蟾溪，在时间之外

龙之传人

文/朱雅秀

小城的人无疑是有福的。潺潺流淌的蟾溪水，流过小城五百多年温婉的历史，穿过命名多与云彩或仙人有关的各式廊桥，泊在小城梦境的深处，水光天影，花影摇曳，宁静美丽。

一条河流或一个村庄的命名，多与当地流传已久的传说有关，蟾溪也不例外。这条溪流的命名，与其说是纪念一个叫缪蟾的宋人，不如说是人们对于诗书礼教、淳朴学风的景仰。南宋时期，一个叫缪蟾的年轻男子，从地僻人难至，山高云易生的小城一角起步，餐风宿露，车马舟辑，一路往京城进发。在当年应试中，缪蟾高中特奏名第一，又被皇帝慧眼识中，赞其“桂林瑞器，昆山定玉……年少登科，才貌双全，实临风之玉树，照乘之明珠也……”皇帝一纸诏文，钦点缪蟾为特赐状元，将皇姑临安公主赐嫁，缪蟾成为驸马，官居儒林郎、太子太傅、礼部尚书。缪蟾从此成了小城的荣耀，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也以他的名字命名，在人们的心头日夜流淌。在多朝老人的讲述里，缪蟾长相清俊，眼神清亮，儒雅清逸，这在当地状元坊小阁楼上的画像里可以看出。

这样的故事与各种传说相纠结，日子就在闲散中度过。蟾溪水穿过丛林，淌过溪石，绕过沿溪而建的两旁人家楼房基柱，走向子来，过了升平，取道清和，在仙宫处低徊一阵，径直潺潺向前。没有险异的落差，不起激烈的波澜，小城的平常时光就像这日日流淌的蟾溪水一样，平淡，从容。

站在楼上的窗边看蟾溪，石绿色的水流缓缓向前。蟾溪的两岸，各种楼房依水而建，投影水中。一水相隔，不远的对岸，窗口偶有女子的身影探出，是跟我一样在看水么？此时如果有轻舟往来，人影闪动，就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水城生活图景了。与桥相依，临水而居。这是多么浪漫简约的生活，身处城中，甚而足不出户，就可看到古朴的廊桥盈盈的水光，仅这一点，让慕廊桥之名风尘仆仆而至的游客因羡慕而感慨万端：小城的人何奇有福！

倚桥之畔，思子东来。子来桥两旁的桥栏上，时常或站或坐着老人，许多已是古稀或耄耋之年了，称子来桥为老人桥也许并不为过。他们在看过往的行人，看桥下的蟾溪水，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想。他们的脸上刻满了皱纹，双眼不再明亮，我朝他们走近，仿佛是走近暮年的自己，而他们在关于记忆的叙述中，走近昔日的青春年华。我由此得知蟾溪最初的清丽模样。那时，蟾溪水碧绿清澈，是可以喝的，姑娘们将溪水挑回厨房做饭，蹲在溪石上就着清清溪流洗菜，洗衣，洗脸，扑水嬉戏，真正的乡野景致。男子呢，则在下游水深处潜游，浪花飞溅，人影时隐时现，随水做一尾自由的游鱼呢，或者在水中捉鱼逗蟹摸虾，好不快活。那时的蟾溪两岸是芬芳稻田，春天翠绿，秋天金黄，与远处古老的廊桥，碧绿的蟾溪相融成景。那时的蟾溪两岸没有这许多人家，远离人群，水面清雅明净，不染微尘。

那时，是距离现在多遥远的时间呢？“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才二十几岁，在公社里上班，晚饭后，就在蟾溪中嬉戏。现在想起来，就象是在昨天呢！”老人的话里充满了对时间流逝的感慨。

我们敬畏时间。几千年前，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时间疾驰向前，改变了太多东西，包括我们的模样。追溯时光的源头，我相信，最初先人将这条穿城而过的清流命名为蟾溪时，是被它清澈纯净的质地所打动，蟾溪寄予了那个时代尊崇的仰望和许多美好的希翼，是一条值得被时时提及和思念的美丽的河。

一条溪流从此被置于时间之外，清雅明净，碧绿如翠，穿过命名多与云彩或仙人有关的各式廊桥，泊在我对于蟾溪的遥远回望和叙述里，在小城梦境的深处，水光天影，花影摇曳，宁静美丽。

朱雅秀，寿宁县人，福建省作协会员，现居福州。以文字滋养心灵，著有散文集《仰望星空》、报告文学《茶乡新韵》。曾获全国散文大赛一等奖 、福建文学最佳新人奖、华东地区好散文奖、福建省直机关文学征文一等奖等。

来源：映山红寿宁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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