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  抑

房向东

        电视剧《蜗居》中的上海人，困于一隅，螺丝壳里做道场，磕磕碰碰，生活沉闷得、沉重得透不过气来！海萍的母亲从边远的住得相对宽松的小城镇来，见了这般生存状况，说了一番大意如此的话：这里的人住得太憋屈，很压抑，所以眼光矩浅，养成了斤斤计较等等的毛病，动不动就为小问题斗嘴，伤了和气。这引出了一个话题，即居住环境与人的性格等关系问题。

        我小的时候，住的是民房，虽然破败，下雨要用脸喷等器皿接天水：刮风时木制的二层房子摇摇欲坠，要用破草席等抵挡天风；发洪水了，一家人贯彻毛主席语录，“敌进我退”，退到二楼，等着“敌退我下”……贫困交加，饥寒交迫，然而，实话实说，从来没有住得压抑的感觉。夏天，不要说空调了，连风扇都没有，扛着两块床板，就睡在家门；冬天，三两个家人挤在一张床上，瓦相温暖着，那才是真正的温情啊！

        我是不主张“复古”的，用“文化大革命“的语言表达，“开历史倒车是没有出路的”。无论怎样的“窝居”，比起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应该承认，在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充分发挥之下，“窝居”之内百姓的生活状态得到极大改善，“国富”了，也确实“民强”了，你看海萍老公，性欲多强，小姨子睡在地铺上，他还要和老婆做爱。

        上世纪80年代末我从民房搬进单位宿含，当时的房子是预制板的，但层高还比较高，大约在两米九到三米之间。看房的时候，我一走进房间，虽然心喜有了新居，但立即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抑，心里嘀咕，这房子怎么这么矮啊!接着粗粗装修下，也就住进去了。这些年，说是结婿多少年，有几年之“痒”，夫妻动辄吵架。我觉得不一定对，大致的情况是，结婚多少年了，夫妻才有了房子，被送进了盒子楼，于是压抑。这才经常吵架。回顾往事，我和妻子就有这样的经历，或是这样的“痒“。其实，不只是我们夫妻，住民房的时候，我儿子是乖乖儿，住进所谓新村，就变得脾气暴躁，不断地“反抗”爹娘，难以管教。

        这几年好了，为了建设节约型社会，为了绿色环保，为了爱惜极为有限的地球资源，房地产商率先垂范，虽然房子越卖越贵，但层高越来越低，把房子的高度降为两米八，有的甚至两米七，装修完，大约只有两米六高。这些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第一，节省了许多建筑材料；第二，房子低矮，开空调时省电；第三，节约了“空”间，否则人类与玉皇大帝距离太近，老天会有意见；第四，可以有效贯彻“韬光养晦”的伟大思想。你想啊，这些年我们“和平崛起”，已经惹得世人叽叽歪歪，高楼层必然助长高个，如果“蜗居”内崛起那么多高个，“老外”不是更要封锁我们了吗?倘若多几个姚明，两米六的房子被他一顶，“楼脆脆”加“楼薄薄”，不是顶出个漏洞来了吗?海藻正在漏洞上面打地铺哩!我们不仅要计划生育，也要“计划身高”，两米六的楼房，可以有效控制中国人的身高，不会太刺激“老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当下，人们讲究居住环境，小区种一些树木花草固然是居住环境好的一个表现，但是更贴身的环境是居室，屋子那么低矮，再加像动物园一样上了防盗网，在这样的环境中过日子不压抑才怪哩！

        1991年，因为工作事宜，我到人民大会堂王汉斌和叶飞两位副委员长的办公室坐过，他们的办公桌是黄色的木头桌子，椅子是套着浅咖啡色布套的四只脚的靠背椅，平常到一塌糊涂的程度，绝对没有现在哪怕处级干部的办公室阔气。然而，给我的感觉是，王、叶的办公室既朴实，又大气，与副委员长的身份极为吻合。气派在哪里呢?现在想来，就是那楼层的高，我估计，那高度应该在三米五到四米之间!当下那些装修得像五星级宾馆一样大官小官们的办公室，那比乒乓球桌还要大的办公桌，除了摆谱和掩饰他们内心的空虚之外，在那低矮的房子下面，做出的决策能有什么高度?这样的办公室也只配坐着贼眉鼠眼的身处所谓高位的鼠目寸光之鼠辈。

        为什么时人的脾气都特别大并且爱生闷气?为什么大官小官那么会拍桌子并且吼叫?我以为与房子太矮并加上动物园化的防盗网大有关系。整个社会弥漫着腐败收的空气和汽车尾气一类的污浊物，回到家，又仿佛老鼠同到洞中，里里外外都倍受压抑的中国人，脾气能够不大吗?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对当时英国工人阶级拥挤、陋劣的居住条件所造成的品性、道德上的恶劣影响，作过深刻论述，这个问题在理论上和实际上的意义是很大的。我看过一篇“老外”写的文章，说是多了一个足球场，就会少了一座监狱；多了一家妓院一也会少了一座监狱。为什么呢?因为年轻人有地方发泄了，所以犯罪率就降低了。由此我想，所有的楼层都高十公分，哪怕五公分，比如，像“文化大革命”前的房子，高度高过三米，我敢保证，中国人的脾气肯定会好很多，街上吵架的现象将大大减少，家中斗嘴也会改为亲嘴，甚至犯罪率会大大降低，中国官僚的决策也会相应地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整个社会将日臻和谐。我们一定要站在国家长治久安、国泰民安的高度看房子的层高问题，应该通过立法对我们的公敌房地产商提出硬性的层高要求。

        我们不是要自由吗?我们不是要免受威胁的生活吗?我们不是要构建和谐社会吗？那就先让居室有足够的高度可以自由呼吸开始，从创造可以不要防盗网的社会条件开始，从我们的官员不再成为房地产商的私仆而切实成为纳税人的公仆开始。

        要和谐，首先要有不压抑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