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缤纷的路径

星空 · 发表于 2010-12-6 23: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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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星空于 2010-12-6 23:18 编辑

那缤纷的路径

朱雅秀

起风了。风从远方来，穿过空旷的站台，等待的人群里有我不断回望的眼神，却看不到母亲的身影。

母亲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当我一次次坐上动车，从宁德出发去到我向往的地方，母亲的身影却滞留在家乡小屋的窗前。她总为出行的女儿忧心，总是问这次去哪有伴一起坐车吗要去几天啥时回来注意吃好睡好别累着了……无尽的叮咛象脚下的路径一样绵延，丰沛我的双耳。对于这一切，我满怀愧疚，动荡的生活里，我无法给自己悬浮的理想一处稳定的落脚点，唯有一次次地出发，寻找，甚至逃避。我只能微笑着在电话里告诉母亲：“妈，我很好，您放心。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有高速公路、动车组，到哪都又快又方便。”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是啊，十年前，“闽道更比蜀道难”，闽东各县城通往外界的是弯曲狭窄的县级路，乘车被甩得东倒西歪晕车一塌糊涂的大有人在，记得当时每次过完春节，哥哥从老家乘客车回福州上班，颠簸七个多小时才抵达，吐得面如菜色，母亲心疼得不停念叨，直等到哥哥的报平安电话才能安下心来；七年前，福宁高速公路开通，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成了闽东的一大风景，还记得母亲第一次坐上高速公路时的认真、惊喜和笑容，双眼紧盯着窗外一闪而过又扑面而来的风景，到达站点时浑然不觉，还舍不得下车呢，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也让哥哥回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今年六月，温福铁路开通运营，气势如虹的钢铁巨龙风驰电掣，穿山越岭横亘海边，从宁德到福州从过去的2个小时缩短为仅仅只需半个小时，宁德成了福州名符其实的后花园！当我从杭州、厦门等地回家，兴致勃勃告诉父母坐动车的见闻时，他们瞪大了双眼，连连感叹：“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从那时起，母亲有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叨唠着想坐一趟动车。而因为种种原因，我没能陪着她成行，眼睁睁看着她在如流时光中老去，而我无能为力。她的头发开始灰白，个子悄然变矮，双眼失去神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穿越脚下的路径，朝母亲的方向奔去。当我的双脚离开质朴的土地，在丝绸般平滑的高速公路上闪过，登上飞驰而来的动车，长长短短路径在面前一一退去，禁不住想，当母亲坐上风般飞驰的动车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陪母亲坐一趟动车，成了母亲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十年沧桑变换，十年斗转星移，伴随着母亲对我牵绊和念叨的是流光般闪过的岁月，是脚下不断发展变化的道路，跨山越海，缔结成四通八达的路网。一头是在外的儿女，一头是熟悉的家乡，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道路，却是相同的情结。母亲的身影在这样的情结中来回，步履蹒跚，拎着行李、吃力地上车的母亲成了闽东路网潮水般涨落的乘客中的一员。

路径缤纷，阡陌般纵横交错，在闽东大地上活画出杭州织锦般美丽的线条和色块，承载着无数来去脚步中的情感。在母亲心中也有着这样纵横交错的路径，翻山越岭逐尘而去，无论哪一条都是通往儿女的方向，脚步纷乱，路径尽头是母亲绵延不尽的思念。这份思念融化在母亲历尽沧桑却因为期盼而温暖的心头，融化在闽东大地苍茫宽阔的胸怀里。

哦，起风了。风从远方来，穿过空旷的站台，穿过等待的人群里我不断回望的双眸，穿过缤纷路径，到达山水深处的家乡。那儿，是母亲伫立的身影。

2010.11.30夜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