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别各东西

刘岩生 · 发表于 2004-6-26 05:59:41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寿宁在线。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

□ 刘岩生
　　这是记者从一位同行友人那儿听到的他的一段恋情往事。
　　那是友人即将远行的前夜，我们如约聚首“老地方酒吧”，从他毕业分配谈到辞职、打工、受聘、跳槽，谈到他如何恋爱又失恋到今孑然一人，谈到他如何去留匆匆走四方活得挺累挺苦……我们的话题如同面前杂陈的酒菜。后来一瓶52度的“小糊涂仙”被喝得将要底朝天时，那段迷茫却令人心碎的恋情往事终于被他无忌倾吐出来。
笔者于是又一次充当一名忠实的听者，并用文字还原它的真实细节。我们相信，每段尘缘故事，总有因感悟相通而对它铭记至深的人。

　　那一年我凭自己多年学就的一手摄影技艺应聘在省会城市一家画报社供职。记不清是第几次的寻职碰壁了，所以我很在意终于找着这份可以让自己落脚营生的工作。这后来是一年时间的试用期。还是那套记录了无数青春光阴的理想希冀的摄影器材终日相伴，还是象只觅食的鸟雀四野窜飞般地形色匆匆为生计奔忙。夜深人静再回首时，我看到自己是怎样活到而立之年仍一事无成。没有稳定的工作单位，没有爱情婚姻，甚至偌大一个城市也没有一处可以憩息疲惫落魄的身心，我仿佛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去路。
　　入秋的时候，南方沿海某市举办一个大型民俗风情旅游节。报社为采编一个摄影专版，需派人全程拍摄。我于是自告奋勇领接这个任务。这可是证明自己的好时机，再说那还是我熟悉的母校所在地。
　　不曾预料的邂逅就发生在这10天的采访拍摄期间。那些天里，我在各个项目会场忙着赶场、对焦调速、闭眼抓拍按快门。第5天，当我拍完一场民俗表演离开会场时，在出口处人群里遇上了她。
　　蓦地一怔，我们都认出了对方。老师！她先向我问好并说：怎会在这里？会认得我？
　　认得，尽管你长高了，留了长发。我说。
　　怎么会认不得。瑛子可是我从教经历中最引以自豪的得意门生。20岁毕业走上讲台，我从她上初中起任班主任兼语文教师直到她初中毕业。那时年轻的我总领着一群学生小鸟一样飞来飞去、从不懈怠于调教这些幼稚的心。瑛子在班上有着最优秀的语文成绩，最好的写作水平和对文字的感悟力。我看着她学习成长看着她学有所成考上中专。后来的两年我们俩偶有通信直到我离开教坛。
　　那天晚上瑛子果然应约来我的住处看我。
　　10年时间过去了，我已不再是初出校门时那个三尺讲台上一腔激情、满怀憧憬的我。而瑛子也不再是那个曾经总瞪着无邪双眼投入听我讲课的小姑娘。虽然仍是一对双眼皮、明净的眼睛，清淳秀丽只有笑起来才露出小酒窝的孩子气的脸。但从她的言行举止间我感受到一种活得充实的自信和成熟。
　　毕业分配后我一直在这里一家公司工作。我们通最后一封信后我就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怎样了。我们的相遇以她这样的问话开始，彼此间的隔阂一下子被缩短。
　　像是不期然遇上亲密友伴般地，我们谈开了。我谈自己是如何去留难舍最后又横下一条心告别那单纯清净却总让我不满现状的教书生活，谈自己是如何几年风尘穿行于陌生城市里。我后来还告诉她这里曾是我的母校所在，对她谈那时候这座美丽的滨海小城让我总是梦萦魂牵，谈我学生时代里的生活、理想、同学友人，我们也一起谈各自倾心的书本名著、音乐作品、电影名片，临别时我对她说我最多在这里搁留几天。问她，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完成几天的拍摄，去畲村，去郊外，上海边？
　　“干嘛不？从教我书时起你总是带给我快乐和憧憬。”她答应得极爽朗。
　　情感的不期而遇从来不需要逻辑推理。仿佛是来了结一段缘份般的，后来的几天时间里，她请了假搭上双休日与我朝夕相处。当我拍完自己满意的照片后，我们总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站着，或者坐下来，总是谈得很近也靠得很近。她几乎和我谈她初中毕业以来所有的生活和情感经历。能够述说能够相互倾听相互感受对于成年的我们是多么的少啊！她后来神情专注地问我：你是不是记得你当我们班主任时候的许多个细节？
　　怎么不记得？我们曾经夜里上山烧篝火、打野战，在那一次秋游中和你们一道坐在秋草起伏的山野里，唱《光阴的故事》，后来还在山丫的草丛中围捕到一只野兔。我还记忆犹新每次你的作文总是被我第一个批改，然后作为范文在班上读给别的同学听，还记得你的语文成绩每一回总是全班第一，为此我没少高兴。我说，如果时光能够倒回，我可能还会选择教几年书，调教一批像你这茬学生一样的心灵，然后，也许这些还一样地与自己擦肩而过，成为人生路上一个温馨驿站。
　　我还说，其实在离开讲台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几乎总是独处。
　　我也记得许多。可记得最深的是那时说不清为什么就有个简单的心愿、希望自己尊敬和钦慕的语文老师会有朝一日拥抱我在他宽大的胸怀，对我说他喜欢我，哪怕一辈子就这一回。她在离我很近的面前仰起那矮我半个头的脸，说：这不你瞧，那个懵懂年月里自己傻妞般的一个心愿竟然沉沉地在我心中占了多年时间而且还要占下去。
　　我后来伸出双手紧紧搂住她，想一直搂她在心里。我听到了自己狂放的心跳。我象水漫大堤一样地倾刻间找到自己未被年龄磨灭的渴望和热情。
　　那一夜我们上“不夜城”酒吧长时间共饮葡萄干红听音乐，又在午夜街头穿过街巷步行到公园广场。夜已经非常的深，天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满街只有秋风卷动纸片尘埃四下翻飞。城市在喧嚣退去后的黑夜睡得格外稳实。通宵吧，她说，这样的机会今后不会再有了。我说，我准这回咱俩都被抽走了一根筋？
　　后来果真是一整个晚上的不睡觉，一整个晚上的我们相拥而谈不觉得累。在初秋的夜凉渐渐弥散开的时候，我们一道哼唱《光阴的故事》，哼唱“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再次见面我们又经历了多少路程？”30年来的光阴留给我的总是梦醒后凄凉的早晨，但这一夜我不知何时是梦醒时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生活里会有这样的时候，我不知道今后是不是还会有？”
　　“我们已经相处过，这就够了，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她头深伏在我胸前，对我说：“不要忘记，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在我心中。”
　　我错过了。我说，但等我发现你的时候，我们中间一条大河波浪宽？我抱紧她抚着她的头发。我想到了我落魄的流浪生活，想到她谈起过的她行将成就的婚姻。我知道面前这张脸只要再离开，从此必将遥远的无形无具。我意识到自己已没有这份专宠的权利，倾刻间我悲怆的心与漫无边际的夜溶在了一起。
　　直到有雨零零落落从身边下来的时候，她说，咱们回吧，回你住处。
　　仿佛一切尚未开始结局又戛然而至。很快，我结束了那说不清是得到还是失去的10天采访拍摄经历，我又得上路了。
　　我离开的时候，一场秋雨正淋漓畅快地下个不停。仿佛雨水非要冲刷涤净我所有留在这里的回忆，仿佛这座城市已为一个一无所有者的离去准备了一切，仿佛故事结局早就盖棺交臂了。不是说幸福总在遥远的山那边？如果真有命定中一种冥冥的力量，我不知是否该感激它同时赐给我的快乐和遗憾。
　　那夜她来为我送行。临别前我们一直陷在窒人的对视和沉默里，直到我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准备上路。“好一个空空的行襄！”她说。
　　不好吗？一无所有处来去无牵挂。我笑着回答。刹时一种陈年的苦涩浸透全身。
　　我没法改变什么。她忍着眼眶里的泪说，我们怎么就都得活在现实中？
　　我也是，我说。忽然感觉自己的别扭的成熟口气。当木已成舟时，我还能怎么对她说一颗被忙碌被生活压力挤得憔悴的心是多么无能为力面对一段注定如此的情感？真的是缘份真的是有缘无份吗？这一刻我甚至能够清楚预感自己将会如何地想念她而希望来生与他相守；预感到因为人没有来生而从此一别各东西，我将连想念她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我准点上了夜班车。后来车上高速公路我一个人神志恍惚地睡睡醒醒任她的身影在眼前如现影幕般清晰上来又最终模糊下去。再后来我重又穿行在人群和汗水中。我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醒时分想到我们中间无法言传、几乎没有概率的邂逅相遇。我也曾经有机会又来到那个滨海小城，并给她通过一次电话。电话中她语气平静地告诉我她就将结婚了。我说为你祝福。她说，不要太在乎这个，你我灵魂都只属于自己。
　　但后来，我们终于不曾重逢。

小女巫 · 发表于 2013-1-30 03:09:55

不错支持下

账号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

[其他] 自此一别各东西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寿宁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