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读，会意

明正

悠闲是一种境界

文 / 傅文斌

    前些年，在我惯于忙碌的时候，偶尔在大街上、在公园里，见到那些慢慢散步、神闲气定的人，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心生羡慕，多么悠闲的人，多么悠闲的生活啊。有时到朋友的家里，看到朋友在自己的书房里宁静地读书写作，与世无争，更会生出无限的感慨，这是多么悠闲的人生啊。　　
    真没料到，就在我将要放弃这种祈盼的时候，悠闲的生活蓦然来到我的身边。由于没有丝毫的精神准备，以至于刚开始时还有点不知所措。人啊，真是贱骨头。忙碌时渴望闲暇，闲暇时寻觅忙碌。人的一生就是在这样反反复复的自我折磨中度过。我呢，从年岁上讲，还不到退休的时候，倘若不是在那种情况下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到退休还有四年，无论如何是可以做点事情的，想起来，实在不甘心这白白失去的好时光。　　
    可是再退一步想，这何尝又不是福分，在没有完全“路断途穷”（未到退休的时候）之时，先让我领略了退休的滋味儿，或者说是有个退休“预备期”，这总不是什么坏事。一旦真的到了退休的那一天，就不会在心理上有什么负担，会坦然地办理退休手续。　　
    体会过忙碌的烦恼，品尝过悠闲的滋味儿，这人世间的冷暖亲疏，都一股脑儿地揉进了变换的岁月里。它如同一副清醒剂，让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感觉，而这感觉只有经过冷暖之后才真实。从这个意义上讲，这段悠闲的生活，我实在应该好好地感谢。早年那个美美地睡一觉的愿望，两年来已经成为我每一天的现实，这种散淡的闲居生活，我完全适应了，实在不想再去奔波忙碌，哪怕是有更大的诱惑在等待。人总归是要回到宁静中生活的，既然拥有了这份可心可意的宁静，有了充裕的时间去细细品味自然、时光、人生的各种细节，并从中得到快乐和幸福，还奢望别的做什么呢？　　
    当我对悠闲有了切身的感受之后，才知道自己从前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悠闲的外表和形式。其实，悠闲是一种状态、一种境界、一种默契、一种守望，悠闲是另类时尚。悠闲的生活，是一种与世无争、心态宁静、恪守我心的生活。这种悠闲，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不可能的，但我却终于找到了这种感觉，并在自己的感觉中充分享受着悠闲带来的轻松和快乐。　　
    不客气地说，并不是哪一个人想悠闲就能悠闲下来的。因为，无论我们处在哪一种生活环境中，在你的周围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诱惑，面对那一个一个的诱惑，你有能力拒之于千里之外吗？这就需要一种能力，一种拒绝的能力，一种坚守的能力，一种看淡世事的能力。我们常常能看到那些无所事事、貌似悠闲的人，那不是悠闲，而是游手好闲。我们也会经常见到那些在大街上闲逛，目光呆滞、神情黯淡的人，那就更不是悠闲，而是一些心事重重的凡夫俗子。这些人只不过是在无谓地消磨着自己的时间而已，他们不知道，更不会理解什么是悠闲。
　　于是我想起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句：“谁人知此味，临老十年闲”，“未曾一日闷，已得六年闲”，“洛阳多闲客，其中我最闲”。看来这位既做过京官又做过地方官的“退休干部”，认为这“悠闲”的味道还是蛮不错的。有趣的是，今天有的老同志退下来之后，却闲得不那么自在，不那么舒畅，甚至“闲”得有点伤感，有些悲哀，认为闲味是“最苦”的。有位老同志，春节时贴了这样一幅对联：上联是“忙愉快，累愉快，闲不愉快”，下联是“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这大概也是因为他并未品尝到“悠闲”的美味吧？　　
    人到老年，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身无病而心无忧”。如何做到这一点呢？“心无忧”的关键在于拥有心灵的悠闲。只要你有一种达观的心态，有一种闲适的心境，你也就拥有了心灵的悠闲。当然，“悠闲”也绝非是无事可干。比如，退休之后，可以栽花种草，哄哄自己的孙子，逗逗邻家的孩子，不是也可以领略到“儿女若一家，鸡犬意自闲”（陆游）那样的乐趣吗？晚上烫上它一壶酒，浅斟慢饮，仔细品尝，不也会体味到“且对一壶酒，淡然万事闲”（李白）那样恬淡的心境吗？如果你还有弹琴、钓鱼之类的雅兴，说不定也可写出“抱琴来取醉，垂钓坐乘闲”（孟浩然）那样悠闲的诗句呢！　　
    总而言之，一个老年人想让自己拥有悠闲的生活是再容易不过的了，人到老年如果还不知道悠闲是一种境界，那就真的是人生虚度。一个中年人如果开始设想让自己如何过上悠闲的生活，这个中年人就已经找到人生的真谛了。一个年轻人如果想让自己拥有悠闲的境界，那就需要现在加倍努力，为自己的未来买单。因为，悠闲也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做前提的。

明正

闲适好奢华

阮直

    闲适好奢华，我只读过闲适的小品，却没品味过闲适的日子，这股酸楚就像那首《我想去桂林》歌词中唱到的那样，“我想去桂林，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有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闲适也是我灵魂朝圣的麦加，我一直向往，可也是有闲的时候，没有适，有适的时候又没了闲，人都五十多岁了，只知道别人的闲适好，就是不知道自己的闲适到哪里找。

    唐代诗人李涉有诗云：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看来享受闲适并不是海边晒太阳的那个渔夫，有闲没钱的那是懒，有钱没闲的那是躁，就是有钱又有闲的人，好多也是只有无聊没有闲适。享受闲适是一个难度系数较大的活儿，闲适毕竟不是时间富裕了，更重要的是健康的心态富了，富到可以拒绝与闲适无关的各种诱惑，在“啥也不干”中享受闲适，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经常在一些大报大刊上见一些名流、名家大谈“我爱闲适胜于金钱”、“我爱闲适胜于名利”，“金钱、名利终究是身外之物”，“闲适却使我感到了自己是生命的主人”。可是这些名流、名家明明是带着家人到一些地方去度假的，可却不忘给当地的熟人或政府要员打招呼，于是就有了前呼后拥，就有了杯盏交错。他们向往的闲适他们自己都不要了，如果他们的熟人、当地的政府要员出于好心，不搭理他们，为他们“创造”点儿“闲适”让他们享受，保准遭骂。闲适虽好，没多少人爱要，就像叶公好龙，纯属扯淡，好的是龙威，而不是那个“动物”。

    就是有了名流在那享受闲适呢，我们好多人还无趣地去给人家添乱。几年前，物理学家杨振宁带夫人在某市海滨度假，享受闲适时，不料，被酒店的人认出，酒店的人马上“好心”地报告了当地政府，于是，当地要员与媒体记者立即出动，隆重接见、宴请，拍照、题词。害得杨振宁夫妇有苦难言。计划一周的“闲适”日子，三天就退房“逃跑”了。

    在国人的价值观中，落魄的人才没人理睬呢，名流什么时候都不能寂寞着，所以，人一发达，先配秘书，再雇保镖，随行的跟班大多不是“帮忙”的，而是“帮闲”的。要的就是人气，不能要孤寂。

    闲适真的好奢华，它不是“美女香车”，只要有钱就都能享受的。闲适是心灵与肉身在脱钩喧哗之后的心灵的放牧，即便没有那片放牧的草原，能享受闲适的人也能营造出如罗兰·巴特所说，“为自己开辟一个懒洋洋的小角落”，然后再把自己“囚禁”在那其中，享受那份人本回归的滋味。只有会运用减法对待人生的人才能享受闲适，它需要有一颗澄明与世无争的心。

    我们的失落都是欲望没有满足时才蔓延的，如果我们能做一个闲适的施爱者，把对别人需要的苛求变为自己被需要的希望，一切福祉就会因为你闲适的心灵降临。闲适的日子俯首皆是，但要享受闲适的生活就需要用一生来修持自己的心态了。

明正

别人醉了你醒着

许锋

    有时候和朋友一起去喝酒，有人特别能吆喝，喝喝喝！———他自己却不喝；或也喝，但很少，很耍滑，乃至到了最后，大家都昏昏沉沉时他来劲了，又是喝喝喝！那别人哪能喝过他呀，别人就是发觉他不是个玩意儿，也没力气拾掇了。自然，也有自始至终自己不怎么喝，也不使心让别人烂酒的人，人家就不爱喝酒。这种人是老实人。

    除你之外，一桌子的人或者一屋子的人都醉了，那是什么滋味呢？偷着乐一阵子，就没劲了，再过一会儿又该懊悔了，该买单了，你醒着那就是你的事，你再怎么地也不能从哥们儿腰包里掏钱吧。

    一般情况下，上述现象是很少出现的。如今人们都很注意保健，谁没事干斗酒斗狠？再说要喝到如此份上，那得什么关系？市场经济最大的收获是人们普遍富了，最大的弊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普遍疏远了，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心不古，很苦闷。

    屈原也很苦闷。有一天他来到了江边，闷闷不乐。一位渔翁认识他，问他为什么来这里？他说，世道昏暗浑浊，唯独我清白；大家都昏醉着，唯独我清醒。渔翁说，你为什么不随波逐流，为什么不跟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说，那你是不了解我，我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我是高尚的人。屈原最后抱了块石头投了江。

    屈原是个有本事的人，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但受了些委屈就想不开，和现在有些年轻人很像。这么说很多人不高兴，屈原六十多岁，年轻人二十来岁，怎么比？是的，受的委屈不一样，但都是委屈。有些年轻人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看这人有毛病，看那人有缺点，唯独他好，那就只有不停地换工作，与其说是跳槽不如说是跳人。世上缺啥都不缺人，他也只好像蚂蚱一样跳来跳去。

    别人醉了你醒着，你忧伤；别人哭着你笑着，你神经；别人笑着你哭着，你可怜；别人饱着你饿着，你难受；别人有钱你没钱，你自卑；都是好人，坏人也会变好人，都是坏人，好人也会变坏人；屈原不想成为坏人，就走了绝路。

    屈原能不能不走绝路，而去把人际关系摆平？我觉得可以。那个年代战火纷飞，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此国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时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和现在从一个企业到另一个企业这般简单；那时很少有暴发户，读书人的地位很高，能说会道能著一手好文章的“作家”、“诗人”们统统被当作时评家、政论家，是国家之智囊，处于这么一个乱世出英雄的年代，屈原不该早走———别人醉了，你也装醉回家睡一觉；世道昏暗，那你先寻一处桃花源度假去。一定有时来运转的时候。

    前几天我去了岳阳，却没去汨罗江。那是伤感之地。———但我又想，假如屈原当年妥协一些，不被放逐，他会写出《离骚》吗？也许这是“别人醉了你醒着”的一个意外的收获。

    是的，明天的事儿说不清楚，今天好好活，做好干大事的准备；终于没干上大事，在众生中你也能高人一筹。

明正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王国民

    他出生后不久，就得了场大病，医院都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了。但最后，他还是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只是留下了瘸腿的后遗症。

    他六岁那年，父亲和一个女人私奔，卷走了全部的家产，留下他们三兄弟和母亲相依为命。由于经济的拮据，他到8岁才开始上小学，尽管学习很努力，但由于家庭事务的分心，他的成绩一直排在倒数第几。尤其糟糕的是，他在身体上的残缺常常引发同学的嘲笑和捉弄。因为这，他感觉很自卑。

    14岁那年，他进了纽约一个比较好的中学读书，他拜学校最有名的老师学习画画。他以为他的命运能从此改变，却不料一场大病让他在家里休息了一年。画画的事情也打了水漂。

    他不信自己就那么不顺，他索性退了学，她对母亲说，你们看着吧，不出十年，我将成为美国最有钱的人之一。在家人看来，他的话只是对贫穷的一点毫无意义的安慰，因为，那时，他一无所有。

    他拿着亲朋好友凑起来的200美元，一个人到了洛杉矶。在那里，他认识了一批和自己一样抱着发财梦的年轻人。

    然而，一年拼搏下来，他没有赚到一分钱。在一连串的挫折中，他开始反思自己。1993年，他和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当年他赚到了第一桶金：9000美元。

    1995年，他已经有了100万的财富，但他还不满足，他跳出来，自己成立了一家投资管理咨询公司。

    他就是丹尼斯·蒂托，全美第三大投资管理咨询公司威尔希尔集团公司的创建者，2001年他支付了2000万美元，成为人类历史上首位自费的太空游客。

    他常对公司员工说的一句话是：“卑微和挫折，在一个人的理想下根本不算什么，鄙视他，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拯救自己的上帝。”

    是啊，没有一种成功是可以必然实现的，但是只有你敢于积极进取，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明正

那些得不偿失的破事儿

王苹

    我们这一生中，需要历经多少得不偿失的破事儿，傻事儿，荒唐事儿，才能在纷繁的俗世中，练就一颗洞若观火的心呢？

    读幼稚园的时候，你可以为了别家孩子手里的一个时髦玩具，或者街头挑货郎筐里花花绿绿的好东西，便拼了命地，干嚎上几个小时。一家人都放下手头的活计，来哄来劝；而你，却在这样的溺爱里，愈加得嚣张，最终，你的耍赖皮，换来的，并不是别人手中的玩具，而是爸妈的一顿痛打，还有，因为哄你耽误了时间，而让爸妈赶不上上班的班车，挨了领导的批评。

    年长几岁，你还会跟邻家的小孩攀比谁的爹妈有本事，会挣钱给自己买好吃的，或者有没有开了单位的车，带你去兜风。如果去上学，在路上，恰好遇到徒步上学的朋友，你会得意洋洋自以为是地，让爹妈停车，一块载上朋友。你在骄傲飞驰的车上喋喋不休，直说到朋友将落寞孤单的视线，转到车外去。此后你那个素朴的朋友，便找了种种的理由，不肯与你同行。直到最后，你才醒悟过来，是你的炫耀，伤了朋友敏感的心，并因为这样物质上的差距，渐渐地，与你成为陌路。

    等到你走进满是浪漫诗句的花季或者雨季，喜欢上隔壁班里某个漂亮的小女生，你天天傻傻地在门口等她，或者在她途经的路上勇敢地拦截她。你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成功俘获女孩子的芳心；可是，你却自以为聪明地，办了一件傻事儿，你将一封带了许多错别字的情书，趁课间教室无人，偷偷潜入邻班，找到她的课桌，正要夹入一本书中的时候，教室里突然涌入一群学生。他们想当然地，将你当作小偷，扭送到老师的办公室去。

    进入大学后，你有了大把大把可以浪费的时间，你在假期里，游山玩水，广结驴友。你还有了一帮很义气的哥们儿，或者姐妹，你与他们约会女孩子或者帅气的男生，你们跳舞，K歌，拼酒，翻过校园去酒吧里喝到凌晨，才在叫卖豆浆油条的声音里，醉醺醺赶回学校，打算找人替你在上午要点名的课里，答到。正行至宿舍楼的时候，恰被查夜不归宿的老师，逮个正着。而补考的名单上，也同样少不了你。到最后，你在有关系的父母打点下，终于顺利毕了业，可是，你再见到大学里的老师，却总是想要躲，似乎，你的那些逃课打架喝酒游玩补考的糗事，还在他的点名册上，一丝一毫地记着，让你在他面前，永远翻不了身。

    你终于工作了，并像父母所期望的那样，有了自己要为之拼打的家庭。你开始明白金钱与权势的重要意义，你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讨好领导，打探领导的喜好，以便年节或者重要事件的时候，送最讨巧的礼物。你平日里爱有事没事与领导套套近乎，你疲惫的时候，在家人面前，发脾气，摔东西，不给好脸色；可是一旦领导吩咐，即刻使出舞台上“变脸”的绝活，鞍前马后，周到服帖，看见领导露出满意的微笑，你也喜笑颜开，觉得人生的价值，有了实现。

    你在时光的驱逐中，日渐地衰老，最终被社会挤到角落与边缘。有一天，你病了，躺在医院里，没有领导来嘘寒问暖，也没有某个刚刚毕业曾经对你极力奉承的小兵，送一束鲜花过来。而你那些狐朋狗友们，正在城市的某个奢侈场所里，喝酒划拳，不亦乐乎。手机里每到节日便群发公共短信给你的熟人，此时也无影无踪。却是某个常常被公务繁忙的你忘记的好友，转许多路公交，来医院看你，一进门，也不顾你这病是否传染，就握住你的手，说，别担心，病很快就会好的。你在俗世中，曾经麻木不仁地握过许多人的手，可是这温暖素朴的一握，却让你，潸然落泪。

    当你康复，出院回家的时候，你的儿女，父母，与另一半，列队迎接。你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曾经有点厌倦的温馨的家，突然间发现，原来走过了大半生，你又回到了起点，成为那个总让家人担忧的孩子。

    也就是在那一刻，你漫长的人生，瞬间打通，让你看清了，那条坎坷走来的路。

心友

明正

过年时最难受的一件事

陈大超

    今年回家过年，最让我难受的一件事是：大年初一，母亲睡到半夜，从床上掉了下来。
    自从我和三弟的孩子，长到不能再跟我们大人一起睡的那一年，我们回家过年的时候，父母就会将他们睡的床，让出来，让给两个孙女睡。而他们两老，则在孙女这张床的对面，搭一张临时性的小床。那是一张什么样的床呢？那是在一个沙发前面，放两个独凳，独凳上放上一块才一尺来宽的木板。
    “我们可以到附近的旅社去睡。”还是前年，我就这样跟父亲说。父亲立刻摇头，说家里又不是住不下。父亲的脾气不好，在这个家里，他决定的事，都得由他说了算。但想着父亲一连几天的晚上，都得蜷在那个不能伸脚也不能翻身的沙发上，母亲呢，那么胖的身子，只能侧着躺在那么窄的木板上，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母亲患有心脏病，睡不好觉，很容易让心脏病发作。
    这次回去过年，见父亲正在搭他那张沙发木板床，我就想：或许已经变得更老的父亲，会因为脾气变得好了而接受我的建议了？于是我又说出我们可以去住旅社的想法。没想到，父亲，仍然是很有“脾气”地说：“你们一年回一趟家，回来了还不想在家里住？”
    初一的那天深夜，母亲起来上卫生间，一不小心，就让木板的一端失去了平衡，接着就因为一个独凳的倒掉，让她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好在这种惊吓，没有让母亲的心脏病发作，一阵响动之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初四一大早，老三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山西去了。初四的下午，我也带着老婆孩子，回孝感了。父母家的床，一下子又多出好几个。
    接下来，父母会把我们睡过的铺盖，洗净晒干，整整齐齐的收拾在一个个柜子里。然后，他们又开始守着一个个多出的床，眼巴巴的，期待着下一个春节的到来……

明正

女儿廉价做家教

王世虎

    女儿今年大二，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这个寒假，她们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要进行一个月的校外实习，具体情况自定，女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家教，一来可以锻炼自己，二来也可以挣些零花钱。
    听到消息的二姐第一个来到了我家，拉着女儿的手说：“莲莲在找家教吗？来二姑家啊，给你表妹辅导功课，姑我包吃包住，报酬上也不会亏待你的！”我和妻子都很高兴，哪知女儿却说：“二姑，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我想靠自己的实力赢得一份工作。”二姐听完，沮丧地走了。我不由责怪起她来，女儿说：“我就是要自己找嘛！”
    第二天，女儿便拿着一块写有“家教”的牌子去了广场，那里已经候了很多同样找家教的大学生。因为竞争激烈，一连三天，女儿也没找到主雇，看着气温越来越低，妻子心软了，劝慰道：“算了，去和二姑道个歉，何必受这份苦呢？”女儿却倔得很：“妈，你不要打击我的积极性好不好，没准儿明天就有人来雇我呢？”
    果然，第二天，一个西装革履的胖男人来到了女儿面前，在仔细地查看了女儿的英语等级证书以及在各报刊发表的文章之后，当场拍板录用了女儿，一天50。晚上回来，女儿高兴地向我们介绍胖男人家多么有钱，家里装修得金碧辉煌，还用私家车送她回来。得知女儿有了好的“归宿”，我和妻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哪知，一个星期后，女儿忽然说不想干了。我问为什么，女儿气愤地说：“那家孩子简直就不是一个学习的料嘛！整天和我聊娱乐明星和网络游戏，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笑：“那你这个做老师的也有责任，应该耐心引导他嘛！”
    女儿一听更来气了：“爸，您不知道，孩子这样也就罢了，家长也糊涂得很，十分钟过来一趟，又是递饮料又是削苹果的，还说孩子累了，让他玩一会儿游戏放松放松！”
    看女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做就不做了吧！我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再找呗！”女儿若无其事地说。
    三天后，女儿在饭桌上向我们宣布，她又找到了一份新家教。我问：“那这家怎么样？孩子好教吗？”女儿神秘一笑，说：“好教，就是价格低了点，一天5块。”
    我一口饭从嘴里喷出来，惊讶地说：“什么？5块？也就够来回车费了，你也愿意做？”
    “当然愿意！”女儿说：“爸，本来说好一天30的，是我自己要求降价的。你们不知道，那家有多困难，男人下岗了，在建筑工地干活，女人有病，孩子在上体育课时又不幸扭伤了脚，因此耽误了不少课，你说我怎么忍心多要呢？”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你这是同情他们？”
    “才不是呢！”女儿认真地说：“关键是我觉得在这家干得舒心和快乐！那孩子很听话，学习也很勤奋，家长对我也很热情和尊重，口口声声叫我老师。我每次走的时候，他们都把我送到楼下，目送到很远。在我心里，他们不仅尊重我，更尊重我的知识，在那里，我能学到很多书本里没有的东西。”
    听了女儿的一席话，我忽然觉得她长大了许多。

明正

三代人的脚步

卢荻秋

    人到中年，特别愿和儿女亲近。寒假里，一天下午，要去办公室，正好儿子也要出去上自习，便等他一道。穿衣、穿鞋、梳头、拿书包……儿子不紧不慢，足足耗了有一刻钟。我就那样在门口笑眯眯地等他。
    下了楼，走在道上，一米八个头的儿子走得飞快，一会儿就将我落下好几米。我忍不住叫他：“走那么快干啥？等等老子！”儿子停下脚步，回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我，说：“看你，老了吧？”
老了当然未必，不过没儿子这般活力充沛，走起路来有跳的感觉了。看着儿子的笑脸，忽然想起我当年和父亲一起的样子来。
    那是25年前了的事了。那年我考上大学，父亲送我来合肥乘火车去北京报道。因为买的是一天后的票，父亲就带我去市里转转。此前我一直在农村上学，县城都没去过几回，更别说到省城了。父亲也不知什么时候到过合肥，依稀还记得点路。我就跟着他沿着长江路从东走到西，一直走到省图书馆附近。一路上走走停停，站站看看。
    我现在已记不起当时都看到了些什么了，可我稀里糊涂地跟在父亲后面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农村娃没见过世面，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陌生，车水马龙、高楼大厦，还有那从没见过的行道树———法国梧桐，在我眼里都是冷冰冰的，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面对它们，我既没有觉得新奇，也没有喜欢，只有怯生生的打量，甚至有些不安。我就那样紧紧地跟在父亲的后面，既不并行，也不超越，似乎这样才觉出一些安全感。
    毕业后，我就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至今已经整整20年了。我渐渐熟悉了这里的一切，熟悉了城市生活，熟悉了远离农村后的感觉。父亲也年逾古稀了，老人家每年还会来我这里小住
    几日，有时候陪他出去走走，我总是有意放慢脚步，要和他一边走一边聊。可父亲总是很沉默，走着走着就落在我的后面，就算我几乎等于停下脚步了，他也照样慢慢地跟在后面。
    看着父亲的满头白发，我常常觉得心里酸酸的。父亲真的老了，老得对这个他曾经有些认识的城市感到陌生了，或许多少也有了些当年我的那种怯生生的感觉了。也许，我在前面走着，父亲会有些安全感的。
    我对跳着走路的儿子说：“你看，你现在总是走在我前面好几步，而爷爷又总是落在我后面了。可是我其实很想陪着他并肩走的。”儿子又笑，说：“老爸，你其实也很想我陪你并肩走的，是吧？”
    的确，儿子的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不过，就算儿子走在我的前面，我也挺高兴的。毕竟，儿子早就不像我当年那样需要父亲传递安全感，而是充满自信，可以自己走自己的路了。或许，这就是进步。

明正

爱到无力

丁立梅

    母亲踅进厨房有好大一会了。
    我们兄妹几个坐在屋前晒太阳，等着开午饭，一边闲闲地说着话。这是每年的惯例，春节期间，兄妹几个约好了日子，从各自的小家出发，回到母亲身边来拜年。母亲总是高兴地给我们忙这忙那。这个喜欢吃蔬菜，那个喜欢吃鱼，这个爱吃糯米糕，那个好辣，母亲都记着。端上来的菜，投了人人的喜好。临了，母亲还给离家最远的我，备上好多好吃的带上。这个袋子里装青菜菠菜，那个袋子里装年糕肉丸子。姐姐戏称我每次回家，都是鬼子进村，大扫荡了。的确有点像。母亲恨不得把她自己，也塞到袋子里，让我带回城，好事无巨细地把我照顾好。
    这次回家，母亲也是高兴的，围在我们身边转半天，看着这个笑，看着那个笑。我们的孩子，一齐叫她外婆，她不知怎么应答才好。摸摸这个的手，抚抚那个的脸。这是多么灿烂热闹的场景啊，它把一切的困厄苦痛，全都掩藏得不见影踪。母亲的笑，便一直挂在脸上，像窗花贴在窗上。母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要到地里挑青菜了。却因找一把小锹，屋里屋外乱转了一通，最后在窗台边找到它。姐姐说，妈老了。
    妈真的老了吗？我们顺着姐姐的目光，一齐看过去。母亲在阳光下发愣，母亲说，我要做什么的？哦，挑青菜呢，母亲自言自语。背影看起来，真小啊，小得像一枚皱褶的核桃。
    厨房里，动静不像往年大，有些静悄悄。母亲在切芋头，切几刀，停一下，仿佛被什么绊住了思绪。她抬头愣愣看着一处，复又低头切起来。我跳进厨房要帮忙，母亲慌了，拦住，连连说，快出去，别弄脏你的衣裳。我看看身上，银色外套，银色毛领子，的确是不经脏的。
    我继续坐到屋前晒太阳。阳光无限好，仿佛还是昔时的模样，温暖，无忧。却又不同了，因为我们都不是昔时的那一个了，一些现实无法回避：祖父卧床不起已好些时日，大小便失禁，床前照料之人，只有母亲。大冬天里，母亲双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给祖父洗弄脏的被褥。姐姐的孩子，好好的突然患了眼疾，视力急剧下降，去医院检查，竟是严重的青光眼。母亲愁得夜不成眠，逢人便问，孩子没了眼睛咋办呢？都快问成祥林嫂了。弟弟婚姻破裂，一个人形只影单地晃来晃去，母亲当着人面落泪不止，她不知道拿她这个儿子怎么办。母亲自己，也是多病多难的，贫血，多眩晕。手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疼痛，指头已伸不直了。家里家外，却少不了她那双手的操劳。
    我再进厨房，钟已敲过十二点了。太阳当头照，我的孩子嚷饿，我去看饭熟了没。母亲竟还在切芋头，旁边的篮子里，晾着洗好的青菜。锅灶却是冷的。母亲昔日的利落，已消失殆尽。看到我，她恍然惊醒过来，异常歉意地说，乖乖，饿了吧？饭就快好了。这一说，差点把我的泪说出来。我说，妈，还是我来吧。我麻利地清洗锅盆，炒菜烧汤煮饭，母亲在一边看着，没再阻拦。
    回城的时候，我第一次没大包小包地往回带东西，连一片菜叶子也没带。母亲内疚得无以复加，她的脸，贴着我的车窗，反反复复地说，乖乖，让你空着手啊，让你空着手啊。我背过脸去，我说，妈，城里什么都有的。我怕我的泪，会抑制不住掉下来。以前我总以为，青山青，绿水长，我的母亲，永远是母亲，永远有着饱满的爱，供我们吮吸。而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母亲犹如一棵老了的树，在不知不觉中，它掉叶了，它光秃秃了，连轻如羽毛的阳光，它也扛不住了。
    我的母亲，终于爱到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