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秋风的声音

刘岩生 · 发表于 2004-6-26 05:5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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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岩生
那天，在一阵秋风乍起中，翻开日历，原来时节已过立秋。
在我们居住的这个小山城，夏天逗留的时间似乎总是比别处短促。当后门小河上嬉水的人们开始担心天凉水冷，当人们开始藏起凉席，当晚风习习的街面上姑娘们飘逸身影渐渐稀疏，而露天茶座中的茶客们慢慢变少，这时候，秋的气息就悄然显露出来了。而对于我，当无意间目睹阳台上的灯笼草结出的小灯笼开始转黄在黄昏里轻快摇曳，当清晨醒来睁开的第一眼就可以看见窗外有黄叶飘飞，这时候，我就能感觉到，秋天如约而至了。
我对秋天向来是心神向往的。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年感觉秋天到来时，我总要在心怀感恩中屏息凝神。
秋天，来自大自然的惬意景致尤是妙不可言。先是阳光减弱了热力，天气一天凉似一天，夏天的急燥、喧嚣和张狂也慢慢消褪去。连最擅长聒噪的鸣蝉也滑了声息，把自然界的听觉频道让给呢喃秋虫。而后，是秋天一天天往深处去，衰草枯黄下去，落叶簌簌翻飞，鸟雀扑楞楞说走就走兀自南迁，而旷野在落日、浮云的装点下更显苍茫空旷。秋风过处，好一派成熟和坦荡。
秋之大地如此，而人间也自成风景。10多年前，我步入社会，从教乡村。有整整5年，我过着与山为伴的单纯生活，那时候年轻贫穷得只剩下书本、音乐和清静的工作，那时候感觉敏锐得似乎总有关不住的歌声从乡间小路传出来。那年的整整一个秋天，我和我的那些阳光一样的山里学生娃们蹦啊玩啊，唱啊叫啊，仿佛整个秋天的山野都是我们的领地，秋阳把人晒得全身每个骨节都酥畅起来。没有生存的倾轧和压力，没有凝重的踌躇，那样的时光一天天过着不问目标和去路。当你看到山野里芦苇起伏、饮着农家甘甜的井水、感觉袅袅炊烟中农家的热情，当你间或和收工回家的大爷一路同行，他会用沾着泥巴的大手一挥，充实地告诉你：“今年收成就这么着了！”那种劳动之余的爽朗心情已使得秋天有滋有味了……分享这样的情趣，你会觉得这就是快乐呀！

但如果仅仅偏执于快乐回忆带来的惬意，对于我们警觉的天性显然是不够的。秋风在如梭岁月里巡回，活在这烦忧不绝的人世上，总有一些怅惘、一些遗憾在我们蓦然回首的顿悟中淡淡袭来，时隐时现却又不绝如缕。
不是有词曰：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么？不是有人慨叹：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么？依我看来，秋天应该是最能对应一个人慢慢回忆慢慢整理失落往事时氤氲难言心思的季节。
我有一个退伍回乡的老友，老大不小了还至今形单影只，如果不是他本人在一次聚会中和盘托出，我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举止粗犷的汉子还有一段让人唏嘘不已的真情往事。还是在他当兵的那阵子，在那个美丽的海边小镇上他曾经和当地一个姑娘相知相爱。但后来的结局终归两个知心人天南地北劳燕飞分。多年以后我的这位老兄长叹着回味这样一句话：“把我忘记，就像你我从来没有相识过一样。”他说，这是他们分手的那个秋天令他最铭心刻骨的一句话。
他说，奇怪的是，自己咋就没法忘记！今年的夏去秋来是他思念她的第12个年头。思念着她的每个秋天对他总是独一无二的。
更绝的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名叫知秋的姑娘。虽然不曾谋面，但我们却成为无话不谈的网友。她说她这个网名缘于一个曾在秋天走进他记忆中的男人，但身不由已的遭际注定她和他永远无法走到一起去。她在后来的谈话中还告诉我，总有一天，她会像过去那样的，再见到他。她说，过去的那个秋天足够她幸福一生。
姑娘不加矫饰的话让我相信她的真诚。是啊，生命里总有一些很珍贵的东西会在我们的坚定中被深深珍藏。没有爱的秋天是残酷的孤寂。而这一段童谣般的爱情故事让我相信，人在天涯海角时，最识思念在心头。倘若能够远隔时空相互惦挂着、思念着，那么人间就不存在心灵的距离。于是所有的付出都值。
秋天的感怀就是这样。人生乐也好、忧也好，爱也好、怨也好，过去的不再来，失去的不再有，说不清道不白的，最是那样一种秋窗风来经年往事如烟缕的感觉。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风起时节笑看花落，雪舞时节举杯相约。人生最美好的真悟，也许只是那么一个瞬间，它稍纵即逝，由不得你不认真。每一次相识、每一次分手，每一次收获、每一次失去，当我们用秋天一样成熟的博大去珍惜每一次，你就可以说，你度过了真实人生。
秋天了。这个起风时节，在乡愁般莫名的期盼里，我有一个夙愿：让我推开一切忙碌，回到我的不懂岁月不懂失落不懂遗憾的乡下，去一个人独步旷野，去静静地走，静静地听一场风的声音。那，真好

[ 本帖最后由虫虫飞于 2007-4-29 22:4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