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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党川
党川是我生命中的永恒。
离开党川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无数次地在梦里回味着那份来自乡土的气息。在那个细雨如丝的季节里,我再一次走在党川青石铺就的小巷里,每一步丈量的足音都如此清晰,和着警觉的犬吠声回荡在悠远而狭长的巷子里。巷子两边静默的青瓦房都有些光景了,低矮破旧,蔓延的青苔和杂草爬满了断墙,遮着盖着,恣意疯长。雨丝萧瑟而下的庭院早已人去楼空,日渐腐蚀的木板大门粘满了厚重的尘土,留守在家的老人沉默地空守着一段又一段漫长的寂寞,在闲散的时光里孤独地咀嚼着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这个我熟悉的山村,日渐充满了颓废和衰败的气息。但你不必心情凝重,她依然穿越千年时光静如处子般酣卧一隅,那山那水依然无比明亮的撩拨着你的视线。在党川,只宜用轻松淡然的心境,去感受她的古朴静谧、美丽动人。
《王氏族谱》载党川有八景:天马耸秀、金狮戏水、南桥虹水、仙岩高耸、双岵镇立、棋盘石鼓、旌旗启瑞、凤阳古刹。其具体所指已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党川的每一条沟壑,每一座山川都是一幅清淡从容的写意画。
党川坐北朝南,四面环山,形同釜底,村子朝水尾方向有两座小山岗向中聚拢拱护,风生水起,村庄荫此庇护,成了人们世代居住的宝地。十余年前,党川还不通公路,只有一条横绝于北面的山道连接着外面的世界,求学、挑肥、担公粮,一路浸透了多少艰辛的汗水。党川的山是有灵性的,或俊秀、或雄伟、或奇险、高低错落、连绵不绝,起伏不断。最具特色的是蜡烛峰了,山形如烛,直入云霄。从山麓拥上山顶的满山绿树,片片丛丛,苍翠欲滴。山雨欲来的时候,山间云环雾绕,如海上仙屿若隐若现,又如含羞少女妩媚娴静。若沿羊肠小道攀至顶峰,抬眼可见几棵古松,遒劲挺拔,叶茂枝繁;向远眺望,则一览众小,气势磅礴,天地浑然一体,颇有“山登绝顶我为峰”的神韵和气概。
党川的水是有母性的。村前有一条弯弯的小河,名曰杨溪,发源于浙江省庆元县双溪山东麓,下游流经斜滩、武曲等地,注入福安境内的富春溪。水随山转、长流不息。河水透亮澄碧,鱼虾可见,绿树红花倒映其间,更添斑斓。河面宽处水波粼粼,寂静无声;窄处汹涌澎湃,声喧乱石,水声哗哗不绝于耳。杨溪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党川人,晨曦初开,俭朴善良的党川妇女就到河边去了,洗菜、浣衣、挑水,在扁担的吱吱悠悠中开始又一天的欢歌。喝一口挑回的杨溪水,清冽甘甜、沁入心脾。
党川最绝的要数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岩石了。村子对岸,有一天然连成一体的的奇妙巨石,高达三十余米、宽约百米,呈弧线状贴山直立潭中。岩体中空,内宽无比,岩壁上有一细缝可攀爬入内,据说战乱时期,村民曾避难与此。壁间还有三条白色纹理均匀地上下箍围三圈,形似饭甑,被村民亲切的称为饭甑岩。每当雨季山洪爆发时,激流撞荡岩石,訇然作响,声若擂鼓,并从石腹中腾出阵阵水雾,犹如蒸饭时散发出的缕缕蒸汽。党川岩石最集中的是在村尾鸾峰桥下方,几百见方的怪石密布河域,堪称“石林”。其形状怪异,或圆若馒头,或尖如剑锋,或弯似巨蛇,村民赋予它们许多形象的名称,如金尖岩、鸡橱岩、蛤蟆岩、象鼻岩、卧龙岩。金尖岩形似古埃及金字塔,下宽上尖、三面岩壁如刀削一般,绝险无比,难以攀爬。穿行于石林中,还可体验“情人洞”之惬意,躺卧洞内,凉风徐徐,耳听近旁水声潺潺,眼观对岸山花烂漫,似置身于桃源洞中,欣然忘我。
从陶然于山水之间移步走出,我匆匆踏上党川最有名的人文景观---鸾峰桥。鸾峰桥始建于明,清嘉庆五年重建,1964年修缮。桥跨溪而建,桥址绝险,全长47.6米,拱跨长度37.6米,是目前全国已知的木拱廊桥中单拱跨度最大的桥,被称为“中国虹桥之最”。如今,这古老的廊桥依然风雨如磐巍然屹立,但已是人迹罕至了,走在桥内,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香烛火光忽明忽灭,陈旧褪色的幡旗在冷风中轻轻摇摆。若干年后,或许,那些山里的孩子将慢慢褪去存留在父辈们心头的廊桥记忆,沿着宽敞的柏油路和紧固的水泥桥融入到五彩的都市里去了吧。
真若如此,与鸾峰桥寂寂相伴的就只有党川为数不多的文教建筑文物文昌阁了。这座始建于清道光年间的阁楼虽几经修葺,但由于侵蚀严重,阁体倾斜,已是风雨飘摇了。文昌阁是旧时王氏子弟读书的地方,但许是因为党川读书习风不够,七百余年下来,有证可考的文化人却罕有所出。现存于老一辈村民记忆的估计只有我的伯公王维熊老先生了,据我祖父说伯公甚有文才,且写得一手好字,曾在闽北政和县当街铺纸挥磨,博得众彩,享誉乡邻。他解放前曾出任县府教育科科长,解放前夕,深感时局不妙,遂退隐还乡,种豆山野,垂钓清溪,取竹节而雕,采楠木而画,一袭青衫,一壶浊酒,怡然自得。如今,斯人已去,其字画和竹雕刻等也于文革期间被毁,仅存的一个竹刻笔筒现静静地安放在我的写字台前,我每每端起而吟唱刻于其上的“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的王维诗句,便似乎能看到伯公怡然独居之外的寂寞和清苦,一如萧萧秋雨呜咽在深深的庭院里。
党川的历史已无从详悉,《王氏族谱》只载王氏始祖王羌九在元大德戊戌年(公元1298年)由霞浦迁徙上党水尾前洋定居,七十余年后至三世王显五时再迁居党川。王氏后裔繁衍甚多,但由于党川地偏路陡、山穷水恶,大都迁往外地,世代久居的并不多,也因此党川住宅规模极小,发展缓慢。党川建乡以前只有上百户人家,几十栋瓦房。1989年建乡后在水头方向开发了新区,促进了人口聚集,面貌有所变化。从党川信步走到新区,多少使我有恍如隔世之感,在宽阔的路旁是两排高低错落的水泥房子,受到商品经济浪潮冲击的山里人在自家的楼房或小屋前开出一间间店面,热情地招徕过往的人群,闲时则拿出抽屉里的钱盘点着各自的收获,在不尽的期待开始一天又一天的轮回。
又要乘车回到那个被乡下人称为城关的小县城了,如一掠浮光,一道涟漪,党川的那山那水那人很快就会从渐行渐远的视线里远去。但我的思绪却一直定格在那里,感受着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饱含的温情。或许,某年某日,这个本少为人知的村庄将被日渐庞大的劳务输出和外出经商队伍渐渐遗忘,直至消逝如烟,将所有党川的过去和未来都悄无声息地篆刻在时间的石碑上吧。
党川,她现在的名字叫下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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