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这座名山，被这位作家写出了生命！

小瓶盖

来源：闽东日报

缪 华/文   刘岩生/图

凤阳锣鼓山秋色

山并不像人那般，一出生就张三李四的给安个大名或者小名，让每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有一个鲜明的标记。山无名也不会说话，清风拂过不言，青鸟落地自语。有名称的山那也是人给起的。人对山的命名有讲究，一定和当地的传说故事、风土人情、天文地理等相关。锣鼓山名的由来，我推测差不多也是这个理。这座位于寿宁县凤阳镇的山，海拔1131米，当地人视为神山。山顶有石碑，上刻六个魏碑体大字：玉封镇山大王。这大王是哪路神仙？估计属山神土地之列，虽称大王，其实小神。

山下是凤阳镇。这地名让我脑海立马就冒出“丹凤朝阳”这句成语，贤才赶上了好时机，那是多么幸运呀。用做地名，那也是吉祥如意。凤阳广为人知，那指的是出了明太祖朱元璋的安徽省凤阳县。出皇帝是荣耀至极的风光事，但出乞丐也是天下皆知的难堪事。当年的凤阳民生凋敝，哀鸿遍野；百姓背井离乡，流离转徙。一件与其有关的物品犹如人名一样成为了凤阳的标识。据文献记载，凤阳花鼓作为乞讨工具，随着凤阳人的脚步敲响在大江南北。六百多年的流传，使之成为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扯远了，还是说寿宁凤阳的锣鼓山。彼凤阳有花鼓，此凤阳有锣鼓。这座以锣鼓命名的山我上去过两回。山算不得峻峭，也够不上巍峨，山顶除了鲜绿的草类，就是东一堆西一堆造型各异的大石。山上无大树，视线是绝对地开阔，只要你眼力好，能看多远看多远。要是看不了远，那就看近的，你身边有许多蜻蜓、蝴蝶翩翩起舞。它还会把你的目光往那堆灰不溜秋的大石引，看来这些小精灵懂规矩，它们知道那些大石在山上是有话语权的。

凤阳锣鼓山落日

对面是福安市晓阳镇的白云山。相传两山是一对姐妹山，她们都有着万木吐翠的森林，百花争艳的草坡，飞流激溅的山涧，肖形状物的岩石。执掌两山的也是一对同胞女神。处于两山之间的长溪黄潭神心怀叵测，挑拨离间，姐妹俩中计反目，同室操戈，姐摘竹笠朝妹狠扣，妹用竹枝朝姐猛抽，结果两败俱伤。白云山满身伤痕，沟壑遍布；锣鼓山则山头如笠，腰身如鼓。这祸起萧墙、尺布斗粟的传说，有悖亲情也有违天理。于是，有人编出另一版本的锣鼓山传说。说天神看到锣鼓、白云两山不断升高，有冲天之势，立即向玉帝报告。玉帝惊恐，下令阻截。天神施展法力，用神鞭笞打白云山，用神盾扣击锣鼓山。结局和前一个传说一样，白云山伤痕累累，锣鼓山平头鼓腰。但我以为这些传说都不足以展现锣鼓的特性。既然叫锣鼓山，这山必定是座有音响的山，仙乐也好，神曲也罢，总是要发出令人敬畏的声响。

有人拿起一块小石往一块大石敲打，说撞击后大石会发出鼓鸣般的声响。我倾耳聆听，果然有声响，如果说那声响像鼓声的话，那一定是心情沮丧且有气无力的那种。真正的鼓声应该是气势磅礴、震天撼地，让人感到热血沸腾，激情澎湃。当然，材质不同势必造成音效不同。这块大石正是锣鼓山有话语权的鼓石，还有一块是锣石。据说这石鼓声自有奥妙，天上神仙听得见，地上百姓听得见。

神仙听得见听不见，我不晓得，耳听为虚嘛。倒是眼见为实，地上百姓听见了，而且有回音。哦，那不是回音，而是回应。

山下的凤阳传来阵阵铿锵的锣鼓声，一阵紧似一阵。位于村中心的刘氏祠堂成为了最热闹的地方，一场百年老戏在秋茶采摘、葡萄丰收的季节赴约而来。人声响起来，人影动起来，由种葡萄农夫、采茶叶村姑表演的北路戏，在锣鼓声中唱出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演绎了人世的喜怒哀乐。我已经好久没看过戏了，从前在文化部门工作，年年与戏剧打交道，我看了有生以来最多的戏。随着生活节奏的加速、文化选择的多样，戏剧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许多演员忍痛改行，许多剧种成为非遗。非遗说白了就是亟需抢救和保护的文化项目，至于成效如何，那得看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想不到在凤阳这块富锌的土地上，竟有这么一支由农夫村妇自发组建的北路戏班，而且有很广泛的群众基础，不得不让人对他们的坚守肃然起敬。老树新花的北路戏，再次成为凤阳引以为豪的文化名片。

凤阳北路戏

北路戏俗称“乱弹”，因其主奏的乐器为长膜笛，又名“横哨戏”。据史料记载：清乾隆年间，乱弹诸腔如石牌腔、秦腔等从江西、浙江传入福建。这种来自江西弋阳的乱弹，沿着南戏、元杂剧的历史轨迹一路莲步轻移，当移步到寿宁县东南部的凤阳时，被锣鼓山的锣鼓声吸引，恋上这块富锌的土地，融入当地文化的因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成为一个多声腔的剧种，成为闽东戏剧的一朵奇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横哨戏正式定名为北路戏。

北路戏夫妻搭档紧张化妆中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这出自《礼记·乐记》的论述，道出了戏音的精妙，这同样适用于对凤阳北路戏的表述。凤阳镇廷加洋村是寿宁北路戏的发祥地。廷加洋旧称藤溪，是历史上有名的戏窝。清末至民国，著名的“肖向同班”闻名于寿宁及周边县市。该村有戏班的历史当归功于清嘉庆年间的朱金錋，相传他考中秀才后痴迷学戏，遂将功名利禄全部放弃，成为了该村第一戏班的班主。廷加洋戏班的历史因缺乏文献记载难以详知。但从大石村张氏祠堂戏房横檩中发现了两条关于这个戏班的记录：“咸丰五月五日旦，藤溪古事班”“同治二年正月十一日，藤溪龙源境古事在此一乐，奇逢、走雨、苏武归汉……”由此可见，戏剧是百姓喜闻乐见的文化形式。廷加洋北路戏班在民国初年最为红火，其时有著名艺人红师坐班教戏，调教出肖向同等一批很有影响的本村艺人。肖向同于民国二十年独立办班，人称“向同班”，为闽东北路戏名班。如今，该村北路戏虽锣停鼓歇，但依然还留存在乡村的红白生活里，还保留在“鼓箫班”的演唱中。

在凤阳，北路戏是乡村的一条文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哪个都能哼几句《玉麒麟》《狸猫换太子》《薛仁贵征东》的唱段。他们唱的平板腔起起落落，唱出了岁月的沧桑，唱出了人间的冷暖。孩童听着耳熟，回家问正忙活的母亲，这是不是你经常唱的歌呀？母亲点点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嘴里流出当年哄娃的北路小调……北路戏就这样在民间任何一个角落顽强地传承，其中的衍进与嬗变，随着光阴流逝而成为了一个个的密码，让后来者饶有兴趣地一个个去解密。

凤阳葡萄喜获丰收

秋风起，晚熟的凤阳富锌葡萄熟了，勤劳智慧的凤阳人醉了。与人和葡萄一起欢乐的，还有凤阳北路戏。让北路戏这个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弘扬光大，已经成为寿宁乡野最为契合的共识。北路戏以及闽东大地上复苏的四平戏、平讲戏，都充分印证了这个共识的重要性和广泛性。

乡村八月，是一段看得见欢颜的喜悦时光。北路戏无疑是大自然各种农作物丰收最佳的开场锣鼓。我们在锣鼓山下仰望锣鼓山，祥云缭绕，阳光正好，似有锣鼓声在天际回荡。这时，刘家祠堂戏台上的农家北路戏也在紧锣密鼓中拉开了帷幕。他们表演的剧目是自编自演、反映抗击瘟疫的古装戏《廊桥神医》。农夫村姑、郎中猎户……演的是古代事，说的是当今话。古今抗疫，全民同心，山上山下，锣鼓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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