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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的“情”,以及“悬崖撒手” 吴营洲
小引
据称,在《红楼梦》的“末回”,有一“情榜”,凡“榜上有名”者,均有“评语”。
又据称,“……情榜评曰: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
何谓“情情”?何谓“情不情”?有方家称:所谓“情情”,就是“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动情”,或者是,“你对我有情,我就对你有情”;所谓“情不情”,就是“不管你对我有没有情,我都对你有情”。
这样的“评述”,当是极确的。
黛玉且不说,单说宝玉,委实是“情不情”。
一
这个宝玉,对谁都充满了“情”:
贾环诬告他,让他差点被父亲打死,但他并不怪贾环。贾环刻意烫他,但他也没有因此而计较或报复贾环,反倒为贾环打掩护。
宝玉在冯紫英家聚会,在座的有妓女云儿(妓女的社会地位极低,是男人的玩物,故有“狎妓”之说),但宝玉,却和云儿平等唱和,并无任何的轻薄之态之举之言辞。
秦钟病了,他焦心;晴雯病了,他也焦心;秦可卿、尤三姐、鸳鸯死了,他更是焦心。尤其是可卿死时,宝玉“……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
一个“不忍”,足见宝玉心性。
二
宝玉的“情”非常丰富。
这种情,不是占有,而是关爱(是对周边所有人的关爱)。
读《红》时常常感到,宝玉每每见到香菱,心里总是有些戚然:“那样一个美丽可爱却又连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身世都失去记忆了的不幸女孩儿,竟又落到了一个呆霸王手里……”只是他没有力量拯救谁。他只能对他人报以关爱与同情。
欲和情的最大区别是,欲指向利己,情指向利他。(一如钱穆先生所说的:欲讲收入,情讲付出,方向相反。)
倘若一个人不能“付出”,不能给人以温馨的关爱,那还算什么情?
无论是亲情、爱情、友情,都得“付出”。
三
《红楼梦》揭示了那么多人间黑暗:
贾赦、贾珍、贾琏、薛蟠等豪强权贵的胡作非为……
凤姐的草菅人命……
贾雨村、贾政所亲历亲闻的官场腐败……
大观园内外,那些美丽可爱的青春生命,一个个都被逼上了死路绝路,为什么呢?
“晴雯到底犯了什么大罪?非要致她于死!”———这就是宝玉面对黑暗发出的抗议。
四
曹雪芹面对苦难,是揭露,是哭泣,是叩问。
他的心灵极为敏感,尤其对人间的苦难极为敏感。
他被苦难抓住了灵魂。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那是伤感的泪水,是浓浓的大悲悯的爱的泪水。
一切千古绝唱,首先是心灵情感深处大爱的绝响。
五
宝玉看到了社会的丑陋,现实的残酷:一个个女孩子的命运都是那样凄惨……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是没法或无力搭救。连自己心爱的几个人都搭救不了,那份椎心之痛,可想而知。怎么办,也只好随它去了。
老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都是令人无可奈何的。
爱咋咋地吧!既然“无才补天”(按自己的心思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我放弃还不行吗?(所以他“悬崖撒手”了。)这就应了时下的一句俗语:你不能改变别人(社会),只好改变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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