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虞卿书》——写给被包围的社会里的青年们

车到山前是死路 · 发表于 2005-10-17 06: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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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卿书》——写给被包围的社会里的青年们
 
叶剑辉这个名字目前并没有出现在任何文学颁奖典礼的名单上，也没有和余秋雨、贾平凹等一帮所谓的名作家排列在一起，他的做平甚至只有手抄稿流行，没有正式出版的。这一册《虞卿书》也不例外。
 
我知道叶先生是个很好的诗人，他的古风让我倾倒不已，尤其三年前他和几位先生在未名湖边喝着江南米酒，互相唱酬时随口占出的《月下传杯诗》，更令我至今不忘：“运于上者，圆缺无远近之殊；形于下者，仰慕有悲欢之别。未名湖间升明月，照看东南西北人。十万黄栌霜层染，清风伴我进酒楼。同席诗人不能饮，我举金樽劝苍穹。是谁笑我与明月，分作天涯两处愁。”
 
我也知道叶先生是位很好的学者，他所撰写的读书笔记《游戏编》，手抄本在北大和北大周边几个大学流传甚广。我唯独不知道他还是一个小说家，因为从来没有看过他的小说。如果不是因为叶先生“只是因为没有钱生活，才着急出版”的话，我想大家依然没有机会看到这个近十年难得一见的小说《虞卿书》。
 
关于《虞卿书》，叶先生自己给的评价很低，一再强调“我自己很不喜欢这个小说”、“他的千般不是使他因此只能用来消闲、娱乐”等等，而且他还在序言里开出版商的玩笑，开篇就说：“这个时代，被骗的人多，最后总是怪到骗子的头上去。虽然我以为被骗得人往往并不需要太多地去同情，但大部分却对于骗子有着深仇大恨。出于安全的考虑，我这里不免要声明：请不要相信出版商对此书的任何广告，若因广告而买了本书，发觉与广告内容不同时，我是不负责任的。”然而这绝对是叶先生过谦了，《虞卿书》绝对不是一部仅仅能够用来“消闲、娱乐”的“没有什么用的小说”，书中作者对人性的敏锐观察、以及充满智慧的语言和广博的知识，都使我们这些整日号称要振兴文坛的人汗颜不已。
 
例如，他写一个好客的女主人，并不直接写她如何好客，而是通过很幽默的方式来表达：进了客厅，由周家姊妹各自招待自己的客人落座喝茶。厨房就在客厅的隔壁，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偶尔从这叮当声中，还会破空而出一两句女人的声音：“小静，招呼客人们喝茶……大家不要客气……怠慢了！”那声音如同在战场上喊电话一样竭尽全力，瞎子也能想象到在厨房有一位礼貌而周到的女主人在说话客套，让人感动万分。杨一鸣受宠若惊地捧着茶杯，连连对着空气说：“不敢当”，“谢谢”。还有一段，是作者故意讽刺现在的一些所谓的学者的描述，我记忆犹新：他骗了中国人以后，还想要骗外国人。曾经有个美国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Ruth Benedict）写过一本叫《菊与刀》（The chrysanthemum and The sword）的书，专门进行日本比较文化和比较哲学的研究，原本是用来帮助美国政府打赢二战的，后来却成了研究日本民族心理的必读名著。吴雪健对此很是羡慕，因此他把那些文章也编成了一本书，名字叫《虎与猫——中国文化的类型》（The tiger and The domestic cat——Patterns of Chinese Culture）。还为此专门再写了一篇关于讨论中国人的国民性中有“虎和猫”矛盾性格的论文，大约是说，“中国人一般情况下表现的像一只被饲养的猫，温柔懦弱、贪图享受、嫉妒心强”，但是中国人同时是在野外的老虎，“温柔懦弱到极点的时候就会不惧生死地去抗争、贪图享受到被威胁的时候也不介意与强敌一战、嫉妒心强是因为认为天下独大”。其他的文章就体现不出这一主题了，要修改已经来不及，因此他加了许多的注释，无论多勉强都把他们拉到这个主题上。现在这个计划虽然还没有实施成功，但是关于吴教授的书要打入国外市场的消息早就在本城传开了，因此这计划和已经成功了一样，吴雪健现在成了有名的学者。
 
整本书到处充满了这样的描写，我几乎是笑着看完的，简直没有办法停下来。但看完之后，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有许多的悲伤想要发泄。这时我才想起叶先生自己在序言里开的一个玩笑，说：“最近我便经常在想以后该用一个什么样的绰号，就叫“钱钟书第二”或者“文化小昆仑”也不一定。虽然这个广告早就已经有些用得泛滥了，但是因为并没有人注册，还是能用。我甚至已经想到，若《围城》翻译成英文是encircle a city的话，《虞卿书》则大可以翻译成Society under siege，这样不仅走到国外也掩饰不了与《围城》的“亲属关系”，还可以和Zygmunt Bauman打一打官司，更有助与名气的提高。”现在看起来，这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玩笑而已。Society under siege翻译过来是《被围困的社会》，和《虞卿书》在意思上完全是不相干的（我本身并没有荣幸得到文学的青睐成为作家，只是因为没有钱生活，才着急出版，正是潘缪《寄顾茂伦先生》诗里说的：“著书虞卿书老，对酒湖山感叹多”，于是想断章取义就用“岁月穷愁”来做书名。不过，“岁月穷愁”恐怕读者不免以为我是写“大气磅礴、场面辉煌、上通天地、下穷经史，不看则不知吾国历史”的历史小说，或者是写“江南深宅大院的悲欢离合，百年家族的恩怨情仇，不看则不知道人性险恶”的人性小说的作者，终于还是不敢用。还好老杜《奉赠王中允维》里也说：“穷愁应有作，试诵《白头吟》”、庾信《园庭》说：“穷愁方汗简，无遇始观爻”， 也都写到了穷愁著述的事情，最后我还是用了王褒《和殷廷尉岁暮诗》里：“空悲赵壹赋，还著虞卿书”的意思，用“虞卿书”作书名——《虞卿书》序），但作者肯定看重的是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我个人觉得，《虞卿书》是叶剑辉先生写给年轻人的，写给这个被围困的社会里的年轻人的。在这个社会里，年轻人处在什么样的生存环境呢？肖鲲原本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教师，为了自己的理想甚至不惜和家里人断绝关系：“肖鲲一口气读完大学，就不肯再读下去了，要实践自己的理想教书去……肖父气得病了半年，半年之内还与肖鲲不停交涉，肖鲲就是不肯妥协，曾有名言道：‘我不是牛脾气，我是忘八的脾气。我一旦咬定了什么事情，就绝对不会松口。若别人阻挠，我就去咬他，不管他是什么人。如果我连人都咬不了，我就咬舌自尽。总之，绝不妥协！’肖父忘记了忘八是没有舌头的，听这话害了怕，只好随他。只是又不能失了面子，遂把生活费断了，也说了一句名言：‘没有钱我看你能干什么！’”但最后却不得不庸俗化；杨华贵一个典型的农村学生，最后成为社会的无用人，四处混日子……我相信，作者写作此书的目的只有一个，为这些生活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的年轻人彷徨。
 
作为一个读者，我很荣幸能够成为第一批读到《虞卿书》的人，作为一个同样靠写作生活的作者，我很庆幸中国终于又有了一本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小说。但我又为叶先生和《虞卿书》感到难过，叶先生作为一个博学多才的诗人、学者，现在却不得不靠写小说来照顾自己的生活，《虞卿书》作为一本可能名垂青史的名著，却需要四处去求出版商。我忽然觉得，《虞卿书》除了写给《被围困的社会》里的青年们，也同样是写给叶先生自己的。

许灵 · 发表于 2013-1-30 0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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