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长眠在乡野的外婆

南柯愚生

                        想念长眠在乡野的外婆（转）

作者：李贤斌（在线网名：沙子）

    今天清明，我又没回去。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回寿宁老家了，应该有六七年了吧。外婆长眠的乡野，更是从来没去过。想起来就眼眶潮湿，好不孝啊！

   年年如此，我又只能在印象中寻找外婆，想想外婆的音容笑貌。记得那是我来泉州后，有一年清明，我一本本翻影集，希望能找出外婆的照片，可一晚上徒劳，不知将外婆的遗照放哪了。那是外婆唯一的照片，身份证照。我几次想找照相馆，通过Photoshop，把这张照片上的蓝线条处理掉，但忙这事落那事的，一直没如愿。许多事，我都办得心急，唯这事，拖拖拉拉的。

   外婆拍这张照片时的情景，我还依稀记得。那年，小山村里来了位照相的师傅，说是每个大人都要拍照，做身份证需要。轮到外婆拍照时，外婆说什么也不拍。说是这辈子命苦，没照相的福。那时我年纪小，不能明白外婆话里的辛酸。心想，外婆真是的，拍张照片，跟命苦有什么关系。父母几番劝说，外婆最终勉强拍了这张照。没底片，也没多洗，因此，是唯一的一张。

   后来，我几次叫外婆拍照，她都坚持不拍。再后来，这张照片，也就成了外婆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纪念。按照农村的鬼神逻辑，人死后，什么都不能留。外婆的照片，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每次想念外婆时，我就拿出来，看一看，然后又藏起来。

   外婆命苦，我是在长大后才慢慢悟出的。外婆13岁时被抱养到外公家当童养媳，婚后一直未能生育，抱养了一个女孩。过了30岁，外婆才生了大姨妈，一连生了四个孩子，都是女的。在重男轻女的那个年代，顽固的封建思想与世俗观念，比山上的石头还坚硬，比大粪球还令人生厌，可谁也没能力搬离它。

   因为膝下无儿，外婆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白眼，家族里，邻里间，什么事，外婆都习惯了忍让。外婆说，肚皮不争气，命输人（意思是，生不了儿子，命中注定要吃亏）。四姐妹中，先是大姨妈留在家，招婿上门，后来大姨丈呆不了几年，回了老家。最终，父亲入赘，挑起了这个贫苦家庭的重担。

   在我出生那年，外公去世了。那年，外婆才50多岁。我不知道，外婆哭了多少回，忍受了多少的苦楚。这点，外婆从没对我提起过，父母也没说，我从来不问。

   虽然父母生了我们三兄弟，但老实巴交的父亲，并没能得到乡邻的尊重，有些好事的，或心怀歹意的，动不动就揶揄父亲一二句，或找个借口让父亲吃亏，也有明摆着欺负我们家的。记得有一年，村口一畦菜园，父亲刚种下的菜苗，被一只母鸡带领一群小鸡，一株株给啄起来，太阳一晒，枯死了一片。父亲见了，很生气，抓起一把泥土扬过去，本意是赶鸡走，没想到泥土中有土块，不巧打在了母鸡要害处，一命呜呼。鸡主人二话不说，跑到我家菜园子，当着父亲的面，把剩下的所有菜苗拔得一株不剩。父亲说话有些口吃，与人理论时语速偏慢，也急不起来，这更助长了那人的气焰，一副趾高气扬的跋扈样，父亲连解释的话都还没说完，一畦菜苗被拔得一株不剩。所有的愤怒与苦处，父亲只能打破门牙往肚里吞。母亲气不过，骂了对方几句，在村民面前公开说这是柿子捡软的捏，欺负人。回到家里，母亲对我们兄弟说，要是你爸不是“上门”的，人家就不敢这样。年幼无知的我，自然无法读懂父亲的无助，母亲话里的深意。

   父亲虽然老实，但为人坦诚，高小毕业，这在文盲遍布的小山村，多少也算半个文化人。父亲会木工活，还会帮人卜算黄道吉日，也因此，有些村民有求于父亲，日子久了，我家有时也受到村民尊重。每当这时，我感觉外婆的话语里，就多了些笑声。

   因为家境不好，命苦，外婆一辈子隐忍，心地特别善良，乐于助人。我清楚记得，有2个乞丐，母子俩，每次来乞讨，都住我家，还认外婆为干妈。我不明白，自己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可外婆从来没瞧不起人家，认为乞讨的人，都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走这条路，对待这样的可怜人，不能再冷眼旁观，给乞丐一口饭吃，一个地铺睡，人家一辈子都会记得。对待地位低贱的这个群体，外婆用极有限的能力帮助他们，给他们温暖。多年后，当这些远走他乡的乞丐已不再登门乞讨，我才渐渐明白，外婆内心深处，何尝不是希望能赢得村民的尊重。哪怕是一种公平的对待，也是外婆奢望的啊。

   苦命的外婆，最疼的人就是我。有什么好吃的，外婆总是留给我。最困难时，一家人都吃地瓜米，母亲单独为外婆留一口米饭，外婆每次都要偷偷让我吃一口。我爱惹事生非，经常被母亲骂，外婆也总是护着我。每次我做错了事，因为怕被打，常常躲起来，让父母到处找，就是不出来。有一次，父母找我一晚上，找到人都困得想睡觉了，仍然找不着。外婆发现我躲在草垛里，我担心被外婆告状，然后被父母拉出来凑一顿，怕得直发抖。外婆却装作没看到，什么也不说，直到半夜我自己爬出来钻进外婆被窝。还有一次，营养不良的我，因为实在想吃东西，半夜起来，偷拿了外婆衣袋里的钱，到村里小卖部买糖果吃。我拿钱时，外婆醒来，故意咳嗽了几声，然后又睡着。外婆明知我拿了钱，问了我，我矢口否认，却也不再追究。

   成年后的我，每当回忆这些往事时，明知外婆这种近乎溺爱的教育方式不妥，却能理解外婆的苦衷。外婆希望我这个男丁，能为这个家争口气。因此，外婆不想打骂我，以免给左邻右舍“这小孩也不懂事”的印象。可惜，当我领悟了外婆的用心良苦，外婆已经不在了。   
    苦了一辈子的外婆，活了73岁。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因为我是长子，又不懂事。外婆希望我能为这个家争口气，努力读书，出人头地，不要再忍气吞声地生活。外婆走时，我刚初中休学。后来，我到过安葬外婆的山野。再后来，外婆的遗骸迁移到乡野的坟前，因为在外地工作，我却一直没去为外婆扫过墓。

   掐指算来，外婆离开我们已经20年了。在那凉风习习的乡野，外婆自己一人，不知道会不会孤独，不知道会不会埋怨我这个不孝的外孙，从来都不曾去看望她老人家。

   清明前几天，妈妈回寿宁老家了，她说要回去扫墓。昨天，妈妈打电话来说，爸爸也要回家扫墓。外婆，你不会孤独的，我们会回来看望您老人家的。你的样子，永远活在我们兄弟心中。

    如今，我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家，买了房，宝宝也上学了。两个弟弟，也都结了婚，在城里买了房。如果外婆健在，她老人家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因为外婆的期望并不高，希望我们兄弟成为一个有知识的人，走出贫穷的农村，成为城里人。这些，我们都做到了。而外婆，您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没享过一天的福。这让我们如何能心安啊。

南柯愚生

每逢清明祭祖先，多少怀念在心间。儿孙能够安居乐业是对先人最大的安慰。相信楼主的外婆地下如有知，会倍感欣慰的！

明心

永怀孝心，亲情永存。

海皇神僧

飞碟

我也怀念外婆！
同感楼主的怀念之情！

月朦胧

鳌城小爱

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虫虫飞

永远的思念。

俞小明

写得很感人。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唯有让思念永存，弥补心中的缺憾。

白水

永怀孝心  亲情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