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 滟 梅 花
如果没有那几株梅花,山城的冬天必定是寂寞的。 昨日听说,园通寺的梅花开了,有些讶异,因为花期来得比往年早了两周。下午从老家回来,尽管一路劳顿,还是直奔梅园。
绕过几道深深的巷子,远远瞧见几枝红梅从青灰色的石门伸出,衬着门楼上的飞檐翘角,优雅而俏丽,顿时心头一暖,融化了整个季节里冻结的思绪。
居住在县城大概有十个年头了,春节前后到园通寺赏梅也成了永恒的章节。寺中有梅花四株,或疏、或瘦,或粉、或红,片片花瓣似一个个音符簇拥着,欢笑着,摇曳着,在寒风中绽放。逢着好天气,以天为幕,以山为屏,摄下一道道撩人心魂的剪影。 梅花在寿宁并不多见,最早获得“梅花”的概念源自母亲教我们姐妹的《红梅赞》:“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那时,还没上学的我,对歌词中的深意不甚了解,只觉得梅花是一种非常勇敢的花。随着学识的增长,耳闻目染着梅诗、梅画,对梅花的情感也日渐丰厚。
春落梅枝头,梅花是民间传春报喜的吉祥象征。古人云,梅具四德,初生蕊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又有一说:梅花五瓣,象征五福,一是快乐,二是幸福,三是长寿,四是顺利,五是和平。梅与“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的松、“凌霜雪、节独完”的竹合称“岁寒三友”。
梅花是文人墨客吟咏千年的主题。其中,当数陆游爱梅最甚,一生咏梅诗作多达一百六十多首。其《朴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道出诗人身处金戈铁马的宋金之际,壮志难酬的悲愤。借咏梅自咏,寂寞高洁,孤芳自赏,成为梅诗中的千古绝唱。枝枝梅花红似红,暗香浮动使人愁。“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而诗人们并不满足于以旁观者身份欣赏梅花,干脆“上下与天地同流”,将自身溶于梅花,谓之“还疑孤影是前身”。梅花的孤清高洁,与隐士崇尚的“遗世独立”品格相吻合。宋代隐士林逋终生不仕不娶,无子,惟喜植梅养鹤,自谓 “以梅为妻,以鹤为子”。
美丽的梅花还与女子间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愫。中国女性常以花草命名,其中“梅”为首选。梅花赋予女子芳名,也装点了女子美丽的梦。古代女子的装饰之一便为“梅花妆”。相传,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仰卧含章殿下,殿前落下一朵梅花,不偏不倚粘在公主的额上,怎么也揭不下来。三天后,梅花清洗了,但公主额上却留下了五个花瓣的印记。爱美的女子一一效仿,剪梅花贴于额头,一种新的妆饰从此流传。 女人如花,花似梦。在漫天飞雪中热烈地绽放,短暂的绚丽任风吹雨打零落成泥。如梅的女子有太多的感伤。《红楼梦》中林黛玉“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终抵挡不了“风刀霜剑严相逼”,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净土掩风流。巴金笔下的梅姑娘为谁憔悴损芳姿,待到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曲《梅花三弄》,是爱,是怨,是愁,令人梦断魂消。
“疏篱飞羽,卷虬枝蓓蕾,暗香千缕。玉骨冰魂,萧瑟寒风独幽舞……”一枝梅花,蕴藏着国人的情感脉络,爱恨情愁。
花谢花飞花满天,有多少花瓣在风中飘零,又有多少思绪在枝头凝望?点点梅香依旧在,不见当年陆放翁。
微风拂过,落英缤纷,闭上双眼,静拥花香满怀。
梅花开了,春天就不远了。
□缪淑秀
2013年2月3日于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