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妈的一天

落叶5415

    四姨妈到家的时候，小孙女刚吃完退烧药，躺在媳妇的怀里，满是倦怠，勉强露了些许笑意：“奶奶回来噜。”便靠在妈妈的怀里，用眼神询问奶奶。

    四姨妈也只是勉强的对小孙女笑了笑，有气无力的回了声：“宝宝乖。”便在媳妇带着怨气的目光中穿过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和着衣，靠在床上的四姨妈便不想再起来了。带着满脑子的神明偈语，四姨妈的腰都快要散架了，还是感觉满足的合上眼，让自己好好休息。

早上

    四姨妈是在早上五点多伴着隔壁间小孙女的哭闹声离开家的，在昨天晚上的六姨的电话中了解到已走了三年的母亲托梦给妹妹说她肚子很饿之后，四姨妈就和六姨、二婶商定今天赶早去西山问神明。

    三人气喘吁吁的到达西山正殿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殿前还带着露水的草木见证了四姨妈等人的虔诚。四姨妈望着正殿大堂上的观音娘娘，仿佛看见母亲慈祥的面容正唠叨她的想念。西山圣堂里的尼姑阿玉婆指引她们走向供桌的时候，四姨妈看见一束光从观音娘娘的身后直刺她的眼睛。四姨妈心里一阵紧张，又见那光渐渐在观音娘娘身上荡漾开来，竟是越来越祥和，终究让四姨妈收紧的心慢慢放开。

    四姨妈三人匍伏在观音娘娘座前，虔诚的请观音娘娘为她们指引迷津，早晨的阳光透过大堂的玻璃映衬在她们的脸上，居然有些如同观音娘娘的脸一般圣洁。

    阿玉婆为她烧香请礼之后，让四姨妈说明缘由。在四姨妈谨慎虔诚摇出的“天诗”里，阿玉婆终于说出了神明的旨意：四姨妈的母亲遭遇小鬼了，让四姨妈请小鬼们饱餐一顿，为四姨妈的母亲奉斋开路；四姨妈的母亲挂心最疼爱的孙子，怕他要见血光。

    四姨妈忙答应母亲，当堂许下一桌斋菜，请观音娘娘代为化解。二婶则拉住了阿玉婆，请示化解血光之法。二婶去年刚结婚的小儿子取得博士学位之后便留在了厦大任教。

    阿玉婆闭着眼不看二婶心急火僚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在大堂之上旋转了几圈之后，终于在二婶她们慌乱而期待的眼神中张开了眼，用手一指大堂东侧的方向，似真似幻的说：“贵人在此方，速去请解。”便又闭上眼不再言语。

    四姨妈三人望向大堂往东的方向，绕过高高低低的山和树，那是玉壶乡的方向。阿玉婆又再张开双眼，好像睡醒了一样，拉过四姨妈带着虔诚与神秘，悄声说：“神明已经指明方向了，就去东方请贵人帮忙才是啊。”四姨妈还是一阵茫然，那神情真让阿玉婆于心不忍，于是又情声说：“东方可有能请神明指点化解灾难的能人？！”四姨妈像是领悟到了天机一般恍然大悟：“听说玉壶乡玉庙村有王婆——”阿玉婆一把抓住四姨妈的手，四下张望，像是泄了天机怕神明怪罪一般禁止四姨妈再言语。

    四姨妈拉过二婶、六姨，每人向神明奉上二佰元“香火钱”之后，在阿玉婆的陪同下，走出西山神殿的大门。那时临近中午，太阳热辣辣的，晃得四姨妈她们有些睁不开眼。

    路上四姨妈终于向二婶、六姨泄露了天机，二婶迫不及待就要去二十多里外的玉壶乡，六姨想到小儿子年届三十还没有姻缘，也就怂恿四姨妈一起去。

    这时的四姨妈忽然想到高烧两天还没退的小孙女，不过终究还是在同媳妇一起照顾还是去玉壶为小孙女祈福间选择了后者，虽然她知道那并不是儿子媳妇想要她做的事，但谁叫二婶的小儿子也是她的侄子呢？那么有出息，又正有灾难需要她去帮忙化解啊！

下午

    一路追寻神明旨意的四姨妈三人在汽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后，总算赶到神婆王婆的老家玉庙村。她们顾不上整理被汗水浸湿的两鬓，在村边小店里买上几个面包之后，顶着红扑扑的双颊便来到了王婆的客厅。

    客厅正面神龕上千手观音的神像下香烟袅袅。四姨妈三人到达的时候，王婆正将一大盆鸡肉收进冰箱，被香火熏过的客厅有些迷离，有些昏暗，透着神秘，正暗合了四姨妈三人的心境。

    王婆引着她们拜过观音，坐在一张有了些年份的木桌旁，木桌上摆着几本针线缝就的手抄书，王婆请她们说明来意。

在四姨妈、二婶、六姨显得着急的叙述之后，王婆掐了掐手指，拿起桌上的手抄书来回翻看，念念有词的嘴里时而询问她们几句，时而自言自语几句隐有深意的禅语，时而事先铺陈的红纸上涂鸦几行天书。

    在四姨妈她们殷切而紧张的目光中，王婆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放在最上方的红纸，重复之前六姨念出的生辰八字，看着六姨，王婆脸上露出的笑意，让六姨觉得神清气爽。“该弟子姻缘早有定数，佳音不远。你就等着抱孙子吧。”王婆一席话，文中带白，雅中带俗，却让六姨怎么听怎么顺耳。

    转向二婶的王婆的脸却在六姨如花绽放的笑容之后凝重起来，本就昏暗的客厅更像是笼了一层阴凉，让六姨笑容里想要的询问也凝结在了舌尖之上。

    在令人窒息的停顿之后，迎着二婶焦虑得想哭的面容，王婆终于还是开了口，“该弟子自幼聪慧，成就超人，怕是此前窃取了别人的福缘，若不化解，恐要见血啊。”王婆的话音里带着浓浓的方言。

    “那，我――你——”二婶终究是着急得揪住了王婆的手，却是未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倒是四姨妈一手拉过二婶，盯着王婆，虔诚的说到：“可有什么化解的方法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付一点代价也是可以的。”

    “对，对，对。”二婶点头还像是乞请。

    “有果必有因，解铃还须系铃人，化解之法还是有的。”王婆的话让人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就是要把该弟子从别人那里窃得一福缘做一些偿还才是啊。”

    “哦。”二婶还是一头雾水，开始担心小儿子的前程。

    “简单点说，就是请个仙人帮助，做场法事请神明代为化解。”王婆像是看透二婶的心事，说出的话倒是让二婶放心不少。

    “就是礼要重些，该弟子前番得多了，今番也付出点，便可保无恙了。”王婆一手敲着桌子，提醒二婶她们。

     “那是，那是。”二婶想着儿子的成就，连连点头。

    “哪里可请得仙人帮助呢？”还是四姨妈能知轻重，她的询问引得二婶、六姨也是伸长了脖子。

晚上

    四姨妈三人赶到城东“高仙”家里的时候，“高仙”吃过晚饭正陪几个朋友在玩牌，桌面上的红钞告诉四姨妈三人“高仙”真是仙人，并不缺钱。

    很不好意思的请过“高仙”，四姨妈代为说明了缘由。瘦高的“高仙”捋了捋下巴稀疏的几根胡子，拿起放在手边的一本古书，有如诸葛孔明一般掐着手指，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念念有词的嘴里不时飞出几滴口水。

    “择日不如撞日。”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顿有所悟。“高仙”忽然大声了起来，望向四姨妈三人的眼里瞬时烱烱有神，  “对，就在今晚，你们等等，我收拾收拾就跟你们走一趟。”

    叫上一辆的士，赶到二婶家的时间里，“高仙”已经吩咐了四姨妈几个应该准备哪些物件。关键是在拿出几件二婶小儿子以前用过的东西，让这些物件代二婶的小儿子偿还先前得到的更多的福缘。还有就是要叫上几个村里能敲响器的乡邻陪着一起做法事。

    这些自然都是小事，四姨妈一边提醒二婶拿出她小儿子以前用过的书包、笔盒，以前穿过的几件破旧衣衫，再拿上一条她小儿子以前睡过的毛毯；一边亲自打电话给二哥叫他去请来村里的七伯八叔王五张六准备敲响响器。

    同时，四姨妈还指点六姨叫她在家的女儿先到二婶家里收拾收拾，煮上几碗面，四姨妈三人的晚饭还没解决呢。

    还好有四姨妈指点，几件事情同时有条不紊的进行。在到了晚间八点钟的时候，二婶家里的响器就响了起来，忙前忙后的四姨妈吃过面之后顾不上休息，在一侧陪同着“高仙”做起了法事，在“高仙” 的指示下不时做着一些为小侄子化灾的事。四姨妈记得很清楚，那九件衣服和旧毛毯都是四姨妈点的火，那些衣物在开始很难点燃，开始燃烧之后，滋滋做响，火花红艳艳的，火焰飘忽闪腾。在“高仙”的辗转腾挪之后，那火焰终究平和了下来，在有近五分钟的燃烧里“高仙”对着火焰做的法事把头发湿得都可拧出水来。

    两个多小时的法事里，四姨妈陪着“高仙”进进出出，拿纸递香，不敢有半分怠慢，倒是二婶常倚着门柱，不知该忙什么好。

    等到法事结束，四姨妈终究只是指点二哥、六姨几个收拾场所，为仙人准备夜宵，自个则拉过二婶吩咐红包之事。

    吃过夜宵，四姨妈是在“高仙”的“有慧根”的赞扬中和二哥二婶几个感激的目光里蹭着为“高仙”叫的的士回到家里的。

深夜

    四姨妈现在总算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了，虽然那些响器的余音还让四姨妈的神经有些紧张，隔壁媳妇房里小孙女的咳嗽伴随的哭闹声也让四姨妈不能安心入眠，但那仙人做法之后平和的火焰分明让四姨妈看到了小侄子终于是无灾无难，一切如意。

    在四姨妈终于慢慢平和，半梦半醒之际，她分明听到媳妇抱着咳嗽不停的小孙女离开了家门。在那一声沉闷的关门声里，四姨妈有点埋怨自己前会为什么不请“高仙”在做法时帮小孙女一把。也就是在这最朴实的想法中，四姨妈累坏了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2013年4月16日深夜

2013年6月6日修订

逝水无痕

{:soso_e100:}

窝蛋

{:soso_e179:}顶

夏夜星空

刚刚看到一对厦大博士生夫妇在6.7惨案中双双遇难，这里突然看到厦大任教的字眼，吓我一跳。

诗情

这、、、小弟实在看不出想表达什么、、、

红海雕

哇，好长呀！{:soso_e179:}

落叶5415

诗情 发表于 2013-6-10 16:36
这、、、小弟实在看不出想表达什么、、、

简单说，是封建思想对中老年妇女的毒害，思想认识上的误码区会让人用心做了很多无用功而伤害自己伤害亲人。

入梦来

“问神”很流行。

晚秋天暖

有疑问神明，农村真实写照。

廊桥风

{:soso_e179:}人物刻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