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凌：禅意袭人

及语

题图摄影

/王东明

禅 意 袭 人

梦龙书院文化《千载弦歌》第二章

文｜雷云凌  

心香，纤尘不染，如莲花绽放；脚步，充满虔诚，轻松而不失坚定；目光，穿越时空，深邃、肃穆、隽远。遥望三峰，恍惚看到清香三柱，遥指蓝天。雨后天晴时际，近峰顶处缕缕白云，飘飘渺渺，如披一袭纱巾，笼得三峰宛若天上云都，若隐若现。这一情景不正是妙香袅袅，天工禅境？四周鳌背隆起的小山，松杉林荫，郁郁葱葱，生机茂盛，山风吹拂里隐约像极无以计数的善男信女，朝着三峰的方向俯首合十。脚下蟾溪环绕，流水淙淙。琼楼一角，蓦然伸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是那么的自然、和谐。呵！好一幅亘古不变的水墨丹青，云里三峰！空山清灵！

攀登鳌山，那千年古刹是心中的朝拜圣地。拾级而上，山岭崇峻，脚步有些艰难，每至此时，我的眼前总浮现布达拉宫前的朝圣情景：长长匍匐的队伍，不知绵延几千里，三步一拜，五步一叩；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多少风霜雨雪？只知道流失的时光，在他（她）们的脸上描上古铜色的斑驳。于是，拾级的脚步变得轻松。当那红梁青瓦透着强烈唐时风格的一栋栋庄严楼宇映入眼帘时，想起冯梦龙的一首小诗《石门碍》：“削壁遮天半，扪萝未得门；凿开山混沌，别有古乾坤；锁岭居当要，临溪势觉尊；笋舆肩侧过，犹恐碍云根。”冯令若是有知，重新光临此地时，当为眼前的情景感觉震撼，虽仍是“削壁遮天半”，却是“凿开山混沌，别有古乾坤”，已不见了“扪萝未得门”的情景。冯梦龙的这首小诗写得虽是石门碍，但联想于此地此时，倒也确切。想着想着，心潮虽然仍在起伏，却能从千年古刹吹拂而来的强劲唐风中超悟一份安宁的陶冶，从冯令小诗的鉴赏中，领略到一种超然的情趣，二者融化于心灵深处的是一种默然宁静，一种荡涤灵魂的内在喜悦，清幽静谧的物象、冯令小诗里描述的清晰的明代石门碍情景与自然恬淡的心境，三者顿时交融而一。刹时想起唐代诗人刘长卿的著名诗句：“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不就是此时此景的精神境界？拂拭尘烟，不禁昂首仰望天空，思绪已穿越时间。佛经故事：五祖弘忍命弟子作偈语，弟子神秀首先呈上偈语：“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五祖认为神秀的偈语未见本性，参修还没有到位。弟子惠能听后也作一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五祖见后大喜，传授《金刚经》，并传衣钵，惠能成为六组。这一段故事说透了佛家的“空”之本意。想着“菩提有树无树，明镜是台非台”问题，我时常走进三峰寺住持顿超大师的禅房。有时更想着是否也尝试着“拂拭尘埃”，但整座寺院以及寺院里的禅房、佛像、供桌、木鱼、蒲团，乃至书架、茶几、花圃、花盆等等，均素净无尘。顿超大师啊！是否修持到了“无树”之境，我不知道，但拂拭之勤！修持之精！使得有形之物化为无形，何处可以染上尘埃？也是，药师佛修持之所本处“东方净琉璃世界”，又何来尘埃！既然无处拂拭尘埃，自嘲之时，是否该拂去心灵上的尘埃和眼里的尘烟？

尘烟渐去，时空变幻。自唐僧取经回东土之后，大唐帝国佛教盛行，名山大川寺院林立，缕缕妙香汇成氤氲祥云，笼罩东土大地。一日，正端坐灵山宝座之上的佛祖，忽然睁开慧眼，目光穿过云空，看见东土上空祥云蔼蔼，瑞气蒸腾，隐约见东土东南近海处一只巨鳌在祥云中载沉载浮，鳌背上一朵莲花五叶盛开，晶莹剔透，莲中三座山峰似蕊似香，光芒直透云端，暗道：“天地之至圣者，莲也，莲以洁为质，佛以莲为源，故我佛莫不以出泥不染之莲为喻、为用、为证，此地倒是与我佛有一桩佛缘。”其时正值五代十国后期，佛祖见东土大地各国纷争，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生命如草芥，朝不保夕，正是需要弘扬佛法，以我佛“大慈悲”之力，普度众生，拯救众生于水火之时。于是，佛祖驾祥云倏忽就到了东土，直奔东南近海莲花开放处那个被世人称为“鳌山”的地方，找到有缘之人，建起一座规模不大的禅寺。另据《陈氏宗谱》记载：肇基始祖陈汉唐称赞鳌山“鳌峰胜境，天然奇山，九龙醮水之局，五叶莲花之状”，认为鳌山是座难得的风水宝地，便举家从茗溪迁居三峰，并在住宅旁建起一座规模不大的寺院，取名“东华禅寺”，供奉佛祖，晨昏礼供，香火不辍。那时福建所属政权叫“闽国”，陈汉唐曾祖追随闽王王审知兄弟入闽，世代在闽国当官。陈汉唐轻易地为寺院向闽王奏请了一个名字“宝林禅寺”，闽王亲笔题匾“天下第一禅林”。还有一说，寺名和匾额是宋代的皇帝所赐。

往事越千年，考证不易，没有权威，不能做为根据，这里就说说聊聊吧！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宝林禅寺”名中有个“禅”字，所持应为佛教“禅宗”。根据《六祖坛经》、《五灯会元》等禅宗佛经所载，“禅宗”又名“佛心宗”，既不是直接汉传佛教，本意又不离汉传佛教。“禅宗”认为，佛性人人皆有，众生本具佛性，慧能遂创顿悟成佛之学，简化繁琐的佛教仪式等，使从印度传入的佛教中国化。佛教戒律《瑜伽菩萨戒》和《璎珞菩萨戒本》虽属大乘，却是佛陀释迦牟尼为印度佛教而制定的戒律。《百丈清规》是“禅宗”的清规戒律；是百丈禅师根据风情、地理、人文、风俗等，博采大小乘戒律中适合中国国情的合理部份，为佛教“禅宗”修订的一部经典清规，很好地诠释了“佛教不从外来”观。透过香烟缭绕的殿堂，深邃的目光跳跃到清末民初，历经岁月沧桑、风雨剥蚀的千年古刹寺门敞开着，印证了“径野无须扫，寺幽何必关”这句话。山门前求医问药者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殿里侧房一位僧人对求医者望闻问切，忙得不亦乐乎。这位僧人名叫明洁。明洁法师除佛学外，兼修中华岐黄之术，医术精湛，远近闻名，连远在八闽首刹福州鼓山涌泉寺的少年僧人提润都闻其大名，于1941年19岁时前来三峰寺，跟随明洁法师学医。从此后，明洁法师师徒二人将佛学与医学相结合，开始修持药师法门。

佛教八万四千法门，药师法门是其中的一种。药师佛又作药师如来、药师琉璃光王如来、大医王佛、医王善逝、十二愿王，为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曾发下十二大宏愿，愿众生健康、长寿、无有病苦伤心等，如第六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其身下劣，诸根不具，丑陋、顽愚，盲、聋、喑哑、挛躄、背偻、白癞、癫狂种种病苦，闻我名已，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诸根完具，无诸疾苦。又如第七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众病逼切，无救无归，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我之名号一经其耳，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提润法师学成后，游方各地，成为著名医僧，曾任菲律宾马尼拉普陀寺、碧瑶普陀寺住持、福州开元寺方丈，福建省政协委员、福建省佛协副会长、福建省佛协顾问。提润法师创办的福建省佛教中草药门诊部，努力研究医方，专攻癌症，以中草药治疗肿瘤，堪称奇效，被誉为“治癌高僧”。在从医的数十年中，他从内科到外科，治愈许多疑难病症。其足迹遍及祖国大江南北，并远涉美国、东南亚及我国港澳台地区，海内外数十家报刊报道了他的事迹。2001年，提润法师于福州开元寺圆寂，世寿79岁。提润法师不曾想到，一辈子致力修持的药师法门，就在他圆寂不久，当古刹的钟声梵唱又在鳌山林梢缓缓流淌了半个世纪之后，那个他曾经发下许多宏愿、敲响了多少次晨钟暮鼓、梵唱了无数遍《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的三峰古刹迎来了顿超大师。顿超大师在整理寺存档案时，发现了明洁法师和提润法师遗泽，在其基础上，大力弘扬药师法门，并化缘数千万元，按照唐代寺院建筑风格，盖起了庄严的药师宝殿、天王殿、钟楼、鼓楼、膳堂等一系列琼楼殿宇，新启山门，迎接国内外各地名僧，隆开法会，三峰古刹成为闻名海内外的药师佛道场。

三百六十多年前冯梦龙老先生作《寿宁待志》，说三峰寺“衣钵遂虚，殿宇倾圯，无力整顿，将来必至荆棘”时，肯定意想不到，今日的三峰寺却是旧貌换新颜，盛况空前。冯梦龙老先生又何曾想到，就在他笔下的三峰寺的背后如今会建设起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群——梦龙书院？而书院的目标定位是全国五大书院之一。所有这些，莫非冥冥天道自在安排？当目光渐渐回缩，思维依然沉醉于历史的时空，久久徘徊，被一阵阵绵绵密密的禅之韵紧紧包裹着，顿时进入一种清净、空灵、安详、宁静的境界。

来源：文星在线、插图摄影：风儿   文图编辑：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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