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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无痕 于 2020-3-16 11:43 编辑
梦龙书院文化专著《千载弦歌》第二十四章
水光潋滟
雷云凌
一 水映山光处,翩翩白鹤飞。翱翔九万里,仙驾几时归? 隐约闻天籁,祥云逐晓晖:一观湖镜月,涤尽俗尘衣; 二驻山公顶,披襟揽翠微;桑田多雨露,福祉满荆扉; 故里乡音切,此情万古依;杜鹃花烂漫,遍野竞芳菲。 一首《古风·黄槐归来吟》,几多近乡情怯的颤抖,描出的是黄槐成神后重返故里时的情景和心境。 天上不多日,一别已千年。 神府逍遥岁不知,人间沧海变桑枝。 如今归来,骑白鹤,驾祥云,俯瞰人间,没有紫衣金贵,却胜似衣锦还乡。 只是,故里的那山是否依然古木参天、翠华满目?那水是否依然潺潺沥沥、清澈甘冽?那炊烟是否依然袅袅婷婷,徐徐升上云空雾海?不知那土墙青瓦的小小书馆是否还在?顽劣的稚童是不是在玩着泥巴,然后双手随意地在屁股和后襟上擦了擦,在先生严厉的目光下笨拙地翻开泛黄的书页?而那房前屋后不绝于耳的鸡鸣犬吠,早已远远地传来。 正是杜鹃花开时节,漫山涂朱,每一片嫣红的花瓣,都是一份难于忘怀的记忆,一种割舍不了的真切情感。 低空,燕子盘旋,或双飞插云,或俯冲投林,一声声呢喃,入耳亲切,似曾相识,胜却瑶池天籁仙音。 朝阳斜照,空中的微尘亦歌亦舞,地面的小草款摆弄姿。这熟悉的一幕幕,久已古井无波的心潮不禁激动了起来。 此情此景,有兴趣与我同吟一首《回故乡》吗?“履怯乡关游子情,山风一路故乡行。村前可是山犹碧,峰顶还曾雾罩晴?拾级惊心黄犬吠,进门入耳子鸡鸣。绕梁雏燕啾声切,识得故人双泪盈!”让心中对故里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眷恋,升华成一坛浓得化不开的重酿红米酒,捧起坛来,仰头狂饮,任自己醉倒在家山的杜鹃花丛之间,醉倒在田野上的稻花香里,醉倒在如水的月光之中,伴随蛙声一片。 思维长上翅膀,飞向蓝天白云,徜徉于青山绿水。 想着,想着,恍惚间,黄槐的双眼竟已湿润。 虽然做了神仙,但心中的情感亦如凡人。
二 离别故里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这一生似乎与红色结缘深厚。那心是红的,叫丹心,脉动的韵律填满心房,填出一腔“济世情怀”;那血管里流淌的血是红的,鲜灿艳丽,血管里响着如鹤溪水澎湃的灵魂是血的颜色;就连羽化飞升后的皮囊都蜕化在鹤溪的红岩之下。 故里的杜鹃更是红的,有火红、粉红、嫣红、橙红、紫红、桃红……,红得让人心慌,让人激情燃烧。故里的泥土都让杜鹃烧成了红色,被后世的人们叫做红土地。 漫山点红,朝阳如火。 十年磨砺,一剑锋寒。 正是“儿时仰星光,举手若能摘”之时,第一次离别家山,少年多意气,从容赴秋闱,那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激情满怀! 那一日的清晨,千万道淡红色的阳光刚刚洒下,山风轻柔地抚摸;山雀鸣晴的声音,清甜入耳;满山杜鹃花的瓣儿舒展了开来,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看得见放大了的杜鹃花瓣的嫣红和小小的红色的太阳。 门前两条小溪交汇后,欢快地流过,跳跃起的浪花是太阳的粉丝,追逐着,迎向曙光的怀抱。溪水清澈见底,鱼儿悠游自在,不时向着朝阳的方向齐齐泛起鳞白,宛若士兵整齐的动作。 廊桥、流水、家山。 踏过廊桥,迎着晓曦,在小溪边的古道上跨出星步,心也简单,梦也简单,路也简单。 这一次的离别,秋闱、春试、皇榜、徽州。注定是会惊艳了北宋末年的那一段暮霭时光。 就像是漆黑的夜晚点亮了一盏明灯。 父母佝偻身影依然清晰。 “若能一举成名,定要经世济民,不负苍生;若不遂意,亦需早日归来,以慰父母、为师终日倚门之思。”恩师的殷殷叮嘱言犹在耳,不曾随山风消散。 本想着衣锦还乡日,长翅顶戴,玉带锦衣,还是在那小小的书馆里,郑重地谢师。 恩师啊!请允许我借用李之仪的诗句,来上一句带点俏皮的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期意!
三 那一次的归来,行色有些仓皇。没有前呼后拥,没有铭牌开道,没有意气风发。 父母啊!儿子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是行囊空空。走出家山的脚步很轻快,大有司马相如的“大丈夫不乘驷马高车不过此桥”的气概,满怀无限的憧憬和希望,踏上征途。谁知儿子像一尾离群的小鱼儿,挣扎于茫茫的人海之中,游不出迷宫般的琼楼玉宇、纵横街巷,碰扁了鼻子,碰破了头。 故乡和家,才是儿子温暖的避风港湾。 恩师啊!学生是让您失望了!但学生没有辜负您的教诲和期许! 想到“仓皇”二字,不禁想起李煜《破阵子》中的句子:“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李煜这个庸君,只知吟诗填词,虽然写出很多好词,却全不知治国强兵,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误了天下苍生。离去之时,竟然对着一群女人垂泪,殊不知,男儿泪,不轻弹,真要是到了伤心流泪之时,也要对着百姓流、对着大好河山流。 想到李煜仓皇辞庙时的黯然与狼狈,黄槐微微笑了起来。 从徽州到故里,一路上的确说得上仓皇,但此“仓皇”并非彼“仓皇”。 仓皇离开徽州时,悄悄地走了,没带走一丝云彩。诶!徽州的天空烈日暴晒,万里无云,连云彩都没有,想带也带不成啊!这样的日子好像很久很久了,已记不清熬过了多少时日。 深深地鞠下松竹一般的脊梁,捧一抔徽州的泥土,放进行囊,最后看一眼黑白分明的连绵建筑、百姓家园,洒脱转身,走得很坦然。 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苍生百姓,无愧于父母恩师! 仓皇归来时,行囊很空,心却很满。 行囊里最珍贵的是包得密密的徽州泥土,剩下的只有母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青衣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母亲啊,儿子归来了! 心已装满黄山上金黄色的飘零在风中的迎客松针叶,情怀里满满的都是对水的渴望,哪怕只一滴,也视若久旱甘霖,就让满腔的“水”洒遍徽州的每一寸土地,润湿数百万苍生干涸的心田吧。 如今想来,徽州的河定然已碧水泛波,涟漪锦锦;美盖五岳的黄山定然是绿暗花明,郁郁葱葱;一望无际的原野也定然是波翻绿浪,接天翠色。 那个顶戴花翎上的花并不是我的花,我的花叫杜鹃花。 当万山红遍的时候,仰躺在家山的杜鹃花丛之中,翘起脚来,手捧线装《论语》,津津有味地读着,偶尔撷一片杜鹃花瓣,含在嘴里,品味酸酸涩涩、甘甘苦苦,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境界! 或者拿起父亲手中的锄头,躬耕于田亩,高歌于垅上,读书于闲暇,人生其实很简单。 还可以接过恩师的教鞭,在故乡的书馆里,之乎者也,启迪蒙童,把恩师的教诲传承下去,也把自己悬挂在心房里的书法作品《情怀》,郑重地托付给弟子。 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那几道弯。梁间的燕子已南归,回到更南方的那个家,当来年归来,识得曾经的故人时,不知有何感想? 回家就好!在外面疲了累了,就回到故里甜甜的梦乡。 功名一场梦,情怀一身魂。 此生无怨无悔!
四 心可以是水做的,玲珑剔透,清明锃亮,宛如一滴洁净的水珠。 刚强时可以磨穿硬硬的顽石,在高高的大山里磨出一道道岁月刻痕。 故里的水很有些仙气,是因为发源于仙岩的缘故吗?那是一座有着白鹤仙传说的山峰,像极了观音手上的羊脂白玉瓶,道道山梁便是观音兰花指尖的杨柳枝了。 滴滴甘露沿杨柳枝洒下,一路“叮叮咚咚”,唱着山歌,弹着琴弦,跳跃而来,顾恋而去,读书时如聆仙音,睡觉中伴梦入眠。听惯了故里的水声,还真是不习惯天河的汹涌咆哮啊! 纵然是晴明的清晨,炊烟也带着故里小溪水的湿意,沾云欲湿,故里的父老乡亲,在“叽叽喳喳”的雀噪中忙碌起来,开始希望的一天,那种放出希冀之光的眼神,就像大漠牧民听到“丝绸之路”上“叮当叮当”的声声驼铃。 如果山是故乡人的骨骼,溪就是故乡人的血管,而溪里的潺潺流水便是故乡人的精血了。 此生与水的情缘,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水做的心柔软地像女人的眼睛,见不得人间的眼泪、悲伤和凄苦。 徽州的水很大,比故里的大多了。 发源于黄山的麻川河、婆溪河、秧溪河、舒溪河四大水系纵横境内,注入浩浩长江。 自古以来,徽州人从没有因为缺水而发愁。 可是,怎么就偏偏遇上了呢? 遇上就遇上吧,若是平常些的,发动百姓战天斗地,抗旱救灾,熬一熬,再让大户人家发发善心,就过去了。 这一遇,遇上的却是千年一遇、万年一遇。 一连三年,徽州好像是获得太阳的特别垂青。烈日低低地挂在头顶,云朵像躲避瘟疫似的,游荡在远远的天边。如火的阳光把大地炙烤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龟裂,作物还没开始发叶就已经凋萎;深深地河床裸露了出来;黄山名副其实,黄得让人心慌。 呼吸一口空气就像吞下一团火焰。 纵然把整颗水做的心全都蒸发,从眼睛里不停地流淌出来,也润湿不了干燥的空气。 漏屋偏逢连夜雨,破船恰遇顶头风。 好不容易盼来了的乌云,却是遮天蔽日的蝗虫,所过之处,植被尽毁,生灵涂炭。 简单烧烤出来的蝗虫,倒是有些香味。 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百姓悲惨的日子呢? 记得给朝廷的奏折里写的是:流离失所、饥殍荐臻、尸横遍野、易子而食…… 无以抒真意,但恨语词穷。 可恨的是那一班杂碎,竟然熟视无睹百姓生死。虽是儒门出生,且已时过境迁,还是忍不住要爆句粗口。 既然被百姓尊一声“父母”,就应该为百姓撑起一把伞,让这把伞遮蔽烈日,遮挡出一片浓荫。 哪怕眼里还下着悲天的雨水。 故里,在父母撑着的伞下,每为秋天的落叶和凋谢的杜鹃花落泪,流出善良的心地。 轮到为他人撑伞时,才知道艰难与担当!但撑起的是一方天地,撑起的是无数的善良! 让故里的杜鹃花儿精彩盛开的是故里的水,让杜鹃花儿凋谢的却是风雨。风雨来了,水也丰盈。假使没有了风雨,也就没有了水,杜鹃花儿还会盛放吗? 但愿黄山上的杜鹃花亦如故里,寒冬过后,春暖花开!
五 思绪渐渐收回。 白鹤一个漂亮的敛翅,稳稳地停在故里那座被后世称之为“山公顶”的山头上。 故里,韶托,想见见久别的游子吗? 脚下一峰独秀,杜鹃花儿绽放。 极目四顾,远山漠漠,近山如黛,鹫峰山里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眼望不到边际,气势犹如万马奔腾,千军拥沓,滚滚来去,声势浩大。偶有凸出的峰峦,高出云表,在茫茫云海间载沉载浮,恰似天上仙境降落人间,凡尘有一首《仙岩吟》:“茫茫云海海连空,海上仙姿大不同。绣翼翩翩蝴蝶锦,彩霞簇簇杜鹃红。何须人觅三山外?又是花开四月中。血铸魂兮精做魄,丹心一片共当风。”与此景此情是如此的吻合。 做了神仙后,时常俯察大地,因为站得太高,大地如弹丸,显现不出高低起伏的自然线条之美,无以体会“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今日回归故里,重捋儿时温情,重拾人间记忆,的确该赞一句杜少陵还真是牛啊! 故里的小溪不见了,那可是洒落儿时许多童真和梦想的乐园啊!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湖像天空一样蔚蓝的春水,诧异之间,以为皇母娘娘大驾光临,竟然把瑶池也带到人间。 这是我的故里好不好,怎么就叫“梦龙天池”了?算了,一个仙人,还跟凡间人物争什么虚名?真是的。 天池很美,美的动人心旌。 天池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被大自然的神工鬼斧勾勒出来的绿色的山峦、红色的花。蓝色的天空飘荡着缕缕白云,蓝色的水中缕缕白云飘荡,春水与蓝天一色,分不开天空与大地,想起来后世元代唐珙有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天池与洞庭湖虽是山川各异,却是“风月同天”,借用唐珙诗篇描述“梦龙天池”景色,再恰当不过了。当一阵微风登上九岭,越过古老的日洋铺站,从山口拂过天池,吹皱起一波波涟漪,吹皱了人间镜面时,抬头仰望,才约略分得清天上人间。 阳光温暖了的涟漪,泛发万道光波,光中有阳光纯净的白色和盈盈透亮的杜鹃花红。 水光潋滟。 天池的水很清,看得见水中缓缓蠕动的上万只桃花水母,那可是水中的大熊猫啊! 踏波信步,敞襟迎风,沐浴阳光,呼吸花香。 心,不染一尘;身,不沾俗事。 凡尘俗念,荡涤无存。 透彻心灵的通体舒爽阵阵袭来,百窍通关,神躯轻捷,灵台清明,目蕴祥光,一次呼吸胜却洞天福地的千百次修炼。 还真想搬回故里住住。 踏上湖中小岛,那座曾经包裹着浓浓的家的温馨的老古屋,那座悬挂恩师戒尺的小书馆,想必已淹没湖底,化为历史尘埃。 游目四周,父母恩师的坟墓也已不见踪迹,但见满山的青松翠竹在风中轻轻摇曳,山北山南的杜鹃花灿烂地像是盛装的小姑娘。 记得故里“土墙青瓦马鞍头”的土木民居,相比起徽州的房子,线条如水,更加流畅,冬暖夏凉的特点更加明显。如山屋顶就是山里人霜雪压不塌的脊梁。镂空窗花、雕梁画栋,展示的是千百年积淀起来的厚重文化。土墙任风雨剥蚀、岁月洗礼,傲然挺立如一道风标,那是山里人的风骨啊! 湖边,炊烟依旧,只是时过境迁,物非人非。 鸡鸣犬吠,声声入耳,燕子呢喃,句句揪心,倒是重叠了古今时空。 环湖小道,游人如织;湖中,有许多赤条条的身子畅游,激起朵朵浪花;茶余饭后,悠闲的老人侃着大山。 杜鹃、碧水、夏都。 炊烟、笑语、祥和。 乡亲无恙!山河无恙! 故里已添福祉,我心夫复何求? 挥手化出三炷清香,遥空祭奠父母恩师。 重新踏上白鹤,挥手别去时,心念一动,想起凡尘有副对联:“富贵积德易,易而不积,乃自暴自弃;贫贱造福难,难而乐造,真难能可贵。”在人间时未竟济世全功,以如今的仙家神通手段,为民造福,济世积德,并不是难事,何不凭此修行,以求道心通融? 此去仙凡路远,道业更上层楼。 而今归来去,故里的水光,定然会温柔无尽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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