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龙书院文化专著《千载弦歌》第二十一章：凤阁三千字

无痕

梦龙书院文化专著《千载弦歌》第二十一章

凤阁三千字

雷云凌

    【补白：《清史稿·忠义传》：“叶有挺（1618-1675），字贞夫，号果庵，福建寿宁人，六岁丧父。康熙九年（1670年）庚戌科进士，甫释褐，即徒步南归。耿精忠以闽叛，檄郡邑，凡在籍搢绅悉坐名，勒限起送，有挺耻之，潜入江西界，佯言已死。逾年，以念母潜返，伪县令侦知之，持檄促赴召。有挺告母曰：“儿得进士，思有以报君父。今以进士被伪檄，是得一进士反为从逆之资。儿死不赴，如母何？”母以大义勉之，乃抱母大号，遁匿山寺。僧知其为叶进士也，微拒之，有挺仰天叹曰：“有挺岂以儒者七尺躯苟延旦夕，为释氏恐怖？又岂以身死萧寺，贻主僧祸？”夜起，北向九叩，南望母再叩，出走山下，自经古木死。乱平，无以上闻者，故褒赠皆不及。”】

    凤阁象征文昌、文曲、美感、高贵、福份。

    凤阁是我国古代官署，源于唐代，与宋代的龙图阁相类似，负责秉承皇帝旨意起草诏敕。一般官员在中进士后先到凤阁任职，一段时间后量情授职，著名的历史人物包拯就官拜龙图阁直学士。能够到凤阁任职的，无不是饱学之士。

    在犀溪叶氏宗祠大门两边墙上有一幅对联：“凤阁三千字，鳌阳第一家。”上联说的是犀溪叶氏子弟叶有挺高中进士，名标“凤阁”的事迹。下联提到的鳌阳是寿宁县城名，叶姓是鳌阳望族。

    提起这副对联，有一个很有趣的段子。牛段头村有一人家办婚宴，请人将该对联用大红纸写了挂在厅头，一赴宴客人看了，觉得一普通农民怎么敢称第一家？深感不妥，就提醒主人，没想到主人却是回答：“有错都是犀溪人的错，我牛段头人没错。”客人苦笑不得。不曾想到这句话传出后，倒是成为一句谚语，被广为应用。意思就是说，错误总是别人的，我只是照搬而已。

    言归正传。话说中华泱泱大国，五千年历史，就这么一部二十五史，能进入其中的都是不简单之辈，由此可知叶有挺的事迹是多么的动人。

    近年探研寿宁历史人物，发现了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大多数有一番作为的人物，其家世都很是坎坷，这可能跟寿宁的地理山川等因素有些关系。在这些人的成长道路上，莫不经历了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艰苦磨练，历经千辛万苦，锻炼得意志坚强，品性坚贞，情操高洁，最后成就一番事业。

    叶有挺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叶有挺，寿宁犀溪人，六岁丧父，九岁开始由舅舅李际传授学业，李系明崇祯壬午（1642）年贡生，发现其“气格殊尤，天姿爽朗”，便欣喜告知其妹：“叶氏有子矣！汝虽寡，无伤也，吾犹及见甥之成立也。”有挺年少有志，仅十二岁就应童子试，拔补童子员而入县学，崇祯十一年（1638）补增广生。其时恰值冯梦龙任寿宁知县，冯梦龙虽只贡生，却是饱学之士，一到任就立月课，自编《四书指月》，亲为讲解。叶有挺同其他生员一起，勤奋好学，手不释卷，废寝忘食，学业猛进，令冯梦龙感到“士欣欣然有进取之志”，“将来或未量也”。果然，到了清顺治十四年(1657)，叶有挺以《礼经》中了丁酉科第四十四名举人。清康熙九年(1670)庚戍科，会试中式第七十名贡士，殿试为三甲第一百八十五名进士。那年他五十三岁，是寿宁建县以后的第一位进士，成为冯梦龙在寿宁一众弟子中翘楚，打破寿宁在科举方面，从明正德十一年(1516)姜礼中举后141年的沉寂。

    由于明末清初的改朝换代，尤其是寿宁县清初反清复明的战争，叶有挺从增广生到中举，再到中进士，经历了近30多年，其间甘苦可想而知。曾有人劝他放弃赶考，直升斗禄，他气愤地说：“子不知吾者也，吾揣摩既成，终当看花上苑，子姑待之”。叶有挺素怀大志，纵达不羁，孝敬长辈，友悌乡邻，乡闾称赞不断，虽然累挫考途，还是不灰心、不气馁，既认定目标就持之以恒。他经常自叹道：“大丈夫当友尽天下，志存千古，生则建功烈于当时，死亦留声名于后世，安能屈首蓬荜，长守青衿以终老耶？”于是，更加发奋学习，“负笈三山，从名师授二戴礼，键户苦攻，探微寻奥”。中进士后，刚脱去布衣的叶有挺，并没有留在京师候缺，首先想到的是回家侍奉年已古稀的老母，以尽孝道。在家乡三年时间，并不自以为贵，对人待事，一如过去贫贱之时那样谦和可亲；对待后生，经常循序渐进地诱导、指点，县内儒生争先恐后求教；他族编修族谱时请求有挺代序，绝不推辞，尽心尽力。今留存有《童洋刘氏宗谱》序、《鳌阳文山叶氏宗谱》序等。由于当时寿宁交通条件限制，钱粮起运负担过重，他竭力为本县民众向上级请求剔弊除奸，深得百姓爱戴。

    清康熙十二年(1673)，清朝廷为削弱地方割据势力，下令撤除三藩，次年三月，靖南王耿精忠据福州，响应平西王吴三桂反清，自称总统兵马大将军，传檄全省，要在籍的士绅限期赴耿部供职。

    就在这一年，叶有挺被敕授为江西省观政，还未及上任，就遇耿精忠反清之乱，叶有挺坚决不从，避于江西界内，佯称已死。一年后，因怀念老母，潜返家乡，为耿的属下官员所知，又持耿的檄文促其应召。叶有挺痛苦地禀告母亲：“儿得进士，思有以报君父，今以进士被传檄，是得一进士反为从逆之资，儿死不赴，如母何！”母以大义勉之。叶有挺与母亲相抱大哭后，逃匿山寺。寺僧知他是叶进士，不敢接纳。叶有挺仰天长叹：“有挺岂以儒者七尺躯，苟延旦夕，为释氏恐怖!又岂以身死萧寺，贻主僧祸”。当夜，自缢于山中古树。耿精忠于康熙十五年十月再次降清，二十年被处死，但叶有挺的事迹一直无人上报。叶的同年进士温陵李为观在挽叶的七律中写道：“圣世频行旌恤事，也应荣宠发幽光”。有位名叫谢起潜的，也挽一首七律，最后两句是：“莫道史书编不到，纲常万古赖谁全”。康熙廿二(1683)年，才由公举崇祀乡贤。

    犀溪的叶氏宗祠，正厅悬有“进士”巨匾，清代犀溪村有进士坊境。祠内有一副今人撰的楹联：

    自南宋而今，延八百年德泽，虎耳扦祠，伫看三槐荣列祖；

    沿北溪出海，汇廿八世人文，龙潭习礼，总期一统利生民。

    上联的虎耳扦祠，是指宗祠的坐山取形为虎耳；下联说的就是果庵公的勤学和拒绝为耿精忠供职的事迹。

    叶有挺在犀溪上游有一处龙潭书斋，他常独自在此读书到深夜，所习的本经是《礼记》。据民间传说，有天晚上，山魅将舌头伸进书斋的窗棂，叶有挺提笔在其舌头上书一“山”字，山魅舌头被压住，不能脱身，苦苦哀求饶恕，叶有挺又书一“山”字，构成“出”字，山魅才获释离去。

    历史老人总是公正的，就在叶有挺死后132年，即清嘉庆十二（1807)年十二月初八日，朝廷给他的五世孙叶伊霖颁发诰命，特旨承袭骑尉，世袭罔替”，并将叶有挺的事迹收入《二十五史·清史稿·忠义传》卷四八八。

    “死者长已矣！”这是杜甫说的，纵然朝代更替，时局变迁，天道有情而非无情。在历史的天空中，叶有挺这个名字连同他勤学高志、坚贞不屈的风骨，被后世的人们深深地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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