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龙书院文化专著《千载弦歌》第二十九章:端午风云

无痕

梦龙书院文化专著《千载弦歌》第二十九章

端午风云

雷云凌

一

门前别艾草，腕上系花绳。

新妇浓妆艳，小儿粉饼橙。

龙舟廓外发，米粽釜中蒸。

屈子千秋月，汨罗万古灯。

  关于端午节，我曾经作了一首题为《端午》的诗，差强人意地对中华民族端午节日的盛况及其源远流长的悠久历史和文化积淀作了粗浅描述。

  “端午节”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与春节、清明节、中秋节并称为中国民间的四大传统节日。虽然，其起源的说法不一，但大多数人还是认同端午节是中华民族为纪念古代爱国诗人屈原演化而来的民俗大节的说法。

  寿宁农村有句谚语：“年三天，节三餐，中秋重阳合一餐。”谚语中的“节”指的是端午节，是紧跟在春节之后的第二个大节，由此可见民间对端午节的重视程度。

  说起寿宁的端午节，除了具有中华民族所表达出来的共性意义之外，还有着寿宁地方特性的纪念意义。

  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五日是众所周知的端午节日，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寿宁的端午节日却是农历的五月初四日，相比起全国统一的日子提前了一天，这里面有一段史诗般的英雄故事，任时光流逝，仍然为今天的寿宁人所津津乐道。

  对于端午节，中华民族有中华民族的文化烙印，寿宁人有寿宁人的印记，我则有我的记忆。

  烙印如山，印记如梦，记忆如水，开启心房的闸门一线，山是雄峙昆仑；梦，如星入幻；而水则潺潺流淌。

  山，太过于雄伟，一座能够升起月亮的世界脊梁，敞开胸襟，迎接了中华民族的无数次日出，只恐小小的笔端无法描出她的博大精深。

  梦，其实有时不是憧憬，而是回忆，梦里有我最爱吃的“寿宁馅粽”。

  天下粽子大同小异，在花样众多的粽子中，唯有一种叫“寿宁馅粽”的粽子，不仅香糯甜嫩，嚼劲适中，特别上口；而且是明初平复官台山寇乱时，全县广大民众亲自参与，便于暗中联络而特别设计制作出来的珍品，其纪念意义更显真切。明景泰六年（1455）端午前夕，各村以“送节”（当地习俗）名义，在粽子中夹带信物，传递信息，相约农历五月初四日过端午节，次日齐聚官台山，接应官军平寇，一举功成。此后，粽子中的“信物”逐渐演化成馅。

  “寿宁馅粽”的制作关键在于材料，米是上好的糯米，馅的原料是赤豆、花生、芝麻等，将赤豆加水煮熟捞起，花生和芝麻用文火炒熟，三者碾成粉状后混合，拌以白糖或者红糖，这就作成馅了。在糯米中心放置适量的馅，再用掌宽竹叶包裹、扎紧，然后放进锅里煮熟，就可以食用了。

  清香扑鼻的“寿宁馅粽”，早就名闻遐迩，如今随着大量人口外流，这一故乡情结也被带往天南地北，必将被更多的人所喜爱。

  水，细流涓涓，缠缠绕绕，如歌如泣。水里有我童年关于端午节的五彩记忆。印象中的五彩应该是美丽的，但对于我而言，不幸的是五彩之中夹杂进了一缕灰色，正是这缕灰光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端午节的记忆。那年，我才十岁，父亲过早去世，给家庭带来毁灭性灾难，我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风一程，雨一程，泪满面，汗满身。故乡有个风俗，亲人去世后的第一个端午节不能吃粽子，否则是对亲人的不敬。于是，那年的端午节，我只能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大口大口吃着香喷喷的粽子。

  记忆是一本书，书里便有了灰色的折页。

  书里最美丽的插页是“系节”习俗，那是新媳妇进门后的第一个端午节都要过的一关。

  清晨，新媳妇们穿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好足够的粉饼、红绳等物，静静等待着孩童们的来临。村里的孩童们成群结队，一家一家轮流着。新媳妇在每一个孩子的手或脚腕上系上一段红绳，祝福孩子们吉祥如意，再分发一块粉饼，象征着祝福和被祝福者生活圆满幸福。

  高高兴兴的孩子们在祝福中一年年长大，迎来属于她（他）们自己或者媳妇的“系节”。

二

  把端午节搬进书里，那是因为寿宁的端午节与寿宁书院的发展历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明嘉靖年间刊行的《建宁府志·建置沿革》对寿宁建县有如下记载：“寿宁本政和之东北里，及福安县之十一都地。国朝景泰六年析置。编二十二图。先是，境有大宝坑银场，每为温（州）、处（州，丽水）流民盗采，并肆剽掠。景泰初，洞蛮郑怀茂拥众啸聚于官台山作乱。朝命都御使刘广衡发兵剿之，刘檄按察佥事沈讷为前部，讷字文敏，号纲庵，为苏之昆山人，素有才略，因从间道深入其阻，躬自捕战，身被二矢一枪，奋斗益急。贼不能支，遂悉歼焉。复与刘谋曰：此贼负固百余年矣，民也习乱。今幸覆其巢穴，若不临之以官，能保其无后忧乎？刘是之，建白于朝，县始建置。”

  设立寿宁县，还与吏部尚书王文端、刑部尚书薛希琏、福建布政司都事谢莹等官员作出不懈努力有关。《钦定四库全书》卷七十九记载谢莹事迹：“会沙贼邓茂七作乱，刑部尚书薛公希琏出镇，委公军饷，先是输费三倍，且弗继，公收积水，次召业舟者使运之，量子之直,约有损,则均其偿，皆乐为用，民不倍敛，军食亦足。承檄守松溪、政和，贼保官台山为窟，合处州贼掠平阳诸县。公以计招其点者，用其谋诛首恶，宥其肋从，还所掠妇女童稚若干人，贼遂平。又奏政和地广难制，请割其二里及福安一隅置寿宁县。薛公上其功进禄二级御史。”

  《于谦全传》（浙江人民出版社）记载：“于公保奏……添设宣平、云和、景宁、泰顺四县，又保奏……添设永安、寿宁二县。”

  又据民间相传，明景泰六年，官台山寇平后，福建、浙江布政司联合奏报朝廷，请于官台山左近添设四县，并为四县定名。适逢明景泰皇帝代宗朱祁钰为庆祝太后寿诞，特制牌匾，上书“景泰庆寿”四字。正为四县定名而沉吟不决的于谦，灵机一动，就取匾上四字为四县定名：即景宁、泰顺、庆元、寿宁四县。

  《钦定四库全书》中的“公以计招其点者，用其谋诛首恶”之句，隐约记载的就是民间灼灼流传的“十三义勇大夫”率领乡勇，配合官军剿灭官台山寇乱的英勇事迹。“点者”就是乡勇，“其谋”就是乡勇首领们提出的谋略。

  宋元时期，寿宁大地上的官台山一带是当时的江南四大银场之一，矿藏量极为丰富，为朝廷提供大量财富。到明初，朝廷加紧采炼，派出太监前来监工，以至于太监居住的地方渐成一个村庄，取名太监府，一直繁衍至今。

  矿工们不堪太监压榨，拥戴浙江丽水人周叔光和福建政和人王均亮为首，于明永乐二十二年（1424）揭竿造反，啸集官台山，私采银矿。明景泰元年（1450），丽水人郑怀茂聚众二千余人，占据官台山黑风洞，武装采矿。本来倍受压榨的矿工是值得同情的弱者，但是，他们一面反抗朝廷的同时，另一面却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甚至规定数百里范围内所有村落都要定期纳财献物，否则兵锋所指，屠村杀人。到寇乱被剿灭时，官台山附近地跨闽浙两省的处州（丽水）、温州、建州和福宁州所辖广大地区的百姓深受涂炭之苦，长达三十多年。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许多村落为求自保，但又担心被官台山匪寇发现，纷纷以书馆为阵地，暗中延请武师，昼学文，夜习武，培养出了一大批能文能武的人才。因此，这一时期的书馆还兼具着武馆的功能。

  明景泰六年（1455）春夏之季，朝廷发兵征剿官台山，因官台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官军恐怕一战不能奏功，先期发动各村组织乡勇，定下里应外合之计。农历五月初四日，各村提前过完端午节。五月五日，各村乡勇在李球、黄昌永、黄继黑、黄普英、黄普耀等十三人的带领下，给官台山送去大量美酒、粽子、猪肉等。官台山寇贼大喜，中午大摆筵席，喝得酩酊大醉。李球等人趁机放起火来，砍翻头目，打开寨门，放进官军，与官军联手，一举荡平寇贼。

  这一战，打出了寿宁人威名，打出了“景泰庆寿”四县。

  故老相传，黑风洞里埋藏着大量的金银财宝，郑怀茂来不及处理，官军没找到，近六百年来探宝者的脚步从来就没有停止，至今依然是个谜。只有数百个深不见底的银硐，闪烁星星点点银光，大张着黑乎乎的洞口，吞噬时光，呼唤往日的荣光。

  从此，农历五月初四日成为寿宁的端午节。

  寿宁县因此而诞生，开始走进中国的历史舞台。

  “十三义勇大夫”的英雄事迹伴随蟾溪水，在寿宁大地上缓缓流淌。

  寿宁书院开启了新的历史里程碑，千载弦歌弹奏出一节高亢穿云的强劲音符。

  每每想起这段历史，总让人热血沸腾，故作古风《银山故事》，歌以纪之：

天地生灵性，独钟鹫岳间；鹫峰奇秀地，中有金银山。

闺锁金山隐，银山织锦斑；宋廷成币市，明始复荣繁。

车马摩肩处，珠玑流水湍；银光高万丈，熠熠照金銮。

太监居成府，矿工揭义竿；端阳五月节，义勇十三团。

壮志何难竟，剑锋三尺寒；夕风征马啸，碧血落霞丹。

于阁灵机动，君王恩旨颁；景泰屏东北，庆寿起西南。

踏破风霜露，寻缘宝藏山；千年成秘境，百硐焕奇观。

三

  这是个有故事的村庄，名叫印潭，也叫望潭。

  还在我处于懵懵懂懂、蹒跚学步、开始学习认识周围的人和事的幼儿时期，歇后语“冇船过渡——望潭”和李帮世的故事就已充满我的金色童年。

  “望潭”二字成了我最早的记忆之一。

  美丽的“望潭”村名背后，有一则美丽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村里有一对年轻恋人海誓山盟，结成连理，为了谋生，男子外出经商，在家的妻子终日思念着外出的丈夫，为了排遣心中的思念，每日来到潭边驻足远望，渴盼丈夫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子化成潭边的一块青石。人们感动于女子的痴情，称这潭为“望夫潭”，此潭见证了女子坚贞的爱情，流传千古，“望潭村”由此而来。

  鸟瞰望潭村，四面环山，状若葫芦，上下坂“8”字形开，藏风纳气，溪流萦回，溪外峰峦叠嶂，翠微处烟雨濛濛，一幅写意淡墨山水名画呼之欲出于天然。有了“望潭”这个美丽的名字之外，村民们似乎意犹未尽，感觉儿女情长，缺乏英雄豪气，于是民间便有了另一说法。望潭村主姓李氏，源于陇西，是唐高祖李渊叔叔的后代。寿宁李氏始祖李兴祖定居芹洋修竹村，生了十个儿子，传十二代时出个李亮，这个李亮就是“三关虎墓”传说故事中主人公“德娘”的丈夫，官居荆州统管，生有五子，长子李球，皇封三省统兵。一日李球返回故里修竹村，途经“望潭”附近时，登高遥观此地山水形貌，只见东有月牙山，中有一潭，潭水清澈如镜，潭底游鱼若隐若现，不时有鸬鹚飞起飞落，水映月牙山，随波浮动如印，潭尾下游分岔中夹一河滩，到下坂水尾合流，此滩形似帆船，溪畔草盛花艳，如入仙境。望着望着，李球情不自禁出口赞道：“好一汪‘水月印潭’！”后来，李球举家迁居此地，“印潭村”也因而得名。

  历史上的李球等十三人，因参与剿灭盘踞官台山的郑怀茂山寇有功，得到朝廷嘉奖，钦授为“义勇大夫”，并御赐“下马碑”一道。所谓“下马碑”就是一块镶刻着“文官下轿，武将下马”的御赐石碑。见碑如见圣，文武官员莫不赶紧弃轿、下马，步行三拜九叩面碑，再依前礼叩拜后，转身辞别。修竹村至今还传说着对来往官员“来不迎，去不送”的规矩，想来应该就是“下马碑”的功劳荫及的产物吧。修竹村人、原宁德市委党校的正处级副校长李烈坤先生是我的良师益友，曾经充满自豪地跟我谈及了这个传说。

  当年，景泰皇帝共御赐十三块“下马碑”，如今，只剩下御赐给芹洋同为“十三义勇大夫”的黄继黑兄弟的“下马碑”，尚留存了一块，其余已化尘埃，无可追踪。

  李球定居印潭后，将“下马碑”带往印潭，并在其儿子分居的上下坂各盖官厅一座。官厅内外地面全部以鹅卵石铺设，呈现出形态逼真的九龟、七十二菊花图案，至今遗迹尚存，石门框架及地面保存完好。

  安居不久，李球借鉴自身在修竹出生、成长、成才的经历，以官厅为馆舍，创办书馆，重金延请文师武傅，教授蒙童，着力培养儿孙。因此，初始几代，印潭书馆培育出来的学子，莫不文武兼修。随着寿宁建县后的社会出现长时间安定状况，重文轻武现象渐占上风，印潭书馆倒是出了些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李球之孙李帮世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四

  提到“三关虎墓”，引出了一段美丽而凄婉的故事。

  明成化年间，李唐后裔寿宁李氏在寿宁三关觅得虎形佳穴，拟为其母德娘建坟。相传，地师特为其择一吉日，建坟进金与其洞房花烛同时。待到吉日建坟进金之时，地师却说将“罗盘”挂在新房罗帐勾上忘带了，叫李郎回家拿“罗盘”，并嘱咐他慢慢走，不要赶，时间还早来得及。李郎回家进了洞房，见新娘貌美如花，正是新婚燕尔之时，怎能忍得了？于是，小夫妻成其好事。至半夜，忽闻扣窗声，李郎起来打开窗户，突然窜进一只虎头将李郎叼走。地师见墓坪现出如血殷红，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罗盘”，喝到：“半夜夫妻八百丁，芝麻一斗米一升。”十个月后，新娘产下一子，此子日后生了六子。从此后，李家人丁繁盛，支衍四方。如今，三关德娘虎墓已成神墓，闻名遐迩，求子、求财者络绎不绝，每年来自福建、浙江、广东、江西、上海等地的游客量以数十万计，成为当地一大旅游景观。

  在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美丽的外衣所吸引，并把墓主德娘当做主人公，为她建宫，为她祀典，使她极尽荣耀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无端升起一阵阵悲凉。悲的不是德娘，而是那个新娘，是身在故事里，却被遗忘在荣耀之外的那个二八佳人，一个只有半夜幸福的年轻女子。试着设想一下，男人尚且把“洞房花烛夜”列为人生“四大喜”之一，又有哪个女子不深深地沉浸在新婚之夜的喜悦之中？可是，也许那个在“李氏家谱”中只记下姓氏、连名字都不曾留下、被世人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弱女子，却要承载美丽故事的所有重负，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半夜夫妻换来的是一生一世的凄凉，想必抱着遗腹孤儿，定然是“碧海青天夜夜心”了吧！那年代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灯、没有一切娱乐，恪守着“三从四德”的篱笆，清颜素服，足不出户。我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度过无数个孤寂无聊、痛断肝肠的漫漫长夜？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道：“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女人应该是拿来爱、拿来疼的，而不是要她承担如此不堪的负担的呀！如果让曹雪芹知道了这段故事，非狠狠地批一顿不可。

  于是，感慨之余，我这个外姓人拿起笔来，为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毅然写下了一首古风《三关故事外咏》：

绝代有佳人，华年二八春；芙蓉初抱水，晓旭正清新。

秀髻因君挽，鸳鸯锦嫁妆；出为农舍妇，意气李家郎。

洞房花烛夜，花好月圆时；最是情浓处，长哀恨别离。

夫妻缘半宿，宗祧八百丁；芝麻更一斗，粳米复一升。

阴阳相永隔，涕泪抚孤枝；香魂缥缈日，千古话传奇。

  我想我应该郑重地建议，三关虎墓坟下的李氏裔孙，是否该赋予那个不知名女子应有的荣耀呢？不，这份荣耀应该还要超过德娘才对！

以房养老

萌65

qq40

萌49

爱你

翻译

冷月葬花魂

怒顶

此处是空白

此处是空白到此一游

小女巫

幽灵户口

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