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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白狐

[名作欣赏] 古龙《白玉雕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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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司令

静可观人,虚能修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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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0 19: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一章 逃 亡

  子夜。
  乌云一片一片的飞得很急,一副大雨随时会倾盆而下的样子。
  唐花一副黑色劲装打扮,背上插了一把长剑。他带来了另一套黑衣,交给卫凤娘,要她
披在最外面,说为了容易隐藏。
  卫凤娘依言换上,然后,站在唐花面前,她的背后,也插了一把长剑。
  唐花看着她,问道:“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以前却不会,前一阵子学了一点点剑法。”
  唐花心想,五年学刀,十年学剑,只学了一阵子的一点点,就把剑带着,未免有点太不
自量力了。但他没有把他的意思说出来,只说:“带着剑走很累赘,……”
  “没关系,”卫凤娘道:“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
  唐花心想,反正所谓逃走,只不过玩假的,走慢点也无所谓,所以不再劝她,只对她
说:“待会发生什么事,都躲在一旁,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知道吗?”
  卫凤娘道:“知道。”
  唐花道:“好,那我们走。”
  他们走得很慢,走得很小心,每遇到拐弯的地方,唐花都先探头去窥视有无人巡守。他
装得一切都跟真的逃亡一样。
  离开了唐家的核心地带——住宅的花园,他们走到了住宅外的大园子,那可以说是一片
丛林,赵无忌就曾在这片丛林里遇过险,要不是霹雳堂的人救了他,他早就死了。
  卫凤娘可不知道这件事,她更不知道这片树林里满是暗卡,任你武功再高,都休想轻易
越过。她只觉得这片树林很阴森,尤其在这风劲云急的夜里,更透着一份诡异和恐布。
  卫凤娘唯一感到有安全感的,是唐花握着她的手。
  唐花一路都牵着她前行。唐花的手并不因紧张而发冷,反而是温热无比。这使得卫凤娘
有一份信心。
  他们靠树而行,大概走了三十来丈远,当他们刚离开一棵树干时,忽然间从树上跳下了
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一跃下,立刻大声喝问:“什么人?”
  唐花马上将卫凤娘一拉,拉近他的身旁,伸手左手轻拥着卫凤娘的左肩,道:“是我,
唐花。”
  “这么晚了,你们来干什么?”
  “这样的夜晚,谈心散步不是很适宜吗?”唐花边说,边伸出右手,蓦地往右边的人胸
前拍下过去。
  左右掌拍出的同时,他左手把卫凤娘推开,同时大叫一声道:“闪开!”
  这时,他的右掌已击中右边的人,很结棍的一掌打在那人胸前,那人口中吐出血花,人
就往后一倒。
  左边的人手中长剑也在此时刺向唐花。
  唐花借击中那人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左边的长剑便刺了个空。
  唐花退后之后立刻站立,双脚一蹬,一个飞身,便扑向持剑的人,右掌又是一拍,拍开
那人左胸。
  那人身体往右移走两步,躲开来掌,长剑飞快的划了一个小圈圈,圈住了唐花的掌势,
然后改划为直刺,刺向唐花眉心。
  唐花往旁边一闪,闪开了来剑。但是长剑却在此刻改刺为下劈,“飕”的一声,劈开了
唐花左侧的衣服。
  唐花在长剑从衣服边上拖开之前,右掌已劈出,“拍”的一声,劈中了那人的左胸。
  那人也是口吐血花,碰的一声往后倒了下去。
  卫凤娘立刻上前,问唐花道:“你受伤了吗?”
  唐花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反而道:“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然后,他又拉住卫凤娘的手,用跑步的速度,沿着树干边急行。
  走到了树林的尽头,唐花才停步。一停下来,卫凤娘又追问:“你受伤了吗?”
  唐花这才低头查看。卫凤娘也走到旁边检视,一看之下,不禁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唐花的左边衣服已染满鲜红的血迹,而且看样子,鲜血还在流。
  唐花却笑了笑,说:“不要紧。”
  卫凤娘道:“血流这么多,怎么会不要紧?”
  唐花用手按了一下流血的地方,道:“不痛,只是一点外伤而已。”
  这当然不痛,因为一切都是假的,连血,也不是真血,只有衣服被划破了,是真的。
  卫凤娘却不知这是其中的情节而已,所以口气焦急的说道:“怎么办?我看先找个地方
包扎一下吧。”
  唐花“飕”的一声,把破裂的衣服撕开,往身上一围,打了一个结,道:“没关系,赶
快离开这里最要紧。”
  卫凤娘道:“你真的不要紧?”
  唐花道:“真的。”
  顿了一顿,唐花又道:“假如我伤得很重,怎么办?”
  卫凤娘道:“那我们就不要走,返回去等你把伤口治好了再作打算。”
  唐花笑了,笑得很有安慰的样子。他倒是真的打从心坎里感激卫凤娘。这么一个善良的
女人,却偏偏遇到了唐家堡里使尽心机的人。唉!唐花禁不住心里叹了一口气。
  然而,唐花却又道:“万一回去被发现呢?”
  卫凤娘想也没想,马上答道:“我会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
  唐花笑道:“唐家的人会信吗?”
  卫凤娘答不出。因为那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别人怎么想,她怎么会知道?
  唐花看了看她道:“别傻了,我既然决定带你走,一定会尽力把你带成功。我们还是赶
快走吧!”
  说完,他就拉住卫凤娘的手往前走。
  走到树林的尽头了,看过去,那是唐家城门的大门,门关着,两个守卫在前面相对的巡
守着。
  唐花低声对卫凤娘说:“待会我要使用霹雳堂的炸药,你先躲在这儿别过来,炸完之后
再冲过来,我会把门打开。记住,一切要快!”
  卫凤娘点点头,唐花立刻装出一副气定神闲,彷佛在散步的神情,缓缓走向大门。
  守门的两个人看到他过来。立刻喝问:“谁?”
  唐花道:“是我,唐花。”
  唐花说着,已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那两人还想追问什么,但嘴才张开,唐花手上的炸药
已掷出,只听轰然一声,飞灰四溅,卫凤娘根本连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过,她却立刻照着唐花的话做,认准了大门的方向,往前奔去。
  奔呀奔,穿过那浓烈的烟雾,她看到大门已敞开,也看到唐花正向她招手,她跑得更
快,跑到了唐花旁边,一起出了城门。
  然后,唐花从外面把门关好,对着喘气的卫凤娘道:“又过了一关了!”
  卫凤娘本来以为,出了城门就安全了,没想到唐花说又过了一关,显然还有下一关要
过,她禁不住问:“还没安全呀?”
  “再一关就安全了。”
  “这一关容易过吗?”
  “比以前都难。”
  卫凤娘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对她而言,刚才的经历已经恍如一梦,她的心弦早就绷得
紧紧的,奔出了城门,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想不到马上又紧张起来。
  唐花看到她的表情,便道:“不要慌,也许很容易过也说不定。”
  “为什么?”卫凤娘问。
  “到这里为止,都是我熟悉的环境,一切好办,下一关却必须面对四个人,那四个人我
都熟,如果我用言语骗得过他们,也许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通过。”
  “我们必须要碰到那四个人吗?”
  “是的。”
  “为什么?难道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没有。要离开唐家堡下山,那是必经之路。除了那条路以外,就是悬崖峭壁。”
  卫凤娘忍不住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唐花看在眼里,便以劝慰的口气道:“别袒心,今
天的天气对我们有利。”
  “这跟天气有关?”
  “有。”唐花道:“那四个人守着必经之道,不是每个人都不放行的。他们是奉命行
事。”
  “奉命?奉什么命?”
  “当然是奉唐家的命。唐家的规矩,只要发现有可疑的人离开,便会发放火箭烟花示警
,他们看到烟花的颜色,就会把人拦截下来,或者杀了。”
  “他们武功高强吗?”
  “很高强。”
  “你打得过他们吗?”
  “打不过。”
  “那我们乾脆回去,不必冒险。”
  “不,要试一试运气。”
  “运气?”
  “不错,今天天气很坏,不适宜放烟火,放了也不一定看得到。假如他们看不到那唐家
示警烟火,我们就有机会。”
  “真的?”
  “真的。你看,”唐花伸出手掌,道:“你看,我手掌里的是什么?”
  卫凤娘不但看到了,而且也感觉到了。
  ——那是雨水。开始下雨了。
  这时候,连卫凤娘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一下雨,烟火怎么可能放得上天?
  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但是,唐花却忽然间又露出了忧愁的神色。
  “怎么啦?”卫凤娘伸出手掌迎接小雨说:“机会来了,你怎么反而忧愁起来呢?”
  “我在担心,我们该到那里去躲雨。”
  卫凤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躲雨有什么要紧?逃出去才要紧啊!”
  “不,躲雨很要紧。”
  “为什么?淋一场雨不会生病的。”
  “我不是怕生病。”
  “那你怕什么?”
  “我是怕会被守在前面的四个人,发觉我们有可疑之处。”
  “什么可疑之处?”
  “有人会往晚上淋着雨出城的吗?”
  “当然没有。”
  卫凤娘明白了。他们身上不能有湿淋淋的痕迹,不然,后果跟放烟花没什么二样。所以
她立刻说:“那我们怎么办?”
  雨点已经逐渐大起来了。而且看情形,会有越下越猛烈的趋势。
  他们是边沿着山路走边交谈的,这时路已开始泥泞滑溜,走起来需要伸手出去才能平衡
得住。
  唐花忽然停下来,说:“我们往上面走。”
  他伸手一指,路的左上方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小径,杂草丛生,不过显然有人践踏过的样
子。
  “上面有躲雨的地方吗?”
  “应该有。假如我记得不错,上面应该有一间破落的山神庙。”
  卫凤娘扶着唐花肩膀往上行走,说:“你也没来过这里?”
  “没有。”
  走了大约有半炷香的光景,大雨已把他们全身打得湿淋淋了,唐花才高声叫了一声:“
果然有。”
  卫凤娘也看到了,一间黑漆漆的木屋矗立在眼前不到十丈远的地方。
  他们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唐花用力一堆,把破门推倒,二人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唐花
立刻燃亮火摺子。
  庙里很空荡,但很乾燥,居然没有漏雨,不但没有漏雨,反而有一堆木板堆在墙边。
  唐花大喜呼叫,走了过去,把木板拿到中央,拔出长剑,将木板劈成小条,用火摺子把
木条点燃。
  一堆火就熊熊的亮了起来。他们靠近火边而坐,用手将身上可以拧扭的地方拧扭出水
来,然后,时站时坐,忽前忽后,偶左偶右的就着火来烤乾身上的衣服。
  烤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衣服已有乾的迹象了,唐花又站起来,拿起木板,用剑又劈出许
多小段。他拿着这些小段小段的木柴,走到墙边,把木柴放在磁墙大约五尺远的地方,再走
回原来的火堆,拿着一根燃烧中的木柴,去把新堆的柴堆点燃。然后,他对卫凤娘说:“来
墙边坐吧。”
  “为什么?”卫凤娘问。
  “这里可以靠一靠。”
  卫凤娘对他的体贴报以一笑,走到墙边,依靠着墙坐下。
  这时雨声更大,蓦地响起了轰隆隆的数声惊雷,跟着几道闪电亮了起来。
  卫凤娘突地站了起来。
  唐花一见,问道:“怎么啦?怕雷电?”
  “不,”卫凤娘说:“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应该现在离开。”
  “为什么?”
  “这么大的雷雨,不是逃走的最好时机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不是说,有四个人守在必经的路上吗?他们难道不会找地方来躲避这场雷雨?”
  “不会。”唐花用肯定的口吻说。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尽责的人。”
  “尽责归尽责,总不能不躲雨吧?万一被雷打中了怎么办?”
  “那就只好当作是命了。”
  “会吗?”
  “别人我不知道,这四个人一定会。”
  “你认为他们会站在外面任由风吹雨打?”
  “是的。”
  “你怎么知道?”
  “想也想得到。这样的天气,有什么人要逃离唐家堡的话,一定会加以利用。他们就一
定会比平常还要加倍小心。”
  “哦?”
  “这是我们唐家的家规。当然,这一代的唐家人倒不一定都遵守,但上一代的人都会彻
底执行。”
  “他们是上一代的人?”
  “不错。他们都是跟随唐傲的父亲的人,非常忠于唐家,也非常尽忠职守。”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孤儿,是唐家把他们抚养长大,教他们武功,还赐给他们名字。他们叫唐
枫、唐梅、唐桑和唐棉。”
  于是,唐花把这四个人的武功和来历告诉卫凤娘,还把他们前夜才捉回唐十七的事,一
一都对卫凤娘说了出来。
  卫凤娘听完了唐花说的事情,禁不住伸伸舌头,说道:“他们这么厉害,我们骗得了他
们吗?”
  唐花面露忧容,道:“很难,不过还是要试试。”
  卫凤娘摇了摇头;道:“我着是没希望了。”
  “你怎么这样想?”
  “我们出城的时候,不是杀了好几个人吗?你想想看,这一定会惊动唐家堡,也一定会
有人向唐枫他们示警。”
  “话是不错,不过,没有人知道是我们两个杀的?”
  “这么说来,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唐花真想告诉她,希望何止一线。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因为他忽然想到,卫凤娘的
思路相当敏捷,绝不能在话中里露一丝一毫自己的秘密,不然,让她有所怀疑,“白玉雕
龙”的计划推动起来就会有麻烦。
  这时,一阵强风忽然自墙壁破裂的边上吹进来,把其中一扇窗户吹得格格作响。
  唐花站起来,走到窗户前,好像想把窗子栓牢一点,但结果却让窗户整个掉落到地上。
  他不好意思的向卫凤娘笑笑。
  窗户掉下之后,风雨立刻飘了进来。“呼呼”的风声,显示风力非常强劲。
  窗户的对面,是原来的神桌,桌上的墙壁里,还摆着一幅神像画。
  强风忽然吹动神像画,画打在墙上发出拍拍的音响。然后,再来一阵强风,把画打落在
地。
  唐花这时才把窗户捡起,重新装好。风又静止。
  唐花回头,看着神像画被吹落的地方,忽然发出“咦”的一声。
  卫凤娘在画被吹落时,也曾经注视那面墙。现在听到唐花发出惊呼,才警觉到自己也曾
看到些什么。
  她站起来,和唐花一起走了过去。
  那是墙没有错,但那泥土,却是刚补上去的样子。
  唐花拿起长剑,倒着用剑鞘向那补过的墙壁一敲,发出了空洞的回音。
  唐花向卫凤娘瞄了一眼,再用力一敲,水泥被敲下了一大片,露出一个洞。他再用力敲
,敲完又挖,居然挖出了一个身体可以钻进去的大洞。
  他走到火旁,捡起一根木柴,往洞里一瞧,两个人都傻了眼。
  那是一个人工挖的洞,斜斜的往下。
  唐花问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当然要。”卫凤娘道:“也许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一条通往外面的暗道也说不定。”
  其实,唐花早就知道这是通到那里的暗道,所以他立刻往内先爬进去。卫凤娘紧跟在后
面。
  爬了大概三十来丈,到了底部,底部很大,可以站人,他们站了起来,看到一个天然的
大洞穴。
  看了这个大洞穴,卫凤娘一阵兴奋,道:“咦?不晓得这个山洞通往那里?”
  唐花若有所悟的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这山洞通往那里。”唐花说:“我小时候就曾听说过,通往唐家堡有一条秘
道,后来为了安全封起来。”
  “为什么要封起来?”
  “因为知道的人一多,难免会泄露出去,万一被敌人知道,岂不麻烦?”
  “为什么不派人看守?”
  “派人看守有缺点。首先你要调度人,其次,这个人的武功要高,最怕的是这个人万一
被收买,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们是边走边谈。谈到这里,已经在山洞内转了好几个弯。然后,山洞变成笔直的往下
斜。
  他们小心翼翼的往下走,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眼前霍然有亮光的感觉。
  他们急步向前行。果然,晨光隐隐约约疏疏落落的透进洞里。
  他们看到浓密的杂草。很显然,杂草外面就是出洞的地方了。
  唐花拔出长剑,连同剑鞘一起将杂草压低,领先走了出去。
  这时雨已停,天空是一片深灰色。
  卫凤娘出了洞,发现是站在山腰里。她抬头往上看,那是一片笔直的悬崖。
  唐花指着那片峭壁说:“这就是我说的悬崖了。”
  卫凤娘大喜道:“那我们是已经下山了?”
  唐花深深的点了一下头,说:“一点也不错。而且不必经过唐棉他们四个人的考验。”
  卫凤娘高兴得拍起手来,说:“太好了!”
  唐花也笑了。不是为离开唐家堡而笑,是为了能骗过卫凤娘而笑。
  可惜卫凤娘一点也看不出来。
  唐花看了看山下面,那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斜坡,要走下去一点也不难。所以他说:“下
去很好走。下山以后,再走一两个时辰,就有一个小镇,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
  卫凤娘并没有专心听他讲话。因为她正在用心记住这里的地形。她想到,假如能看到无
忌,把这山洞的秘密告诉他……。
  想到这里,她内心忽然升起一阵感伤。一部份是因为想起了无忌,一部份是她想到自己
居然要利用唐花来逃离唐家堡,那是她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
  但如今她做了,而且还意外的发现山洞的大秘密,而且还准备告诉大风堂的人来利用。
  现实是多么的残酷。难怪她兴起了一阵感伤。
  她怀着这样的一份感伤,随着唐花走下山坡。一路上,唐花似乎看到卫凤娘心里的感伤
似的,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
  来到唐花说的小镇,已经是近中午的时分。他们草草吃了一顿午饭,唐花就说:“去睡
个觉吧,以后我们都要昼伏夜行了。”
  卫凤娘点点头,道:“要到达什么地方,我们才算安全?”
  “唐家堡又攻陷了三个大风堂的据点,他们的势力愈发庞大,我看,我们还要走四五天
才能真正到达安全的地方。
  “你是说大风堂的势力范围?”
  “是的,不然,我们随时都有被捉的可能。”
  卫凤娘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这种事急也没有用。土地就是这个样子,就算长了翅膀,一
天也只能飞走一定的距离,何况还要靠一双走多了会劳累的腿。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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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没落的大风堂

  赵无忌已经决定好,要去找司空晓风,跟他商量反攻的大计。他也决定好,每天都要以
一颗最充满活力的身心来上路,因为一上路,他必须经过很多唐家堡的势力范围。这些地
方,原来都是属于大风堂的,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他一点也不知道。所以他的行动必须非常
小心。
  好在这几天的势累,已经使得他的胡发长得又长又乱,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人认出他
是赵无忌。
  这个小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银杏。原因大概是镇口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吧,赵无忌
看到这棵树的时候,心中这样想着。
  这个镇离“风堡”大概有二十里路,所以本来是属于大风堂的,现在呢?无忌不知道。
不过,从镇内宁静的气氛看来,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似的。
  正午的阳光很强烈,路上行人很少,大概都在屋里用饭吧。家家户户的炊烟都在屋顶上
冒出,很安祥的样子。
  赵无忌随意的走进了一家面店,一个年轻伙计立刻走了出来,向他鞠着躬说:“客官请
里面坐。”
  他坐下,伙计马上送来一壶茶,替他倒上一杯,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随便。”无忌喝着茶,说。
  “客官是要大随便,还是小随便?”
  无忌听到伙计的问话,当场傻了眼。他生平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他。他看着伙计
道:“什么是人随便,什么是小随便?”
  “大随便嘛,就给你来一碗大卤面,小随便嘛,就给你来一碗小磨麻油酸辣抄手。”
  “你们这里也卖抄手?”
  “是呀!昨天才开始的。”
  “昨天才开始?”赵无忌问。
  “是呀,”伙计说:“我们店本来没有卖的。昨天开始,来了很多人都要吃抄手,我们
不得不卖了。不过,这东西蛮好吃的。”
  “昨天临时才卖,你们会它吗?”
  “不会呀,是有人来兜卖的。”
  “是唐家堡的人?”
  “客官你也知道呀?唐家堡的人生意经好快啊!”
  赵无忌听在耳里,苦在心里。他知道这家店的人,以前是属于大风堂的,但现在呢?是
全心全意投效唐家堡了吗?
  他很想用话来探听一下,但却一时不知用什么话来问才适合。那伙计看他沉吟不语,便
问道:“客官到底要不要来一碗?”
  “好吧。”赵无忌说。他想,还是暂时别问吧。
  不多久,伙计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抄手,放在无忌面前之后,退到一旁,看着无忌吃。
无忌吃了三只以后,伙计就走过来问:“好吃吗?”
  “唔,还不错。”
  “你喜欢吗?”伙计又问。
  无忌无一时没有回答,因为从他的话里,无忌听出了另有一番深意,他想了一想,反问
道:“你呢?”
  “我很喜欢。”伙计说:“你呢?”
  “我觉得很好吃。”赵无忌说:“不过我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不习惯吃辣的。”
  “不习惯?”伙计脸色忽然一沉,道:“不习惯也得习惯才成呀!”
  话毕,蓦地伸手向赵无忌胸前扎了过去。
  好在赵无忌在他发问时,已从他眼神中看出他另有深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又见他脸
色一沉,他早就运起内劲,蓄势待发,随时应付突变。
  如今那伙计一掌拍来,赵无忌双足用力一蹬,人已向后移出两步,稳稳的以扎马步的姿
势站住。
  然后,他伸出右掌,斜斜的作出一副随时可劈出去的姿态,道:“你为什么要偷袭
我?”
  “因为你不是唐家堡的人。”伙计说。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谁都可以看出来。唐家堡的人吃抄手,那会像你这样慢吞吞的吃法?”
  “我就算不是唐家堡的人,你也用不着杀我呀!”
  “用得着。”伙计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才刚接管这个银杏镇。这里原本是大风堂的势力范围;我们绝不让任何一个
残余份子留在这里。”
  这话听在赵无忌耳里,痛在心里。照这伙计的话,大风堂的人,大概都被他们杀了。而
且,很可能整个镇上的人都被杀了。
  好残忍的手段,他忍不住问道:“你们把镇上的人都杀了吗?”
  “只要肯归顺的,就没杀。”
  “哼,好个唐家堡,是唐傲叫你们这样做的吗?”
  “唐傲?唐傲是不会叫我们这样做的,他太仁慈了。”
  “那是谁?”
  “当然是比唐傲更有权力的人啰,不然,我们怎么敢公然的叫唐傲这个字?”
  赵无忌脑中立刻掠过一个老妇人的骄傲模样,口中说道:“是老祖宗?”
  那伙计一愕:道:“你也知道老祖宗?”
  “何止知道,还见过。”
  “哦?那你是唐家堡的人?”
  “不,我是大风堂的。”
  话毕,赵无忌斜向的手掌,忽然用力向前一击,他的人跟着飞起,掌风先到,跟着手掌
拍到,“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拍在伙计胸上。
  伙计口吐鲜血,双目圆睁,看着赵无忌。
  赵无忌道:“你能施偷袭,我当然也能。而且我生平是第一次偷袭人家。因为我太看你
不顺眼了。唐傲的名字,也是你可以随便乱叫的吗?”
  那伙计只是张大嘴巴与眼睛,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然后,他整个身躯往后倒了下去。
  就在伙计往后倒的时候,赵无忌蓦地飞身下扑,扑往他刚才吃东西的桌子底下。
  而也在此一刻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暗器随着破空呼啸声,飞了过来,其速度之快,有的
还打中了犹未倒至地上的伙计身上。
  赵无忌人在桌底,两手伸出,握住两只桌脚,用力一举,从右至后运转起来。
  他把桌子舞动得正是时候,因为第二波的暗器就在这个时候袭向他。
  叮叮咚咚的,所有的暗器都打在桌面上。
  赵无忌在舞动桌子时,已经看到一共有八个人分别站在他的四周。他用力把桌子掷向其
中的一个,人就往相反方向跃去,人在空中,长剑已拔出握在手上。
  他一声不哼,长剑连挥,“飕飕”两声,已划破了两个人的衣服。
  跟着,他又往旁边跃过去,又是两剑,把另外两个人也解决掉。
  他的速度非常之快。他一下子杀了四个人之后,那张桌子才被飞向他的人一掌击中。
  就在木桌被击飞的时候,赵无忌的人已跃向那个方向,长剑如一溜流星般,划破那人胸
膛,他再一收一放,已把那人旁边的一个人杀死。
  剩下的两个人,一看势头不对,连忙飞身往后面的方向逃走。
  赵无忌此时已无名火起,那容他们逃脱。
  只见他的右脚在地上一蹬,人已像一只大鹏鸟般飞了过去,长剑连点二点,逃跑的二人
后背偏左的地方已被刺中,“砰砰”两声便倒了下去。
  看着这两个人倒下之后,他的怒火并未平息,相反的,他的怒气更为炽烈。
  唐家堡竟然欺人至此!大风堂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他愈想愈气,突然走到大厅的柱子旁,运起内力,一掌击向枉子。然后,他分别走向另
外三根柱子,用力猛击。在击向最后一根时,他的人已运起轻功,一跃而离开。
  他的人到了街上,脚一站定,房子便哗啦啦的倒塌下来,那轰然的声音,引来了群众的
围观。
  赵无忌待房子倒下的声音消失之后,对着群众高声说道:“你们是唐家堡的人吗?”
  群众没有人回答,有的脸露惧色脚步已经往后移,准备逃走。赵无忌看在眼里,长剑一
伸,道:“谁敢逃走?”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我是大风堂的赵无忌。大风堂是不能被人家欺侮的!唐家堡的下场就有如此屋!”他
指着倒塌下来的屋子说道。
  此语一出,围观的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有的把头低了下去,有的则眼露希冀的神色,
似乎在期待赵无忌有所表现。也有几个人脸露不屑,似乎在说:大风堂那么多人都被唐家堡
打败躯走了,你一个赵无忌起得了什么大作用?
  赵无忌的火气发泄过了,怒气已消,看着这些人的各种表情,忽然升起一阵无力的挫折
感。
  真的,这些人只是做生意的,谁的势力大,他们就依靠谁,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总不能生意不做,去依赖一个消失的势力,替自己惹来一身烦恼吧?
  而且,一个人真的能起什么作用?他现在能把留在这镇上的唐家堡势力驱走,但他离开
以后呢?或者唐家堡的援兵到了?
  一切都必须靠实力,什么人也不能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早点和司空晓风见面,共
商大计,早日把势力范围从唐家堡手上抢回来。
  他这时才想通这点,已经迟了。因为他的重话已经说在前面,想收也收不回,他站在街
头,忽然自己竟然觉得尴尬起来。
  他想再说几句圆场的话,但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低下头的人见他没有表示,又抬起头
看着他。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们大风堂一定会收复这块失土的,你们好自为
之吧。”
  说完,他收剑,把剑扛在肩上,缓缓往前走了过去。
  走到黄昏,他又来到另一个小镇。他不知道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因为镇口既没有什么
特殊的东西,也没有木牌标示。
  他只知道一件事,一件他不太想去探究结果的事。
  这个镇相当大,大概有二百多户人家,但是,他一眼看过去,街道很冷清。
  黄昏了,假如是一个热闹的小镇,早已张灯结彩了。可是如今呢?这个镇却显出萧条的
样子。
  他走进去,迎面两旁的房子是紧闭门户的,再走过去,有一栋房子已然破裂。这栋破裂
的房子是不应该破裂的,因为看那木头,都是很新的。
  为什么房子会破裂呢?
  他走近一看,发现破裂的痕迹是人为的,是有人故意把房子敲破的。
  房子里没有灯,当然也没有人。
  他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于是,他右弯左拐的,走到一个路边摊子,那是卖面的摊,一
个小灯笼挂着,一个老头坐着,一个客人也没有。
  老头看到赵无忌,热络的起来招呼。
  赵无忌坐下,叫了一碗牛肉面。
  面很辣,但没有辣椒应有的香味。这表示老板处理辣椒并不高明。要不,他以前是不卖
辣的,最近才卖,所以才烧得这么差劲。
  “你以前卖的牛肉面是不辣的,对不对?”赵无忌忍不住问。
  老头走了过来,坐在赵无忌旁边,道:“客官以前来吃过?”
  “没有,我第一次来到这里。”
  “哦?客官的嘴好厉害,一吃就知道了。”
  “你的摊子这么陈旧,这表示你的生意一定做了很久,可是这辣味嘛,却一点也不香,
假如用这样的口味来招徕客人,我想不到三个月就要收摊了。”
  “客官说得一点也不错。”老头说:“可是,唉——”
  老头长叹了一盘,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赵无忌问。
  “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老头说:“你既然是外地来,我就跟你说吧。”
  赵无忌放下筷子,静听老头细说端详。
  “是这样的。”老头说:“以前这镇是大风堂的势力范围,我们按时缴纳费用,一切都
很正常,生意也很与产隆。但是在几天前,大风堂被唐家堡打跑了,这里变成由唐家堡来接
管。这几天,我们这里根本就什么生意也没有。”
  老头停了一下,又说:“你看到街头上的房子吗?”
  赵无忌点头。
  “他们有的公然反抗唐家堡,所以房子被打破,人也被捉了。有的则表面听从唐家堡的
话,但暗地里却偷偷溜跑了。”
  听了这番话,赵无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果然没有错,一切都因为大风堂的势力衰退,唐
家堡的势力兴起而引起的。
  “唐家堡的人这么凶恶吗?”赵无忌问。
  “还有更凶的呢!”
  “哦?是什么事?”
  “镇前有个卖杂货的老头,姓张,这张老头有个女儿,今年十七岁,长得很标致。镇上
的年轻人都对张姑娘很有兴趣,很多人都提过亲,但都被张老头拒绝。”
  “为什么?”
  “张老头说,他女儿从小就许配了给大风堂一个分堂堂主的儿子,叫什么,什么来着?
嗯——”
  老头用手连连抓头,道:“叫李鸿飞的。”
  “李鸿飞?”
  “客官认识他?”
  “不,听过而已。”
  其实,赵无忌是认识李鸿飞的,只不过他不想表露自己的身份而已。所以他又问:“后
来呢?”
  “后来大家就打消了提亲的念头。但是,最近唐家堡的人来了,其中有个分坛坛主,叫
缪博勇的,他一来,就看上了张老头的女儿,说非娶她不可。”
  “那张老头怎么辨?”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
  赵无忌并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在感伤的时候,最好不要打岔,让他先把感
伤的情绪发泄一点。
  面摊老板感叹了一会,又道:“明天一早,那缪博勇就要来迎娶啦!”
  “他们怎么不学别人一走了之?”
  “走?怎么走呀?”
  “二只脚在人的身上,走还不简单?”
  “八个恶汉把你家前后门看守着,你怎么走?”
  赵无忌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困境是在那里,他只是随口一问:“其实,大风堂势力已
经没落,张老头把女儿嫁给这位新贵,不是挺好的吗?”
  “客官的话是不错呀,只是,人各有志呀,有些人是忠于大风堂的,脾气又倔,劝不听
的。”
  赵无忌听到这里,已经决定要去帮这张老头的忙。所以,他向老板问明了张老头的房子
位置,帐付了之后,就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夜色早已笼罩了整个小镇,面摊上的小灯笼灯光非常微弱,使得赵无忌看不到面摊
老板的一个表情。
  ——一个很要命的表情!

  赵无忌走得很慢,他依旧是用那个把剑扛在肩上的姿态走。
  镇上的灯火已然亮起,虽然不太热闹,但也颇像是个小镇的夜晚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暂时先不要去张老头那里,先找个地方休息。
  ——这个决定更要命!比面摊老板的笑容更要命!因为这个决定,给了面摊老板充裕的
时间,来进行他那个要命表情下的要命阴谋。

  木板床一点也不算舒适,但赵无忌就是喜欢睡木板床,因为木板床可以使他的腰挺直,
这是练武人最需要的事情。
  躺在木板床上,他的心又飞回了大风堂的赵公馆。飞回赵公馆内那张他睡了十多年的木
板床上。
  想起了木板床,他当然又想起了另一张床。一张比木板更有诱惑力更舒服的床。
  新床。
  他和卫凤娘的新房里的新床。他早就好奇的去看过。可惜的是他连一晚也没有睡过。
  如果江湖上没有唐家堡,就会没有了他爹爹壮烈牺牲的事,他的婚礼就会像所有的婚礼
一样,快快乐乐的举行,他就会高高兴兴的睡到那张新床上。
  如果江湖上没有唐家堡……。
  他没有叹气。因为他忽然想到,唐家堡一定也有人在想,如果江湖上没有大风堂……。
  这不是有没有的问题,没有了唐家堡,也许会有陈家堡,会有李家堡。
  这是势力的问题,必须让自己的努力弄得更大,大得什么堡都实际存在却又好象不存在
的样子,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所以他才决定要去营救张老头和他的女儿,他要把大风堂的势力留存在这里。而且要让
这里的人看看,大风堂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衰弱。
  他计划初更时分,以张老头的亲戚身份去他家,然后表明身份,跟张老头一起把守在门
外的人杀掉,留下警告的话,再把张老头带到司空晓风那里,把他安顿下来,找到李鸿飞,
和他女儿成亲。
  毕竟,这么忠于大风堂的人,在这样的时机里,实在是太难找了。

  初更。
  赵无忌将自己打扮好,精神奕奕的往张老头家里走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张宅门前两个大灯笼,红红的张字非常醒目。
  门前,果然有两个拿着刀的劲装男子在走来走去。
  他径自走了过去。其中一个男子伸手把他拦住,态度很凶恶的问道:“你找谁?”
  “这里的主人呀!”他指着张宅说。
  “你找他干什么?”
  “我是来道贺的,听说他明天要嫁女儿,我是他的远房亲戚。”
  那男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赵无忌几眼,才道:“进去吧!”
  门是开着的。赵无忌用力敌了三下门,再轻轻敌了两下。
  这是大风堂的暗号,表示是同路人来了。
  门开了。一个体形硕大的中年人抬头看看赵无忌,他头上戴了一顶瓜皮帽,帽沿压得很
低,压到耳朵的地方,所以看不见太阳穴。
  中年人看着赵无忌问道:“你……”
  “我找张老爷。”
  “张老爷?”
  “是呀。”
  “我姓张,可是不是老爷。”
  “你有个女儿明天要出嫁吗?”
  “是的。”
  “那我是找你的,因为有人叫你做张老头,所以我……”
  “我五十几了,大概是练武的关系,看起来比较年轻。”他笑着对无忌说:“请进来说
话。”
  他领着无忌走进前院,进入中堂大厅。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怎么一个人
也没有?”无忌问。
  “都走光了。”
  “为什么?”
  “怕死嘛!”
  无忌不说话了。谁不怕死?怕死是人之常情,面对这种事,连责备的话也不能说。
  不过,无忌却好奇的问了一句话:“外面的人让他们走吗?”
  张老头愕了一愕,才道:“是呀。”
  “你为什么不化装成佣人的样子走?”
  “我能吗?”张老头苦笑一下,指指自己的身材,说:“我这么胖,谁都认得出来。”
  “你就这样看看你女儿嫁出去?”
  “我有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人家。”
  “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打不过?”
  张老头又是一愕,道:“用得着打吗?”
  “用得着。”
  “为什么?”
  “因为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个人守在外面,看他们的样子,武功不怎么样。”
  “真的?”张老头问、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
  “你女儿呢?”赵无忌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在房里。”
  “你去叫她出来。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你?你是谁?”
  “我是赵无忌。”
  “你就是赵无忌?”
  “怎么,不像吗?”
  “不是,我是太高兴了。”张老头嘴里说高兴,脸上却依然没有高兴的表情。
  说着,张老头就移动脚步往里面走,边还回头说:“我这就去叫小女出来。”
  “等一等。”
  张老头停步,转身看着无忌。
  “你们顺便收拾一下行李,我们马上走。”
  张老头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很快的,张老头就带着一个女子出来,二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用布包扎好的行囊。
  赵无忌愕了一愕,因为他们出来得太快了,好象行李早就包扎好,拿了就出来的样子。
  那女子大概在十七八岁,长得很俏丽,但却带着一点风尘的味道。这点又让无忌愣了一
愕。
  张老头轻轻拍了一下他女儿的背,说:“叫赵公子。”
  “赵公子。”女子的声音很清脆。她的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赵无忌看,看得赵无忌有点
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走吧。”
  “好。”张老头说,拖着他女儿跟在赵无忌身后。
  赵无忌推开门,门外的两个大汉立时冲近,阻挡住去路。无忌拔剑,二二口不发的就
“刷刷刷”连玟三剑。持刀约两个大汉,刀还没来得及阻挡,胸前就分别被划破了三道缺
口。
  他们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胸,又看看对方胸前被划破的衣服,二人对望一眼,忽然发足狂
奔而去。
  无忌身后传来了那女子拍手叫好的声音。
  好镇定的一个女子,无忌心想。
  他把剑插回剑鞘,左手拿着,往肩上一搭,回头对张老头父女说:“走吧。”
  张老头的女儿嫣然一笑,急步走到无忌身旁,说,“你的武功好好啊!我要跟你一起
走。”
  说着,就伸手拉住无忌的手。
  好柔软的手指,轻轻的握着无忌,无忌觉得很不自在,想甩开。
  只可惜他甩得慢了一点。
  那只本来柔软无比的手,忽然间变得有如钢铁般坚硬,五指中的四指,紧紧压着无忌手
背,拇指则压在虎口的穴道上。
  无忌的右半身,立时软瘫下来,一点力道也发作不出来。
  他诧异的侧过头去看着那女子。女子一笑,道:“你中计了!”
  无忌一听,左手立时一动,想用肩上的剑去挑开女子的手。
  可惜他依旧是慢了一步。
  张老头在他的左手有动作的时候,右手已经伸出,奇快无比的搭在无忌肩上。他的手有
如一把钢爪,紧紧的抄住无忌的肩骨,令得无忌的左边身体也软了下来。
  女子嫣然的笑容,忽然变成了奸邪无比的笑容。
  “你们是什么人?”无忌问。
  “我们?”女子的笑容更带着一丝淫荡之意,“我们当然是来捉你的人啰。”
  “唐家堡的人,都是用这种不要脸的方法来捉人的吗?”
  “那可不一定,”女子说,“对你嘛,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无忌不出声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太不小心了。从张宅的门口,到进去住宅里面,那么
多可疑的事情,他却连一点怀疑之心也没有。他一心一意只想早点救人,他太傻了!
  傻得连唐家堡怎么可能只派二个人,就守在门口来捉忠于大风堂的人这件事,居然忽略
得一乾二净。
  而且,一个良家父女,怎么会有那么邪淫的笑容?晚上了,张老头怎么还戴着帽子?他
戴帽子故意盖着太阳穴,目的是为了隐藏隆起的太阳穴,让自己看不出他是会武功的人啊!
  现在想到,有什么用?一切都太迟了!
  无忌忽然觉得好恨,恨唐傲。为什么放了他,又派人来捉他?他忍不住问:“是唐傲派
你们来捉我的吗?”
  女子笑容满面,说:“我不知道,你问我老公好了。”
  “你老公?”无忌问。
  “就是我呀!”张老头说。
  “你?”无忌转过头去,看着张老头。
  张老头咧开嘴巴,笑着点头。
  无忌忽然想起了他是什么人了,立刻道:“我知道了,你是张大嘴。”
  张大嘴又笑了,嘴巴张得更大。他说:“不错,我就是张大嘴。她就是李无艳。”他指
了指站在他对面的女子说。
  “那个卖面的老头就是胡贩?”无忌说。
  “完全说对了。只可惜你现在才想到,已经来不及了。”
  江湖传言,胡贩、张大嘴、李无艳,是一个暗杀组织的三个负责人。只要肯出钱,就会
替任何人作事。而且只看钱,其它六亲不认。
  还有一个传说,就是胡贩和张大嘴的老婆,都是李无艳。
  “想不到唐家堡居然要找你们来对付我。”
  “嘻嘻。”张大嘴又咧开大嘴笑道:“你错了。不是唐家堡出钱要我们对付你的。”
  “不错,”李无艳说:“是我们想替自己找点财路,主动捉你,好向唐家堡要钱的。”
  “为什么?”无忌问。
  “为什么?”李无艳说:“唐家堡目前正在密锣紧鼓的对付大风堂,你是大风堂的主要
角色,捉了你,岂不是大功一件?你想唐家堡会给我们多少钱?”
  一说到钱字,李无艳和张大嘴就相视大笑起来,彷佛一大堆钱已经堆在他们面前似的。
  “都怪你自己啦,”张大嘴说:“谁要你在银杏镇上逞英雄,大声说出你自己的身份?
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赶来这里,预作安排了。”
  “不过,”李无艳似乎在和张大嘴一搭一和,说:“也只有你这么蠢的人,才会被我们
骗到。”
  无忌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露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怎么啦?”李无艳说:“你瞧不起我们的手段吗?”
  “怎么会?”无忌说:“任何能捉到对手的手段,都是最好的手段。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张大嘴问。
  “只不过你们这次是白费心机啦。”
  “白费心机?为什么?”张大嘴又问。
  “因为你们一个钱也拿不到。”
  “哦?”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说。随着声音,卖面的胡贩走了过来,他走到无忌面前,
说:“当然是一个钱也拿不到,因为我们会拿到很多个钱。”
  “不,”无忌说:“你们什么也拿不到。”
  “为什么?”李无艳说:“难道你现在能逃得了吗?”
  “我不必逃。你们把我捉去唐家堡好了。我保证你们除了白费气力、白费精神、白费粮
食来填饱我的肚子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我们会相信你的话吗?”张大嘴说。
  “信不信在你们,到时候别怪我没有先通知你们。”
  “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们相信你?”李无艳问。
  “我刚从唐家堡出来。”
  “真的?”李无艳说:“你怎么出得来?”
  无忌还没有回答,胡贩就抢先说:“不,应该问你是怎么进得了唐家堡的。”
  “我怎么进去,其实一点也不重要,”无忌说:“对你们而言,我怎么出来才是最重要
的事。”
  “好,你说你怎么出来的?”张大嘴说。
  “是唐傲放我出来的。”
  三个人都同时瞪大眼睛,以不置信的表情看着无忌。
  “你们如今又要把我捉回去,”无忌又说:“岂不是白费心机?”
  六只眼睛依然瞪得很大,然后,张大嘴忽然大笑起来,说:“你这种故事,想编来骗我
们?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是吗?”无忌说:“你怎么还不死?”
  张大嘴一听此言,脸上笑容立时止住,变成怒容。他的右手把无忌的肩胛骨捏得更重,
说:“死的是你。”
  无忌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的表现,就好象张大嘴并没有捏痛他似的。
  “假如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无忌木然的说:“死的不会是我,因为你们需要我活着
好。”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在耍嘴皮子上啦,”胡贩说:“我们绝不会相信你的话的,你也少
讲话。”
  说完,他走到无忌面前,伸手在他身上连点数点,点完之后,又说:“你现在除了两条
腿可以走动以外,什么力气都运不起来。走,跟着我们走。”
  然后,李无艳和张大嘴把手松开,一起往前走。
  无忌运了运劲,果然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只好乖乖的跟在他们后面走。他知道,如果
不走,只有自讨苦吃而已。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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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0 19: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三章 白玉雕龙

  唐花与卫凤娘昼伏夜行,经过了十天时间,已经回到了她的居所。
  所谓居所,其实就是赵公馆。卫凤娘虽然和赵无忌没有拜堂,但对她来说,她已经是赵
家的媳妇,所以她的家,就是赵公馆。
  自从赵简死后,赵无忌和他妹妹又不知所踪,赵家的佣人是早就离开了。赵千千曾经回
来过,看到门庭的蜘蛛网密布,她连脚步都没有停下,便立刻投奔司空晓风那里去了。
  因此,唐花和卫凤娘抵达时,赵公馆已像一间破落户似的,站立在清晨的阳光之中。
  唐花落力的清除蜘蛛网等污秽的东西。卫凤娘则细心地清理房间。
  等唐公馆看起来已经不像破落户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
  唐花问卫凤娘要不要出去吃饭,卫凤娘说她不饿,于是,唐花说:“我到外面走走,待
会带点小菜回来。”
  “好。你不必急。”卫凤娘说着,眼睛却怔怔的望着照在庭园中的晚霞光采,心思似乎
飞回那往日的日子里。
  唐花不发一言的离开。他很快的就找到了白玉斋,更找到了白玉斋的主人白玉奇。
  唐花把从唐家堡带出来的一张纸递给白玉奇。那是赵简写的一张字条,他对白玉奇说:
“你能模仿得出来吗?”
  白玉奇看了看上面的字,点了点头,说:“除了你我之外,保证普天之下没有第三个人
看得出来是我写的。”
  “不,我保证有第三个人看得出来。”
  白玉奇瞪大眼睛,以疑惑的口吻说:“我还没写,你怎么这么肯定的说有人看得出来
呢?”
  “因为是有人叫我拿来的,叫我来的人难道会不知道?”
  白玉奇笑了,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他说:“是谁?”
  “唐傲。”
  “哦?那你是……”
  “我叫唐花。”
  “啊!对不起,怠慢怠慢了!”
  “别客气,我是奉唐傲的命令来,不是要你照抄这上面的字,而是要仿上面的字体,写
一本日记。”
  “日记?”
  “是的。所以你必须找到发黄的纸,绝不能让人看出是新纸,要像旧的。”
  “我明白了,你要我写什么?”
  唐花把内容对白玉奇说了出来,之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急吗?”
  “愈快愈好。”
  “明天一早。”
  “明天一早?这么快?”
  “你知道我有个外号吗?”
  “叫什么?”
  “叫通宵快手。”
  “好,那我明天一早来拿,还有,纸的尺寸不能太大,要能装进这么大的方圆之内。”
他比了比白玉雕龙的机关开口大小给白玉奇看。
  “一切照办,你明天准时来就好了,保证一点差错也不会出。”

  第二天一早,唐花就拿了那本假造的日记,兴冲冲的往赵公馆走回去。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急马奔驰的声音。他觉得有点诧异,头也没回
便往旁边让。
  但那奔马似乎是冲着他来的,因为那声音竟然也跟着他转向一旁。
  他连忙转身,站稳马步,注视着迎面而来的马。
  那骑士的骑术非常高超,急如飞风的马在冲近唐花身前三丈左右忽然在他一拉缰绳时,
顿时止步立定。骑士立刻翻身下马。
  唐花以为是来袭击他的,所以右掌已然摆好架势,随时都可以挥掌击出。
  但那人一下马之后,立时屈膝向唐花行了个礼。唐花一看他行礼的动作,就知道是自己
人,连忙问道:“有急事?”
  “是的。”
  “说。”
  “唐公子请你把白玉雕龙的计到延后两天执行。”
  “为什么?”
  “因为有几个不识相的人,又把赵无忌扳回害家堡去,想领钱立功。”
  “哦?”
  “唐公子已经把那三个误事的人杀了,也把赵无忌放走。”
  “那为什么还要把计划延后?”
  “我是日以继夜赶快马而来,但赵无忌却是缓缓而来,唐公子说怕万一计划执行太早,
那姓卫的女子等不及告诉赵无忌,就告诉了别的大风堂的人,那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你估计赵无忌什么时候可以回到这里?”
  “两天以后的黄昏时分应该可以到达。”
  “好,那我就晚两天才执行,你回去复命,请他们放心。”
  “是。”

  唐花回到赵公馆,先把日记塞进白玉雕龙的机关里,再偷偷放进赵简书房的暗室里面,
这间暗室,当然是上官刃泄露给唐缺知道的。因为上官刃认为,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在那里出
手杀赵简,是让他们相信自己的最好手段。而且,赵简死了,这个暗室也没什么好守秘密的
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唐家堡居然还会利用这个暗室,来实施一个严重打击大风堂的计划。
  一切准备就绪,唐花就只有等待时机的来临。他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故意带着卫凤娘在
赵公馆四处走动。而在赵无忌预定抵达的当天下午,吃过午饭之后,他带着卫凤娘逛到了赵
简生前的书房。
  在书房里,他故意到处摸摸碰碰,一副好奇的样子。忽然间,他碰到了打开暗室的机
关,机关缓缓移动。
  他故意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叫。
  卫凤娘立刻转头去看,也跟着“咦”了一声。
  那本来是一个书架,触动机关之后,书架便往旁边移动,露出了一面凹下去的小墙。就
在这个空隙里面,摆着一只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的白玉龙。
  唐花伸手把雕龙拿出来,和卫凤娘一起把玩。
  卫凤娘赞赏之余,说:“这么漂亮的一条白玉雕龙,怪不得要放在这个暗格里面来。”
  “是呀,”唐花附和的说:“不过,这外面也有很多精品,不亚于这个雕龙,为什么偏
偏要摆这个呢?”
  “对呀,为什么?难道还有别的秘密?”
  “说不定哦。”唐花说:“我来检查看看。”
  他用手在龙身上来回摩搓,故意摸了片刻,才触动龙身上的机关,轻轻的响起“拍”的
一声之后,龙肚的中央跳出来一块小玉。
  他伸手入内,拿出了那本假造的日记。那是折叠过的,他把日记摊成原来的大小,交给
卫凤娘。
  卫凤娘摇了摇头,把日记推还给唐花,说:“我不要看。”
  “为什么?”
  “这么机密的东西,我还是不看的好。”
  “还是看看比较好,收藏得这么秘密的东西,一定是记录着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看
呢?”
  卫凤娘有点犹疑了。地想了想,说:“你看好了。”
  “我看?”
  “是呀,你看我看还不是一样?”
  唐花笑了笑,说了声好,就开始翻阅日记。由于日记经过折叠,所以翻动起来很费事。
唐花每翻几页,都必须用手指沾沾舌头的水份,才能顺利的翻阅下去。
  其实内容是他早就知道的,他只不过装得跟真的一样而已。
  好不容易翻完了,他面色凝重的看着卫凤娘。卫凤娘好奇的说:“怎么啦?”
  “太可怕了,你自己看好了。”
  卫凤娘看看,脸色大变起来。
  原来这日记记载了赵简生前最后一个月的事,其中最重要的,是下面这几天的摘录。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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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0 19: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四章 赵简的假日记

  我发觉我的身体真的愈来愈不成了,我决定牺牲我自己,来成全大风堂的璃业,可是怎
样的牺牲最有价值呢?拼命的杀唐家的人?还是有别的方法?
  我找来了司空和上官,三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上官刃提出了一个卧底的方法,他
说,既然我要死了,干脆在大风堂里找一个人,带我的人头去投靠唐家堡,做成是他杀我去
投靠的,唐家堡的人一定会相信。
  我们三个人都同意这个做法,但是,派谁来执行这件事呢?要杀我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除非是跟我很熟的人,才有机会。
  我们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我才对他们说,应该由他们之中的一个来执行。
  司空立刻摇头,说他绝不干。
  那就只有上官了。他很勉强的答应了。

  我的身体真的是愈来愈坏了。我一再催促上官赶快进行我们的计划。
  我们把这个计划定名为白玉老虎,把真相写在纸上,存于白玉雕的老虎身中,以备将来
上官作澄清身份时的证据。
  一切都准备好了,上官却迟迟不动手。我真担心,万一我的病征被大家看出来,传到唐
家堡去,对于白玉老虎的计划,就会有妨碍。
  但是,上官却说,一切等无忌的婚礼举行过再说。我当然同意,能看到无忌成家,这是
我最后的心愿了。

  这几天我都在想,怎么样才能把白玉老虎的计划做得轰轰烈烈的,让江湖上都知道这件
事,可以更稳定上官投靠唐家堡获得的信任。
  我忽然想到,有什么比在无忌的婚礼中,我突然被杀的消息,更轰动的事?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但却对不起无忌,也看不到无忌成家的热闹场面。
  但是,反正无忌已经成家,我也死而无憾了。
  我唯一的痛苦,就是不能把这件事对无忌说,让他事先有心理准备。但这也是无可奈何
的事。
  我下定决心就在这天被杀。上官也同意。

  明天就是无忌的大喜日子,也是我的死期。面对死亡,我竟然连害怕和悲哀的感觉都没
有。我只怪老天无情,既然给了人生命,为什么又给人疾病的折磨呢?
  想着这个问题,我不经意的走到了上官的客房。我推门进去,看不到上官的踪影。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忽然看到桌上有一包药粉似的东西,打开了放在桌上。我走
近一看,果然是药粉。
  我闻了一闻,很奇怪,味道我很熟悉。
  我去找来一杯茶,把一点药粉放进去,药粉一下子就溶化了。
  我喝了一口,不错,这就是我所说的熟悉的味道。
  我蓦地心头起了一阵恐惧之感。我连忙又沾了一点药粉,拿去请教镇上的大夫。
  大夫检查了一下,说是一种慢性毒药,可以让人家感到身子虚弱、发烧……。
  我听不下去了。因为这就是我的病症,我的不治之症的感觉。
  我立时升起满腹疑团:上官为什么会有这种药?吃了这种药怎么跟我的病症一模一样?
难道上官他……。
  我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上官和我出生入死的打了多少年仗,怎么会这样对我?
  为了什么?为名?大风堂的名望已经够高了。为利?大风堂有他终生花费不完的钱财。
  那到底为什么?
  我想不出任何一个他会陷害我的理由。
  然而,证据确确实实,而且,带我的人头去卧底的方法又是他提出的……。
  天呀!事情怎么会这样?
  我想找司空来谈,但他却要明天才能到。我想找无忌,但却到处都找不到。
  我能做什么呢?明天小心一点,还是找解药来解毒?大夫说,这种药如果服用少许超过
半年,神仙也救不活。
  死,我是死定了。但,假如上官还利用我的人头去作为进入唐家堡的晋身符,我是多么
的不甘。
  然而,时间真的无多了,加上我的体力又如此不济,我是绝对对付不了上官的。
  有什么办法?
  我苦思了一夜,除了把这日记藏起来,放在这只白玉雕龙里,假如我死了,期待有朝一
日,无忌能到书房来,发现这个秘密,替我报仇。
  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敢把日记或者留下话给这里的佣人,万一交待的,早已是上官的心腹,岂非不妙?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苍,希望让无忌能发现我的日记,不要被白玉老虎骗了,要
认清上官的真面目,不然,大风堂就完了!

  大风堂真的完了!
  这是卫凤娘看完日记之后的第一个感觉。
  她合上日记,心中乱成了一团。
  怎么办?到那里去找无忌?她一定要把消息告诉无忌,愈快愈好。不然,大风堂真的要
完了!
  她脸上的表情,已全部泄露出她内心的焦急之情。唐花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毕竟,白
玉雕龙的计划,马上就要接近成功的边缘了。
  他脸上不露喜悦之情,反而很沉重的对卫凤娘说:“你一定在想,到那里去找赵无忌,
对不对?”
  卫凤娘忽然以感激的神情看着唐花,说:“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唐花笑笑,说:“你吩咐的事,我有那一件办不到的?”
  当然没有。而且,无忌正在前往这里的路上,要找他,简直是比伸手摸摸鼻子还容易的
事。
  “真的?”卫凤娘兴奋的叫起来。
  “当然。”唐花说:“我出去联络一下,回来告诉你好消息。”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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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0 19: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五章 中 计

  唐花当然了解卫凤娘焦急的心情,所以他只是随便去打了个转,就返回对卫凤娘说:
“你运气真好,据说赵无忌已经在回来这里的路途上,而且很可能明天就到。”
  卫凤娘听了当然很高兴,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有个问题不得不问:“你是怎么知道
的?”
  “这还不简单,这里是大风堂的根据地之一,一定会有我们唐家堡的卧底的人,对不
对?”
  卫凤娘没有说话,因为这绝对是对的。
  “我只要问问卧底在此的人,不就知道了?他们一定每天和唐家堡联络,像赵无忌这种
大人物,怎么能不被唐家堡在各地的人追踪去向?”
  这倒是真的,但唐花不是已经背叛了唐家堡,带着自己逃走吗?难道唐家堡在这里卧底
的人不知道?卫凤娘把这个问题向唐花提出。
  唐花的解释也很合情理,他说:“我唐花从未来过这里,这里的人也没见过我。而且,
他们只认识联络暗号,从不认人。”
  这下,卫凤娘放心了。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明天的来临,好把这个惊人的
天大消息告诉他,让他去找上官刃算这笔血帐。
  唐花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他看出她期待早点看到赵无忌的焦急心情。所以,当卫凤娘
以感激的眼光看着他的时候,他不等她开口道谢,就说:“你不必谢我,我是心甘情愿替你
做事的。”
  卫凤娘的眼中几乎滴下感激之泪了。
  唐花又说:“我知道,赵无忌回来之后,我留在这里很不方便,所以……”
  “你要走?”卫凤娘问。
  “是的。”
  “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留在这里很不方便。”
  “怎么会?你是救我出来的人,而且又帮我这么多忙,无忌也一定很感激你的。”
  唐花做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我不要他的感激,我只要你……”
  “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心里,只有无忌一个人,这是我早就跟你说过的。”
  “我不强求什么,我只要你心里偶而会想起我一下就足够了。”
  “我一定会时常想起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唐花又露出苦涩的笑容,说:“你只记得我的大恩大德吗?”
  卫凤娘沉默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唐花。
  唐花却说:“算了,反正我都准备离开了,一切都不再有什么意义了。”
  卫凤娘看着他,良久良久,才说:“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
  “现在?”
  “再待下去,我会疯掉。”
  卫凤娘又沉默了。
  “你保重。”
  唐花的音调带着哽咽的抖音。卫凤娘再也忍不住,眼泪潸潸的流了出来。
  唐花却头也不回的迈开大步,踏出了赵公馆。他的演技真是一流的。
  赵简的日记也假造得太像真实的了。唐家堡的实力,确实是非同小可的,怪不得卫凤娘
会坠入圈套之中,一点也没有察觉任何可疑之处。

  收到唐花的飞鸽传书,唐傲真是高兴极了。一切事情都完全依照计划发展,这真是让他
心花怒放的事。从收买上官刃开始,到毒杀赵简,又到如今的设计让赵无忌来消灭上官刃。
事情简直就在掌握之中,他怎么能不乐?
  他唯一还有点担心的事,是赵无忌是不是上官刃的对手。对于这个问题,他当然也有解
决的办法,现在,他就开始他的下一步。
  要进行下一步计划,说起来并不难,他只要找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个人是个女人,上官刃的女儿,上官怜怜。
  上官怜怜是他和上官刃谈到背叛大风堂的事情时认识的。
  他对上官怜怜可以说是一见面就喜欢上她。但是上官怜怜却对他若即若离,令他捉摸不
出她的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他一点也不急。因为,对于成家的事,他一向以立业摆在前面。所谓立业,就是要
消灭大风堂,完成霸业。
  所以他对上官怜怜,一直都以爱护她的态度来对待,并不希望她很快的就对他也付出感
情。
  他喜欢细水长流的感情,不喜欢轰轰烈烈的爆发之后又冷却。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上官刃曾经答应过他,只要完成霸业,他一定会把女儿许配给他
作妻子。
  然而,不急归不急,他却不能容忍上官怜怜喜欢上别人。
  但偏偏上官怜怜却喜欢上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又偏偏是他的死对头。
  这个人当然就是赵无忌。
  所以唐傲恨赵无忌。他的恨,是可怕的恨,不是普通的恨,会马上杀了对方。唐傲却不
希望赵无忌痛快的死。
  他要折磨他,让他后悔,让他在悔恨之中度过一生。因此他在唐家堡放走赵无忌,又安
排白玉雕龙的计划,来让赵无忌去杀上官刃。
  他有方法让赵无忌杀了上官刃之后,发现这是唐家堡的阴谋,让他悔恨不已。
  一个人在悔恨的时候,武功就会大打折扣,他约赵无忌决斗的日期之所以在那么后的日
期,就是要安排白玉雕龙的计划,令赵无忌心神恍惚,然后再击败他。让他的意志崩溃。
  这是他的如意算盘。
  世事会如他所料吗?这点只有天知道。不过,他却满怀信心。
  现在,他也是满怀信心的踏入上官怜怜的房间。
  上官怜怜自从为了救她父亲,挨了赵无忌几乎刺穿喉咙的一剑之后,一直躺卧在床,身
体虚弱得不能走动。
  上官刃要去接收上官堡,她在唐傲的力劝之下,没有坚持跟去。因为唐傲要她多休息几
天,随后他再护送她前往。
  连上官刃都同意的作法,上官怜怜又怎么能反对?
  这却中了唐傲的计。
  唐傲就是要上官怜怜留下来,好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他虽然没有获得上官怜怜的心,但他却对上官怜怜的性情,了解得很深刻。
  他的计划,就是要利用上官怜怜个性中柔顺至孝的一面。
  他敲了二下门,便推门而进。
  上官怜怜斜靠在床上,一个女侍正在侍候她用饭。唐傲进门的时候,她刚好把饭吃完。
  她侧头对着唐傲笑了笑,这是她每次在唐傲来的时候都会出现的表情。
  那女侍把碗筷盘子端走,上官怜怜才道:“坐。”
  唐傲坐在女侍原来坐着喂她吃饭的地方。他把手上的锦盒递给上官怜怜。
  “是什么?”上官怜怜边接边问。
  “你打开看看。”
  上官怜怜依言打开,“哗”的一声叫了起来。
  “是千年人参?”
  “是的,刚好有人从东北带来,我就买了。你身体太虚,需要补一补。”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吃?”
  “为什么不能?我这就去叫人来炖鸡汤给你喝。”
  “不。”
  “为什么不?是我送给你的,我希望你早日复元呀!”
  “我已经很好了,这两支人参,我留起来好了。”
  “留起来?”唐傲明知故问。他了解,以上官怜怜的个性,看到这么珍贵的东西,一定
会留给她父亲来享受。
  而这,正是唐傲要利用她的弱点。
  因为这两支人参是下了毒的。
  “可以吗?”上官怜怜问。
  “当然可以。”唐傲说:“已经是送给你的东西了,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谢谢你。”上官怜怜高兴的说。
  “你跟我之间还用得着谢谢这两个字吗?”唐傲靠近过去说。
  上官怜怜甜甜一笑,头却往后移了一点。
  “其实,”唐傲说:“你应该吃了这两支人参才对。”
  “为什么?”
  “早点恢复体力,可以早点去你父亲身边。”
  “我已经好了。你看。”
  说着,她就从床上坐起来。
  唐傲连忙伸手去扶她,但被她推开。她从床上下地,往前走了两步,说:“你看我是不
是完全康复了?”
  “对呀,你再走几步看看。”
  唐傲其实是希望上官怜怜能逞一下强,早日去上官堡,让上官刃服下渗了毒的人参,让
内力大打折扣,好使赵无忌找他算帐时,能够打垮他。
  上官怜怜那知道这许多?她又走了几步,说:“我不是走得很好吗?你要不要明天就陪
我去找爹爹?”
  “你如果想的话,我当然奉陪。”
  “真的?”
  “我会骗你吗?”
  上官怜怜一阵高兴,差一点摔了一跤。唐傲连忙上前扶住她,并且顺势将她拥入怀里。
  上官怜怜娇羞的把头埋在他胸前,一言不发,内心卜卜卜卜乱跳。

  明天就要离开唐家堡,唐傲当然要向老祖宗禀告他的动向。
  老祖宗非常溺爱唐傲,对于他做的决定,可以说没有一件不赞成和支持的。
  不过,对于唐傲用这种方法来对付赵无忌,老祖宗却有一点点小意见。她说:“我了解
你心里的感受,我也知道你对赵无忌那种忿恨之情,但是,你要记住,现在是两个大帮派的
大对决,千万不要因为一己之忿恨,而误了大事。”
  “我不会的,老祖宗。”唐傲说。
  “不会?万一怜怜去到上官堡,并不急着把人参给上官刃服用呢?”
  “我会用计来诱惑她,令她一定这样用。”
  “你这么有把握?”
  “当然,她的个性,我已经了若指掌了。”
  “万一上官刃发现有异呢?”
  “怎么会?我们唐象的独门毒药,谁会察觉?”
  “万一他发现呢?我是说万一。”
  “万一他真的发现,我也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这次用的药,是最新的配方,是唐家第一次采用,我可以推托说那不是我们唐
家的毒药。”
  “他会信吗?”
  “会的。第一,他没有理由怀疑我们会对他下毒,第二,我甚至可以把唐家的毒药谱拿
给他看,他绝对找不到这份新配方和我们有什么关联的数据。而且,最重要的,我认为他根
本不可能察觉。”
  “你太自信了吧?”
  “这是你的遗传呀,老祖宗。”
  老祖宗开口的大笑起来,说:“好,我再来做一个假设,万一这药对上官刃不发生效用
呢?”
  “那死的人是赵无忌,对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损失,除了让我会觉得有点遗憾之外。”
  “你能这样想,可见你已经完全成熟,可以独当一面了。”老祖宗非常开心的说:“你
不但已经能带领唐家堡,还可以带领消灭大风堂以后的霸业。”
  “老祖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由这件事的各种可能性的发生,你相信我不会因私而忘
公了吧?”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
  老祖宗真是太高兴了,她又大笑了起来。
  唐傲也感染到老祖宗兴奋的气氛,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玩之后,老祖宗问道:“唐花什
么时候回来?”
  “我叫他暂时留在赵公馆附近,监视卫凤娘的动静,等确定白玉雕龙的计划完成了再回
来。”
  “这决定不错,不过,他应该还可以做一件事。”
  “哦?做什么事?”
  “把白玉斋的白玉奇杀了。”
  唐傲愕住,片刻之后,才问:“为什么?”
  “你觉得白玉奇还有利用的价值吗?”
  唐傲没有立即回答,他想了想,才说:“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我想不会了。你想想看,他被我们收买了十多年,到今天才用上一次。而且这一次的
事,也可以不必用到他的,你说对不对?”
  当然对。老祖宗这番话让唐傲马上警惕到,老祖宗的思虑和判断力还是很厉害,并没有
为年纪大了而有退化的现象。所以他马上回说:“我马上传书过去,要唐花立刻执行这件任
务。”
  “很好,这样你的白玉雕龙计划才会万无一失,知道吗?”
  唐傲应了声知道,便告辞离去,去写了张便条纸,用飞鸽传去当地。

  中午的艳阳,晒得无忌汗流满脸。一路上,他都想停下来休息,等太阳偏西再走。但想
到家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就不管太阳有多烈,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他已经到处都听到唐家堡打败了大风堡三个据点的消息,也知道上官刃要去
接管上官堡,到前线来对付大风堂。
  他曾经想过,上官刃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唐家堡这么凌厉的攻势,来解除大风堂的危
机。他也想过,单靠司空晓风,能接得住大风堂的场面吗?
  他不知道。以他的历练和智能,他推不出结论,他能做的,就是见一步走一步。
  家就在面前了。令他讶异的是,怎么不见一点破落的迹象,是什么人还留在赵公馆吗?
他相信不会。那么,是什么人整理得这么好?
  他推开门,答案就在他眼前。
  卫凤娘正坐在亭子里,看到无忌进来,跳了起来,往无忌的地方奔了过来。
  又一件令无忌讶异的事闪现在他脑际。
  ——凤娘看到自己,怎么一点兴奋的样子也没有?她又是怎么离开唐家堡的?
  他也跑了过去,握住卫凤娘的手,高兴的叫着凤娘的名字,并且问:“你怎么离开唐家
堡的?”
  卫凤娘的手握得无忌很紧,她说:“先别谈这个,你快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立刻带着无忌,往他父亲生前常用的密室走去。一进里面,她打机关开敢,取出那本
日记,交到无忌手上。
  无忌知道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马上打开来阅读。
  映入他眼帘的,是他熟悉的字迹。他立时感到心头一阵酸楚。
  看着看着,他的情绪从哀伤变成激动,终而大怒起来。他以盛怒的脸容看着卫凤娘。卫
凤娘以了解的表情点点头,对他说:“你先去处理这件事吧,我在这里等你,一切等你回来
再说。”
  无忌点头,立刻转身走了出去。他心中有如一盆怒火在燃绕着,极端冲动的往上官堡的
方向走。
  他已被气愤和复仇的意愿蒙蔽了一切。他没有问他应该问的问题:
  ——卫凤娘是怎么离开唐家堡的?
  ——这本日记是怎么发现的?
  假如他头脑清楚的发问,他一定会从卫凤娘的话中找出破绽,他一定会怀疑这本日记的
真实性。
  唐傲就抓准他这点心理因素,知道他在盛怒之下,一定会马上离开,等他怒气低下去
时,人已经在上官堡,要追问,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就是人生。很多事都是这样。仇恨,最容易使人看不清真相。而事后的悔恨,无奈,
已经是无可挽回的情况了。
  这就是造化弄人。然而,有时候造化弄人的方式,还不止是这样。

  黄昏,夕阳将沉未沉。
  白玉奇照往日一般,把灯笼点上,挂到大门上。“白玉斋”的三个大字,透过灯火,清
晰可见。
  他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金字招牌,走回房里,坐在桌前,做他的例行夜课:书法。
  他的书法是此地一绝,光是卖字,他就可以维生,但是,他却不以此为满足,他要赚更
多的钱。因为他有很多花钱的嗜好,比如古玩的收集、美色、华服……。
  所以他不得不背叛大风堂,偷偷做了唐家堡的间谍。他替唐家堡写了那本假日记,唐花
很大方,多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他应该好好去挥霍挥霍的。他也正有此意,只不过黑夜尚未来临。他喜欢华灯已上的夜
晚,喝杯小酒,来三两个小菜,一两个美女侍候在身旁。这是他的生平最大的乐事。
  今夜,他就打算好这样子去享受一番。他挥笔疾书,那一个一个的黑字,有如行云流
水,似乎也感染了他内心的喜悦之情。
  写呀写的,一停笔,抬头,他吓了一跳。
  唐花站在他面前,以笑脸对着他。
  唐花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不像平常的他。
  平常的他,只要有脚步声踏近大门,他就会听到,就算字只写到一半,他也会停下来,
站起来迎客。因为他做生意的要诀就是顾客至上。
  但如今他居然没有听到唐花走进来的脚步声,大概是他太兴奋,太得意了。
  他赶紧站起,笑着对唐花说:“唐公子有事?”
  唐花点了三下头,说:“有。”
  “要我效劳的是——”
  “很简单的事,每个人都会的。”
  “哦?唐公子的意思我不太懂。”
  “说得明白一点,我要你做的事只要三个字。”
  “三个字?写日记?又写日记?”
  “不。”
  “那是——”
  “赶快死。”
  “赶快死?”白玉奇并不听得很懂,他只是重复这三个音节。
  “我要你——赶快死。”
  白玉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双目瞪得大大的,看着唐花道:“你说什么?”
  “死。死亡的死,你真听不懂?”
  白玉奇脸色已然大变,身体微微发抖,道:“为什么?”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当然是为了灭口。”
  “灭口?我替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我有泄露过什么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灭口?”
  “因为任何事都会有第一次,任何事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这叫预防胜于补救。”
  “我——”
  “你不必再说了。我很喜欢你,但是我是奉命行事而已。你要自己了断,还是——”
  白玉奇忽然抓起桌上的笔墨,往唐花身上扔了过去,同时,他的人已转身往后狂奔。
  唐花早就打横移开一步,躲开了飞来的笔墨,跟着一个箭步冲前,手中剑往前一递一
收——
  白玉奇左背血流如注,人就仆倒于地。
  唐花转身,拿起桌上的宣纸,把剑身的鲜血擦干净,插回剑鞘里,走出白玉斋。

  造化弄人一向都是很奇妙的。唐花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判断会犯了错误。
  他以为他的一剑,一定会令白玉奇当场毙命。
  他错了!
  严格来说,这个错误也不能完全怪他。因为像白玉奇这样的人,一万个里面也不见得有
一个。
  普通人的心脏都位于左边,所以唐花那一剑,习惯性的刺入白玉奇左边。但偏偏白玉奇
的心脏异于常人,是位于偏右的地方,所以那一剑,并没有让他立时毙命。
  白玉奇也非常精明,中剑之后,立刻倒地,假装当场死去。等过了片刻,确定唐花已经
离去了,他才挣扎着爬起来。
  他知道自己失血过多,那一剑虽然没有立时毙命,但就算华陀再世,也不可能救得活自
己。所以他拖着蹒跚的步履,一摇一摆的走进他的卧室,打开他的保险箱,取出唐花交给他
抄写的原本。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任何交办的事,原件都藏在保险箱里。留下证据总是好的,说不定
那一天就可以用得上,就像现在一样,唐家堡既然对他不仁在先,他当然要对唐家堡不义于
后。
  他拿着抄写原本,也不包扎伤口,强忍着彻骨的痛楚,走出白玉斋。
  他一直走,走向赵公馆。跌倒了,他又咬牙爬起继续走。走近赵公馆的大门大约一丈来
远,实在是撑不住,“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勉力挣扎,一寸一寸的爬着,手已经抓到大门边了,但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五指一
松,像一盘散沙的松弛下去,左手还握着手抄原本。

  唐花回到下榻的地方,叫了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饮,庆祝此行顺利完成任务。
  在唐家堡,他一直想往上爬。他知道,要坐到唐傲的位置是不可能的。因为老祖宗似乎
特别偏爱唐傲。而且唐傲确实比自己具有领导的才略。但唐缺呢?他认为自己比唐缺能干,
理应地位在他之上。
  这次完成白玉雕龙的计划,回去应该可以向老祖宗表功一番,说不定老祖宗一高兴,就
指派他更重要的任务,他就可以扬眉吐气一番。
  他对自己的能力,不自觉的感到很得意。于是,他满满斟了一大杯酒,一口把酒干到底

  他放下酒杯,忽然兴起一阵不安的感觉。
  是什么不安?他不明确,他握着酒杯仔细的推想。
  他从开始计划白玉雕龙的时候想起,一步扣一步的,他想不出有任何破绽,更想不出有
什么会令他不安的地方。
  然而,那阵不安却依然萦缠在他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
  他忽然站了起来,对了!这件事不能有任何差错。他想到了,他疏忽了一件事。
  他杀了白玉奇之后,应该再搜搜他的身体和屋子。他不能边白玉雕龙计划中的原本落到
别人手上,尤其是大风堂的人手上。
  白玉奇一死,大风堂的人一定会从他的遗物里找寻他被杀的原因,万一白玉奇没有销毁
那份原本,白玉雕龙的计划,岂非功亏一篑?
  对!就是这个疏忽让他产生不安的感觉。
  他连忙走出房里,急步走向白玉斋。
  快到白玉斋的时候,他心安了。因为白玉斋的门前并没有人。
  如果白玉奇的尸体被人发现,消息一定很快传开,白玉斋的门前一定会有好奇的人,来
观看是怎么回事。
  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这表示白玉奇之死,还没有人发觉。这实在是太好的事了。
  唐花走进白玉斋,却愕在门口。
  因为白玉奇刚才倒下的地方,除了一滩血以外,尸体不见了。
  他看了看血迹,跟随着血迹走进白玉奇的房间。他看到了带血的保险箱。他心中暗叫了
一声“不好!”
  他连忙又循着血迹往外走,一直走到赵公馆的门前。他心里已经有数了,白玉奇是拿着
原本到赵公馆来找卫凤娘的。
  不过他的心已经安了,因为他看到白玉奇的尸体,就躺在门前。
  他走过去,将尸体翻了过来,搜查白玉奇的身体。但是,他什么也没搜到。
  他觉得很讶异,怎么会没有呢?他又仔细的搜了一遍,还是没有。
  他看了看附近的环境,并没有人来过的样子。那么,是他早已把原本销毁,他来的目的
是想告诉卫凤娘真相,还是原本被什么人拿去了?
  唐花一时犹疑了起来,不敢作判断。
  依他的了解,卫凤娘应该还不知道门口躺了个死人。假如她知道了,以她的个性,一定
会设法把尸体掩理,或者叫人来抬走,绝对不会任尸体躺在这里。
  这点他很有把握。那,原本是被路过的人拿走?他想这可能性也不会很大。因为赵公馆
的地方是在郊外,平常就很少有人走动。他在这里住了几天,就没有看见过几个人在附近活
动。
  他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推论出,白玉奇是要来告诉卫凤娘真相,但走到门口就不支倒
地了。
  然则,那个保险箱又是怎么一回事?白玉奇身上连一件贵重的东西都没有,他为什么要
打开保险箱?是故布疑阵?白玉奇已经想到自己可能会回去,又怕自己不一定能走到赵公
馆,所以才用这招来扰乱自己的思路?
  唐花一点也不敢肯定,他一个飞身,跃上门上的墙顶,往内观望。他看到卫凤娘的房里
有灯光传出,表示她在里面。他看了一会,又跃下,拖着白玉奇尸体,往荒野里走去,然后
随便往草丛里一丢,人就离去。
  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回到房里,唐花猛干一杯酒后,这样想着。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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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独思与疏忽

  无忌走了之后,卫凤娘一直坐在凉亭之中,没有回到房里。
  她坐在凉亭内,回想着和无忌的一切,她觉得命运真是会捉弄她。
  本来是结婚大典,开始长相厮守的日子,却忽然冒出了无忌父亲被杀之谜,令得他们连
拜堂都没有完成。
  然后是在九华山的匆匆一瞥,她居然连无忌的脸容都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然后是在唐家堡的地下秘密室,带着点生离死别的滋味那样的短暂一聚。
  再来就是刚才,又是那么匆匆的见面,连一两句带点感情的话也不能多讲。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命运啊!
  卫凤娘无语,默然仰视望天,天上的白云凝聚不动,却也没有回答她心里的不平问话。
  想着想着,她心中忽然起了一份奇想。
  她想,无忌会不会突然想到要跟自己多聚聚而回头来看自己?
  她对这个念头感到有点可笑,无忌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他是个满腔热血,复仇心切的
人,他从来也没有因为儿女情长而影响他对大风堂的处事态度。
  尽管自己也觉得可笑,但是她却一直这样想着,而且还企盼着。
  所以她一直坐在凉亭内,用心倾听门外的声响,留意着任何的动静。
  企盼的时光都过得很慢,但慢归慢,时间总是会在指缝间溜过。
  太阳虽然是一点一点的移动,但也会偏西、西沉,终而隐没。
  天空由蔚蓝而彩霞满西边,而变成灰蓝,又变成黑蓝,再变成黑色。然后,星星开始眨
动,闪烁着万古不移的光芒。

  就在唐花再次抵达白玉斋的时候,卫凤娘忽然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
  她没有动,她只是用心的倾听,心中不断在想,是无忌吗?果然是无忌回来吗?
  她等待着,等待的结果,是“砰”的一声倒在门外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连忙冲近大门,把门打开之后,她又吓了一跳。
  她看到白玉奇倒在地上,右手紧紧握着一叠厚厚的纸。
  她弯下身,用手指去探白玉奇的鼻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表示这个人已经死了。
  他为什么拖着重伤来这里?他来这里干什么?想求救吗?卫凤娘一边想着,一边用力把
他的手掰开,取过那叠厚纸。
  她打开纸一看,整个人都楞在当场。
  怎么会跟她看过的日记一样?她想了想,忽然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同时,她也明白了一切。
  从唐花接近她开始,到唐花带她离开唐家堡,回到这里,发现了密室的日记,这整个过
程,她立时回想了一遍。她马上发现里面竟然充满了漏洞,只不过她一点也没发觉而已。
  唐花怎么可能对她这么痴迷?痴迷到不惜背叛唐家堡,带她逃走?她太傻了,大概这是
少女的通病吧?总以为有人对自己痴迷,是多么令人陶醉的事,尽管这个人自己并不喜欢。
  这是她的第一个疏忽。
  唐花带着她逃离唐家堡,虽然说唐花熟悉路线,但有可能那么轻易吗?用炸药的时候,
那声响为什么没有引来唐家的人来追?
  还有那处山洞,怎么会发现得那么巧?
  这是她第二个疏忽。
  回到这里,唐花居然会发现密室的暗格,又发现白玉雕龙,他怎么这么厉害?无忌对这
里那么熟悉,连他都没有发现,怎么可能轮到唐花来发现?
  这是她的第三个疏忽。
  发现了日记之后,唐花居然一下子就打听到无忌回来的消息,而且还说不便再逗留。以
他对自己说的痴迷程度,赴汤蹈火都不怕,不方便怎么可能是个理由?
  这是她第四个疏忽。
  多么不可弥补的的疏忽!
  人就是这样,非要看到真相时,才会发现原来以前有那么多漏洞在眼前,却一点也看不
到。
  卫凤娘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刻去找无忌。
  她瞄了一瞄尸体,心中恻念就动了起来,人家拚死前来,为的就是告诉自己真相,自己
怎么能不把他掩埋起来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有人杀他,一定是为了灭口,杀他的人,万一追循血迹而来,
发现尸体不见了,一定会联想到是她埋的,那表示,她已经知道真相了。
  这样一来,唐家一定会立刻应变。用另外一种方法来对付无忌及上官大叔。
  她怎么能让唐家堡的人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
  所以她立刻拿着那叠厚纸,走回屋里,并且回房点灯,自己故意坐在窗前,装出一副丝
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她相信追循血迹的人会马上到来,她猜得不错,但她却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唐花,更不知
道唐花什么时候来。因为她在房里看不到外面的动静,而且唐花虽然曾经上了屋檐去察看,
但他的轻巧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所以卫凤娘只有不停的等待,愈等愈是焦急,这个人来过了吗?她很想出去看看,又怕
碰到这个人。但是,她又心急的想赶去设法把这个消息通知无忌,免得无忌中了唐家堡的计
谋。
  在焦急的等待下,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好不容易挨到了二更时分,卫凤娘决定不再等下
去了,因为据她盘算,该来的人,一定早就来了,这个人是不可能跟她比耐心的。
  所以她赶紧走出房间,走到门前,把门一推。
  她松了一口气,因为尸体不在了,这证明她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个杀白玉奇的人已经来
把尸体拖走,不让自己看到。
  她有点感激这个人,因为这使她省了掩埋尸体的时间。

  有钱可使鬼推磨,何况是赶夜路的马车?
  卫凤娘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但上官堡在什么方向,她是知道的。
  赶车人是个正当的生意人,拿了超额的钱,当然尽心办事,他把马车赶得很快,快到令
卫凤娘有头晕的感觉,但是为了追上无忌,头晕算得了什么?
  她心中不断祷告,希望无忌不要也在赶夜路,希望无忌也稍稍休息来调节体力,这样,
她才有机会赶在无忌之前,到达上官堡。

  三更鼓响过,唐花犹在饮着闷酒,每饮一杯,他心中都浮起一个不知名的人的朦胧样
子,这个朦胧的样子,是不可能变得清晰的,因为他想起的是,到底是什么人拿走了白玉奇
的原件?
  喝到第二十七杯的时候,他才蓦地想到,会不会是卫凤娘拿走了,在故弄玄虚?
  他突然站起,怎么自己一直排除这个可能性呢?他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连忙走出
房间,飞奔去赵公馆。
  来到了赵公馆门前,他也不敲门,一个飞身上了屋檐,再落下院子。
  他看到卫凤娘的房里跟早先来的时候一样,灯是亮着的。
  他静悄悄的走近窗前,沾湿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往里观看。
  卫凤娘不在。
  他走了过去,推门而入,冲近床前,被褥非常整齐,表示卫凤娘根本没有睡,他又走去
木橱,打开一看,里面的衣服已经没有了。
  这表示什么?这当然表示卫凤娘已经离开了!
  傻瓜!傻瓜!他不停的骂自己,他心里骂着,脚可没有停。
  他走出赵公馆,立刻去打听有没有一个女子漏夜雇车离开。
  他很快就问出了答案,所以他马上就夺了一匹快马,急地而去。

  上官堡。
  唐傲和上官怜怜抵达时,照例受到热烈的欢迎。
  到了上官堡之后,唐傲故意每天都找上官刃商谈进攻大风堂的下一步计划,每次他却故
意谈得很晚。
  谈得晚的事,他又故意让上官怜怜知道,上官怜怜见父亲这么辛苦,当然要迫不及待的
要尽一番孝心。
  尽孝心的方式,有什么比炖一碗人参鸡汤更好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
  所以每次她都亲自在初更时分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给她父亲喝。
  上官刃对女儿的孝心,怎么会怀疑?
  所以他每次都喝得个碗底朝天。
  唐傲最高兴的,就是看到碗里面连一滴汤水却没有剩下。
  他知道他的计划愈来愈接近成功的阶段了。
  这一次,他下的毒是慢性的,假如不运内力,是一点迹象也看不出来,自己运功作息的
时候,也不会发觉,只有在剧烈动作之后,才会发作,使体力一下子崩溃下来,发不出平常
的三分力道。
  唐傲相信,以赵无忌的武功,和上官刃交手百招以上,是绝无问题的。
  对上官刃来说,一百招所消耗的体力,是非常剧烈的。
  而这就会给赵无忌机会,本来上官刃可以在百招以后杀死赵无忌,但却力不从心,反而
为赵无忌所杀。
  等赵无忌杀了上官刃,唐傲说出来,对赵无忌说出上官刃真正的意图,是实现白玉老虎
的计划,白玉雕龙的计划,是自己一手创造的。
  这样一来,赵无忌的精神就会崩溃。
  想到这,唐傲禁不住笑了起来。
  赵无忌垮了,大风堂还有什么人才?江湖,就归他所有了。
  他得意得竟然一个人喝起酒来,平常不太爱喝酒的他,居然也喝得陶陶然的,什么时候
睡到床上也不知道。

  无忌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上床的,因为他已狂奔了一日一夜,滴水未进,眼睛也未曾
合过一次。
  但长久的奔波,他实在太劳累了,他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体力,是打不过上官刃的。
  所以他必须有足够的休息和睡眠,何况,复仇晚一点,总比复仇不成好吧?
  这就是他找了一间客栈,倒头大睡的原因。

  卫凤娘却不这样想,她一心一意只想赶路,何况,她自己可以在车上睡,她是不知道,
不睡觉对身体的折磨,是怎么样的一番滋味。
  她雇用的,是两个赶车的,轮流睡觉,马不停蹄的飞奔。
  车子的抖动,令得劳累的卫凤娘睡得很甜,由于她心事重重,所以一睡着了,就作梦。
  梦中的情况,她醒来时并不太能记忆住,她只记得,她梦到无忌被上官刃杀得遍体鳞
伤,血流不止,有如长江大河般流呀流的,流到她身上,将她的身体也淹没。
  她一惊,就醒来。
  醒来,她又是一惊。
  车子怎么不在跑?这是她一惊的原因。
  她连忙起来,伸手拨开帘子,往外一看,两个赶车的人都不在,只有两匹马在低头啃着
青草。
  她走出车厢,向四周观望,车子是停在一条黄泥路旁的树荫下,这时大概是天亮后不
久,四野寂静。
  两个车夫到那里去了?她又没问他们姓什名谁,所以想呼叫也不知怎样呼叫。
  她只好坐在车厢外沿,看着马儿啃草的姿态。
  看看看着,她忽然感到有人在盯着她看,她以为是车夫回来了,便自然的抬起头。
  她的心差点没跳出来。
  盯着她看的人,不是车夫,而是唐花。
  满脸笑容的唐花,边笑边向着她走了过来。
  她一时之间不知是笑好,还是不笑好,神情非常尴尬,不过,最后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
来。
  唐花走近她身前,开口说:“睡得好吗?”
  卫凤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怔怔的望着唐花。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唐花说:“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在这附近走走。”
  卫凤娘向四周又望了望,问道:“车夫他们呢?”
  “我打发他们走了,你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卫凤娘这时才把心安定了一点下来。
  “没什么事,只是很想念你而已。”
  “想念我?那你陪我一起赶路好吗?”
  “好,当然好,这是我的荣幸。”
  说着,他就上了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拉缰绳,却令马车掉转了头。
  “不不不!”卫凤娘说:“我要往前面去。”
  “你错了。”唐花回头说:“我只能陪你往回走。”
  “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你看到赵无忌。”
  “你醋劲愈来愈大了。”卫凤娘故意说。
  “你演戏的天份愈来愈高了。”唐花说。
  “我在演戏?演什么戏?”
  唐花邪邪一笑,放下缰绳,让马车停住,说:“你昨晚就已经骗了我一夜,现在你还想
骗我?”
  卫凤娘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了真相,所以说:“是你先用计来骗我的。”
  唐花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说:“我是奉命行事而已。”
  “现在呢?把我拦住也是奉命行事?”
  “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既然不是,你就让我走吧!”
  “不成。”
  “为什么不成?”
  “你走了,白玉雕龙的计划就失败了,那表示我执行的任务也失败了,我就会受到惩罚
的,你也不希望我受到惩罚,对不对?”
  “不对!”卫凤娘大声说:“我希望你们这个计划失败!”
  话毕,忽然拔出长剑,刺向唐花。
  唐花怎么会把她的武功放在眼里?在他印象里,她是一个连剑都不会拿的女子,所以,
他只是随便把身子一挪,就躲开了来招。
  卫凤娘是故意好像随手剌出一剑的样子,其实,她在九华山受萧东楼的指点剑法,加上
她用剑又特别有天份,所以她的剑术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只不过她相信自己单打独斗绝对
打不过唐花,能嬴他的话只有靠智取。
  因此她才装出一个生手拿剑乱刺的样子。
  这样子果然骗过唐花,而在他随意一闪的时候,卫凤娘忽然发动快攻,长剑有如一朵怒
放的鲜花,左边一挣,右边一脱,频频刺向唐花的胸前大穴。
  唐花轻敌不在乎的结果,一下子被逼得手忙脚乱,如果不是他平常武功底子厚,早就命
丧剑下。
  尽管这样,唐花已被逼得险象现生,身上衣服被刺破了好几块。
  卫凤娘跟随“萧东楼”练剑以来,这是第一次正式使用,起初还很生硬,但愈来愈顺
手,一把长剑舞动得流畅极了。
  使到第六招的时候,凌厉的剑锋更在唐花的左手腕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唐花左腕中剑,人就顺势一滚,翻落马车。
  一离马车,他立刻抽剑,挽了一个剑法,注视着卫凤娘。
  卫凤娘一点实战经验也没有,见唐花落地,也没有立即追下去,只是站在马车上,看着
唐花。
  同时,她的心禁不住上上乱跳,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用武器在另一个人身上剌出血
来,所以她楞在原处。
  唐花看到她的表情,似乎猜到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便乾脆把剑往地下一丢,走上前说:
“你杀了我算了!”
  卫凤娘被他这句话,反而吓得呆了一呆,手中长剑不禁垂落下来,她满脸歉意的说:
“你让我走吧!”
  “不,你如果一定要走,你就杀了我好了,反正我回唐家堡还是死,不如死在你的剑
下。”
  卫凤娘沉默了,她看了看手上的剑,又看了看唐花,心中的感觉错综复杂,不知如何是
好。
  唐花趁机走近她,对她说:“你动手吧!”
  卫凤娘还在犹豫,唐花已经伸出手,一把将剑抢了过来。
  卫凤娘并没有大怒或者大惊的反应,因为她心中刚好下了决定,她的手是绝对不能沾上
血腥的。
  唐花抢过剑,却一脸歉意的说:“我是不得已的。”
  卫凤娘苦笑了一下,双手一摊,说:“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决定不杀人了。”
  唐花把剑递向卫凤娘,卫凤娘摇摇头说:“算了,剑我也不要了,你拿去吧!”
  唐花笑笑,说:“我要两把剑也没有用,你还是留着来防身吧!”
  “不,我学的是杀人的剑法,不是防身的,把剑留着,不好。”
  “要防身,当然就要杀对方呀!”
  “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剑也不要。”
  “你丢掉吧,我走了!”
  “走?”唐花脸色微变,说:“你要去那里?”
  “去找无忌呀!”
  唐花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卫凤娘问。
  “我笑你。”
  “笑我什么?”
  “笑你这个人太傻了。”
  “我傻?那里傻?”
  “你还不傻?你剑也没有了,我会让你走吗?”
  “你为什么不让我走?我刚才不是已经打嬴你了吗?我只是不杀你而已,我为什么不能
走?”
  唐花又笑了起来,他笑得实在很开心,他说:“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一定要走,你就
把我杀了。”
  “我是一定要走的,但是我又不杀你。”
  “那怎么办?”
  “怎么办?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就得了?”
  “不行呀,大小姐,我绝对不能让你走。”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赖皮,输了也不让我走?”
  “输嬴对这件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或死,你杀死我,你就去,你让我活着,你就
不能走。”
  “好吧!”卫凤娘说:“那你把剑还我,我杀了你算了。”
  唐花又一次笑了起来,说:“你还不承认你傻?这个时候我会把剑给你吗?而且,刚才
你是攻我不备,现在就算你有剑,你也打不过我的。”
  “你是这种人吗?”
  “我不是。”
  “那就好了。”卫凤娘说:“我知道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
  “不对。”唐花说:“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情势逼得我不得不如此。”
  “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不让我走?”
  “我不得不这样,对不起。”
  卫凤娘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道:“我看错你了!”
  唐花满脸歉意,说:“我真的很抱歉。”
  “你不必说了,我还是要走的,这次轮到你来杀我好了。”
  说完,她就大喇喇的往前走。
  唐花并没有阻拦,他只是跟在卫凤娘身边,一起往前走。
  “你为什么不阻拦我?”
  “因为用脚走,你是追不上赵无忌的。”
  “那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第一,我要保护你,第二,我要阻止你雇车。”
  “你……”卫凤娘气呼呼的指着唐花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人怎么不可理喻!”
  “我已经把我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怎么会不可理喻?”
  卫凤娘白了他一眼,说:“算了,我不和你咬文嚼字,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不过,不
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去,我也一定会去找车夫来赶路的。”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送你一程好了。”
  卫凤娘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她瞪大双眼,注视着唐花,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来,我们回马车去吧!”

  坐上了马车,卫凤娘才相信唐花说的是真话。
  唐花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抖缰绳,马车就动了起来。
  起先,卫凤娘还很高兴,因为唐花居然肯帮她的忙,但马车走呀走的,她忽然发现,走
的路竟然是回头路。
  “停车!”她马上大声喝止唐花。
  唐花一勒马,车停住。
  “怎么了?”
  “你骗我!这是回去的路。”
  “是呀,我不是说我送你一程吗?”
  “我要去的地方在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当然知道你要去那里,但是,以我的身份,我怎么能送你去?”
  “那你为什么说要送我一程?”
  “我是送你一程,只不过是要送你回去,只有回到赵公馆,你才能再叫车呀!对不对?
大小姐。”
  “不对不对,我现在要下车。”
  唐花见她往车厢外走,连忙又驱动马车前进,差点没把卫凤娘摔了一跤。
  “放我下车!”卫凤娘大声吼着。
  唐花却把马车驱动得更急。
  “你不停车,我可要跳下去了!”
  唐花一点也不理会卫凤娘的话。
  卫凤娘却真的往下一跳,在地上直打滚,唐花连忙停车,走过去扶起她。
  卫凤娘用手把唐花推开,怒声说:“你是,我不要再看到你!”
  “你这又何必呢?”唐花说:“好吧,我这次决定真的送你好了。”
  “真的?”卫凤娘又一次问同样的话。
  “你决心这么大,我怎么阻拦你?来,上车吧!”
  这次,卫凤娘却不坐到车厢,坚持要坐在唐花身旁,还说:“我要看住你,假如你再捣
鬼,我就跳车。”
  唐花真的不搅花样,一直往上官堡的方向驶去,而且还驶得挺快的。
  这真让卫凤娘感到愉快。
  只可惜她愉快的心情只维持了一个多时辰。
  “个多时辰以后,唐花忽然把马车停住,卫凤娘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停车?”
  “你没看到吗?”唐花说。
  “看到什么?你脸上一点疲累的表情也没有呀!”
  “我当然不疲累,这一点点路我怎么会累?我是说你看看前面吧!”
  卫凤娘这才抬头,看到前面的路。
  岔路,不但是岔路,而且是三岔路。
  “你不是认得路吗?”卫凤娘问。
  “我是认得。”唐花说:“你认得吗?”
  “我不认得。”
  “那就对了。”
  “这有什么对不对的?你就照你认得的路走就好了。”
  “可是,你相信我吗?”
  这句话一下子把卫凤娘问倒了,她相信他吗?他会故意走一条错的路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然则,怎么办?卫凤娘的心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唐花看了看她,微微阴笑一下,说:“所以我才停车,让你来选一条路,免得到时走错
了,你又怪我。”
  “我不怪你,只要你是的是往上官堡的方向就可以了。”
  “还是你来选的好。”唐花坚持说。
  卫凤娘定定的看着唐花,说:“原来你还是别有用心的,你早知道这里有一条三岔路,
对不对?”
  唐花承认的点头,说:“我实在不能主动帮你,所以才要你自己来选路,一切听天由
命。”
  卫凤娘看着眼前的三条路,心中想,到底走那一条才对?想了片刻,她才说:“你随便
走好了。”
  唐花瞄了她一眼,一拉缰绳,笔直经中间那一条路驰去。
  走到路口,卫凤娘忽然大叫:“停!”
  唐花勒马,看着卫凤娘,说:“怎么了?”
  “不要走这条。”
  “那走那一条?”
  “除了这条,随便你好了。”
  在卫凤娘的想法里,唐花走的,一定是错的一条,所以她让唐花自己选,这样一来,就
剩两条路。问题是,剩下的两条路,唐花一走,他是已经猜中自己的想法,故意走一条对
的,还是他又会走错的?
  这是卫凤娘难以抉择的地方。
  唐花可不管卫凤娘怎么想,他一提马头,便在右边那条路走去。
  卫凤娘本来是设计来考验唐花的,没想到,这个计如今却反过来考验起自己来。
  唐花走的路是正确的路吗?
  他知道自己是设计来试验他吗?
  卫凤娘一点也不敢肯定任何一个答案。
  她侧过头,看着唐花的侧脸,那脸上平静的表情,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只是在专
心驾着马车而已。
  这使卫凤娘更加踌躇了,因为她一点也看不透唐花在想什么?
  她只好又大叫一声:“停!”
  唐花很听话,他马上把车停住,说:“又怎么啦?”
  “这条路对吗?”卫凤娘故意问,她希望唐花在不经意间泄露正确的答案。
  “当然对。”唐花说。
  卫凤娘一听,心中正在得意,没想到唐花却马上又加上一句:“你吩咐的路,我就依着
来走,会不对吗?”
  好厉害的家伙,卫凤娘心中恨恨的想着。
  “现在走那一条?”唐花问。
  “走左边的。”卫凤娘气呼呼的下决定。
  唐花依言把马车驶向左边,还故意问:“是这条吗?”
  卫凤娘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唐花笑了笑,又说:“你真的要走这一条?”
  卫凤娘想了一想,说:“算了,都不走。”
  “都不走?要在这里待下去吗?”
  “是的。”
  “我没有意见啊!”
  “我不需要你的意见。”
  “我知道,你需要的是别人的意见,对不对?”
  卫凤娘没有回答。
  唐花又说:“我告诉你,停在这里,不一定会等到人的,这条路很久没有人走了,你想
等人来问路并不容易啊!”
  卫凤娘的心事一下子被他说穿,脸上不禁一红,说:“要你管,等不等到人是我的事,
真的没有人来,我也只好认了。”
  “好吧,那我就陪你一起等吧!”
  “你可以不必陪我,我也不想你陪我。”
  唐花笑笑,并不理会她的讥讽,只是说:“你没看到我们一路驶过来,都没有人迹吗?
等也是白等的。”
  “也许有人从前面来呢?”
  唐花又笑了起来。
  卫凤娘忍不住说:“你笑什么?”
  “还是笑你傻。”
  “为什么?”
  “你想想看,从前面来的人,是从那里来的,如果是从上官堡来的话,一定是唐家的
人,唐家的人会告诉你正确的路吗?”
  “很难讲,只要你不要讲话就好了。”
  “这跟我讲不讲话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大得很呢!你一开口,人家就知道我的目的,怎么会告诉我?”
  “那我就不讲话,可以吧?我不但不讲话,还躲到车上不让来的人看见,好不好?”
  卫凤娘当然说好。
  于是,唐花就进入马车内,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
  卫凤娘当然是留在车厢外面,瞪着眼睛留意着有没有人走来。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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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0 19: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七章  赌

  养足了精神,赵无忌准备大吃一顿,他叫伙计把酒菜送到房间里,边吃边想怎样对付上
官刃。
  上官刃当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父亲的死因,他去找上官刃,上官刃一定是连心理准
备也没有。
  打不打得赢上官刃,赵无忌并不太担心,因为他复仇的意念高,大不了和上官刃拚命,
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和他打,没什么好怕的。
  他担心的反而是怎样才能单对单的见到上官刃,因为他去的地方是唐家堡的势力范围,
他要找上官刃已经很不容易,找到上官刃,他身边会有些什么人,这可是赵无忌事先设想不
到的。
  万一他还没和上官刃对决,就被唐家堡的人来围攻。那可是划不来的事。
  所以,一定要设法单独和上官刃见上一面。
  有什么办法呢?赵无忌吃饱了之后,还没有想出来,他决定一边走一边再想。

  快到上官堡的时候,他想到了。
  他把自己装扮成商人的样子,一进上官堡,就住进最好的饭店,叫来最好的酒菜,一个
人自斟自酌。
  伙计对他非常客气,这是每一家饭店的通病,客人衣着光鲜,点最贵的酒菜,这种客
人,一定要好好招呼。
  所以伙计的眼睛一直是盯着赵无忌看,赵无忌一招手,伙计立刻快步走近。
  “客官还要点什么?”
  “不要了,结帐。”
  “一共是三两六。”
  赵无忌拿出四两银子,说:“不要找了。”
  伙计的脸,差一点没笑歪了过去。谢谢两个字,也不知说了多少遍,直到无忌开口问他
问题,才算止住。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赌赌运气的地方?”赵无忌问。
  “有有有!”伙计连声应说。
  赵无忌微笑着看着伙计,等待他把话说下去。
  “你出门往右边走,走到第八家,你就会看到上面有个牌子,写着和兴号三个字。”
  “是赌坊吗?”
  “是的,不过是高级的,没有闲杂人等。”
  “很好。”赵无忌又掏出一锭碎银,递给伙计,说:“谢了!”
  说完,他懒得再听伙计的谢谢,急忙离开饭店。

  他的计划,就是设法在上官堡闹点事,让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来了。
  他既然来了,唐家的人一定会对付他。上官刃一定知道对付他的方法,站在道义的立
场,上官刃应该会想办法通知他,他就有机会和上官刃单独见面。
  闹事的最好方法,就在赌场。尤其是赌骰子,是他最拿手的绝活,有什么人比他更会掷
骰子的?有什么人能连掷出十多把三个六来的?
  他想不出,因为这是他在唐家堡最为知名的地方,只要他再用上这一招,消息一传出
去,唐家一定知道是他来了,当然,上官刃也一定知道是他。
  说不定上官刃一猜就猜出来,他用这个方法是想和他见上一面。
  果真这样,事情就更好办了。
  所以他满怀信心的走进“和兴号”。
  “和兴号”果然是家高级赌坊,人不多,每个人都衣冠整整,一看就知道是富商大户。
  这里的赌法也和次级赌场不同,次级赌场有押大小,一律由庄家掷骰子,等于把运气押
在庄家手上。
  “和兴号”的赌法则是庄家掷骰子,闲家也掷骰子,大家比大小,运气操在自己手上。
  而且,庄家掷出六号或是四五六也不通数,因为闲家也可能掷出个豹子来取胜,同时,
庄家掷出一点也不通赔,因为闲家很可能掷出个一二三来落败。
  这种个人运气与技术的赌博,最合赵无忌的胃口,假如还有什么不够圆满的地方,那就
是必须要等,庄家掷完了,你也掷了,轮赢已分,但是,你必须要等到每个人都分别掷过
了,才能玩第二轮。
  好在“和兴号”的赌桌不止一桌,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赵无忌一桌一桌的看过了,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原来人多的地方,下注都在十两至百两,千百两至千两的注码的地方,人就少了。最少
人的桌子,是千两以上的,连庄家一共只有三个人。
  那是一张方桌,庄家居中,两个豪赌客分在左右,对门是空的。
  赵无忌当然选择了这个位置坐了下去。
  坐下之后,他就对大家点点头,说:“我姓赵。”
  三个人都对他回以点头,左边的说姓白,右边的说姓苏,庄家就说他是庄家。
  “我可以先看几把吗?”赵无忌笑说。
  “当然可以。”庄家说。
  赵无忌看了看注码,姓白的是下二千两,姓苏的下的是一千两。他看了三把,都有输有
赢,于是,他拿出一叠银票,掏出一张放在面前,说:“我下注了。”
  庄家点点头,看着银票上的数字,那是五千两。
  庄家先掷,这是“和兴号”的规矩,和别的赌场大大不同的地方。据说,这是“和兴
号”吸引大户的手法,因为先掷了,等输赢的变成是庄家,赌客赌起来特别过瘾。
  庄家掷出了二个三一个四,那是四点。
  姓白的掷了个三点,输了。
  轮到赵无忌了,他心想,还用不着拿出绝活的技术,先赌赌运气吧!
  三个骰子在瓷碗内溜溜的转动,先停的一颗是一,再停的是四。
  庄家有点紧张,看着第三颗骰子,其实,姓白和姓苏的,也紧张的看着那颗骰子。
  骰子停下,是一个四点,赵无忌赢了。
  接下来姓苏的掷了个二点,也输了。
  然后大家又押第二把。赵无忌左右的两个人依旧分别押一千及二千。
  赵无忌则动都不动桌上的钱。
  “你押一万?”庄家问。
  赵无忌点头。
  庄家没有说话,拿起骰子就往瓷碗里掷,三颗骰子的溜溜的转出个一二三。
  好倒楣的庄家。无忌心想,这样的庄家,除了期望闲家也掷一二三来平手以外,不可能
赢到钱的。
  果然庄家又赔了第二把。
  无忌依旧没有动桌上的钱。
  “两万?”庄家问。
  这次无忌回答他了,无忌说:“这是我的习惯,如果一路赢我就一路都把赢的加上去
押。”
  庄家笑了,因为这只有傻瓜才会这样赢,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直赢不输一把?这样赌法,
只要输一把就全输了,这不是傻瓜是什么?
  因此庄家忽然不紧张了,变得气定神闲起来,他轻轻松松的一掷,好,是三个五,他得
意极了。
  无忌却比他更得意,因为他要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可以演出他的拿手绝活。
  他拿起骰子,手腕一沉,五指一松,三颗骰子转呀转的,忽然间一起停下。
  三个都是黑溜溜的六。
  庄家没有笑容了,他对于下面的人掷出什么已经不感兴趣了,毕竟,三千两怎么可以跟
二万两比?更何况,无忌的注码已经变成四万两了。
  而更不幸的是,庄家接着又掷出个一点,而且是先出现二个六,再滚出一个一,这实在
令庄家懊恼不已。
  无忌的注码变成八万两了。
  庄家的额头已渗出汗珠,他握着的骰子,竟然迟迟不敢掷下去。
  这时,一个少年公子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向桌上瞄了一眼,又瞄了无忌一眼,然后对庄
家说:“你退下。”
  庄家应了声是,连忙毕恭毕敬的退了开去。
  “我是这里的少东主,我来陪各位玩玩,各位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无忌笑着说。
  苏白两人却把钱收起来,说:“我们做旁观者好了。”
  “好。”少东主说:“我姓钱,这位大爷贵姓?”他看着无忌。
  “我姓赵。”无忌说:“最喜欢刺激的豪赌。”
  “那太好了,我也喜欢刺激。”他看了看无忌桌上的钱,说:“你还是下这么多?”
  “是的,八万两而已。”
  姓钱的少东微微点头,拿起骰子,动作跟无忌一样,手腕一沉,五指一松,三颗骰子就
的溜溜的在碗内转动,然后,三颗一起停住。
  三个六。
  好厉害的手法,好精确的技术。
  无忌实在太高兴了,他知道,现在是他和这位钱少东主比试耐力的时候。
  那三颗骰子他第一次拿起来时,就知道没有作假,是真的三颗骰子,所以,要全凭精湛
的技术,才可能每次都掷出三个六来,稍一失手,就输了。
  他和钱少东主每人一连掷了六把三个六,看得旁边的白苏二人连声叫过瘾,引来了里面
所有的赌客,全都不赌,过来围观。
  第七把,钱少东主掷下,二颗先停,是六,另一颗在转。无忌知道这就是失手的表现,
因为如果手法准确,三颗会一起停止。
  果然,那颗转动的停下来时是个五。
  钱少东主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恢复正常,看着无忌。
  无忌当然还是掷出三个六。
  八万变成十六万。
  又是两把平手,但接下来,钱少东主又失手。
  十六万变成三十二万了。
  钱少东主已经不再镇定,额角也已有了汗珠。这是赌徒的大忌.无忌把这些都看得很清
楚,他知道他今天是不会输了。
  赌注已经变成六十四万了。这表示钱少东主又输了一把,他额头的汗珠已经变成汗水
了,他的右手握着骰子,竟然有点发抖,而且迟迟不敢掷下。
  他不但不掷下,反而东张西望,好像是期盼着什么人来替他解围。
  他等的是谁?答案很快就揭晓,因为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白胡的老头,正向着这桌走了过
来。
  一看到这个老头,钱少东主的神情就显示出他已松了一口气。
  无忌当然也盯着那个老头看。
  他看到钱少东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对老头子喊了一声:“爹!”
  原来这老头就是“和兴号”的当家老板。无忌心中暗暗发笑,他什么人也不怕,因为他
之时,三根针一根接一根的分别掷出,每一根都从不同的角度射向正往下落的骰子。
  跟着,钱老板伸手往桌上拿起瓷碗,右手捧着碗底,举在胸前,人立刻坐在椅子上。
  只见那三根针分别钉中骰子,把骰子穿透,然后一起下坠,叮叮叮三声清脆的响声之
后,三根针穿着三个六字,赫然落在碗底。
  更骇人的是,那三根针居然穿透了瓷碗的底部,钉死在碗的正中央。
  好准确的手法,好犀利的眼光,好深厚的内力,全场禁不住猛地大声喝起采来!
  连赵无忌也禁不住跟着喝了一声采。
  钱老板笑容满脸的把碗递给无忌,说:“轮到你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无忌身上,因为,大家都急着想看看,无忌用什么手法,才能不
会输掉这一局。
  钱老板的脸都是笑容,实在的,他怎么能按捺得住心中的兴奋,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了,而且,他也用长针在骰子上穿出了一个小孔,这小小的一个孔,在以技术为主的掷骰子
者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
  因为,所谓技术,就是要精确的控制骰子上的摆动,才能使六这个数字,最后翻在最上
面,如今,骰子被穿了一个小孔,重量就有了差异,掷起来都已经有困难了,更何况还要往
上丢?
  无忌怎样来应付这个局面?这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关心的事。

  钱老板在丢骰子的时候,卫凤娘犹在焦急的等待着。奇怪的是,这一整天,真的就如唐
花所说的,一个过路人都没有看到。
  唐花也真的遵守诺言,一直在车厢内闭目养神,理也不理外面的情况。
  卫凤娘已经忍不住了,她大声的对着车厢说:“喂!”
  唐花懒洋洋的伸了一下腰,缓缓坐起来,说:“怎么啦?”
  “我不想等了。”
  “不等?不等的话你要怎样?”
  “我要走。”
  “走,走那一条路?”
  “你希望我走那一条?”卫凤娘闪动看大眼睛问。
  “我?”唐花居然一下子不知如何作答,他想了半晌,才说:“我希望你走左边的那一
条。”
  “为什么?”卫凤娘再次技巧性的问。
  “为什么?”唐花搔搔头,说:“不为什么,我只是说出我的希望而已。”
  “好吧!”卫凤娘说:“就照你的希望走好了。”
  唐花楞住了。
  这是一场心战,卫凤娘的用意,是在试探唐花,假如唐花在听到问题之后,随口回答,
那表示这条路一定不是通往上官堡的。
  但如今,唐花考虑了一会才回答,表示他也在猜想卫凤娘会怎样来应付他的回话,他很
有可能把正确的路,说成是他希望走的路,来扰乱卫凤娘的思考,反而选上别的路来走。
  卫凤娘偏偏选上唐花希望走的路。
  唐花选的路,是正确的路吗?除了唐花以外,没有人知道,卫凤娘这回是押宝了。
  看着唐花楞住的神情,卫凤娘说:“怎么?你不想走?”
  “走,走,当然走,怎么不走?”
  唐花这样回答,更让卫凤娘安心,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唐花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坐上赶车的位置,缓缓驱动马车。
  “怎么啦?为什么这么慢?”卫凤娘问。
  “路黑漆漆的,危险呀,姑娘。”
  “危险?我看你是故意慢慢走,在拖延吧?”
  “我为什么要拖延?”
  “因为这条路就是通往上官堡的路。”
  唐花没有回答。
  “对不对?”卫凤娘又追问。
  “你说对就对吧,我可是真的是为了安全呀!”
  “哼!鬼才相信你呢!”卫凤娘嘴里这么说,但看着眼前的路,倒真是不能快。所以她
也没再催唐花,只是心情愉快的坐在车上,嘴里还哼起小调来。
  “你很高兴?”唐花问。
  “当然了,我猜中你的心事,这还不值得高兴?”
  “值得。”唐花用负气的口吻说:“我看你还是进去睡一下吧,明天早上你就知道怎么
回事了。”
  “哼!睡就睡,你可别故意往回开啊!”
  “我是这种小人吗?”
  “最好你不是。”卫凤娘边说,边走进车厢。
  马车缓缓的波动,令卫凤娘一下子就入睡,等她醒来,眼睛已感到光线的刺眼。她知道
天已亮了,她很高兴,因为马车还在动。
  她坐起身,马车忽然停了。
  她连忙走出去看,一看之下,她就楞住。
  原来前面又出现了一左一右两条路。
  唐花望向她,对她笑笑,说:“你回头看看。”
  她回头一看,又是一楞。
  原来后面也有三条路,他们现在的地方,正好是在五条路的交口之中。
  “怎么回事?”她禁不住问。
  “我们刚才从这一条路过来。”唐花指着身后的一条路说:“另外两条,就是你猜疑不
决的路。”
  “你是说,昨天我们面对的三条路,每一条都通到这里?”
  “一点也不错。”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知道你耽误了我多少时间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是我的目的。”
  “你——”卫凤娘只说了一个字,就不出声了,因为现在她说什么责备唐花的话都不重
要,重要的是怎么样赶快赶到上官堡。
  所以她说:“这两条路呢?那一条才是正确的?”
  “左边那条。”
  “你没骗我吧?”
  “我不会骗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从这里到上官堡,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要到今天夜里,才能抵达。”
  “真的吗?”
  “我可以发誓。”
  “那我们就走左边的路吧!”
  “我建议我们先吃早点。”
  “不,我心急得很,恨不得早点赶去。”
  “据我的估计,赶到了,也只不过是替其中一人收尸而已,又何必急呢?”
  “你——”卫凤娘这次还是只说了一个字,就没再说了。因为她了解无忌的个性,他一
定是迫不及待的找上官刃,发了疯般的去刺杀他。
  她想了想,觉得唐花讲的话很有道理,她又何必急着赶去替上官刃收尸?何况,那么急
着赶去,遇到无忌怎么办,大错已经铸成了,她能把真相告诉无忌,让他一辈子后悔吗?
  当然不能。
  那么,她又何必急着赶路?
  所以,她忽然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先用早点吧!”
  唐花得意的笑了笑,说:“你想通了?”
  卫凤娘轻轻点头。
  “其实,你根本就不应该赶去上官堡。”
  “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赶去,遇到了赵无忌,他一定会追问你为何这么急切的找他。”
  “那又怎样?”
  “那表示,他知道你一定有重要的话急着要告诉他。”唐花看着卫凤娘,说:“你能编
个谎言来骗他吗?”
  卫凤娘沉默了,确实,她能骗得过无忌吗?
  “骗不了他。”唐花又说:“你就得把真相告诉他,但是,他已经把上官刃杀了,你告
诉他真相,岂不让他一辈子痛苦?”
  唐花说得不错,她绝对不能去见无忌,她应该返回赵公馆,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候
无忌归来才对。
  但是,万一是上官刃杀了无忌呢?卫凤娘的心,一下子居然乱了起来,神情显出了焦急
之色。
  “你怕死的是无忌?”唐花问。
  卫凤娘没有回答,这不吉利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那你倒是要去替他收尸的。”
  “不!无忌不会死的!”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奇大,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假如你有信心,你就应该回去等他。”
  卫凤娘看着前面的两条路,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决定才好。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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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0 19: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八章 卯时、狮山

  在卫凤娘不知如何下决定的同时,赵无忌却收到了一封密函。
  密函什么时候送来,他一点也不知道,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门缝下静静的躺着那封密
函。
  他知道,那一定是在半夜里悄悄的放进来的。
  他打开来,果然是上官刃给他的,内容很简单,只说明天卯时,地点在狮山。
  他推开窗看了看天色,已经是辰时了,这表示上官刃说的明天,不是今天,因为上官刃
一定如道他今天不可能早起。
  狮山在什么地方?他一点也不担心,他相信一问就问到了。
  上官刃为什么约在明天,不约今天?他今天有什么事?还是他今天无法躲过唐家人的监
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狮山是个怎么样的地方?适不适合他这种用剑来搏命的人?
  他决定先去狮山观看一下地形。
  他把伙计叫来,问明了狮山的所在,便叫了一斤牛肉,八个馒头来吃。
  他实在需要多吃一点,因为昨天晚上,他消耗了不少体力来和钱老板拚斗。

  钱老板用的招数确实非常厉害,令得无忌心中也不禁叫起好来。
  他本来想拱手认输算了,因为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赢钱,而是要引起这里的人注
意,有人注意他,一定就会马上通报给这里的头头知道。这里的头头是上官刃,上官刃知道
他来了,一定会设法跟他联络。
  他刚才已经注意到,有人在听完钱少东的耳语之后,离开了“和兴号”,他猜想,这个
人一定是去禀报的。
  所以,输赢在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钱老板使用了这招招数,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与好奇心。
  好胜心是,他为什么不能赢?
  好奇心是,他用什么方法才能赢?
  他接过钱老板递给他的瓷碗,看着碗里被三根长针钉住的骰子,心中千回百转,动的都
是用什么方法来丢出三个六的脑筋。
  他左手捧着碗,右手拔出长针,交还给钱老板。
  钱老板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让无忌感到很讨厌,讨厌他赢。
  光讨厌是没有用的,要拿出方法来才成,他环视了四周一下,有的人的眼光显出热烈的
期待,有的则露出等待着看他闹笑话的表情。
  他再看了看钱老板,钱老板的笑容更盛了,并说:“请!”
  请就请吧,我赵无忌怕过谁来?何况,你这老狐狸一定想不到我已经想出了更好的方法
吧?无忌想着,心中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得意。
  “你很厉害。”无忌对钱老板说。
  “嗯。”钱老板笑着应了一下。
  “不过,我有更厉害的招数。”
  “哦?”钱老板露出不相信的神情,说:“少年人,大言不惭是没有用的,要拿得出真
本领才成呀!”
  “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
  “好,那么,我们把赌注再加一倍怎么样?”
  钱老板楞了一楞,看了无忌半晌,才说:“好!”
  “可是,我们换个赌法好不好?”
  “换个赌法?怎么换?”
  “如果我也丢出三个六,我们就没输赢,对不对?”
  “那当然,我们这里没有庄家吃夹棍的规矩。”
  “这样我们是不会分出胜负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不可能失手的。”
  “哦?你那么自信?”
  “当然,虽然你把骰子穿了一个洞,分量已经轻了,但我还是有办法丢出三个六来。”
  “那你要怎样来定输赢?”
  “我丢完以后,不但保证丢出三个六,而且还保证你也一定再丢出三个六。”
  “开玩笑,我还会丢出别的点子吗?”
  “我保证你不会。”
  “我也可以保证呀!”
  “我的意思是说,你除了三个六之外,绝对丢不出别的点子来。”
  “哦?”
  “假如你丢出不是三个六,就是我输了。”
  钱老板觉得有趣了,他晃动着头看了看无忌。
  “假如你又丢出三个六,那就是我赢。”无忌又说。
  钱老板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说:“少年人,你输定了。”
  无忌以微笑来否定钱老板的说法。
  “笑是没有用的。”钱老板转头看着大家,说:“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一片声言都应是。
  “你们要不要也来赌一赌?”钱老板又说。
  “赌什么?”有人问。
  “赌我们之中,谁赢。”
  “当然是钱老板赢了。”有人说。
  “有人赌我输的吗?”
  没有人回答。
  “你们都赌钱老板赢?”无忌插嘴说。
  “当然。”好多人异口同声说。
  “那你们下注,我跟你们赌。”
  “真的?”又是一阵异口同声。
  “真的。”
  一下子,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的在推测这位少年是不是有什么绝技,有的
则说这是傻瓜的行为。尽管意见人人不太一样,但是他们却同时做出相同的动作来。
  那就是,他们都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
  桌子上的钱几乎堆满了。
  钱老板忽然伸手示意大家等一等,然后,他对眼前的少年说:“你赔得起吗?”
  无忌笑笑,从身上掏出一大锭黄金,说:“这够了吗?”
  钱老板瞄了桌上的堆满的碎银一眼,说:“万一不够呢?”
  “如果不够,大家平分不就得了?”有人提议。
  众人心想,这赢是白赢的,分到一点也是好的,所以同声应好。
  无忌又笑了,他说:“好,既然大家这么乾脆,我也让你们占点便宜。”
  “我赢了,我只收你们押的赌注的一成。”
  人群忽然哗然起来,有的人已经伸出手去想把碎银拿回来了。
  因为瞧无忌的气势,果然定必赢的样子,世界上有明知必输而还和别人赌的傻瓜吗?
  钱老板看了看众人,他恨这些人被无忌的气势压住,所以立刻开口说:“大家放心,
假如你们万一输了,我是说万一,你们那一成我来出。”
  钱老板此言一出,当然又引起了一阵哗然之声,这种包赢的事,谁不赌谁就是傻瓜。
  “我们还可以下注吗?”有人问。
  大家的眼光却看着无忌,无忌微笑说:“这个问题,你最好问问钱老板。”
  “为什么问钱老板?”
  “因为到时侯赔钱的人,会是他,不是我。”
  钱老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尽管加注吧,不过,我看你只有这一锭黄金,
赔起来未免太少了吧!”
  无忌看了看桌上又堆得更高的钱,说:“好,我再拿一样东西出来。”
  说着,他又从身上掏出一把很小的刀,这小刀在灯光下,闪闪生辉,发出的是黄澄澄的
光芒。
  不错,这是一把黄金打造的小刀,打得很薄,很锋利的样子。
  “好刀!”钱老板叫了一声。
  “值钱吧?”无忌问。
  “值。”
  “够赔了吗?”
  “够了。”
  “那就好。”无忌说,一边又把金刀放回怀里。
  “你为什么不把这把小刀放在桌上?”
  “我有用。”
  “你准备赖账吗?”
  “你错了,我是说,我要用到这把小刀,你既然可以用针,我当然可以用刀吧?”
  “那当然。”
  “好,你们都下好注了吗?”
  “好了!”众人异口同声说,他们都看着无忌,看他有什么本事令钱老板输。
  无忌用手指抓起骰子,放在掌中,用手紧握着,看着大家说:“我要丢了。”
  大家都屏息静气的看着他的右手。
  无忌一吸气,握成拳状的右手忽然从下向上一抛,三颗骰子便往上飞去。
  跟着,他的右手飞快的伸入怀里,把那把小小薄薄的金刀拿了出来。
  然后,他的人忽然笔直冲起,往那三颗骰子的方向飞去,在那三颗骰子下坠之时,金刀
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向每颗骰子连刺了五刀。
  下面的人群只见金刀飞快的连闪了一十五下光芒,无忌下落,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
着那个瓷碗,高举在头顶。
  叮叮叮三声清脆的声响之后,三颗骰子已落在瓷碗之内。
  大厅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都把目光盯在无忌头顶的瓷碗上。
  无忌脸上也没有笑容,因为他这次的牵动也是第一次,到底灵不灵光,连自己也不敢全
然肯定。
  他慢慢的,稳稳的,把瓷碗轻轻放在桌上。
  “哗!”的一声有如爆炸般响起。
  三个六!
  不但是三个六,而且很显然的,无忌那十五刀已把其他骰面的数字砍掉了!
  多快多准的手法,多深厚的内力!
  众人又是发出了一阵惊呼,忽然间都把眼光望向钱老板。
  钱老板的脸色变得铁青无比,眼睛盯死在那三颗骰子上面。
  无忌说得不错,以后,除了三个六之外,钱老板还能掷出什么点子来?
  毫无疑问的,钱老板输了!
  大家都不敢说话.事实上,大家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无忌却微笑着坐了下来。
  钱老板铁青的脸,忽然抬起,望向无忌,嘴角竟然又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为什么还有笑容?这不但无忌想知道,围观的人也想知道。
  钱老板的笑容,从嘴角升起,而及于脸颊,他以坚定的口吻说:“你输定了!”
  无忌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停的转着念头,有什么样的情况,他才会输?
  “我可以告诉你,我再丢出了点数是二个六,一个一,只有一点,铁输的点子,却变成
了铁赢的点,哈……哈……哈……”
  钱老板笑得很开心,一副他赢定了的样子,然后,他又说:“你把你的金刀也放下吧!
我会替你赔赌注的。”
  无忌冷笑一声,说:“不必急,我还没输呢!”
  “你马上就会输的。”
  说着,钱老板就把瓷碗拿到手边.把三颗上面只剩下六这个数字的骰子拿在手上。
  “看好了。”
  钱老板一边说,一边用三颗骰子往上一抛,三颗骰子便往上直直飞起。
  每个人都不知道钱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骰子上只有六这个数目,怎么可能去出一
点来呢?想是这样想,但是,大家都连大气也不敢喘,定定的看着往上冲飞的骰子。
  三个骰子已经到达力道的点顶.快要落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钱老板忽然拿起一根针,往地上直直射了出去,这针射中了刚才被无忌
削下的一面骰子。
  同时,钱老板人已飞离椅子,落在那根针落下的地方。
  无忌这时已经知道钱老板用的是什么方法了,他马上紧握着小小的金刀。
  果然,钱老板拾起那根针,一个转身,那针便射向正在下落的骰子。
  大家都明白钱老板葫芦里的药是什么了,他是用针钉住被削下的一这个数字。再把它钉
回骰子上,这一来,掷出来的不正是一点吗?
  大家正准备喝采的时候,无忌的小小金刀蓦地脱手飞出,射向钱老板发出的细针。
  “很好!”钱老板忽然大叫了一声,并且哈哈大笑起来。
  那小小的金刀瞄得很准,一牵而打中细针,细针便在一旁飞出。
  这情况对钱老板很不利,他为什么反而叫好?
  就在众人楞住的时候,钱老板的左手却突地又飞出了一根细针,牢牢的钉中落下的一颗
骰子。
  原来钱老板早就料到无忌会发金刀阻挡,所以在飞身下扑时,左手已暗中握着一根针,
在大家都注意他的右手的时候,左手细针早已钉住了“一”,然后,在右手的细针被击中
时,左手针才飞出。
  那钉住“一”字的左手针,在无忌来不及阻挡的情况下,立刻钉中其中一颗骰子。
  两颗先落下的骰子,当然是二个六,然后,那针钉住的骰子才落下,那是一个一。
  不错,是一点,必输的点变成必赢的点。
  众人都鼓掌叫好,钱老板禁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无忌输了,但他一点也没有沮丧的表情,也拍了拍手说:“果然高明,佩服!佩服!在
下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把手中小小的金刀,往桌上一丢,就转身准备离去。
  钱老板却伸手一拦,说:“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
  “你不想翻本了吗?”
  “改天吧!今天手风那么差,再强赌下去,还是输的,这是赌徒要严守的规矩,对不
对?”
  “不错,你很懂得赌,欢迎你随时来。”
  “我会的。”
  “还没请教你大名呢?”钱老板说。
  “赌,只论输赢,又何必计较谁是谁?”
  “有道理,可是,交个朋友如何?”
  “赌场无父子,我看也不必了。”无忌双手一拱,作了个“请”状,说:“告辞了!”
  说完话,无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和兴号”,留下了一阵赞叹之声在他身后。
  赞叹之声起自围观的人,他们都佩服无忌的豪情,尤其输了就输了,一点也不恋栈的作
风,这都是他们达不到的境界。
  他们却不知道,无忌来此目的并非要论输赢,而是要让上官刃知道他来了,所以,他根
本就未曾把轮赢放在心上,正因为这样,他才能有潇洒的表现。
  回到客栈,无忌才发觉,刚才那一场赌.令他耗费大量心力,他感到非常疲累,所以一
躺到床上就进入了梦乡,连有人送了封信进房里,居然也没察觉到。
  好在来的人不是施毒或放迷药,不然无忌早就遭了暗算了。
  走在往狮山的路上,无忌想起这件事,心中犹有余悸,身在敌营,他自己怎么能这么不
小心?
  到了狮山,他一下子就看到一处空旷的泥土地,他知道,他要在这里和上官刃作殊死之
战。
  他喜欢空旷的地形,拚斗起来不会有压迫与拘束的感觉。
  他不喜欢利用屏障来作打斗的手段,他认为这不是在比武功,而是比阴谋,他一点也不
喜欢阴谋。
  他认为,要打嘛,就痛痛快快的打一场,阴谋诡计碍手碍脚的打斗方式,是他最不耻于
做的。
  尽管他不一定打得过上官刃!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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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0 19: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九章 真 相

  无忌在狮山上观看地形时,卫凤娘正好作出了决定。
  她决定回赵公馆。
  因为她认为,赶去是不智之举,她不希望令无忌有遗憾留在心上。
  她却不知道,她不赶去上官堡,才是不智之举,才是足以令无忌遗憾终身。
  唐花并不是存心骗她.他也认为,赶去了上官堡,无忌和上官刃一定已作完殊死大战,
他真的是心存好意的。
  他也不知道上官刃和无忌约定的日子会在明天,因为他一直都认为无忌会马不停蹄的赶
往上官堡,从来都没想过无忌居然会有休息来养精蓄锐的举动。
  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卫凤娘才决定不去上官堡。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改不了的命运?

  无忌没有再回客栈,他一直留在狮山,因为他在狮山上发现了一块平坦的大石,躺在上
面舒服极了。
  他整天都躺在石上,看天上白云飘过来又飘过去,享受着决战前的悠闲。
  他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怎么一点压力感也没有?甚至连复仇的心都好象淡化了似的。
  他喜欢这种心情,因为在对决的时候,能保持平常心,灵台自然会变得空灵,武功就能
十成十的发挥出来。
  无忌在这样的心情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醒来,满天都是闪烁的星星,好看极了。他痴痴的看着那些永恒的星辰,看了有一炷香
的光景,才坐起来,打坐练功。
  天空已经逐渐明亮起来了。
  无忌站起身,手中拿着剑,跳下巨石,走向狮出入口必经之地。
  他站着,看着上来的山路,他看到一个人影正在上来,不错,那身形,是上官刃。
  他立刻离开,走到昨天看好的那片空地上,他选了个中间靠右的位置站着。
  上官刃到了。
  他走到无忌身前一丈左右的地方,停步,说:“你来的目的,是找我?”
  无忌点头。
  “有事吗?”
  “有。”
  “什么事?”
  “我要杀你。”
  无忌很平静的说,声音的平静,让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表现。
  然而,上官刃的表现却比他还平静,上官刃只是淡淡的说:“哦?”
  然后,二个人都沉默下来,互相对望了片刻。之后,上官刃才说:“为什么?”
  “因为我爹是你杀的。”
  “你不是早已经知道白玉老虎的计划了吗?”
  “不错,但是我却不知道原来还有白玉雕龙的计划。”
  “白玉雕龙?”
  “是的,你一定很讶异,这个计划我怎么会知道吧?”
  “我是很讶异,这是一个什么计划?”
  “你会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别装了,上官刃。”无忌的声音开始有点激动了:“我爹是你谋害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你用慢性毒药毒害我爹,我爹才会得了所谓的不治之症.你才有机会执行白玉老虎
的计划,你早就被唐家堡收买了,对不对?”
  上官刃瞪大眼睛看着赵无忌,半晌,才说:“你有证据吗?”
  “有。”
  “在那里?”
  “是我爹的日记。”
  “你爹的日记?”上官刃诧异的说:“你爹写日记吗?”
  “你也不知道吧?这是我爹的秘密,他把种种怀疑与求证,都记在日记上。”
  “你相信了?”
  “我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所以你要杀我,替你爹报仇?”
  “是的。”无忌平静的说:“不过,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就在这里,我们来决
斗。”说着全身开始运气。
  上官刃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一点凄苦与无奈,但是,无忌却没有察觉出来。
  上官刃知道,这一定是唐家的阴谋,他更如道,向无忌解释是没有用的,无忌怎么可能
会相信自己的解释?
  那么他怎么办?和无忌决斗,是生死的决战。如果他有赢的机会,他忍得下心杀死无忌
吗?
  不然,难道让自己不清不白的死在无忌手中?
  上官刃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他这次上山来,并没有带武器,所以,他看了看无忌手中的长剑,不自觉的暗暗
运起内力来。
  他一运气,才发觉自己的内力怎么也聚不拢。
  怎么会这样?他脸色微变,开始追溯这些日子来自己的生活。
  他想到,自从女儿来到上官堡以后,他就没有运过功,那么,很显然的,自己内力聚不
拢的问题,一定是发生在这段日子里。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因为他想到,自己一直都很小心,来防范唐家对他下毒,而这段日子里,他唯一比较不
注意的,就是女儿每天在他睡前端来的参汤。
  难道是女儿对自己下毒?
  上官怜怜已经被唐家收买了吗?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唐家的人在怜怜不注意时,把毒
药放进参汤里。
  他忽然对唐家的整个阴谋了然于胸了,唐家的目的,无外是借无忌之手,来除去自己。
这是一个连环计,先让无忌误会自己是杀他爹的凶手,再利用怜怜在自己身上动手脚,让自
己内力消失,好使无忌能一举而击败自己。
  唐家这样做,表示他们早就想除去自己,利用无忌的目的,无外是不让别人心寒,免得
再也没有人敢投靠唐家堡。
  他想通了,反而心头一阵坦然,死并不足惧,但他不能这样死,他必须找唐家的人讨回
一个公道,这也就是说,他目前不能死。
  因此,他对无忌说:“这场决斗,能不能延后?”
  “不能。”无忌说。
  “算是上官大叔对你的请求也不可以?”
  “你已经不是我大叔了。”
  “你不怕后悔?”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不怕这是唐家堡的阴谋?”
  无忌楞了一楞,怔怔的看着上官刃。
  “你有没有想到。”上官刃又说:“唐家堡想除去我,又不便亲自出手,免得以后再也
没有人敢投靠,所以才设计来边你杀我?”
  “有可能。”无忌说:“不过我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这个方法太笨了。”
  “何以见得?”
  “你的武功在我之上,利用我来杀你,岂非不智之举?”
  “那你为什么还敢来找我?”
  “父仇不可报,明知不可为而为,人到了拚命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不能预料的。”
  “那就是说,你有杀我的可能,对不对?”
  “不错。”
  “你想得到的,唐家的唐傲会不会想得到?”
  “会。”无忌说:“但是,我还是不相信这是一个阴谋。”
  “那我告诉你,我也中了毒,你会相信吗?”
  “你?”无忌瞪着上官刃说。
  “是的,就是这几天才中的慢性毒,刚才我一运气,发现内息根本不畅通。”
  “真的?”
  “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吗?”
  “怎么会那么巧?”
  “只有经过精心设计的事情,才会让人觉得很巧,你说是不是?”
  “不一定,你没听说过天衣无缝这句成语吗?”
  “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相信你的理由。”
  “你就是非要跟我决一死战不可?”
  “不死不休!”无忌斩钉截铁的说。
  上官刃定定的看着无忌,良久,才说:“好吧!我看事情也到了该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你过来,我把事情的本末跟你说,你就会相信我了。”
  说着,上官刃就领先前行,无忌跟着他走,无独有偶的,上官刃带着无忌走到的地方,
就是那块平坦的大石。
  上官刃坐下,示意无忌也坐下。无忌把剑放在面前,坐在上官刃对面。
  上官刃看着无忌,说:“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生的吗?”
  无忌对上官刀忽然问这样的问题,心中蛙然感到诧异,但边走回答说:“我当然知道
啊。”
  “你是十一月初五丑时生的,对不对?”
  上官刃知道自己的生日并不稀奇,他跟爹相识那么多年,爹当然会告诉他。不过,他记
得那么清楚,倒是让无忌感到惊讶。
  无忌点点头,说:“不错。”
  “你的左腿靠右侧的地方,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爹怎么把这个也告诉你?”
  上官刃苦笑了一下,又说:“你记得你三岁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把左额摔了一个大
肿块,你记得那是什么树吗?”
  无忌摇了摇头。
  “那是一棵大榕树,那时候,你娘带你到后园玩耍,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她到处大
叫你名字,你都不理不睬,她急得快哭了,你才从树上大叫了一声‘娘’,你娘又急又怒,
开口就大骂,你一惊,就从树上摔了下来。”上官刃侃侃道来,脸上陷入追忆的神情之中。
  无忌愈听,心中愈感讶异,这是多年以前的事,连自己都不知道,上官大叔怎么记得那
么清楚?
  “还有你十二岁那年。”上官刃又说:“你与你爹练剑,你爹一不小心,把你左臂刺伤
了,现在还留有疤痕吧?”
  这件事无忌是记得的,他情不自禁的撩起衣服,看了看臂上的疤痕,说:“还在呢!”
  上官刃又是苦笑了一下,说:“你被刺伤了,连哼都不哼一声,继续和你爹练剑,那鲜
红的血,随着你跳动的身体飞溅,你爹的心情,是既心痛,又佩服。”
  “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心情?”
  上官刃苦笑了一下说:“我怎么会知道你爹的心情?你爹的一切,我都知道得比任何人
都清楚。”
  无忌微微一惊,说:“那当然了,你跟我爹交往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得比任何人都
多。”
  “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的,跟你爹知道的,一样多。”
  “为什么?难道我爹会把每一件事都跟你说?”
  “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无忌说:“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爹的事情,会跟我爹一样多?”
  “你想,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这样?”
  无忌想了半晌,摇摇头,说:“我想不出。”
  “怎么会呢?这其实很简单嘛!”
  无忌一楞,怔怔的看看上官刃,然后,他忽然张大嘴巴,极其惊讶的说:“除非……”
  上官刃点点头,说:“不错,除非我就是你爹,对不对?”
  不错,这正是无忌想说的话,但,这有可能吗?所以无忌没有把话说完。
  上官刃和无忌对望了很久,才说:“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
  “我就是你爹呀!”上官刃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和他原来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无忌听到那声音,还没把话听完,全身已是一震,等把话听完之后,他的身体禁不住轻
轻颤抖起来,他用抖动的声言,说:“你……你……”
  “我是你爹!”上官刃依旧用无忌最热悉的声音说。
  无忌的头,有种昏晕的感觉。不错,这声音确实是个听到多年的声音,但是,眼前的
人,不明明是上官大叔吗?怎么会是他爹?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看上官刃,想从上官刃脸上发现点什么线索,但是,除了声音以外,
他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上官刃的脸,一点也不像戴上人皮面具的脸,更何况,他自己的爹他那么熟悉,怎么会
一点迹象也看不出来?
  上官刃笑了笑,说:“你是看不出来的。”
  “看不出什么?”
  “我的容貌是动过手术的。”
  “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因为连我和你上官大叔当初都不相信,更何况是现在的你?”
上官刃的声调,是赵简的声调。
  无忌的双眼瞪得老大,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所说的话,打死他也不相信。
  然而,上官刃又开口了,他说:“你听过夫妻脸这三个字吗?”
  “听过。”
  “你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吗?”
  “知道,就是一对夫妻生活久了,两个人的相貌变得很相似的。”
  “不错,但是,朋友处久了,也会相像的,你知道吗?我跟你爹出生入死,一起共事了
二十多年,相貌也很相似,你有发觉吗?”上官刃停了一下,又说:“你当然不会发觉的,
因为连我们自己都没有发觉,不过,有一个人发觉了。”
  “哦?是谁?”
  “是妙手李天回。”
  “妙手李天回?”
  “你知道这个人吗?”
  “我听说过,但是,他不是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吗?”
  “不,真有其人。”
  “真有其人?他真的也像传说中那么厉害,能把一个人的容貌改变得跟另一个人一模一
样吗?”
  “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无忌又仔细的看了上官刃良久,说:“我还是不相信。”
  “你为什么还不相信?”上官刃说:“好,我再讲一件事给你听,你愿意再听吗?”
  无忌没有答腔,只是盯着他。
  “你记得三年前的秋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记得。”无忌想了想之后,说:“你和爹一起失踪了半个月。”
  说到这里,无忌忽然张大嘴巴,说:“难道是……”
  “不错,我们遇到了李天回。”上官刃用追忆的语调说:“他一看到我们,就大感惊
讶,连声叫奇。”
  “为什么?”
  “他说,夫妻脸他看得多了,但朋友脸却没有看到过。当时我们大奇,问他什么是朋友
脸,他就说,跟夫妻脸一样,朋友相处久了,原来也会相像的。”
  上官刃说到这里,停了一会,才接下去说:“这李天回于是问了我们一个很绝的问
题。”
  “什么问题?”无忌追问。
  “他问我们,愿不愿意改变一下角色。我们都不太懂他的意思,他又说,他有办法把我
们的容貌互相对调过来。”
  无忌不说话了,因为上官刃的话,实在是玄之又玄,奇之又奇,让他不知是相信,还是
不信。
  上官刃可没理会无忌的表情,接下去把三年前的故事,和盘说了出来。

  原来,上官刃和赵简听了李天回的话之后,都很有意思改头换面,因为他们都想,互调
一下身份,说不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反正他们互相认识那么久了,对彼此的事都很
熟悉,假扮起来又容易得很。
  于是他们便跟随李天回回到他的家,任由他在脸上拉拉扯扯的。
  李天回的技术很高明,他利用针灸的手法,使他们在进行手术时,一点痛楚也没有。
  三天之后,当他们面对铜镜时,轰不禁大吃一惊.等他们二人互相对望时,吃惊的程度
就更甚了。
  他们还互相在对方的脸上,仔仔细细的审视,竟然发现不到任何一丝易过容的痕迹。
  他们开始互相模仿对方的日常生活习惯,又过了三天,一举手,一投足,他们都会把对
方看成了是自己。
  然后,他们有点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心中有点后悔之意,他们问李天回可不可以
恢复以前的样子。
  李天回的回答令他们震惊不已。
  “绝对不可能,你们以为这是玩游戏吗?爱玩就玩,不爱玩就撒手?”李天回说。
  “为什么你可以变过来,却不可以易容回去?”赵简问。
  “因为你们的皮肤已经受过伤,被拉扯变了形,当然不可能恢复旧时容貌。”
  “万一我们要向别人表明我们的原来身份,怎么办?”上官刃问。
  “没有办法。”李天回说。
  这句话很残酷,有如一把锋利的刀,切进了赵简和上官刃的内心,他们都感到一阵震撼
与懊恼。
  “你们必须要互换身份,永远的。”李天回又说。
  赵简和上官刃互相对望半晌,赵简才说:“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是有一个的。”李天回说。
  “是什么办法?”上官刃问。
  “是一个很痛苦的办法。”李天回说。
  “痛苦的办法?”赵简说。
  “是的,很痛苦。”
  “为什么?”上官刃问。
  “因为你们必须把脸上的皮拉掉,容貌全毁,以前的轮廓,才会显出来。”
  赵简和上官刃又对望着,二人心意相通,都同时想到被李天回当作实验品来耍了,心中
不禁一阵愤恨,忽然间同时出手,双掌拍向李天回胸前。

  “李天回就这样死了?”无忌听到这里,开口问说。
  “他的易容技术高超,但武功却差透之极,焉能不死?”
  “也就是说,你的故事,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证明之人了?”
  上官刃看着无忌,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无忌笑了笑,说:“你要我怎么相信得过?你把这个故事编得太玄了。”
  “太玄?”上官刃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呀!你知道吗?有时候真实的事,会比编出
来的故事更玄。”
  “可是这个故事……”
  “你要怎样才相信我?”上官刃打断无忌的话说。
  无忌沉默不语。
  上官刃神情极为凝重的注视着无忌,半晌,才说:“你的剑借给我。”
  无忌看看上官刃,也不问为什么,就把剑递了过去。
  上官刃接过剑,神色更加凝重,他拔出剑,注视着锐利的剑刃,然后,把剑缓缓举起,
手一曲,剑刃便架在自己颈旁。
  无忌大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上官刃凄然一笑,说:“只有这个方法,你才会相信我,对不对?”
  无忌脸色大变,说:“你要毁去自己的容貌?”
  “不。”上官刃平静的说:“我要恢复自己的容貌。”
  无忌心中思潮起伏,不知如何是好,的确,只有这个方法才能看出面前的人,到底是不
是自己的爹。
  但是,万一他真的是自己的爹呢?那容颜岂不变得血淋淋的全毁了?可是万一他不是
呢?他会不会举刀作势,装腔作态来骗自己?
  假如眼前的人是上官刃,他能够深谋远虑,不动声息的谋害自己的爹爹,那么作一下状
要恢复容貌,是个一贯的作法,他一定猜想,自己绝不会让他毁容的。
  这难题,实在太难解了。
  怎么办?无忌看看上官刃手上明亮亮的剑刃,实在下不了决定。

  无忌抵达上官堡的时候,唐傲就得到消息了。
  他也知道,无忌上赌坊的目的,是要引起上官刃的注意。所以他老早就派人盯着上官
刃,留意他的去向。
  对于上官刃和赵无忌的决战,他当然想在旁边观看,因此,他吩咐监视上官刃的人,一
有动静,立刻通知他,他准备跟踪上官刃前往。
  但令他惊讶的是,第二天一整天,上官刃居然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然后到了第三天,监视的人忽然面色如土的跑来对他说,上官刃不见了。
  上官刃什么时候离开,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这倒是令唐傲讶异莫名的事。
  上官刃为什么要这么神秘的离开?难道他和赵无忌之间,真的有什么大秘密?
  他不知道,不过,他立刻派人四处探查上官刃的下落,结果是上官刃去了那里没有人看
到,而赵无忌则据旅店的伙计说,在昨日问了狮山在那里之后,就没有回去过。
  唐傲听完,二话不说,拿起剑就往狮山走,他判断,上官刃一定约了赵无忌在狮山上见
面。
  唐傲去的时候,已经是靠近正午了。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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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0 19: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二十章 另一次死别

  看着赵无忌犹豫不决的神情,上官刃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肯相信,
但又怕万一,对不对?”
  无忌没有回答。
  “我看这样好了,明天我们再在这里见面,我保证到时一定会带来让你可以相信的证
据。”上官刃说:“这点你信任我吧?”
  无忌看了上官刃一眼,点了一下头,他不答应也不成,如果不答应,上官刃会立刻自毁
容颜,假如那毁容后的脸,是自己的爹怎么办?他的念头当然有转到万一上官刃明天不来,
怎么办?这只好赌一下了。何况,上官刃不来,他一样可以找到他,只不过要多费一番手脚
罢了。
  上官刃一看他点头,立时转身就走。
  无忌只是楞楞的,看看上官刃转身,走了开去。等上官刃走出二十多步远之后,他心中
忽然兴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他觉得,好象有一件什么不祥的事,马上就会发生在他眼前。
  他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想起一件事。
  剑。
  他的剑,上官刃临走的时候并没有还给他。
  所以,他立刻向前冲了过去,同时大叫:“不要!”
  太迟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无忌追过去的时候,上官刃早已停下了脚步,等无忌走了十来步的时候,上官刃便转过
身来。
  无忌走到上官刃身前二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上官刃的身体已经全部转了过来。
  无忌的嘴巴张得很大,眼睛瞪得更大,他的心在淌血,在狂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
么?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张血淋淋的脸。
  上官刃在离开后,走了大概十来步,便开始用剑把后颈的皮肤割开,边走边扯,然后,
听到无忌的狂呼,他就转身。
  是赵简!是无忌的亲爹爹!
  无忌的“爹”字哽咽在喉头,叫也叫不出声音。
  赵简的脸,则是凄然的笑容。
  破碎的脸上凄然的笑容,神情真是诡异之极。不过,他的眼中,却射出慈祥的光芒,表
示他一点也不怪自己的儿子。
  无忌的脸已挂满泪水,他双腿一屈,人就跪了下去,扑倒在赵简面前,那声凄惨哀怨的
声音,终于叫了出来:“爹!”
  赵简凄然一笑,说:“你不必太难过,我这样做,并不完全是要你相信我。”
  那是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无忌心中这样想,但他没有说出来。
  “爹这样做,一半是为了赎罪。”赵简又说。
  赎罪?赎什么罪?无忌想。
  “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赵简把剑递还给无忌说。
  无忌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他的爹爹,这几年来,他一直以为他爹已经去世,想不到如
今会有这样的变化。他有很多话,想问他爹,但是,他都没有开口,他看着他爹毁容后的神
情,他知道,他爹会跟他解释一切的。
  “你以为,是你上官大叔谋害了我,对不对,如今我的身份你已经肯定了,你一定也知
道,被杀的人,是上官大叔。”
  无忌没有说话,他专心的在倾听。
  “其实,白玉老虎的计划,完全是我设计的,自从我和你上官大叔经过李天回的易容之
后,我的性情就开始转变。
  我时常想,假如有一天,大风堂能消灭了唐家堡,整个江湖都在我们掌管之下的时候,
我、你上官大叔、以及司空,还是三个人分权管理吗?
  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我想,应该由我一个人独霸江湖才对。”
  赵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才接下去说:“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时常会变得
烦躁无比,尤其一看到你上官大叔,我就会想,这个人要分享我的权力,我必须除去他。”
  “你没有想到司空大叔?”无忌忍不住问。
  “你司空大叔是个没有野心的人,所以我一点也不忧虑。”赵简说:“但是上官可不一
样,他跟我一样,权力欲很大,我唯一比他强的,是比他深谋远虑。”
  赵简一边说,一边走回刚才那块大石上,无忌也跟着走了过去,坐下。这时,赵简脸上
的血已止,那轮廓,已清晰的显示他确确实实是赵简。
  “有一天。”赵简继续说:“我终于想出了白玉老虎的计划,既可一举消灭上官,也可
以趁机混进唐家堡,伺机消灭唐家堡。
  于是,就在你大喜那一天,我把上官叫进密室,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突下毒手,后面的
事,你是知道的,我也不必多讲。”
  赵简的表情变得很沉痛,他苦苦的一笑,又说:“你爹才是个坏人,你知道吗?”
  无忌没有说话,他的内心也是一阵无比的沉痛,他的心,又乱成了一团。自己的爹爹才
是个谋害人的凶手,不顾多年情谊,只为了要夺权,想独霸大风堂,进而消灭唐家堡,称霸
江湖。
  这样的行为,无忌是无法原谅的,但是,做出这样行为来的,却是他的亲爹爹!
  他怎么办?
  他看着他爹爹,赵简的脸是破碎的,而无忌的心却跟这脸一样。
  “你不必太难过。”赵简说:“我决定以毁容的方式来向你表明身份,就是想赎罪,我
不应该谋害上官的。”
  “爹!”无忌能说的话,就只有沉痛的呼唤。
  “爹已经没有用了。”
  “为什么?”
  “唐傲那小子,已经在我身上下了毒。”
  “怎么会?”
  “唐傲很厉害,我相信他是利用怜怜炖参汤的机会,在参汤里下了毒。”
  “那你……”
  “我刚才运气,血气不太通顺,功力大概消失了四成,唐傲这家伙!”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想利用你来除去我,同时,还可以利用这机会来打击你,你想想看,白玉雕龙的计
划完全是假的,你杀我之后,他马上对你说出真相,这打击有多大?”
  无忌想象得出来,他一定会日日酗酒,无心做事,这样一来,大风堂的事,就更加没有
人出面了,那时,唐家堡只要大规模发动攻势,大风堂说不定就会在江湖上消失无踪!
  好狠毒的家伙,无忌心中暗骂。
  “现在,我们必须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是的,你就假装把我杀了,让唐傲把真相告诉你,你要装成方寸大乱的样子,马上攻
击他。”
  “我是他的对手吗?”
  “很难说,不过,他既然要用这个方法来对付你,这表示他对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
然,他根本什么花招都不出,对不对?”
  “不错。”
  “所以,你一定要装成愤怒和后悔的样子,让他轻敌,而且,在过招的时候,一开始你
就要弄出攻不成招,漏洞百出的打法。”
  “万一他一下子就抓住我的漏洞,我岂不是自找死路?”
  “不会的,以唐傲的个性,和对付你的方法,他一定喜欢玩猫捉耗子的游戏,非逗得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才出手了断。”
  “这会不会太冒险?”
  “不冒险,焉能有收获?”赵简说:“如今剩下的问题,是你什么时候去找唐傲最适
宜。”
  赵简停了一停,又说:“可惜我做了一件错事。”
  “什么错事?”
  “我怕你找我有什么大事,所以出来的时候,走得很秘密,唐家的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去
了那里。”
  “这件事错了吗?”
  “现在想想是错了。”
  “为什么?”
  “因为以唐傲的个性,他一定会盯牢我,假如他知道我来了这里,一定会来这里,等着
你我决斗以后,大大的嘲弄你一番。”
  “爹倒不用担心,我可做了一件对的事。”
  “哦?”
  “我曾经问过客栈里的伙计,怎么来这里。”
  “好,唐傲找不出我去了那里的线索,一定会到客栈打听你的去处,他也一定会从伙计
问出你来了这里。”
  “问题是我没说来,我只是问怎么走而已。”
  “够了,唐傲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线索的。”
  “那他一定会来?”
  “也许他已经在附近找寻我们的下落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立刻把这里布置一下。”
  “布置?”
  “是呀!弄得好象是经过一场激烈打斗的样子,让唐傲以为我们已经决斗过了。”
  “那爹你呢?”
  “我?这还不简单?我如今面目全非,装起死来,就格外像真的。”
  “你要装死?”
  “这样唐傲才不会看出你是在装的。”
  “可是……”
  “怎么啦?你觉得我装死不吉利?”
  “不是。”
  “那你……”
  “我跟唐傲有决斗之约。”
  “管他的,趁这个机会杀了他是最好的啦!”
  “……”
  “你跟他讲信用?他会是守信之人吗?”
  “我是守信之人。”
  “好吧,你守信好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等一会如果看到你,一定向你挑衅,逼你
出手。”
  “那样的话,就不是我先不守信了。”
  “儿子呀,江湖险诈,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讲信用?”
  “在江湖上,不是以信用为优先吗?”
  “呸!”赵简恨恨的说:“我在江湖上打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过一个守信的人。”
  “但是爹不是一直教我守信吗?”
  “教归教,面对事情的时候,就需要随机应变,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怎么这么拗?假如你爹像你这样,大风堂早就不知道到了那里去了,还能在江湖上
占一席之地吗?”
  “可是我……”
  “你不要说了。”赵简打断无忌的话,说:“你想想看,消灭了唐家堡之后,大风堂称
霸江湖了,这整个事业,是属于谁的?”
  “当然是爹你的。”
  “我?”赵简冷哼一声,说:“我能吗?”
  “为什么不能?”
  “我的真面目已经揭穿了,大风堂的人都会知道我对上官下的毒手,我还够资格领导他
们吗?”
  “那……”
  赵简苦笑一下,说:“子承父业,整个大风堂都是你的了,你知道吗?”
  “我?”赵无忌楞了一楞,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接下去。
  “是呀,我自毁容貌,除了向上官赎罪以外,另一个目的,也是想向大家表明,大风堂
我不接管了,要全部交到你手上。”
  无忌没有说话.赵简又说:“所以,你要把大风堂管好的话,你必须了解,事情处理好
最重要,信用,是要看对什么人才讲的。”
  “这不合我的个性。”
  “个性?要讲个性,你最好隐居山林,在江湖上,只讲手段与目的,不讲个性的。”
  “爹,你变了,变了很多。”
  “在江湖上浮沉了这么久,谁能不变?”
  “江湖真的这么险恶吗?”
  “比你想象的,还要险恶。”
  无忌的心中,忽然兴起一阵感慨,这样的江湖人,他会长久的做吗?他必须长久的做
吗?他的思绪只是一闪而过,因为赵简的话,把他的思路打断了。
  “为了大风堂,为了继承我历尽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基业,你必须认清江湖上一切险恶的
伎俩,面对它,才能屹立不移。”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无忌心中狂喊着。
  但是,赵简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声音,接着说:“你一定要答应我,趁这个机会杀死唐
傲。”
  “爹,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违背良心的事?”无忌忍不住冲口而问。
  “良心?死人会有良心吗?死人还会讲良心吗?你不杀唐傲,唐傲就会杀你!”
  “我宁愿选择公平的决斗。”
  “公平的决斗?哼!”赵简冷哼一声,说:“唐傲用这个方法来对付你,他的心机,你
还不清楚?这样还会公平吗?”
  无忌沉默了。但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坚决。
  这表情看在赵简的眼里,让赵简既急且恨,这儿子怎么这么顽冥不化?赵简心中实在难
过至极。
  赵简知道,唐傲是个非常阴险的人物,唐傲利用上官怜怜来向自己下毒,就可见他的阴
险于一般,这样的下毒,是一石二鸟之计。假如无忌杀了自己,等于替唐傲除去他想除的
人。假如无忌不敌,自己已中毒,功力消失了四成,唐傲当然不用担心自己会怎样,因为他
随时可以杀了自己。
  唐傲当然做梦也想不到,“白玉雕龙”的阴谋,碰巧曾遇到赵简和上官刃有那么一段事
件发生,这样巧妙的安排,实在是天意。
  消灭唐家堡的天意。
  但无忌却一点也不想把握这千载难蓬的机会,这怎不令赵简又急又难过?
  然而,看着无忌那么坚决的表情,赵简却苦无良策来说服他的儿子!
  两个人之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赵简忽然想到了一个计策。
  他忽然哎唷的惊叫一声,双手掩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无比的表情。
  无忌吓了一跳,连忙说:“爹,你怎么啦?”
  赵简痛苦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才说:“好阴险的唐傲呀!”
  无忌看着他爹脸上痛苦的表情,心如刀割,说:“唐傲他……”只说一半,便喘一口大
气。
  “你一定要替我报仇。”赵简打断无忌的话,说。
  “报仇?”无忌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嗯。”赵简的嘴角竟然有丝丝鲜血渗出。
  “爹!”无忌扶着他爹的肩膀惊叫。
  “你现在知道唐傲有多狠毒了吧?”
  无忌又一次感到莫名其妙,他既惊且惑的注视着赵简。
  “他下的慢性毒药,是不能见血的,一见血,我就变成这样。”
  “你现在怎么样了?爹!”
  “我现在肝肠寸断,身体里面到处都在流血。”
  “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唐傲狠毒的地方。”赵简再度强调唐傲的狠毒,说:“他明知我跟你决斗,就
算侥幸赢了,也难免会挂彩,他下的毒,一碰到血,我就,我就……”
  赵简的声音,竟然愈来愈虚弱了。
  “我送你去找大夫。”
  “没用了,我知道,我是回生乏术了。”
  “爹!”无忌想扶起他爹,但被他爹伸手挡开。
  “你不必费事了。”赵简说:“每个人都会死的,你也不必太难过。”
  无忌眼中已注满了泪水。
  “我死前,有两个愿望。”
  “爹说。”无忌的声音带着硬咽。
  “第一,你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除去唐傲,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爹连死却不必装,一
切都是真实的。”
  无忌含泪点头。
  “第二,你一定要好好接管大风堂,完成我毕生的愿望。”
  无忌无言。
  “你答应我吗?”赵简的眼中充满了期望。
  无忌依旧无话。
  “你一定要答应我。”赵简的声音更加虚弱了。
  无忌点头。
  赵简笑了,然后,他的人就倒了下去。
  “爹!”无忌惨痛的惊叫。
  死人是绝对不会因为惨痛的叫声而复活的,人生最无奈的事,就是死亡。
  赵简是死得很愉快的,因为一切都依他的计划而顺利进行。
  他在测试自己内力,发现已少了四成功力时,他就知道,唐傲下的慢性毒药,一定是无
药可救的,死,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谁都想多活一些日子的,但是,无忌重义的情况实在太严重了,这使赵简在刚才萌生早
死的念头。
  与其要死,不如用死亡来劝服自己的儿子,所以他故意把他骤死的原因,全部嫁祸
到唐傲身上,让无忌对唐傲怀恨,恨不得马上杀了他来替自己报仇。
  所以,赵简真正的死因,不是中毒,而是自己用内力把内脏震碎。
  这是很痛苦的死亡方法,但是,比起活着看着唐家堡称霸的痛苦,这样的死,对赵简而
言,已经不算是痛苦了。
  无忌当然不知道,他父亲到死,还欺骗了他。
  赵简的死亡秘密,已随着他的断气,永远无人能够知道了。
  无忌的哀痛,是无法形容的。
  他一直以为父亲已在白玉老虎的计划里死去,忽然间看到父亲还活着,却在不到一个时
辰的时间里,真真正正的死了。
  他定定的注视着父亲毫无痛苦的死亡的脸庞,任由泪水在脸上流落。
  他心中暗暗立下誓言,一定替父亲杀了唐傲,以报此仇。
  他抱起他爹的尸体,走出那块巨石,他在狮山附近走着,找寻一处风景好的地点。
  他找到了,那里可以俯视山下的小镇,以及小镇外面茫茫的平原。
  他用剑鞘掘出一个大洞.把他爹的尸体埋下。
  然后,他站在那里,默默回想与他爹生活的种种情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很轻微的脚步声。
  唐傲来了。
  无忌也不回头,他的泪水早已干枯,他心中开始想的,是恨。
  他听到的脚步声愈来愈响,最后停在他身后大约三丈来远的地方。
  “你人不错嘛!”身后传来的,果然是唐傲的声音。
  无忌缓缓转身,看着唐傲,他的情绪已经控制好,眼神一点恨意也没有,他就那么宁静
的站着。
  “杀你父亲的仇人,你也掩埋,可见你对你上官大叔,还是有蛮深厚的感情的,对不
对?”
  无忌没有说话,他心中想的,是怎样和唐傲应对,才不会露出一点破绽。
  唐傲忽然笑了起来,从微笑而变成大笑。
  等笑声停止之后,无忌才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
  “笑我?”
  “不错,笑你很笨。”
  无忌心中暗笑,因为谁才是笨蛋,他比谁都清楚。
  “我很笨吗?”无忌问。
  “当然,不笨,怎么会中了我的计呢?”
  “中你的计?什么计?”
  “你知道你杀错好人了吗?”
  无忌当然知道,但他却装得跟真的一样,问道:“我杀错了谁?”
  “上官刃。”
  “上官刃?”
  “不错。”
  “杀父仇人不该杀吗?”
  “该。”
  “那我怎么会杀错?”
  “问题是,他不是你的杀父仇人。”
  “哦?”
  “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无忌干脆一路演戏:“我爹的日记难道还会假?”
  “为什么不会?”
  “为什么会?”
  “因为那是我编出来的。”
  无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唐傲问。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爹的日记是你编出来的?”无忌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你这样说有什么目的?你要故意逼我愤怒,是不是?”
  “不错,我是故意要你感到懊悔,愤怒。”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趁机杀了你。”
  “为什么?我们不是有决斗之约在先吗?”
  “决斗?”唐傲冷哼一声,说:“公平的决斗,我可没有把握胜得了你。”
  “为什么?”
  “因为你跟萧东楼学的剑法,是天下第一的剑法,太厉害了。”
  “所以你就故意要激怒我,让我冲动起来,对不对?”
  “一点也不错。”
  “但是,你编的故事未免太差了,我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话?”
  “当然。”
  “我们把日期改在今天?此时此地?”
  “我不会反对。”
  “你不后悔?”
  “我只后悔杀错了上官大叔。”
  “那这件事你是应该后悔的,其实,你这么容易受骗的人,实在是不应该出来领导大风
堂的。”
  无忌没有答腔,他知道,唐傲又在使用他最拿手的激将法了。
  无忌当然将计就计,把表情装得愈来愈愤怒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比任何时侯却来
得更冷静。
  “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吗?”唐傲又说。
  “做什么?”
  “做鬼!”
  唐傲说着,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无忌的脸,更加愤怒了。
  唐傲仔细的盯着无忌脸上表情的变化,他知道,现在出手正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说:“我们现在就来进行公平的决斗吧!”
  无忌心中暗笑,公平的决斗?你故意把我激怒,令我武功大打折扣,这叫公平?
  然而,换个角度来想,无忌其实一切都是装出来,他是故意让唐傲误会自己,唐傲就会
轻敌。
  而轻敌,就是对打的致命伤。
  所以,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这都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绝对不是。
  但再往深一层来想,此时此地来决斗,也是挺公平的,因为唐傲设计来让无忌中计,未
料无忌会将计就计,来个尔虞我诈一番,双方在决斗前,其实都维持在最佳状态,这样的决
斗,岂非是公平的?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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