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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白狐

[名作欣赏] 古龙《剑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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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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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28:4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三十一章 误失贞

  第三天,大龙剑芮玮已练得熟练,这几天林琼菊的伤势也渐渐好转,再休息一段时间,
不难痊愈。
  下午,铁脚仙飘然而去,他是个道士,终身云游四海,也没有一定的去处,临别说有缘
再见。
  摩霄峰上树木虽少,禽兽尚多,芮玮想将大龙剑揣摸透彻,无意急着下山,每天射几只
飞禽来吃,专心研练剑法。
  林琼菊身体孱弱,芮玮不提下山,她也不问,芮玮不跟她说话,她也不跟芮玮说话。
  第五天,芮玮自信大龙剑没有问题,想到高莫野,顿时下山之心,急切起来,向林琼菊
道:“咱们下山吧!”
  这句话是芮玮四天来第一次和林琼菊说话,林琼菊早闷得慌了,心中很气芮玮,立即回
道:“下山到那里去?”
  芮玮道:“我想到点苍山一行。”
  林琼菊芳心一酸,心想他不说先送我回黑堡,显然是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到点苍山一定
是找一灯,去见那高莫野。
  芮玮想到点苍山,呆想好一会,叹道:“此去不知能否见一灯神尼?”
  林琼菊听他到点苍山果然去见一灯神尼,芳心大为恼怒,撇开头去,暗中很生芮玮的
气。
  芮玮尽在想求一灯神尼的事,没有注意到林琼菊,继续又道:
  “八剑我只会五剑尚差三剑,唉!……”
  想到一灯传言道:“学会八剑才准与野儿相见,否则不但不准见,还要对自己不利。”
暗忖:“一灯真会对我不利吗?”
  又想:“要是再会一剑就好了,那时见面也好说话,不然问起为何没有学到伤心剑,自
己怎好措词?”
  不觉自言自语道:“总不能说会伤心剑的人不肯传我,那样显得自己学剑之心不诚
啦……”他望着林琼菊的侧影,走上前唤道:“菊妹!”
  林琼菊正在伤心生气的当儿,没有应他。
  芮玮接道:“我想……我想……求你一件事……”
  林琼菊冷冷道:“什么事?”
  芮玮呐呐道:“你……你……能否将那伤心剑说给我听……”
  林琼菊想到他要学到伤心剑好去相见心上人,顿时珠泪纷纷落下,心伤得不能自制。
  芮玮见她不答话,哀求道:“你传我那招伤心剑,我用五剑相换。列这句话触怒林琼
菊,反身信手挥去,只听“啪”的清脆响亮声,这一下打到,林琼菊急得泪水直流道:
“你……你为什么不躲……你……为什么全不想我一点……”
  芮玮料不到林琼菊会打自己耳光,激起他男子的尊严心,不听林琼菊在说什么,回身掠
去。
  林琼菊追了几步,一跌摔倒,不顾伤痛,呼道:“你到那里去,你到那里去?……”
  不一会儿,芮玮去得没了影儿,林琼菊仍在低弱道:“你到那里去?”
  天暗了下来,林琼菊自撑起摔痛的身体,她内伤好转,却走不得路,更不能跑,一跑身
体劲力不足,就会摔倒!
  她慢慢走回几天来愁息的山洞内,望着远处芮玮的铺位呆呆发怔,心想:“他好久回来
啊?他会不会回来啊?……”
  天更暗了,林琼菊独坐漆暗的洞内,突听洞外一阵脚步声,大喜叫道:“大哥!大哥!
你回来了。”
  洞外静了一下,脚步又响,向洞内走来,林琼菊眼睛一亮,洞内被火烟子照得通明,进
来的人正是芮玮。
  林琼菊想得好苦,以为他一去不回,此时见面,欣喜莫名,娇躯迎上,投入芮玮的怀
中,唤道:“大哥,大哥!称可不要再离开你的菊妹……。”
  芮玮静静道:“菊妹,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林琼菊拥在怀中慢慢始起头来,望着芮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自你离开黑堡,我无
一日不在思念着你,你的面貌我每天都要想过好几遍……”
  芮玮笑道:你想我什么?”
  林琼菊撒娇的晤了一声,此时洞外吹进一阵冷风将火摺吹熄,八月天已甚寒冷,林琼菊
身体娇弱,更向芮玮拥紧了一点。
  芮玮被她紧紧一抱,手上就不规矩起来。
  林琼菊口中娇唤:“不!不!不!……”身子却不愿动弹,任他抚摸,最后她被挑起情
焰,不顾一切,任芮玮摆布。
  但听洞内阵阵娇喘,外人听来,不知洞内是否有人病了……
  半夜,林琼菊怀着无限的甜蜜沉沉睡去。芮玮醒来,穿好衣服,喃喃自语道:“怎么来
晚了五天,一个也见不着,他们高手较量武技,怎会这么快就解决了?”
  手触着林琼菊细腻的身体,吃吃笑道:“总算没有白跑一趟他接着满足的笑容走出山
洞,心想找不到七残叟算了,找到他们也不会传自己剑法,快步下山而去。
  留下林琼菊孤独一人在荒山中,她尚不知情郎已去,仍在做着一个接一个的甜蜜美
梦……
  离去的那人到底是淮?
  翌日,林琼菊醒来,望着自个铺上白布殷红一片,想起昨晚,脸色绯红起来,突听洞外
脚步声响,急忙抓起白布单。
  洞外走进的人是芮玮,他见林琼菊慌慌张张,问道:“什么事?”
  林琼菊红着脸道:“没什么,我去将单子洗了。……
  芮玮心想要洗单子有什么慌张的,又将单子藏在背后,好象还怕自己看见,林琼菊抬起
头来,又低下头道:“我去洗了就来。”匆匆出去了。
  芮玮见她神情好奇怪,不由目送她背影,看她手后单子上的殷红色,急问道:“你受伤
了么?”
  林琼菊骂了声道:“傻子!”飞快走出洞外。
  芮玮被她骂得迷迷糊糊,心想她今天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想起昨天被她一记耳光打得气下山去,走到一个小镇上,喝了个醉醺醺,半夜醒来,仔
细一想,不该生气。
  无论如何她对自已有救命之思,若不是她偷偷将自己放了,早已死在林三寒的手里,这
点恩惠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再想白天实在是自己不对,答应赴摩霄峰之约后,送她回黑堡,她问时却说到点苍山一
行,那时一心只想野儿,根本忘了答应她的事,这就难怪她生气。
  又想她身体现在弱不禁风,留她一人在山上,实在危险,记得下山时,她追自己哎哟一
叫,定是摔了一跋。’芮玮生来多情的性格,越想越记惦她了,当夜留下了店钱,向摩霄峰
赶回,清晨竟给他赶了回来。
  回到洞内就见她神情不定,心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她变得这个样儿?
  他站在洞内呆想,不知想了多久,林琼菊慢慢走回,芮玮迎上前扶住她的身体,问道:
“你昨晚摔痛了?”
  林琼菊低着头道:“没有,没有,是我昨天实在不该打你,摔了一破有什么关系,真是
说孩子话。”
  林琼菊抬起头来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说道:“大哥,你要学伤心剑,我传你好吗?”
  芮玮奇道:“你不再怕对驼叟发的誓言?”
  林琼菊红着脸道:“我才不情那誓言,只怕咱们……”
  咱们什么,说不下去,又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学?”
  芮玮听她说要传伤心剑已甚欣喜,这时见问,连连应道:“愿学!
  愿学!”
  林琼菊情愿已偿,心里十分高头民故意刁难道:“那你可要叫我一声师父。”
  芮玮摇头道:“不成!不成!我是你大哥,怎能叫你师父?”
  林琼菊娇笑道:“你再不叫我,我就不收你这个徒儿了。”,芮玮急得没法,在洞内踱
来踱去,自言自语道:“我叫你一声师父,可不是比你矮了一辈……”
  林琼菊见他焦急的样子,不忍再刁难他,笑道:“傻子,看你急的那样子,还是叫我菊
妹算了。”
  林琼菊用手比划,将伤心剑传出,讲了半天,才讲得透彻。
  芮玮理解力越来越强,稍微一点,便晓剑法的精意,林琼菊说完,他也就了解,即刻仔
细练去。
  林琼菊一旁静看,有不对处,才指一、二,十分认真的传授起来。
  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第二天黄昏芮玮学得差不多了,晚饭吃了野味后,憩息时芮
玮突然问道:“菊妹,你本来不愿教我,怎么才隔一夜,忽然变得愿意教我?真令大哥想不
出是何道理?”
  林琼菊娇羞道:“你那样对我,我有什么不好教你,咱们彼此间还分什么?”
  芮玮听得好生奇怪,心想:“我怎么对你了,为何彼此不分?”
  林琼菊接着又道:“去年受家父之命嫁到胡家,年来我身在胡家仍是念念不忘你,天星
明里是我丈夫,其实却不是我的丈夫。”
  “怎么明里是你丈夫,却又说不是呢?”
  林琼菊以为他装傻,嗔道:“你当真不知?”
  芮玮摇头道:“不知。”
  林琼菊羞赧道:“我和他虽然结过婚,却没有同过房。”
  芮玮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和他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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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2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三十二章 红袍公

  林琼菊点头:“我不能忘你,怎能和他行夫妻之礼。”
  芮玮叹道:其实我对你不好,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
  林琼菊低声道:这是命运,我想忘你,想忘也忘不掉,前天夜里你对我那么亲热,这一
辈子我更不能忘你了。”
  芮玮一怔,心想:“前天晚上我不在峰上,怎会对你亲热了?”以为林琼菊记错,问
道:“我怎么对你亲热啦?”
  林琼菊脸色一红,那晚上的事,她怎好宣之于口,默默不语。
  芮玮心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琼菊忍不住,没好气道:“那晚上我失身于你,你还装傻……”
  说罢脸色更红,低垂粉颈,羞得抬不起头来。
  芮玮脑中“轰隆”一声,心中不住在道:失身于我?失身于我摹地想起,前天晚上放心
不下林琼菊弧身一人在峰上,赶了回来,凌晨上山时,远远看到一人好似从山上下来。
  那人身穿玄服,公子打扮,恍惚是简召舞。
  但想简召舞远在金陵,怎会跑到这里来?以为自己深夜赶路跑得累了,眼睛看错,便不
在意。
  如今想来,当真是简召舞那晚上来到霄魔峰上,而林琼菊不知,错认为我?又想到昨天
早上和林琼菊相见时,林琼菊拿着白被单的慌张之态……
  那白被单上染着血渍,莫非……莫非……
  芮玮已知简召舞是个好淫之徒,不禁失口问道:“前天晚上,你见到的当真是我?”
  林琼菊没有看到芮玮这时脸上惊慌的表情,缓缓道:“不是你是谁?就是你化成飞灰,
我也会认识得出……
  芮玮正要张口向她辩明,说出那晚上并非自己而是天池府的大公子简召舞,因这世上只
有他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不易分认。
  但芮玮霍然想到辨明后的后果,林琼菊羞愧之下,可能就会轻生,心想这件事只有以后
慢慢解说了。
  他原来有点不信林琼菊嫁后竟未与胡天星同房,现在仔细想来并非谎言,要是谎言也还
罢了,那想到不是谎言,这其间的情份……
  芮玮想到这里不禁眼眶一红,暗暗心伤,叹道:菊妹,我对不起你……”
  他心想简召舞珐污她白璧之躯,实因自己之过,要是那天晚上不一气离开她,决不会发
生这种事情。
  林琼菊以为他抱愧前晚对自己不住,怕他过份难堪,轻摇螓首道:“自幼我便认定将来
是你的人,你这样对我,我一点也不难过,只要你别把我遗忘就好,大哥,你会把我遗忘
吗?”
  芮玮长声一叹,心中有说不出的纷乱,只听林琼菊又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个高姑娘,那
也没关系,你对她时只要记着我一点,我就心满意足啦!”
  芮玮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心中一直暗道:“菊妹是个好姑娘,我万不能毁了她,宁愿
背上不义的罪名,也不能告诉她那晚的真相他心知这将是一个很大的误会,这误会足以使自
己身败名裂,但他为了林琼菊,终于不解说清楚,让这件误会深埋心中,尔后唯有看老天的
安排。
  林琼菊见他默然无语,接着又道:“我不急着回黑堡,其实我已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
水,回不回黑堡无所谓,将来你高兴时再带我回去……”
  她停下话头,迟疑一阵,接道:“你要去点苍山,我……我也跟你去,我要见见高姑
娘,和她交个好朋友,她要不喜欢我,我绝对不生气,我会尽量讨好她,教她知道我不会影
响她和大哥的感情。”
  芮玮听到这里,那好再说不要她随自己作点苍山之行,心想她话中的意思全将自己当做
夫婿看待,倘若要推辞的话,会令她多么伤心。
  要知芮玮是个多情的男儿,处处总是为人打算,他不忍林琼菊伤心,何况一个女子孤单
单的一人能叫她到那里去?心中想定,便道:“咱们现在就走吧!”
  林琼菊欣喜的笑道:“可是带我去点苍山?”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芮玮的心中,心道:“事既如此我何不促成他们一对,简召舞虽然行
止不端,但可好好劝说于他,教他要负起责任,不能始乱终弃。”
  当下接道:你跟着大哥,我决不能再让你孤零零一人,直到将来我对你有了更好的安
排,那时我才放心。”
  林琼菊想到将来的安排,暗忖:“以后能和大哥共处一起,白头偕老,这一生夫复何
求?”却不知芮玮心里的打算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这日两人离开摩霄峰,径向云南驰去。
  大理位居滇西,当康滇交通要冲,上关与下关分据南北,商贾络绎,而下关尤盛,月余
后两人来到云南大理县。
  大理,城倚点洱山,面临苍海,气候温和,四季如春,山光湖色,风景秀丽,所谓“下
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称为大理四景。
  说到苍山雪,可见点苍山之高,山上盛产石料,“大理石”向著称于世,是众所周知
的。
  芮玮在大理不停城内留一刻,便登点苍山,他此时六剑练得剑剑俱熟,深得个中三味,
于面谒神尼之事,满怀信心。
  芮玮顾虑到林琼菊伤后身体,本不愿她随己上山,要她留在大理休养,但她坚持不肯,
说要上山见见高姑娘。
  芮玮心中好生为难,心想带她上点苍山,难免要引起野儿的误会,但又想本身行得正,
伯什么。
  两人装束停当,打听得知山顶上有座尼庙,常人少至,芮玮心想多半便是一灯神尼的居
处,便向该处进发。
  这点苍山山势陡削,甚难行走,常人要想登山一游真是不易,但在芮玮看来却如履平
地,可是林琼菊现在的身体与常人无异,故不能象芮玮那样满不在乎。
  才登数百尺,林琼菊娇喘吁吁,脸色苍白,芮玮看得心痛,想起幼时一起共游时,两人
活活泼泼,当比赛时总是自己输给她,如今她娇弱不堪,迥非当年可比。
  回忆到往昔,芮玮生心怜惜,遂伸手将林琼菊抱起,并道:“还是我抱你上山走得快一
点。”
  林琼菊乘势倒在他怀中,微闭眼帘,紧搂在他的腰际。
  只听风声呼呼,丙纬奔行得好快。
  山上气候,越来越冷,山下是春天,但一到山顶只见白雪皑皑,举目一片白色,白雪覆
盖,那情状煞是好看。
  一到山顶,林琼菊已冻得脸色发紫,全身瑟瑟打颤,丙纬从包中取出皮袭,给林琼菊穿
了,才显得好一点。
  他自己却挺起胸膛,举目远眺,毫无寒冷之态,林琼菊看得好生羡慕,心想大哥的内功
修为,想伯已在爹爹之上。
  芮玮看到东方白雪中露出一墙红砖,大喜道:在那边!”
  挟起林琼菊飞奔,顷刻来到,只见一栋小小的红屋,并不象尼庵的样子,芮玮心中高
兴,不管三七二十一,呼道:“晚辈求见神尼……”
  一声呼毕,红屋内有人道:“是谁啊?”
  芮玮一听是男人的声音,心中正觉奇怪,红屋的红门打开,走出一位眉目清秀的中年
人,空着一袭宽大的红袍,芮玮一看不是神尼,揖道:“啊!我打错了地方,打扰!打
扰!”
  牵着林琼菊的手,回身欲走,红袍人问道:“喂!你可是姓芮?”
  芮玮一怔,回头道:“晚辈芮玮。”
  红袍人笑道:八剑都学全了吗?”
  芮玮更是一惊,回过身来抱拳道:“前辈怎知晚辈姓氏?又怎知红袍人摇手道:“别
问,别问,你回我的话要紧。”
  芮玮摇头道:“八剑仅学会六剑,另两剑……人”
  红袍人不待芮玮解说,连忙道:“那不成啊!”
  芮玮眉头一皱,回头向身旁林琼菊望去。
  红袍人又道:你带着她更不成啊!”
  林琼菊灵机一动,笑道:我是他的妹妹,怎么不成?”
  红袍人生气道:“骗人!骗人!你不是他的妹妹,我还看不出,我猜不是妹妹,倒
是……”
  林琼菊脸色一红,低着头道:“你别瞎说,咱们还没成婚。”
  红袍人哈哈大笑起来,只听他边笑边道:“小姑娘真有意思芮玮急着要见一灯神尼,好
知野儿的近况,抱拳道:“前辈,咱们告辞了。”
  重又牵起林琼菊的手,返身欲去。
  红袍人叹道:“你们小两口好好的,何必去见张姑娘?”
  芮玮想起一灯神尼俗名张玉珍,既然红袍人喊神尼张妨娘,定是深交,想来自己要见神
尼的事,神尼已经告诉他,故而知道自己的姓氏。
  一灯神尼传言:“未学全八剑来点苍山,不但不准见高莫野,反要对自己施以残刑。”
红袍人这番话倒是关心自己,芮玮回头谢道:
  “多承前辈关怀,晚辈感激不尽,但晚辈此来决心要拜见神尼,纵然凶险在前,也是顾
不得了。”
  说完拉才走十余步,红袍人又道:“等一下,等一下,我不能眼见那小姑娘去送死。”
  芮玮不由停下步来,寻思:“倘若惹恼一灯神尼,将自己废了也还罢了,万一要对林琼
菊不利,怎生过意得去,这倒要想个法子。”
  当下又转身走回,林琼菊笑道:“谁说我去送死啊?”
  红袍人正色道:“我是一生对女孩子心肠最软,可是张姑娘要杀人却不管是男是女,你
这小姑娘很好,我得想个法子救你。”
  林琼菊有情郎在旁,心情愉悦,又是笑道:“什么法子啊?教我下山让大哥一人去,那
可不成。”
  红袍人叹了口气,望着菏纬道:“这小姑娘对你真好,你真有福与……”
  他停了一停,一咬钢牙道:“说不得我只好搬出传家本领了。”
  林琼菊笑道:“什么传家本领?”
  红袍人望着她道:我本想传给你,但你武功底子不够,我只有传给你的丈夫……”
  林琼菊羞红着脸道:“胡说!胡说!我告诉你了,咱们尚未成婚。”
  红袍人又是哈哈大笑道:“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笑了一阵,转头对芮玮严肃的道:“张姑娘如要对这小姑娘不利,你便用我传你的步
法带她逃走,千万不可迟疑,否则害了小姑娘的性命,我要唯你是问!”
  芮玮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心中一栗,战战兢兢道:“一灯神尼的凌波微步,天下无
二,晚辈如何逃得脱神尼的追击?”
  红袍人笑道:“你也见过凌波微步?”
  芮玮点头道:“见过!”
  红袍人自豪道:“凌波微步已算天下无二,那我这套飞龙步,天下再无匹敌!”
  语气之大,直认飞龙步远在凌波徽步之上。
  芮玮心中不信,心想:“天下还有比凌波微步更精妙的步法?”
  红袍人道:“你不信吗?”
  芮玮不答表示已是默认,红袍人大声道:“好好瞧着。”
  只见他一步踏下,人已腾空,在空中尤能运转自如,宛如天际游龙,落下时又一步踏
下,人又腾空,此时在空中的运转如前招一样,但姿式已全然不同。
  顿时他连落八次共踏八步,步步精妙,尤其在空中的运转,其中的玄妙,非外人所能体
会。
  八步踏完,红袍人停下身来,问道:“如何?”
  芮玮道:“晚辈看来,飞龙步不如凌波微步。”
  红袍人气得直瞪眼道:瞎说八道,瞎说八道……”
  芮玮道:“前辈没见过凌波微步,当不知凌波微步的厉害。”
  红袍人仰天一阵大笑,好一会才道:“我会没见过凌波微步?”
  芮玮冷静道:“前辈见过,怎敢说凌波微步不如飞龙步?”
  红袍人道:我当然敢说,凌波微步是我往昔成名绝学,其精妙处不如飞龙步,我当然知
道得清清楚楚。”
  芮玮一楞,不信红抱人所说是真,摇头道:前辈不用欺瞒,晚辈早知凌波微步是一灯神
尼的绝学,怎会又是……”
  红袍人截住他的话头,大声道:“张姑娘的凌波微步是我传的。”
  这一下芮玮惊楞得说不出话来,红袍人又道:二十年来我费尽心血创出飞龙八步,针对
凌波微步的弱点,你要学会这路步法,纵然张姑娘使出凌波微步,又何足道哉!……
  芮玮大喜,暗忖:会了这套步法,万一神尼有不利菊妹的举动,当可带她逃走。”向红
袍人一揖道:“请前辈指点。”
  红袍人大大方方道:好说,好说,我看这小姑娘身体不好,可先到红屋内休息,咱们在
外面慢慢磋磨。”
  芮玮心想这一磋磨少不得要花些时间,林琼菊伤后体弱可别让她冻坏了,回头道:“菊
妹,你进去休息,待会再走。”
  林琼菊乖乖点头,走进红屋。
  红袍人笑道:“可要好好的学,别让小姑娘等久了。”
  说罢,在地上走了一圈,只见坚硬的冰地上深深印出八个足痕,芮玮一看即知每个足痕
的位置正是适才红袍人施展飞龙八步所踏的八个方位。
  足足费了二个时辰,红袍人才将飞龙八步的走法解说清楚,但芮玮却听得似懂非懂,尤
其在空中运转的玄妙,懂的更少了。
  红袍人见芮玮不甚了解,重又解说一遍,这次芮玮懂的多了,但要说全盘了解却还不
够。
  红袍人细心地解说到第五遍,芮玮才无疑问,这时天已昏暗,再要想习练,红袍人已无
法指点。
  但芮玮练成一双夜眼,红袍人所踏的八个方位,他看得清楚照着那几个足痕,自行习练
起来。
  红袍人传授一天,肚中正觉饥饿,林琼菊捧出热气蒸腾的食物,红袍人食欲大动,道
声:好姑娘。”接下食物,便吃了起来。
  芮玮仍在习练,心无旁顾,红袍人吃饱后,赞赏道:“姑娘好手段,这样一顿大吃,我
已二十多年没有享受过了!”
  忽然想起芮玮尚未吃饭,但端来的食物全已用尽,不由大窘,呐呐道:“糟糕……糟
糕……”
  林琼菊本是做的两人食物,谁知红袍人胃口太好竟将两份一啖而光,笑道:“不要紧,
不要紧!”
  等林琼菊做好食物再端出时,天已全黑,伸手不见五指,林琼菊看不到人,轻唤道:
“大哥!大哥……”
  叫了十多声,忽听身旁一人道:“你还没睡?”
  林琼菊吓了一跳,要知她身体虽弱,耳力却佳,竟未听出芮玮来到身旁,暗惊道:“大
哥的轻功怎会精进如斯?”
  想起在黑堡时大哥轻功远不如自己,如今已大大超过自己,实不知近年来大哥的轻功如
何练到这种地步?
  其实芮玮离开黑堡后,轻功进步不多,但他适才走到林琼菊身旁用的正是飞龙八步。
  林琼菊道:“大哥,你今天尚未用过食物。”
  芮玮专心习练飞龙八步,忘了饥饿,一被林琼菊提醒,立时饥肠辘辘,只听他腹中“咕
咕”直响。
  林琼菊掩嘴笑道:“大哥快吃吧!”
  芮玮红着脸接下食物,生怕林琼菊看到自己的窘态,走到一旁蹬下身子,大口大口的狼
吞虎咽。
  他不知天上无月,漆黑一片,林琼菊那有象他一般的夜眼,根本看不到他的窘状,但林
琼菊站在那里想象大哥这时的吃相,忍不住轻声发笑。
  一会芮玮吃完,将盛装食物的篮子递到林琼菊的手中,林琼菊问道:“大哥还不睡
吗?”
  芮玮道:我不睡了,明天得把飞龙八步学会,你一个人回红屋内睡罢!
  林琼菊摇头道:“我也不睡。”
  林琼菊道:“红屋只有一间,是红袍前辈的居处,我一个人进去睡恐怕……”
  芮玮道:“前辈已经睡了,你进去睡没有关系。”
  林琼菊失惊道:红袍前辈睡在那里?”
  芮玮道:“前辈就是在雪地上打坐,想是他要让你一个人睡在屋内。……
  一侧红袍人忽道:“没什么,没什么,小兄弟,你若练得累了,也去红屋内憩息,我在
雪地中打坐惯了,坐上几月那是常事。”
  芮玮道声:“多谢前辈。”将林琼菊送回红屋内,林琼菊掩上木门时,道:“大哥累
了,就进来睡。”
  芮玮练到东方微明时,飞龙八步才走得熟悉,感到身心疲倦,便停止不练,当下也坐在
雪地上闭目打坐。
  他为避嫌疑,不敢进红屋内憩息,心想红袍前辈能够打坐,我也坐它一坐,那知才坐一
刻,直打哆嗦。
  他练飞龙八步时,奔走运动不觉寒冷,这时停止运动,才知道这点苍山顶深夜奇寒无
比,直到龟息大功运行三周,才坐得稳,入定后便也睡去。
  东方大明,日头上升,芮玮朦胧中被冻醒,睁眼只见红袍人含笑站在身前,慌忙站起,
笑道:“前辈早。”
  红袍人颔首道:“小兄弟真有你的,你能在此坐上一个时辰,内功不弱啊!”
  芮玮低头看时,全身已然结上一层薄冰,心想要不是暗运龟息大功,恐怕已冻成冰人
了。
  红袍人又道:“我一片好意,让你们小俩口在红屋内睡,你怎么陪我打坐起来?”
  芮玮听他话意好象认定自己和林琼菊是小夫妻,莫非他看出菊妹……
  想到这里,慌忙道:“晚辈也习惯在雪地上打坐……”
  红袍人大笑道:“好习惯,好习惯……”
  芮玮不擅说谎,在雪地上打坐还是第一遭,那谈得上习惯,说完话后,他红着脸低头下
望,只见红袍人接道:我这雪地上打坐的习惯二十多年才养成,你仅一夜就养成,不错
呀!”
  芮玮被他拆穿谎言,头更低,不敢抬头望他。
  红袍人所以一眼看穿,因见芮玮身上结冰,习惯冰地打坐,体内自然发热气,决不会如
此,心知芮玮不过仗着内功神妙,才能打坐,否则只要在点苍山坐它一刻就要冻死。
  红袍人怕芮玮太过难堪,换言道:“一晚上飞龙八步练得如何?”
  芮玮道:“晚辈盲目练习不知进展如何,请前辈指教。”说着就在原地上将飞龙八步走
出。
  走完后心想自己练得已甚熟悉,红袍人一定惊奇,那知红袍人连连摇头道:“不成不
成!差得太远,好好瞧着,我再演一遍你看。”
  芮玮用心细看,只见红袍人走的步于虽和自己一样,但在空中的变化,其运动之灵巧,
显然高出自己一大截。
  芮玮虚心向学,红袍人八步走完,跟着练出,红袍人一旁指点,芮玮得到指点才有进
步。
  转瞬七日过去,芮玮早晚习练,略有小成,这几日来林琼菊身于休养得大有进展,芮玮
心下奇怪,他不知红袍人暗中传授了林琼菊一套内功疗伤法。
  第八日清晨,红袍人向芮玮道:“飞龙八步你练得足可应用,我已无法指点,尔后你勤
加练习当有大成,今天你就去罢!”
  芮玮深感红袍人传艺之恩,心想他如师父一般,今日临别当改口叫他一声,于是道:
“师父,您老人家今日总该告红袍人脸色一板,怒道:谁是你的师父,我要收你做徒弟还会
不早就把姓氏告诉你!”
  原来芮玮问过红袍人数次姓氏尊讳,红袍人都不愿意说出,临别想问个清楚,总不能学
了人家武艺连姓氏也不知道。
  谁想到一声师父喊坏了,芮玮急得流泪道:我……我……”
  他本想说:我不配做前辈的徒弟么?”但他一急之下,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红袍人大声道:“好好记着,我不是你的师父,你对任何人决不能提起我,我传你飞龙
八步是看在那小姑娘的面上!”
  芮玮听到这话,心中难过万分,七日来和红袍人相处,深知红袍人心地善良,他说这话
决不是真心,但不知为何不准喊他师父,还不许提起这件事。
  林琼菊闻声走出红屋,见红袍人生气,笑道:“红伯伯,你生谁的气呀?”
  红袍人不愿说出姓氏,林琼菊干脆喊他红伯伯,当他姓红,红袍人喜欢林琼菊如同爱
女,这几日来也就任她这样喊。
  这时他脸色一点也不好转,凶狠地道:“林姑娘,以后你也不准在别人面前提起我,红
伯伯三字不准再喊,你们赶快走罢!”
  回身走进红屋,用力关上木门,在门内仍大声道:快走!快走!”
  林琼菊叹道:大哥,红伯伯为什么生气?”
  芮玮摇着头道:怪我不好,怪我不好!我一声师父把他喊得这样生气,该死,该死!”
  林琼菊抓住芮玮的手,劝道:“你别自责,红伯伯一定另有原因,不会因大哥一声师父
生气,咱们走罢,别呆在这里了。”
  芮玮心想不走,但怕红袍人更加生气,随着林琼菊慢慢离开,走了十余丈,忍不住回头
叫道:“前辈传艺之恩,晚辈永不忘怀。”
  两人越走越远,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此时红屋木门又开,红袍人望着芮玮他们的去处,嘴角含笑道:
  “小两口子很好,我红袍公在这里庆祝你们来年生个胖娃娃。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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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三十三章 蓝髯客

  点苍山顶横亘数百里,要想去找一座尼庵谈何容易,芮玮与林琼菊走了一个多时辰,仍
不见尼庵何处?
  芮玮怕林琼菊劳累,正要憩一会,林琼菊指着前方道:大哥,你瞧,那有一栋屋宇。”
  芮玮随她指着的方向望去,果见一里前有一栋隆起的建筑物,但因白雪覆盖,看不清是
否尼庵,加快步子向该处走去。
  走近一看,只见是栋蓝瓦的院落式屋宇,看那气派象是一座大尼庵,但尼庵怎会用蓝砖
蓝瓦盖成,心下起疑,便道:恐怕不是一灯神尼的住处,咱们又找错了。”
  林琼菊道:不会吧,点苍山顶终年积雪,谁会在这里盖这么一大栋的屋宇,八成是神尼
修行的地方。”
  芮玮摇头道:一定不是。”
  他刚说完,院门打开,走出两位妙龄尼姑,高声问道:何方贵客驾临敝处?”
  芮玮笑道:还是菊妹说对了。”心想:这里既有尼姑,那一定便是神尼修行的地方,但
不知野儿住在何处?”随即答道:在下芮伟求见一灯神尼。”
  一位身材较矮的妙龄尼姑走上前,笑道:“原来是芮公子,久仰公子大名,怎么来到咱
们这儿?”
  芮玮闻言一怔,心想这哪里是出家人的口气,出家人该称来客为施主,怎么称起公子
了?
  另一位妙龄尼姑接道:“公子长得好俊,到咱们屋里喝盏茶再走吧?”
  林琼菊在旁见她们两人尽向大哥抛媚眼,讲话又嗲声嗲气,不由心中有气,说道:“谁
要喝你们的茶,咱们要见神尼,不是来喝茶的!”
  较矮的尼姑笑道:哎哟,好凶!我说芮公子她是您的什么人?”
  芮玮眉头一皱,有点不悦道:请向令师传票一声,芮玮求见!”
  较高的尼姑笑道:“你要见咱们的师父?正好,他老人家也要见你。”
  芮玮道:就请传见。”
  较矮的尼姑道:可是话要说在前头,咱们的师父不是尼姑叱!”
  芮玮以为她们故弄玄虚,心中有气道:“那你们也不是尼姑啦?”
  两位尼姑同时道:“本来嘛,咱们哪里是尼姑呀?”
  林琼菊讥讽道:不是尼姑,两位一定是名门千金啦?”
  较高的尼姑道:“谈不上名门,家父只是个知府罢了。”
  林琼菊更是有气,向较矮的尼姑道:那你呢?”
  较矮的尼姑笑道:请芮公子猜猜看?”
  芮玮不惯见她们那种轻佻之态,摆头他望。
  林琼菊道:谁有兴致来猜,快带咱们求见神尼。”
  较矮的尼姑道:不忙,咱们再聊一会,等下见到师父,你们就要走了,那时想聊也没机
会。”
  她说这话好似在点苍山顶住了数年,没有见到外人,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得要谈个痛
快。
  林琼菊气得张嘴想骂她几句,忽听一阵洪亮的声音传来道:“紫凤、玉凤,叫你们看是
谁来,怎么聊起天了?”
  只见院门走出一位蓝衫大汉,满面蓝色的胡须,身高体壮,象貌威风凛凛,好似古时的
大将军。
  两位尼姑退到一旁,低声道:“咱们师父来啦,快去拜见!”
  芮玮一看她两人的师父果真不是出家人,心想看这两人言语轻佻,师父也不会是好人,
懒得与他相见,牵起林琼菊的手回身就走。
  蓝衫大汉叫道:好小子,敢对我无礼,站住!”
  芮玮听他话声凶霸霸的,激起怒气,转回身说道:“无礼便又怎样?”
  蓝衫大汉见芮玮对自己果然无礼,一怔之下,竟忘了回话。
  芮玮冷笑一声,道:“天下那有尼姑的师父是个大男子,我看你们一定不是好人。
  蓝衫大汉突然哈哈一声大笑,也不打话,一拳击出。
  那一拳当胸而出,是再也平凡不过的一招,但芮玮一见却知一拳后含有无穷的杀着,不
敢大意,双手一封。
  果然拳末至,蓝衫大汉手一沉,左手不知怎地,霍然而出,“啪”的一声,打在芮玮的
脸颊上,清脆响亮。
  芮玮一封之下,本也有极厉害的攻招,那知攻招未出,先被蓝衫大汉打了一记耳光。
  至于这记耳光是如何出掌,以芮玮这时的武学底子亦看不出所以然来,竟是迷迷糊糊的
被打到。
  芮玮心中凛然一惊,抑住怒气,回攻一招。
  蓝衫大汉一拳横扫而出,击向芮玮攻来的那招。’芮玮心想:“你以这样简简单单的一
拳来挡我的攻势,岂非自取其辱?”暗中以为蓝衫大汉定要被自己还击一掌。
  看着将要得手,这一掌打在他脸颊上,挽回面子,忽觉手上的劲道被化开,一掌顿时落
空,仔细看去,蓝衫大汉又是候出左掌将自己的攻招化解无形。
  芮玮大失所望,实不知蓝衫大汉左掌是如何出招,再要变招攻去,蓝衫大汉横扫的右拳
突然化掌,只听“啪”的一声,另面脸颊又吃了一记耳光。
  这两记耳光打得芮玮怒气全失,代之而起的是满怀伤心,暗中叹道:“此人面貌粗鲁,
其实掌法精妙远超自己。”
  他自知再用空手对敌,非再吃耳光不可,急忙掠身后退,拔出木剑。
  蓝衫大汉看他拔出木剑也不追击,芮玮一剑在手精神陡振,却听蓝衫大汉哈哈笑道:
“小子,你早该拔剑啦。”
  芮玮一剑刺出,蓝衫大汉一拳将芮玮那剑震开,摇头道:“不行,不行,快使海渊剑
法。”
  芮纬听他道出海渊剑法,再想到名唤紫凤、玉凤两女尼,一听到自己报名便甚熟悉,想
来一灯神尼也告诉他们自己要来,由此可见一灯神尼与蓝衫大汉相交非浅。
  蓝衫大汉能与一灯神尼相交同处点苍山顶,就难怪掌法玄妙,看来他的武功不下于红袍
人。
  想到这里,便道:好!”
  木剑倏地刺出,正是海渊剑法。
  芮玮陡遇强敌,出剑毫不容情,心想就让你尝尝海渊剑法的厉害,这第一招是喻百龙传
的无敌剑。
  蓝衫大汉知道海渊剑法的厉害,不敢有丝毫疏忽,立即展出最得意的掌法,这套掌法是
他数十年精力所创。
  芮玮把那招无敌剑练得熟得不能再熟,凭以往的经验,暗忖:
  “这一剑虽不能将你打伤,也要使你手忙脚乱。”
  却见蓝衫大汉双掌同出,掌到中途,眼看就要被无敌剑拍到,其时芮玮所布下的剑光,
蓝衫大汉绝难逃脱。
  霍然蓝衫大汉左掌击在右掌上,两掌相交,“啪”的一响,响声末毕,双掌分开,幻出
无数掌影。
  此时芮玮只见掌影不见人影,顿时那招无敌剑击空。
  芮玮心中微微吃惊,行动却毫不迟缓,跟着又是一剑,这一剑是残臂吏所传的大愚剑。
  此剑威力绝不下无敌剑,只见蓝衫大汉左掌击右臂上,只听“啪”的一响后,仍然化出
层层掌影。
  大愚剑刺进掌影中,不见伤敌,也落空了。
  芮玮惊慌之态已现于形,迅即连续展出洪水剑、大龙剑、伤心剑。
  蓝衫大汉掌法变快,芮玮击出三剑,他不是以掌击掌,就是以掌击臂,或是以掌击肘,
每相击的响声中,化出精奇的掌法。
  芮玮三剑击完,三剑击空,蓝杉大汉毫无损伤。
  打到这里,芮玮收剑不斗,一声长叹,心想海渊剑法世称第一剑法,但到自己手中不起
作用,陡呼奈何!
  两记耳光只有被蓝衫大汉白打了,蓝衫大汉见他不斗,笑道:
  “怎么不牛了,莫非自知打不过么?”
  芮玮点点头,慨然道/你掌法精妙,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对你无礼任凭处置!”
  蓝衫大汉挥手道:你去罢,你承认输了,就得了,还处置什么?”
  芮玮微一抱拳表示谢意,牵起林琼菊的手。
  林琼菊望着他,轻唤一声:大哥!”
  这一唤道出无尽的爱怜,用不着再多说一字,足以表出她心中的关怀。
  芮玮道:咱们走吧。”
  转身才去数步,只听蓝衫大汉得意地笑道:
  “那丫头说海渊八剑天下无敌,简直骗人!”
  话中的意思把海渊八剑小瞧了,芮玮听到这话心有不好,回身道:“海渊八剑确是天下
无敌的剑法。”
  蓝衫大汉大笑道:要是天下无敌的剑法,你为何使到第五剑便自知不敌,不敢再使
了?”
  芮玮道:“那两剑我没学。”
  蓝衫大汉脸上茫然,心中却道:“仅会五剑攻招,便逼得我施出‘化神掌’,而且只能
守不能攻,倘若八剑学会,我是非败不可了。张丫头说海渊八剑是天下第一等剑法倒非吹
嘘!”
  芮玮见蓝衫大汉再无问话,正要离去,蓝衫大汉忽然开口道:
  “你到哪里去?”
  芮玮道:“去求见一灯神尼。”
  蓝衫大汉道:“你八剑未学会,还去见她做什么?”
  芮玮道:“在下此来点苍山,势在必见。”
  蓝衫大汉摇头道:“张丫头和你说什么来着?”
  芮玮心知他说的张丫头便是一灯神尼张玉珍,回道:“一灯神尼传言说:若未学会八剑
来点苍山见她,必然对在下不利。”
  蓝衫大汉道:“岂止不利,我劝你不要去。”
  芮玮知他是番好意,道:“多谢相劝,我命一条,难道一灯神尼会要了我的命。”说
罢,昂然走去,林琼菊跟在他身旁,亦是毫无惧色。
  蓝衫大汉忽道:“且慢!”
  芮玮才停下身,只觉手背一麻,牵着林琼菊的手不由放开,返身看去,林琼菊已到蓝衫
大汉手中。
  芮玮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林琼菊叫道:“放开我!放开我!……”却不能动弹,显是穴道被制。
  蓝衫大汉笑道:“你去送死,可别叫她陪你送死。”
  林琼菊仍是不停地叫道:“谁要你管,快放开我!大哥,大哥,来救我啊?”
  芮玮见林琼菊被蓝衫大汉挟在腰中,不知蓝衫大汉到底是何用意,哪敢轻易上前相救,
怕蓝衫大汉一时火起对林琼菊残害,问道:
  “你究是何种用意?”
  蓝衫大汉道:我要救她一命,你不愿意吗?”
  芮玮道:“我带她去自有不使她受伤害之法,请你放下。”
  蓝衫大汉道:你连我也斗不过,别想打得过张丫头,自身难保,还谈什么不使她受害,
要知张丫头杀起人来,可厉害哩!”
  林琼菊被他紧紧挟住,气极流泪,泣道:“大哥,你还不救我,打他一顿……”
  芮玮怒道:“你到底放不放她?
  蓝衫大不笑道:“不放,不放,喂,我说小丫头你哭什么,跟我做名弟子吧?”
  林琼菊泣道:“谁要做你的弟子,你再不放下我,我要咬你了。”
  蓝衫大汉道:“别人想跟我做弟子,我还不要,我看中你,是你的造化……”
  蓦地,林琼菊张嘴向蓝衫大汉子手背咬丢,蓝衫大汉任她咬住,动也不动,林琼菊一口
咬下去,只觉咬在皮革上一般。
  蓝衫大汉大笑道:“咬呀!咬呀!用劲咬呀,老夫有个怪脾气,你越是不想做我的弟
子,我就非要你做不可,今天徒弟收定啦!”
  芮玮忍无可忍,—步掠上,右掌劈向蓝衫大汉,左掌去抓林琼菊,蓝衫大汉身子一晃,
闪向一边,芮玮两掌落空,正要再出招抢救时,蓝衫大汉一掌按在林琼菊天灵盖上,道:你
敢再动?”
  芮玮见他果然要残害林琼菊,吓得急忙定身。
  蓝衫大汉笑道:你想在我手中夺她,如同白日做梦,势如登天!
  芮玮忍气道:天下那有强迫人家做弟子的道理?”
  蓝衫大汉道:当然有这道理。”
  芮玮冷笑道:敢情你的弟子全要强迫人家做的!”
  蓝衫大汉叫道:“胡说八道……”
  芮玮接道:“以在下看来,你的弟子莫非全是抢来的,令得人家不做也不成?……
  蓝衫大汉哇哇叫道:紫凤、玉凤过来!”
  两名尼姑走过来,蓝衫大汉道:你们跟这小子说,可是我要你们做弟子来的?”
  较高的尼姑名唤紫凤的摇头道:“谁要强迫我啊,我就是死也不愿意。”
  另一位尼姑名唤玉凤的接道:我说姑娘,你就拜咱们师父做名弟子吧,他老人家本领可
大呢,你想学什么,他老人家就能教你什么。”
  她这话是向林琼菊说的,林琼菊“呸”了一声,骂道:“谁象你们不要脸,出了家还不
清净。”
  紫凤道:“谁不要脸啦?”
  林琼菊道:“我说你们不要脸,尼姑庵还能留男人住吗?”
  蓝衫大汉笑道:“丫头别弄错了,这里不是尼姑庵。”
  林琼菊道:“不是尼姑庵怎会住着尼姑?”
  玉凤道:“跟你说过咱们不是尼姑,怎么又乱说。”
  蓝衫大汉接道:“凡我弟子皆是尼姑打扮,小丫头,你要做我弟子也是尼姑打扮。”
  林琼菊嚷道:“谁要做你的弟子,放开我,放开我。”
  芮玮道:“菊妹别闹,这位前辈是个讲理的人,他的弟子都是情愿的,你不愿意,他定
会放你。”
  芮玮自知用武力不能从蓝衫大汉手中抢下林琼菊,便用话激他,那知蓝衫大汉闻言大笑
道:“今天说什么也要这丫头做我的弟子。”
  只见他放下林琼菊,左手一把抓住林琼菊的发根,右手如把快刀,伸掌削过。
  顿时林琼菊满头乌黑柔发应手而断,被风吹起,洒得满地皆是。
  再见林琼菊头上只剩下数寸长的短发,林琼菊被蓝衫大汉突然的举动惊呆了,虽见满地
长发,竟是不声不响。
  芮玮实在未料到蓝衫大汉手法这么快,等看得长发落地,要抢救已然不及。
  待林琼菊会过意来,心想长发齐断,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一定男不男,女不女,妇
子爱美成性,想到可能的怪样子,不禁掩面痛哭起来。
  蓝衫大汉一不做,二不休,但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哈哈一笑,举刀平着林琼菊的
头面削去。
  林琼菊掩面不知,却把芮玮看得勃然大怒,不顾自身能否抢下林琼菊,一脚踏下,这一
脚正是飞龙八步。
  只见芮玮身子一脚踏下后,忽然飞起,蓝衫大汉眼前一花,手中的匕首削个空,心知不
妙,返身匕首向空中射去。
  芮玮一招飞龙步将林琼菊抢到手中,心中大喜,着实想不到飞龙步有这等威力,连蓝衫
大汉这等武学高手也防范不住,身在空中忽见匕首射来,当下依红袍人所授,扭腰一转,在
空中一脚将匕首踢飞。
  蓝衫大汉抬头看清芮玮在空中的身法转变,见他竟能将匕首踢飞,这等应变之快,之
奇,不由得赞声:好!”
  一等芮玮落下地时,扑身而上,双掌尽快拍出,要想将芮玮身形罩住,再抢回林琼菊。
  芮玮见无数掌影拍来,不敢接招,又是一脚踏下,展出飞龙第二步,这飞龙八步,步步
不同,步步精妙。
  芮玮一踏后身形飞起,不但将蓝衫大汉的来掌闪过,而且平着蓝衫大汉头顶飞过时,伸
脚将蓝衫大汉的发髻踢掉。
  还亏蓝衫大汉闪身得快,否则芮玮那一脚非将他的脑袋踢碎不可。只见芮玮这次落下
时,远离蓝衫大汉十余丈外。
  蓝衫大汉自知要追芮玮已不容易,大声叫道:好步法!你会这套步法足可保住小丫头不
受害,当可带她去见张丫头,我先前倒是杞人忧天啦。”
  芮玮解开林琼菊被点的麻穴,牵起她手,缓步离去。
  蓝衫大汉想到一件事,急又问道:姓芮的,你那套步法跟谁学的?”
  只听林琼菊道:大哥,这人坏死啦,别理他。”
  她长发被削断,心中恨死蓝衫大汉,要是芮玮武功在他之上,一定会求芮玮好好打他一
顿也旦恶气,但她心知芮玮武功不及蓝衫大汉,不敢相求。
  两人越来越远,蓝衫大汉高声说道:“你那步法可是红袍公任有庆传授的?”
  芮玮一听“红袍公”三字,心中一动,回过身来,想向蓝衫大汉问清红袍伯身份来历,
正待张口欲问,林琼菊道:“大哥,红伯伯关照咱们的话,别要忘记啊。”
  芮玮硬生生收回想说的话,改口道:“什么红袍公我不认识,那套步法是我家传绝
学。”
  蓝杉大汉耳朵何等锐利,要知他在屋中便听出外面来的客人,才派紫凤、玉凤出来一
看,此时林琼菊虽低声向菏纬说话,也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蓝衫大汉哈哈笑道:“别要骗我,既然红袍公传你一套步法,我也来传你一套绝学吧?
  芮玮大声回道:“多谢美意,在下不愿学。”
  蓝衫大汉道:你要学,我要传你适才海渊五剑无法击败的化神掌法。”
  芮玮心想那化神掌相击之间便化出无数奇妙掌招,确是一套奥妙的绝学,值得一学。
  要知会武的人,见到奥妙难解的武学,都有想一观究竟的心理,化神掌能够抵住海渊剑
法,实是值得探索。
  林琼菊道:这人掌法虽好,品格太坏,他的掌法大哥不要学。”
  芮玮点头道:“不学也罢。”当下与林琼菊转身而去。
  蓝衫大汉听到他俩的话,气得直吹胡子,候地拔身跃起,身子如只疾箭向他两人的去路
追去。
  菏纬斗觉身后风声有异,欲待应变,已然迟了一步,只觉手背一麻,林琼菊又被他从身
旁抢去。
  两次被抢,芮玮皆无法适时防止,可见蓝衫大汉轻功之高,手法之快,在出人意外。
  蓝衫大汉抢到林琼菊哈哈大笑道:你学不学?”
  林琼菊在不觉中被制住麻穴,挟在蓝衫大汉腰中,急得大叫道:
  “大哥就是不要跟他学!”
  蓝衫大汉怒道:“要你这丫头多什么嘴!”翻手一抛,将林琼菊向身后掷去,呼道:
“紫凤接着!”
  这一掷恰好掷到紫凤手中,紫凤远在蓝衫大汉的身后,芮玮要想救时一定要冲过蓝衫大
汉这一关。
  蓝衫大汉道:“这次你别妄想再救,紫凤,把那丫头关起来,饿她几天几夜,看她还有
精神说话不?”
  紫凤遭命抱着林琼菊与玉风走进院门。
  芮玮抢道:“慢着,你们不能关她。”
  蓝衫大汉笑道:不关可以,但你得乖乖的将化神掌法学会。”
  芮玮道:“天下还有强迫学艺的道理么?”
  蓝衫大汉道:跟你说过,老夫有个怪癖,越是不要跟老夫学艺,老夫却一定要他学。紫
凤听着,这姓芮的一天不跟我学化神掌法,便一天不给那丫头饭吃,还要好好打她一顿。”
  紫凤在门内应道:“是,师父。”
  芮玮心知林琼菊身体孱弱,经不起折磨,不得已大声说道:你们不要关她,在下跟你们
师父学那化神掌就是。”
  蓝衫大汉笑道:“要学,咱们现在就开始。”
  芮玮不敢说化神掌什么时候能跟蓝衫大汉学会,想起那日学飞龙八步,本以为几个时辰
便可了然,哪知一直学了七日,才学个大概,这化神掌法玄妙处石下飞龙八步,当下大声向
林琼菊道:“菊妹,你安心与那两位姐姐住在屋内,大哥学会化神掌即接你出来。”
  只听玉风格格笑道:“芮公子,你放心,咱们这里姐姐可多着呢,保证不会亏待她。”
  匆匆七日飞逝,这七日芮玮与蓝衫大汉没有一人进屋,饭菜由玉凤送来,整日练习累了
便愁息,愁息过后即又习练。
  起先芮玮学化神掌还不心甘情愿,到后来深深的被其中奥妙所吸引,暗中认定这套掌
法,天下除海渊剑法外,再无任何武功胜过它,不由对蓝衫大汉起了钦佩之心。
  蓝衫大汉教得认真,决无一点马虎,芮玮练得稍有不对,即声严色厉的责骂,但芮玮一
点也不生气,虚心讨教,只是常常在想,为什么蓝衫大汉一定要把这么高深的掌法相传呢?
  到第八日,化神掌法芮玮已完全学会,算来所耗时日与学飞龙八步一样,芮玮半月中学
到两套玄妙的武学,心中不无欣喜。
  这口蓝衫大汉道:今天你可以去见张丫头了。”
  芮玮此时对蓝衫大汉十分礼貌,说道:前辈费尽心血将化神掌相传,后辈感激不尽。”
  蓝衫大汉笑道:“你不要感激我,我传你化神掌自有用意,说来还是为我自己,你要感
激我,那就吃亏。”
  芮玮摇头道:不论前辈有何用意,既以高深武学相传,晚辈再也不会忘记传艺之恩。”
  蓝衫大汉哈哈笑道:“但你别忘了,你本来不愿学,是我强迫你学的哩。”
  想到八日前的事,芮玮脸一红,那时要自己学化神掌好象要命一般,但学过后不由自己
不起感激之心。
  蓝衫大汉接着又道:你要感激我也无法阻止,可是有一点你要记住,这化神掌相传之事
不准向别人提及,亦不准说曾见过我!”
  芮玮听得一怔,他怎么和红袍人一样,本要请教他的姓氏,现在也不敢再问,生怕一问
惹他生气那知他自动向芮玮道:数日相处,总不能连我是谁你也不知,临别在即,我不妨告
诉你,我姓路名庭花,人称蓝髯客。”
  芮玮心想好秀气的名字,与他本人极不相称,倒是蓝髯客三字叫得十分恰当。
  蓝衫大汉忽然大声道:将林姑娘带出来。”
  数口不见林琼菊,芮玮有点惦记,暗想:这几日可苦了她,她一定要消瘦了……”
  只见院门一开,林琼菊当先走出,紫凤、玉凤随后相陪,三人走出,后面又跟着七、八
个女尼。
  到得外面,她们一齐围上,一个个向她低声道别,临别依依之情,溢于言表。
  芮玮仔细向林琼菊瞧去,只见她泣然欲泪,显得不舍分别,脸颊比进去时胖了一点,气
色红红的,那里是心中所想的样子?不由得看呆了。
  蓝衫大汉笑道:“好啦,该让他们走啦!”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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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2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三十四章 活死人

  芮玮与林琼菊手牵手行在茫茫白雪上,四望无人,一路芮玮由林琼菊口中得知她几日来
与蓝髯客的女弟子处得甚好。
  林琼菊叹道:“她们个个身怀一种绝艺,有的会弹琴、吹箫;有的会诗书绘画,更有的
精擅刺绣,至于武功皆都不弱,她们每个将绝艺传我,我一时学得那么多!”
  芮玮道:她们的绝艺可全是蓝髯客传的?”
  林琼菊点头道:我真想不到那个蓝胡子大汉那么多本领,难怪他的弟子皆甘心在这雪岭
上跟他学艺,他的本领实在了不得。’’芮玮笑道:你既然羡慕蓝髯客的本领,也跟他在这
雪岭上学艺吧。”
  林琼菊摇摇头没有吭声。
  走了好大一大段路,林琼菊才道:“大哥若要我与你分离,天下再有趣的事也吸引不了
我。”
  芮玮一怔,暗道:这怎么是好,倘尔后当真难分难舍时,如果再劝她与简召舞相好,
啊!我得疏远她,莫要做蚕自缚,多生烦恼。
  芮玮避免和她再说话,默默向西南方赶去,.原来一灯神尼所住的尼庵,蓝髯客已告诉
了他。
  一个时辰后来到一座尼庵前,只见那座尼庵黄砖砌成,气宇宏伟,不下一座广大的庙
宇,门前一牌泥金横愿,书道:“湘妃神尼”。
  神尼前苍松数株,地上白雪打扫得干干净净,芮玮呼道:“晚辈芮玮求见神尼!”
  叫了数声不见有人出来询问,正待前去敲门,内里忽传来柔和的女子声道:八剑学全没
有?”
  芮玮知是一灯神尼的话声,老实答道:神尼嘱咐,晚辈未能达成,八剑只学六剑,
因……”
  芮玮正要解释哑聋二叟去世,两剑失传,那女子声断然道:“未学全来做什么?限你盏
茶以内离去。”
  芮玮哪肯离去,当下将其中原委一一道出,他说的礼敬有加,林琼菊在旁听来,心道:
大哥这么解说,神尼总该谅解大哥不能学全八剑了吧。”
  芮玮话毕,盏茶时间已过,庵门忽开,走出八个女尼分站四周,接着走出一位中年女
尼,胸接着一大串佛珠,像貌虽已苍老,姿色犹存,想当年定是位绝色佳人。
  那中年女尼向芮玮身旁林琼菊扫过一眼,寒着脸道:芮玮,你怎么还没离去?”
  芮玮恭身一揖道:老前辈可就是一灯神尼?”
  中年女尼脸色更寒,语调严峻的说道:谁是老前辈,前辈就是前辈,还要加个老字,莫
非有意来气我?”
  芮玮料不到一个老字惹神尼生气,其实前辈上加个老字是极具礼敬的称呼,却不知—灯
神尼最怕有人在她面前说个老字,于是芮玮慌忙改口道:“前辈,晚辈见野儿一面,不知她
近来好吗?”
  神尼道:你管她好不好,我说过的话你敢不听?”
  芮玮道:“前辈嘱七情魔相传的话,晚辈记得,只是晚辈见野儿一面就好,不敢多
求。”
  神尼冷哼一声说道:“念你取得天龙珠治好野儿的腿伤,才给你盏茶时间离去,你不知
好歹还敢留在这里,不能再饶,快快自行绝去一足,莫要我来动手。”
  林琼菊不知利害,忽道:“喂!你这位老尼怎么不讲理啊?”
  她见一灯不让芮玮见野儿一面,心口已是不悦,心想历经风霜赶来,再是铁石心肠,也
该同情,何况神尼还是个出家人;不让见也就是了,还要芮玮自断一足,忍不住心中的气
忿,冲口道出的话毫不考虑。
  一灯听林琼菊喊自己老尼,以为有意,大怒之下,胸前佛珠脱手飞出,直射林琼菊的胸
口。
  芮玮大惊,心知一灯的手劲非同小可,林琼菊要被口非射穿她一个大洞不可,当即拔剑
挡去。
  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佛珠被芮玮那一剑串到剑身中,他这—出手剑,用的是无敌
剑,否则无法挡住那串佛珠。
  一灯冷冷道:“好啊!你敢用海渊剑法来挡我佛珠,不让我杀那丫头,敢情要自己杀
她,也好,快快动手。”
  芮玮插回木剑,大声道:“前辈无缘无故,为何要杀她?”
  一灯怒道:你可是在教训我?”
  芮玮恭敬道:“不敢!”
  一灯冷笑道:谅你不敢。”倏地蹬下身,抓起一把松针向林琼菊射去,但见数十枚松针
带着疾风向林琼菊全身要害处射到。
  林琼菊见小小的松针竟有这等声势,眼看只要射到一只便要毕命,吓得花容失色,惊呼
一声。
  芮玮一旁有备,不假思索,拔剑一招不破剑挡住林琼菊的身前,顿时松针落人芮玮布下
的剑幕中,无影无踪。
  两次被挡,一灯脸色大怒,喝问道:芮玮,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芮玮毫不畏惧,道:纵然她有对前辈不敬之处,罪不致死。”
  一灯冷笑道:你要见野儿,与野儿和好,就得替我杀了她。”
  芮玮摇头道:“要杀她才能见野儿,野儿知道也不会答应。”
  一灯道:“你不杀,我来杀,倘若你再敢阻止,顾不得野儿怪我,也要杀你。”
  芮玮叹道:出家人何必尽言‘杀’宇?”
  一灯听他话意,又在教训自己,气得尖声叫道:“数十年没有人敢再逆我心意,今日竟
有人一再逆我心意,说不得我要大开杀戒了。”
  只见她拔出身后拂尘,一步掠上,向林琼菊拂去,芮玮为救林琼菊,挥剑挡去,一灯大
声道:今日你只要胜我手中拂尘,不但饶这丫头一命,野儿任你去见。”
  芮玮雄心大发,大声回道:好!”
  展开海渊剑法第一招便是无敌剑。
  一灯见到无敌剑毫不惊惧,拂尘一圈一转间,芮玮剑法才使一半,威力全失。
  芮玮接连使出大愚剑、洪水剑、大龙剑、伤心剑,只见每剑只到一半,便被一灯手中拂
尘轻描淡写的化开威力,另一半不用再使,已然无功。
  芮玮万料不到海渊剑法如此无用,以为一灯的武功超凡人胜,比之红袍人、蓝髯客高出
一大截,至于七残叟和她比,差得更远。
  其实芮玮不知要是能学海渊八剑,融会贯通后,不但不会输给一灯神尼,还能胜她,这
时只有六剑,不能融会贯通,海渊剑法的威力一成还不到。
  至于一灯为何能将芮玮五剑轻易化开,原来一灯从胡一刀手中得到海渊八刀刀谱后,改
成剑法苦苦习练。
  那知练了十几年,虽然练成,和高手一较艺,毫无所用,起先以为自己末练到家,再用
心苦练时,发觉练到极处,自己体内血脉翻腾,内功顿时减了一层。
  一灯想,胡一刀当年说过,传了自己刀法,不但无用反而受害,此时才信,其后揣摸才
知道这海渊剑法只有男人能练,女人虽能练,但不能练到深处,否则阳劲冲体,损害身体。
  一灯知道这个原因后不再练,但想以后要有人会这海渊剑法,自己怎是对手,于是苦研
破招。
  她将每招剑法揣摸透澈,再一一创出破招,费了十余年功夫,自认有成,心想以后纵有
人会海渊剑法也不怕了。
  今日试来果然不错,芮玮五剑无功,一灯沾沾自喜道:还有一招守势,芮玮,你看能否
守住。
  当即拂尘上下翻飞,向芮玮要害攻去。
  芮玮不破剑展出,但剑幕才布下三道,拂尘招招而人,直袭当胸,芮玮大惊失色下,弃
剑一步踏出。
  这一步是红袍公传的飞龙八步,一灯只觉眼前一花,芮玮影迹已失,拂尘具卷到芮玮那
把玄铁木剑。
  一灯转身见荷纬神定气闲的站在身后,冷笑道:“好啊,你还藏着看家本领。”
  当下也是一步走出,施出“凌波微步”的功夫,手中拂尘随着步子向芮玮颈中缠去,芮
玮头一低,脚踏飞龙八步,身形飞起时,双掌“啪”的一响,打出一招化神掌。
  一灯拂尘落空,陡觉头顶掌风飒飒,抬头一看无数掌影拍来,不及逸走,拂尘一招挡
去。
  但她这招拂尘出手仓促,并无多大威力,一接芮玮掌招抵敌不住,唯有撤去拂尘才能自
救。
  一灯为保头颅,只得将手中拂尘放下,借这一瞬间,飘身逸出芮玮击下的掌力范围。
  只见那把拂尘被芮玮击飞,一灯眼看拂尘要落地,一招绝顶轻功抢出,握回那把拂尘。
  拂尘虽抢回亦等于失了一次兵刃,适才芮玮失剑顿时还以颜色,一灯败得没有话说,但
在晚辈面前失掉这面子,恼羞成怒,拂尘一抖,一招绝学攻来。
  芮玮见她手中兵刃,也不去拾回木剑,心知拿出木剑还不如空手对敌,他这时不敢有点
大意,心道:这一战决不能败,当下出身向一灯要害攻去。
  一灯拂尘的招数不知打败过多少武林高手,今日却全然无功,原来芮玮的飞龙八步太过
玄妙,凡她功来的招数,芮玮皆能轻易闪过。
  反之,芮玮攻去的化神掌,一灯却无法闪避,纵然展出凌波微步也无用,要知凌波微步
与飞龙八步同是红袍公所创,红袍公创龙龙八步的目的,便在针对凌波微步,其玄妙处远胜
凌波微步,可惜芮玮将飞龙八步练得未至精体,否则化神掌至少要打到她一掌。
  打了将近百招,一灯皆是被打的份儿,只见她被芮玮的掌招逼得步步后退,又过百招,
一灯厉喝一声:“小子,你欺我太甚!”
  顿见她拂尘一记横扫,芮玮悦身掠过,人在空中,一灯又道:
  “今日杀你,怪我不得。”
  只见她身子一蹬,拂尘反背挥出。
  芮玮在空中看得奇怪,心想将拂尘向后挥去有什么用,也不深想她的目的,化神掌一招
拍出。
  他心急求胜,只顾化敌,蓦觉背心一凉,好似一把利剑刺来,顿时真气一泄,摔倒在地
上。
  一灯一步走上,右掌直劈芮玮的头颅。
  芮玮只觉得背心奇痛,那来及得抵挡,眼看一灯那掌劈到眼前,不由双目一闭,暗叹
道:吾命休矣!”
  蓦听一声低柔、慈祥的声音道:阿玉,你怎么又杀人!”
  芮玮不觉那掌逼来,睁开眼来一看,只见一灯退到丈外,身旁站着一位面目慈蔼,长身
飘飘的老人。
  这老人说老不老,只是年纪定然不小,好似神仙人物,明知他年龄甚大,却看不出老在
什么地方。
  芮玮知是他救了自己,迫得一灯撤掌后退,翻身跃起,欲要相谢,但突然背心剧痛,站
立不稳,翻身又倒。
  直到这时林琼菊才惊呼出口,原来适才一切变得太快,到得芮玮将被一灯击毙时,她又
吓得呼不出声。
  林琼菊缓过神来,惊呼中抢上前,扶起芮玮,在他身后一把扯下一物,芮玮回头看去,
原来是一灯那把拂尘。
  一灯反背挥出拂尘那招奇妙无比,芮玮被她那拂尘射中就如中了一把利剑,尚亏他练了
天衣神功,未曾伤了要害。
  这拂尘拔出顿时鲜血直流,老人上前低声道:快止气闭穴。”
  要知背心穴道最多,为人身一大要害,芮玮虽未深中致命之伤,但那伤势不轻,著不适
时救治,还是一死。
  芮玮遵命止气闭穴,就这片刻芮玮血流太多,脸色苍白,林琼菊吓和直流眼泪,哭不出
声。
  老人点了芮玮几处穴道,闭住伤穴,再将怀中药粉敷在伤口,这药粉十分灵效,顿时结
出一层黄色的浓体。
  “小姑娘别担心,他没事了,只要好好休养不要动伤口,一月即愈。”
  一灯在—侧静观,这时才道:“活死人,又是你来管我。”
  芮玮听得奇怪,暗忖:恩公怎么被一灯叫出这个名字?”以为—灯有意骂恩公,恩公决
不会理,那知那老人笑道:阿玉,你答应不再杀人,只要你不杀人我便不管你。”
  一灯无奈显得曾经答应过他,说道:我不杀他们,活死人,你该走了吧?”
  活死人摇头道:“这件事我既管了,就要管到底,我不能走。”
  一灯怒道:你还要管什么?”
  活死人笑道:阿玉,你别生气,我就在松树上观看,你用拂尘击伤芮玮那时,我还准备
不管,但你见他伤了还要杀,就不得不管了。”
  一灯道:“我才不会在你面前生气,你到底要管什么,快说出来,这次我还是听你
的。”
  活死人道:第—,该承认输了芮玮。”
  一灯道:我用拂尘他仅空手,尚战个二百招不败,果然该算他得胜,我认输了又有何
妨。”
  活死人道:“第二……”
  一灯嚷道:“没有第二,咱们说好的,每次你只得管一件事,说话不能不算数。”
  活死人道:“我没有要管第二件事啊?只是这第二要你记得说话不能不算数,你既承认
输了,就该让芮玮去见你的高徒。”
  一灯叹道:算你厉害,我每次在你手中,就连说话也说不过你,丙纬,别再装死,快起
来跟我去见野儿。”
  她转身不进神庵,向左侧走去,芮玮挣扎爬起,林琼菊小心扶着他随后而行,活死人跟
在最后仍不离去。
  来到一座雪峰前,只见一道铁门,一灯掏出钥匙正要打开,手一碰铁门,铁门忽然翻
倒。
  原来这铁门早已毁坏,只是虚掩着,一灯大惊呼道:野儿,野儿!”
  芮玮怒道:你……你……竟将她关在这里……”
  一灯回头厉色道:我的徒儿怎么不能关,她不听我吩咐,竟和喻百龙的徒弟相处一起,
难道不该关么?”
  芮玮回道:我是我师父的弟子,又不是坏人,为何野儿不能与我相处一起。”
  一灯大怒道:我说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
  话音中走进洞内,只见里面空空的,那里有野儿的影子?
  一灯低声骂道:好丫头,敢背我偷偷逃走。”
  林琼菊眼尖,叫道:看,那里有张条子。”
  一灯抢起那张条子,气得念出声道:师父原谅徒儿不是,徒儿去了!
  此去天涯海角,无一定踪迹,你老人家不要找我。
  倘若芮玮来此,就说我与他有缘再见……”
  —灯念到这里,只听“砰彭”一声。
  林琼菊大叫:大哥,大哥……”
  只见芮玮昏死地上,背后伤口处,鲜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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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夕谈

  芮纬伤口进发,突然昏倒,情势十分严重,林琼菊不知厉害,几自痛苦,活死人叹了口
气,道:姑娘别哭,救伤要紧。”
  说着蹲下身子,迅快点住芮玮穴道,止住伤口流血,并把住他的腕脉。林琼菊低泣问
道:“我大哥的伤势要不要紧?”
  活死人摇摇头,但脸色凝重,一时没有说话。
  林琼菊情急下,冲口道:前辈,你快救他呀!”
  一灯冷笑道:丫头,你急什么,死不了的。”
  林琼菊回头望着一灯,怒道:倘若大哥有三长两短,便是你害的!”
  一灯道:“就是我害的,你又怎的?”
  林琼菊咬牙切齿道:我现在虽打不过你,将来也必定要报此大仇!”
  —灯脸色一变,手中拂尘向林琼菊天灵盖击去,活死人头不回,身不转,反手—掌打歪
拂尘,不悦道:阿玉,你敢在我面前杀人?”
  一灯忍住怒气,向活死人道:“好,这里的事由你管,但那小子醒来,你对他说,要是
他再敢去找野儿,只要让我碰见,说不得我将他俩人杀了。”
  说罢转身而去。
  活死人又是叹了口气,抱起芮玮,道:“姑娘,随我来。”
  他快步走出,直向湘妃神庵的左侧奔去。
  走了十里,一座山峰挡在面前,那山峰被白雪覆盖,皑皑一片,只见活死人走到峰下,
指着一块岩石道:“那便是我的住处。”
  那块岩石不沾白雪,显是有人经常拭摸,开关象块大墓碑,上写五字:“活死人之
墓”。
  那五字非雕非刻,倒像用毛笔深写石内,字字挥圆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巧匠也雕刻不
出。
  但若说用毛笔写成,实非可能之事,林琼菊心想:莫非用手指写成?”
  那墓碑用极坚硬的花冈做成,竖在峰前三尺上,林琼菊只见墓碑不见坟墓,心下大是奇
怪,暗道:天下奇人怪士比比皆是,住在墓内是有的,但此处不见坟墓,又去佐在何处?”
  活死人走到碑前供石处,一脚踏下,供石缓缓下陷,同时碑前的山峰开出一缝,恰可容
得一人进入。
  活死人当先而人,林琼菊略一迟疑,随后跟进。
  来到峰内,活死人在壁上一按,山壁又封,碑前的供石跟着上升,但机关何在,林琼菊
却无法见到,心中暗赞这机关的巧妙。
  峰内是一条狭长的洞道,照说山壁严闭该是黑漆一片,然而洞道内却有微弱的光线,不
知从何而来?
  走过洞道光线渐强,眼前是间数丈见方的石室,室内光线明亮,只见当中停着两具白玉
石棺。
  活死人打开左边那具石棺,林琼菊见他开棺,心中惧怕得不敢近前,脑中想象棺中一定
有副死人骨头,暗忖:死人业已安葬,他为何要开棺惊忧?”
  蓦见活死人将手中芮玮放棺内,她大惊上前,抓住他手向外拖,口中急嚷道:“我大哥
没死,我大哥没死……”
  活死人笑道:你睁开眼来看看。”
  敢情林琼菊怕见死尸,虽然走上前来却是紧闭双眼。
  她用尽力气没有拖动活死人手臂半分,暗惊活死人的内功了得,不由睁开眼来,只见棺
内那有恐怖吓人的死尸,原来是具空棺,内里有枕有被,还是个很舒适的床铺哩!
  活死人将芮玮安放好后,回头笑道:“你不会再怕我将你大哥活葬了吧?”
  林琼菊适才确是以为活死人要将大哥安葬,这时才安下心来,问道:前辈就睡在这棺内
吗?”
  活死人点了点头,林琼菊心想:他既然自称活死人,睡在棺内确也名符其实,不知隔壁
那棺是否空棺,要不是的话……”
  想到这里,身子微微一抖,不敢再细想下去。
  活死人坐在植旁用手推拿芮玮的周身穴道,顿饭时间芮玮渐渐醒转,睁开眼便道:你不
能杀野儿!”
  林琼菊趋身上前握住他的手,问道:大哥,谁要杀野儿?”
  芮玮看清是林琼菊又看到活死人,便知怎么回事,欲要挣扎起身道谢,活死人按住他,
不令他坐起,说道:“你好好睡上几日让老伤结疤,不要动弹。”
  芮玮道:“多谢前辈再次相救。”
  活死人摇头道:你不要谢我,我也……”
  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话声,望了林琼菊一眼。
  芮玮神色一怔,忽地转向林琼菊道:菊妹,刚才我做丁个可怕的梦。”
  林琼菊道:什么梦?莫非有人要杀高姑娘?”
  芮玮叹道:我梦见找着了野儿……”
  林琼菊笑道:“那很好呀?”
  芮玮接道:“但……但……她师父赶来把她捉住,要……杀……
  要杀他……”
  林琼菊想到一灯临去向活死人说的话,正好与大哥的梦不谋而合,心中感到一阵寒意升
起,暗忖:“难道大哥去找高姑娘,一灯那妖尼果真可能杀他们?”
  以后就因芮玮这一梦,她百般拦阻芮玮去找野儿,结果风波屡起,此是后话,暂且不
表。
  这时天色渐暗,石室顶上从峰外射进的光线慢慢消失,活死人点起四盏油灯,照亮石
室。
  他在室内储有干粮饮水,分给芮玮与林琼菊,芮玮伤势虽重,胃口却佳,林琼菊撕下干
粮,喂着芮玮吃饱。
  林琼菊喂芮玮食水时,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昏迷过去的?
  芮玮道:我也不知何故,但听一灯神尼念完野儿留下的条子,脑中剧烈一痛,痛得摔倒
在地下便什么也不知道。”
  林琼菊叹道:“你可是一听高姑娘不知去向而急得昏眩过去?”
  芮玮“晤”了一声,没有答话。
  林琼菊听他竟为了高姑娘昏过去,心中不免有点酸意,暗忖:
  “要是有天我遭遇不幸,大哥可会为我这般伤痛?”
  整日来林琼菊为芮玮提心吊胆,倦意顿生,朦胧欲睡,活死人见状,长袖一挥,拂住她
的睡穴,沉入睡乡。
  芮玮睡在棺中虽不见外面,但听声音便知林琼菊被点睡穴,问道:她睡着了吗?”
  活死人点头道:她睡了。”
  芮玮道:前辈也知我身中巨毒之事?”
  活死人道:我把脉时见你脉象紊乱不定,却不知何故,暗中轻点人中穴也不见醒来,心
知你昏去,并非寻常忧急过度而致昏眩,定是身有怪症突然发作,我医术不高,不能治你身
中怪症,是故说:你不要谢我,我也无法救你。”
  芮玮叹道:前辈能否判断,我还能活几日?”
  活死人道:“你先把如何中巨毒的事,说来我听。”
  芮玮将如何与野儿认识,野儿如何受伤,如何至小五台山求史不旧救治等等之事,一一
道来。
  说到突然昏倒时,不由叹了口气道:“晚辈自从服下史不旧的毒药丸,迄今只有年半,
依史不旧说毒药要两年后才发作,不知何故早半年?”
  活死人道:这使毒之事我一窍不通,但我想,你既然与高姑娘彼此情感很深,终日念念
不忘,忧劳过度,不免就将能潜伏体内二年的巨毒提早发作出来。”
  芮玮点头道:毒既发作,晚辈命已不长,前辈相救之德来生报答,野儿早知晚辈身中巨
毒之事,两年不见当知我已去世,唯有说着转向林琼菊望去,但她睡在棺旁无法看到,接着
又道:我这义妹身世可怜,亟希前辈照拂一二……”
  活死人道:“我虽然不了解毒性,然而能将剧毒逼在一处,使它暂不发作,其间你可求
药王爷治你毒伤。”
  芮玮道:药王爷?他是谁?住在何处?”
  活死人道:“这药王爷的医术尤过史不旧,数十年前名扬于世,后来因故避世不出,甚
少人再知其名。”
  芮玮道:晚辈前去求治,他肯救吗?
  活死人道:药王爷的性子与史不旧截然不同,人称圣手如来药王爷,这如来两字便是说
他心慈如佛,只要有人求他治病,无有不治,而且药到病除。”
  芮玮道:此人避世不出,实是人间一大损失。”
  活死人道:“当年他避世时,我曾劝他,但他心灰意冷,说什么也不肯出世济人,那时
我认为他未免太看不开了,如今想来,唉!世事于人也真难说……”
  芮玮心知活死人必定有段悲伤的往事,才会住在棺中又自称活死人,这时谈起药王爷引
起他的伤心事,慌忙插口问道:前辈,药王爷隐居在什么地方,竟然数十年之久未教世人发
觉?”
  活死人从伤心的回忆中转醒,道:“药王爷除了有数的几位老友外,再无人知他居处,
我告诉你去,只要找他,他一定肯将你毒伤治好。”
  芮玮又问道:是在什么地方?”
  他心想到底是什么地方,使得无人发觉?
  活死人道:他的居处共有五个地方,我说出来你也记不清楚,这里有张地图,你好好收
藏,图上详载一切。”
  当活死人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图,放在芮玮的衣内,芮玮想拿出来看,但全身乏力,懒得
一动。
  活死人又道:“我现在以内家真气将你体内剧毒逼到两只手掌上,注意啦!……”正要
伸手棺内用功,忽听波的一声。
  这“波”声夜中听来清晰响亮,芮玮听出那声音是从顶上传来,只见活死人脸色—变,
低声道:不要说话?”
  活死人凝神静听,脸色十分凝重,好似来了强敌。
  但听又是‘‘波波’’数声,芮玮发觉是用手指在顶壁上敲弹,其用意显而易见要寻找
洞中之墓。
  顷刻‘‘波波’’声越来越清晰,活死人喃喃自语道:她要找到照光处就糟糕了……”
  芮玮奇怪的问道:他是谁?”
  活死人随口回道:“阿玉。”
  芮玮道:“一灯神尼要找这墓的入口么?”
  活死人“嗯”了—声,说:她要盗取我娘子的遗体。”
  芮玮—听此话,心中奇怪万分,暗忖:一灯神尼堂堂一代武学宗师,而且又是出家人,
人称神尼,怎么要盗取活死人娘子的尸体,太不可能了?”
  活死人叹了口气,道:我若不说个明白,你一定不信阿玉要盗我娘子的遗体么?
  芮玮心中是这么想便不隐瞒,点头示意。
  活死人道:叙述刘忠柱的事,深印脑中,迄今记忆忧新,道:
  “家师的大哥与二师伯感情最好,家师曾与晚辈谈过大师伯与二师伯指腹为婚的事。”
  蓦见活死人脸色黯然,芮玮又道:前辈认识我大师伯么?”
  活死人道:我就是你的大师伯。”
  芮玮夫感惊奇道:“前辈……前辈……竟是我的大师伯,他……
  他……不是去世了!留在世上的仅是一副躯壳……”
  活死人叹道:“你的大师伯是去世了,留在世上的仅是一副躯壳芮玮暗道:“活死人,
活死人,仅就是活着空的躯壳,不正是活死人,不知大师伯为何无意于世?”
  活死人接道:“你二师伯虽然贵为宰相,但性好游侠,我与他一见如故上那年咱们的娘
子同时怀孕,一时性起,相约下一辈孩子的事,其实儿孙的事何必担心太早。后来二弟的娘
子平安生下一子,我……我的娘子……生下一女……但不幸……”说到这里,老泪纵横,话
不成声。
  芮玮心中暗叹道:“大师伯真可拎,本来生女生子是何等乐事,未想到祸从天降,难产
俱逝,任何人处在当年大师伯的境遇,皆都承受不起这打击。”
  活死人忽然仰天大哭道:苍天!苍天!我刘忠柱有何败德亏行,害得娘子去世,惩罚我
一人孤魂野鬼般的活在世上!”
  活死人边哭边走到邻近的石棺,伏在棺上,又道:慧慧,你真的死了吗?不,不,你没
有死,你若真的死了,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芮玮挣扎着坐起,看到旁边的石棺,只见那石棺封得死死的,一丝缝隙也看不到,显然
是具真的棺材。
  心想:大师伯的妻子藏在其中,显已死去数十年,莫非大师伯与她妻子情爱深挚,虽然
死多年,仍当她没有去世?”
  活死人哭声渐低,鸣咽道:慧,你若有灵,就和我说句话儿,只要短短的一句,以慰我
终日相思之苦……”
  芮玮摇头轻叹,暗忖道:“大师伯想得疯了,死人怎能说话?”又想:世人这等情爱深
挚的夫妻也真难见,这几十年来不知大师伯怎么渡过?”
  芮玮爬出石棺,一步三摇的走至活死人身,劝道:“大师伯节哀,你这样伤心,伯母泉
下有知,定然难安。”
  活死人站起身来抹去眼泪,说道:“玮儿,你怎么起来啦,快去躺着。”
  芮玮重又躺回石棺内,活死人道:你心中可在笑我,第一次相认我这个大师伯,便哭哭
啼略好象疯子一般?”
  芮玮摇头道:“世上‘情’之一字最是可贵,大师伯为情哭泣,晚辈深受感动,怎会笑
话?
  活死人伸手棺内抚着芮玮道:好玮儿,多谢你刚才劝我,不然,我不知要伤心到何时,
若真教娘子不安,于心何忍。”他叹了口气,又道:此后我当尽节哀!”
  芮玮道:师父怎说大师伯已经去世了?”
  活死人道:“那年娘子去世,我捧着她的尸体隐居点苍山上,临去时留言两位拜弟,说
我无意在世。此后数年江湖无人见我,他俩以为我已殉情。
  “来到点苍山我筑下此墓,伴在娘子身侧,心想就这样终老一生,不复出世,但一年后
想到药弟,还是下山了一次。
  “那次下山没见到药弟,得知他已先我去世,我在他墓前痛哭一阵后,打定主意回点苍
山再不下山。
  “但上山时碰到六位残废老头聚在一起相谈,说及喻百龙的名字,我与三弟虽无与二弟
的情份,自然也是关心他的。”
  芮玮道:那六位残废老头是名震江湖的七残叟么?”
  活死人颔道道:明口时我已知七残叟的名头,但不知其中之一便是我的拜弟,只听他们
说:七残叟为海渊剑法残废一生,为何同样残废,喻百龙竟会两招海渊剑法?
  “正当他们争执不平时,哑叟用手势道出,说喻百龙受了宫刑,这残废比之他们痛苦万
分,当该会两招海渊剑法。”
  芮玮惊呼道:啊!宫刑,宫刑!……”暗道:“难道师父白面无须,原来是受了宫刑,
是谁这么残酷对师父施下这等刑罚?”
  活死人叹道:“当时我听到这话,好为三弟难过,三弟一生十分自负,受了这种刑罚,
教他怎生对得起父母,暗中起了替他复仇之念。”
  “却听说他们又在争执,说张玉珍那淫娃太不公平,我一听张玉珍的名字,脑中轰的一
声,三弟的仇恨我不能替他报了……”
  芮玮插口道:“为什么大师伯不能……”
  蓦地觉得说话的语气有点责备的口吻,大师伯长辈怎可如此无礼,当即住口不语,但神
色间仍是不悦。
  活死人接道:“但后来一想,张玉珍虽是师父的女儿,也要管上一管,否则三弟不是与
我白结义一场……”
  芮玮“啊”的一声叫道:“大师伯,我错怪你啦!”
  活死人道:“怎么?”
  芮玮坦白道:“我心中以为大师伯因见一灯神尼美貌,便不思替拜弟复仇,那知一灯神
尼竟是师伯的师妹。”
  活死人大摆其头道:“哎!你怎么这样想,要知世上除我娘子外,就是天仙化人,我也
不会瞧上一眼。”
  芮玮满面愧疚之色,嗫嚅道:“我……我错把大师伯……当作胡一刀一般……”
  活死人“唉”声一叹道:“你也知道胡一刀么?”
  芮玮点头道:“白堡堡主胡异凡曾把他高祖与一灯神尼间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晚辈知
晓。”
  活死人道:“师妹那时勾引胡一刀,我才离开师门,但他的污秽事已轰传江湖,武林豪
杰皆知我的师妹是个淫荡的女子。
  “师父对他这个女儿十分伤心,虽然我在师门时,师父便将她逐出师门,然而总是师父
的骨肉,每当师父知道女儿做了一件坏事,便将自己关在书房,数十日不言不语。”
  芮玮想到为父之心,心中一痛,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往……”
  活死人道:“令尊?”
  芮玮含泪道:“先父去世多年矣!”
  活死人感慨地摇头道:“好玮儿,令尊去世你尚有风木衔悲之感,不愧为一孝子。唉!
我那师妹,先师去世时,她竟不回去祭奠一趟。”
  芮玮怒道:“一灯神尼竟是这样不孝女?”
  活死人道:“她虽不孝,我也不敢对她过份惩罚,看在师父的面上,那一年我找到她,
但劝她从善,心想她只要改过自新,拜弟的仇恨也就罢了。”
  芮玮道:“莫非一灯神尼听了大师的话,出家修行得神尼之誉?”
  活死人摇头道:“她那会乖乖的听我相劝!”
  “她说:谁要你拜弟贪得天下第一的海渊刀谱?”
  “原来师妹将胡一刀毒死盗得刀谱之事江湖皆知,那时胡一刀被公认天下第一人,他的
刀谱谁不想得?”
  “只要将胡一刀的刀法练成,则下一名天下第一人,非他莫属芮玮心申不信,摇头道:
“那不见得?”
  活死人道:“师妹将刀谱改成剑谱,攻效仍然不弱,你若真将海渊剑法练成,别说师妹
不是你敌手,便是我也不成。
  “可惜你只会六招剑法,仅能说会了六招精妙的剑式,若说学会海渊剑法还差得太远,
是故你不会知道海渊剑法的真正威力。”
  芮玮脸上一红,低头不再作声。
  活死人又道:“当时我说,三弟纵然贪得,你不该传了两招剑法,做了好人又做坏人,
将他残废一生。
  “她冷笑道:我事先说好,要想学海渊剑法就得任我处置,他武功不如我,不能逼我传
他剑法,只有先乖乖让我处置。
  “我听她这样说,很气愤的道:“你要处置他,也不该这样残酷啊!
  “她脸色变得很难看,说:先他而来的已有六位,他们甘愿让我处置,结果处置后只传
一招剑法,破例传我三弟二招剑法,就该处置的严重一点。
  “我问:难道我三弟甘心情愿让你这样处置吗?
  “她回说:不错!
  “我决不信三弟这样傻,几经追问,才知其中尚有原由,原来三弟去求剑法,第一眼师
妹就看上他。
  “俩人相处数日后,师妹就向二弟求爱,但三弟是个铁挣挣的汉子,去求她目的在得天
下第一剑,却绝不愿与她苟合。
  “况且三弟那时已有爱人,怎会再去移爱一个江湖闻名的淫荡女子呢?
  “师妹气三弟不应允她的求爱,说好要想学剑法就得受宫刑,三弟在逼不得已的情况
下,竟是答应了。
  “她说得振振有词,好像残废三弟一生是应该的,我越听越火,说:你既将三弟宫刑,
就该传他—套剑法啊?”
  “她笑道:有那么容易,我不是傻瓜,会将整套海渊剑法轻易传出.让天止有人武功胜
过我?
  “我听后大怒,说:天下能胜你的人比比皆是。
  “她决不相信,问道:你说出来会有谁?”
  “我自忖武功胜过她多,因师父知她品行不端,武功没传她多少,而我将师父的功夫学
全了,便道:我就能胜你。
  “她格格大笑,说道:你若能胜我,我就任你处置,那时随你怎样替拜弟复仇好了。
  “我见她蔑视师傅的武功,不管她会不会天下第一的剑法,一上手的便是极猛烈的攻
招,心想,十招之内教你败下。
  “岂知千招后仍是平手,设想到几年不见,她竟学到天下各门各派的神奇武功。
  “我见到这情形越发气愤,心知她不知做了多少淫事才骗得这许多武功,暗暗替师父伤
心,出手间更不容情。
  “她武功虽是兼各家之长,却没有师父所传武功的精纯,结果被我用险招胜她,将她制
住。
  “我想起师父因她气起,武林中又不知多少正人君子败在她手中,因她而毁灭一生清
誉。
  “更想起三弟的残废,一剑便要将她刺死。
  “在这关头,她叫道:我传了你拜弟天衣神功,你还忍心杀我芮玮听到这里,心中一
震,失口呼道:“天衣神功!”
  活死人道:“你也会天衣神功么?”
  芮玮道:“天衣神功师父传我,但他老人家自己并不会天衣神功,仅对我说,天衣神功
是一位武林奇女子传给他老人家的。”
  活死人“嗯”声道:“三弟学的是邪派内功,自不能再习水火不相容的天衣神功。”顿
了一顿,唱然一叹道:“天衣神功是师父武功的精华,当年师父传师妹时,说:以后你有了
意中人可将这神功传他,算是为父的一点嫁妆。
  “我听她将神功传给三弟,果真不忍再杀她了。
  “但我不能轻易放过她,命她随来点苍山,强迫她发个毒誓,除非我答应,否则只准在
山上落发修行,终身不能下山一步。
  “又怕恶性难改,有人闯上山来,难免遭了她的毒手,又命她不准杀人,不然让我知
道,教她做一件极端难做的事。”
  芮玮心想:“难怪大师伯说了话后,一灯便乖乖引路见野儿,可惜野儿走了,如今不知
她去了做处?”
  活死人见芮玮唉声叹气,劝道:“年青人何必伤心,天下虽大,只要有恒心,何患况且
她此去旨在寻你,一定有线索可查。”
  芮玮自知活命有望,暗忖:“大师伯的话对,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抬头道:“晚辈劝大师伯不要伤心,结果自己伤心,真该打。”
  说着出手敲了一记脑袋。
  活死人笑道:“真是孩子气,干么打你自己?”
  伸手棺内摸着芮玮自个击打的地方,又道:“此后数年师妹倒很安份在点苍山修行,我
见她确有改过向善之心,便一年准她下山一、二次。
  “第一次下山她回来后感到十分惊奇,向我说:怎么江湖上皆都知晓她的法名,尊称一
灯神尼,只要走到那里,人人奉若神明?
  “我没有回答她的疑惑,但知她下山人人尊敬她,一件坏事也没做,反而行了几件善
事。
  “直到如今江湖上仍尊敬一灯神尼,并不知一灯神尼是昔年的张玉珍,纵然听人传说,
也是不信。‘“其实是我因师父教养之恩,不忍见他老人家的女儿遭世人唾骂,在师妹落发
那年便常常下山做此侠义之举,事后画下师妹的尼姑头相,留名一灯。
  “久而久之,江湖便传开一灯神尼的侠号,只知她是救入济世的神尼,谁也不去查究她
的底细。
  “虽然后来胡一刀的后人得知一灯神尼便是张玉珍,极尽散播谣言,破坏师妹名誉之能
事,但神尼的侠号武林人氏心中已根深蒂固,谁也不去信他。
  “其时江湖上出现两位奇人,一位性喜红色;一位性喜蓝色,他们无论穿着居室,皆是
性喜之色。?
  芮玮失口叫道:“啊,是红袍老前辈,与……”
  忽然想到两位前辈嘱咐不准泄漏他们的话,急忙住口不语,但已经说出红袍公,芮玮正
感懊悔不已,活死人笑道:多你那套神奇的步法是红袍公传的,化神掌却是蓝髯客传的,我
说的可对吗?”
  芮玮大惊失色,喃喃道:“大……大师伯……怎知道的?”
  活死人道:“你向他俩学艺的经过,我在一侧看得分明,只是你们不知道我行踪何
处。”
  芮玮心想:“有好几次红袍公与蓝髯客在传自己武功时,都疑心有人偷看,但总不知偷
窥者在那里,原来是大师伯。”
  活死人接道:“当时江湖上有句口语:‘红照一天高,蓝暗四海深’,这红字就是指的
红蓝字指的是蓝髯客路庭花,他两人纵横江湖,是那时的两大武学高手。
  “师妹虽然隐居几年性情改善多了,但好胜之心仍不泯灭一点,一年下山听到这两人的
名气,遂找上门去。
  .“红袍公与蓝髯客武功虽高,却仍逊师妹一筹,他们输了,将最成名的武功传给师
妹,因他们事先约好,倘若师妹输了将海渊剑法传出。
  “并且此后江湖上再不见红袍公与蓝髯客的侠迹,原来,师妹竞迫他两人随来点苍山。
  “她对我说:你整天整月不跟我说一句话,一个人怪寂寞的,现在我请到当代绝世高手
陪我,你答应么?
  “那时她武功越来越强与我相差无比我想不答应也困难,便对她说,只要不犯淫行就
成。
  “结果还好,师妹规规矩矩,我想到底她已是出家人,对于往昔的淫荡生活根本忘绝。
  “又过了几年,她下山带回一位孱弱的女孩……”芮玮忍不住道:
  “那女孩一定是野儿了。”
  活死人微笑点头道:“不错,正是高姑娘,但她孱弱得随时有死去的可能,师妹她远至
小五台山求史不旧救治。”
  这件事高莫野向芮玮说过,为此一灯神尼将凌波微步传给史不旧。
  活死人道:“高姑娘慢慢长大扎下了内功基础,师妹便将她送回家里,以后每月下山一
次去传高姑娘的武功。
  “师妹下山次数多了,渐渐不耐烦再隐居点苍山顶,虽然此时她武功已不输我,但为以
前毒誓所约束,却也不敢擅自离开点苍山。
  “不知怎地,她探听到我住在墓中是为了陪伴娘子,一见到我就说:活死人,这里住厌
了,咱们搬个地方吧?
  “我怎会迁离别处,万万不肯去惊动娘子,当然毫不考虑的拒绝了师妹的要求,师妹见
目的不达,便常常缠我,只要一见到我,便要我离开点苍山。
  “一天我被她缠得烦了,大声道:我决不会迁离点苍山,一生一。
  世住定此地,你别妄想劝我离开。”
  “她笑着回道:假若有本领劝你离开呢?
  “我心中有气,暗想天下再有什么力量能令我离开娘子,便说:
  你有本领教我离开点苍山,我便任你自由。
  “她冷笑一声道:好啊!咱们就这样说定。
  “我听到她这样说,心中就懊悔起来,当时气愤下说话未经思索,现在仔细想来,就知
她要偷盗我娘子的遗体。”
  “我的猜想果然不错,这几年来屡次发现她在寻找这墓的人口,一旦找着,乘我不备,
盗去娘子的遗体离开点苍山,那我非跟着下点苍山不可,如此一来我就输了,她的自由也就
不再受毒誓所约束。”
  说到这里,活死人叹了口气,脸色郁郁不乐,芮玮一看便知大师伯又想起去世的妻子,
慌忙道:“红、蓝两位前辈,为何也不离开点苍山?”
  活死人道:“他俩与师妹比武,说好输了时,不但将成名武学传给师妹,而且终身陪着
师妹居在点苍山,除非有一天他们自信能在武功上胜过则比那时便可下山。”
  芮玮问道:“那这十多年来,红、蓝两位前辈武功一直不能胜一灯神尼吗?”
  活死人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因自隐居点苍山后,他俩从未向师妹挑战过。”
  芮玮奇道:“他们为什么不试试,难道也愿终老点苍山?”
  活死人道:“我本也感到奇怪,后来才知他们不敢向师妹挑战的原因。”
  “原来师妹打胜他们未曾用过—招海渊剑法,来到点苍山师妹怕他们有一日精研出神奇
的武功胜过自己,便故意在他们面前演出海渊剑法。
  “这海渊剑法我知道师妹没有练成,但招招剑式演出,把他俩吓倒,师妹威吓他们说:
若自信能胜过这套剑法,再来找自己比试,否则不自量力,胜不过自己,定当将他们家人一
一杀绝。
  “红袍公、蓝髯客是言出必行的汉子,他们输了师妹,便抛弃家人隐居点苍山,但他们
知道一灯神尼就是昔日杀人不眨眼的张玉珍后,怎敢不顾家人性命,轻易向师妹挑战?”
  芮玮叹道:“难怪两位前辈传了我武功却不准我向外人提及,原来怕一灯神尼知道。”
  活死人道:“师妹要是知道你的步法和掌法是他两人传的,恼怒之下真要下山去杀他俩
的家人,那时我也无法阻止。”
  芮玮好生难过道:“他们何必冒那么大险传我?”
  活死人道:“他们精研十多年,创了神奇的步法与掌法,却不知是否有把握胜过师妹,
自己又不敢试,恰好碰到你要找师妹,料定你们要打起来,便不昔将多年的心血传给你。
  “你机缘凑巧得到这两门奇学,获益非浅!”
  芮玮道:两位前辈又怎知他们的武功能不能胜一灯神尼呢?”
  活死人笑道:“我不知道,在你和师妹决斗时,咱们三人各据一棵松树偷窥,可笑师妹
一个也没发觉,真是粗心大意。”
  芮玮关心红袍公、蓝髯客,问道:他们现在的武功是否能胜过一灯神尼?”
  “我不敢断定,但我想他们仍不敢找师妹挑战。”
  芮玮道:“为什么?”
  活死人道:“你合他俩人的绝学虽占上风,但他们不见师妹施展海渊剑法,终是不敢轻
易一试,要知世上有谁见了海渊剑法,仍敢说有信心胜它?”
  此时曙光已明,照进墓中,这一番谈话,竟然过了一夜。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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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2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三十六章 药王爷

  林琼菊睡了一夜,穴道自解,朦胧醒来。
  芮玮闻声道:“菊妹,你醒了吗?”
  一句话说完,脑中“嗡”的一声,巨痛忽起,忍不住呻吟起来,林琼菊惊得睡意全去,
急忙扶在棺边,问道:“大哥,大哥!怎么啦?”
  芮玮断断续续道:“我……我……头……好……痛……”。
  活死人轻叹一声,一指点住芮玮麻穴,使其昏睡过去。
  跟着伸手棺内,按在芮玮胸前,慢慢推揉。
  林琼菊不放心道:“前辈,我大哥不要紧吗?”
  活死人没有理她,继续作全身各部位的推揉,但推行的方向全朝芮玮手部推去。
  林琼菊见状知道严重,不敢再问话。
  半个时辰过去,活死人头顶直冒蒸气,接着全身也丝丝白气冒出,顷刻他的四周全被白
雾罩住。
  林琼菊此时看不见棺内的情形,那灼热的蒸气把她薰得香汗淋漓,不由退后了一步,口
中却在喃喃默祷。
  只见那白色的蒸气越来越多,灼热的感觉越来越甚,林琼菊又退了二步,忽觉身后被一
物挡住。
  她心知是另具石棺,此时天已大亮,不觉害怕,被蒸气薰得久了,感到站立不稳,便伸
手向后欲扶住那石棺顶。
  在她心中确知那石棺盖得好好的,但觉双手一按下去,按了个空,这完全出乎意料之
外,力已用实,收势不住,直按下去。
  按到棺底才止住下倒的身子,林琼菊吓得花容失色,心道:“这石棺好久开的?莫非也
是空的?”
  回过身来看去,只见石棺棺盖打开一旁,棺内黑黝黝的,但仍可见—套女子的寿衣散置
棺底,显然这棺本来并非空棺。
  一股霉气从棺内散出,那霉气正是死人的味道,到这时林琼菊吓得低声一呼。
  这呼声没有惊动活死人,这时他全神用功,就是泰山崩于前也不觉得。
  林琼菊止住抨抨乱跳的心,定下神来。
  她用心思索:这棺决不会昨晚开的,活死人把这棺安置身旁一定是他极亲近的亲人,莫
非是他妻子?”
  “要是他妻子的灵枢怎会让人打开,更不会自己打开,他绝不会傻得去惊动业已盖棺的
死人?”
  “那会是谁打开的呢,棺内只剩寿衣不见尸骨,显然那人开棺的目的在盗取尸骨,会是
谁要盗他妻子的己骨?”
  林琼菊想不出原因,又不敢这时向活死人讲,知道活死人在跟芮玮疗伤,惊不得。
  她又想:“这棺好久被打开的?”
  “在活死人防备时,盗取尸骨的人一定不敢进来开棺,纵然活死人睡时也不敢进来偷
盗,除非活死人死在这墓中才敢进来,否则以活死人的武学造诣,谁有这大的胆子?”
  渐渐墓内的白雾消散,微闻活死人在低低喘息,林琼菊回道望去,见他握着芮玮两只手
臂,闭目用功。
  林琼菊看芮玮的手臂,不由又是低声惊呼,因这时芮玮两只手臂漆黑如墨,样子好不怕
人。
  但见活死人的手掌缓缓下移,每移一寸,芮玮的手臂上立刻白出—寸,而臂肘以下是更
加黑了。
  林琼菊才知芮玮身中巨毒,活死人在运用玄门内功替大哥驱毒,等到将黑气全部逼到手
掌上,放出毒血,大哥的毒伤自然而愈。
  她两次惊呼,没有丝毫惊动活死人,寻思:“这时活死人全神贯注不是跟死人一样?莫
非盗取尸骨的人就在活死人替大哥疗毒时偷偷进来?”
  仔细回忆前半个时辰内的动静,似乎听得身后有些声音发出,但因注意活死人在替大哥
疗伤的情形,没有在意。
  过了片刻,活死人喘了—口大气,挥汗道:“总算大攻告成。”回首唤林琼菊道:“小
姑……”
  倏地看到石棺打开,脸色大变,抢上前,扶在空棺旁,凄厉的叫道:娘子!娘……”
  他伸手抱起棺内的寿衣就好象抱着娘子的遗体一般,回过身来,向林琼菊望着。
  林琼菊见他泪如雨下,神情好不凄苦,但在那凄苦的神情中,却又怀着无比的悲愤,不
由林琼菊看得害怕起来。
  她知道活死人看她的意思是在询问自己,呐呐道:“前辈……前辈……在用功时,
那……那人进来的……”
  活死人一声大吼,道:“那人是谁?”
  林琼菊被他这大吼,吓得不寒而栗,颤抖道:我……我……不知道……”
  活死人怒极骂道:“你是死人么,为什么不知道,快说是谁将我娘子盗去?”说着双目
喷火,恨不得马上碎尸那偷盗的人。
  林琼菊害怕之下,再被他这样恶狠的—骂,委屈的哭泣起来,这—哭如江海泛滥,不可
遏抑。
  活死人忽然仰天大叫道:“张玉珍,张玉珍,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只见他抱着寿衣冲出墓道,人已出墓,那余音袅袅,仍在回旋:
  “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不错!那盗取尸骨的正是一灯神尼,她早就发现人墓的机关,但因活死人天天守着无法
盗取。
  昨夜她故意探测入墓的方法好教活死人提防。
  其实活死人和芮玮一夜的谈话,一灯神尼躲在照光处听得清清楚楚,活死人以为她离
去,但她离去后又悄悄转回,竟未教活死人发觉。
  到得活死人替芮玮疗毒伤时,这是大好的机会,开机关进墓,再开棺盗骨,这一切动作
轻巧无比。
  当时就是林琼菊发觉了,也不过白送一命,一灯神尼一掌将她打死灭口,活死人用功时
也无法知道。
  林琼菊这一阵好哭,把数月来的辛酸哭得干干净净,好一会才慢慢止歇,抹去泪痕,不
见活死人。
  想起大哥不知怎样了,走到棺边,只见大哥仍在沉睡,两只手掌黑晶发亮,心知大哥身
中巨毒全被活死人用内家真气逼到这里。
  当下拔出一根发钗,从芮玮的十指心一一戳进,顿时从指心处血液直流,那流出的血液
如墨汁一般。
  渐渐芮玮两只手掌由黑转白,那流出的血液也渐渐停了,因指心伤口结出浓疤,血液不
再流出。
  林琼菊心上放下一块大石,以为芮玮的毒血流尽,那知片刻后芮玮的手掌又渐渐转黑。
  盏茶后,芮玮的手掌恢复原来的黑晶色。
  林琼菊大惊下,用发钗再将芮玮的十指心重新戳破,只见流出的又是墨汁般的毒血。
  毒血流尽,手掌转白,但盏茶后却又转黑,这次林琼菊不敢再戳破芮玮的指心,心知芮
玮身中之毒为天下奇毒,非常法所能治愈。
  倘若再戳破,徒然损失大哥的血液,于大哥的健康有影响。
  林琼菊束手无策,心想要是活死人在这里一定有法救活,但活死人走了。怪自己粗心,
让人开墓盗去尸骨尚不知道,否则发觉得早,尸骨未盗,活死人也不会走的。
  她担心之下,把芮玮的毒伤未愈全怪到自己身上,越想越是恼恨自己,不由又呜咽起
来。
  她蒙头在棺旁痛哭,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芮玮麻穴自解,醒来道:“菊妹,你哭什
么?”
  林琼菊哽咽道:“大……大哥……你……你的毒伤……’’芮玮看到手掌,果见活死人
把毒逼到此处,笑道:“菊妹,你别担心,我的伤不要紧。”
  林琼菊抢起梨花带雨般的面容,轻摇螟首道:“我不值,我不信,这么厉害的毒伤会不
要紧?”
  芮玮道:“这毒虽厉害,天下只有一人能救我。”
  林琼菊道:“是活死人吗?他……他……走了……”
  芮玮道:“大师伯去那里?”
  林琼菊道:“他是你大师伯?”
  芮玮点头嗯了一声,林琼菊将刚才的经过一一说去。
  芮玮叹道:“那盗取尸骨的一定是一灯神尼!”
  林琼菊又哭了出来。
  芮玮劝道:“别哭,别哭……”
  林琼菊道:“大师伯走了,天下还有谁能救大哥?……”
  芮玮道:“大师伯并不能治我毒伤。”
  林琼菊停一哭声,道:“那能救大哥的人是谁?’’芮玮道:“你不认识,那人名叫圣
手如来药王爷。”
  林琼菊心急道:“咱们这就去找他吧。”
  芮玮道声好,一跃而起,忽觉身体轻灵如常,本再受背后伤口影响,大觉奇怪,暗忖:
“怎么一夜之间,内伤全痊了?”
  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原来活死人用内家真元之气替芮玮收毒,连带治好他的内伤。
  要知真元之气,为习内功者最宝贵的内气,耗损多了,于身体大有损害,但于被治者却
获益良多。
  别说芮玮的内伤已被治好,尚有另一宗好处芮玮还不知道,就是他的内力比平日增加不
少。
  芮玮暗暗感激大师伯,见师母的棺盖打开一旁,抱起它来重新盖好,只觉那棺盖重逾千
斤,不禁暗佩一灯神尼功力了得,竟能开此重棺而未教菊妹知觉。
  芮玮与林琼菊携手出墓,林琼菊问道:“药王爷住在何处?”
  芮玮伸手怀内摸出那张地图,交到林琼菊手中道:“大师伯将他住处载在图中。”
  林琼菊展开图才看一半,芮玮道:“咱们去看看红袍老前辈。”
  心中隐隐觉得有股不祥的意念,飞快朝那座小红屋的方向奔去,来屋前,只见红门倒
塌。‘芮玮抢进红门,呼道:“老前辈,老前辈……”
  林琼菊也觉得事情不妙,顷刻芮玮走出,怀中却多了一具脑袋破裂的尸体,林琼菊上前
唤道:红伯伯,红伯伯……”
  芮玮神情木然道:“他死了,是—灯杀死的。”
  林琼菊气愤和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她为什么杀死红伯伯?”
  芮玮流下两行泪珠,缓缓道:“因……因为红伯伯传了我一套飞龙八步。”
  蓦地想起蓝髯客,大叫道:“还有他!”
  纵身而起,直向蓝髯客的居处奔去,远远便见那栋蓝色的屋宇烧得墙倾屋倒,青烟仍一
丝丝的向天上飘。
  那蓝衫大汉横卧屋前广地上,四周躺着脑袋全已碎裂的女弟子,情状甚为凄凉、怕人。
  芮玮流着泪抱起蓝髯客,只见地上写着七个大宇:“谁教你与我作对?”
  芮玮仰天大呼道:“—灯贼尼!他那里跟你作对啦?”
  他缓缓放下蓝留客的尸身,跪在地上道:“难道仅为了前辈传我—套化神掌?”
  霍然伏地大哭,林琼菊见到四周的女弟子,想起数日前她还有说有笑,争着传自己绝
艺,如今魂归离恨天,忍不住珠泪纷落。
  哭了一阵,芮玮爬起来就在屋前挖了三个大坑,然后恭恭敬敬的将红袍公与蓝髯客埋在
第一、二个坑内。
  林琼菊将蓝图客的女弟子埋在第三坑内。
  芮玮盖好土后,站在墓前,声音坚决道:“无论如何我要替前辈报仇。”
  他本来还直认张玉珍是一灯神尼,现在认她是个十恶不赦的贼尼了。
  芮玮与林琼菊下了点苍山,林琼菊脱去皮裘道:“咱们先去开阳。”
  开阳地处贵州,在那时为一繁荣的市镇,芮玮道:“开阳作什?”
  林琼菊笑道:“去找药王爷啊!”
  芮玮吃惊道:“找药王爷?”
  他以为圣手如来隐居的地方一定是不知名的深山大泽,才教人们数十年来没发觉他,那
想到会隐居在最热闹之地—开阳市。
  林琼菊道:“药王爷隐居的另外四个居处,都是极知名的闹市。”
  芮玮失笑道:“大隐于市,我以为药王爷在深山大泽隐居,真是大错而特错。”
  开阳最有名的药铺,开在城中心,招牌是小小药铺,然而这药铺一点也不小,门面之
广,生意之隆,当可改为大大药铺。
  铺上来了两位衣饰珍贵的少年男女,那少年男子双手插在袖口内,就是下马也不抽出。
  那女子貌美似花,和那男子一般骑着一匹骏马,下马走到铺上,嚷道:“找你们大掌柜
的。”
  柜台上走下一位白发白须的龙钟的老头,瞒珊的迎上前来道:
  “我就是大掌柜。”
  那女子笑道:“那你一定是老板啦?”
  老头道:“可以这么说。”
  女子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有可以这么说的道理。”
  老头道:“客官找老板有何贵干?”
  女子指着身后男子道:“咱们是京里来的,有极大的生意找你们老板谈谈。”
  老头见那男子双手老是摆在袖内,神秘莫测,心想莫非是大内派来的,恭敬道:“多大
生意,找我谈一样。”
  女子笑道:“你能做得主吗?”
  老头道:“千把两的黄金没有问题。”
  女子纤纤十指一伸,老头道:可是一万两的生意?”
  女子摇头道:“十万两。”
  老头听到这个数字,眼睛一瞪道:真有这么大的生意?”
  女子道:“你不信吗?”
  说着有意摸摸发边的玉簪。老头看那玉簪发出晕晕光彩,少说也可值个干两金子,心想
一个发上的小玉簪便如此珍贵谈个十万两生意一定不会假的。
  老头迟疑了一阵,道:“我虽是这店的老板,但这票生意我不能作主,需找咱们的大老
板谈谈。”
  女子笑道:“还有大老板?可是老板上的老板?”
  老头不苟言笑道:咱们这小小药铺共有五号,每号有个老板,大老板则总管五处,大的
生意就要找他说。”
  女子格格笑道:“果然是老板上的老板,喂!大老板在不在这里啊?”
  老头硬板板的摇头道:“不在!”
  女子笑容顿敛,老头又道:“你到大竹、湘潭、南陵、巨野四个地方的小小药铺去看
看。”
  女子眉头轻蹙道:“难道你说不准大老板到底在那里?”
  老头道:大老板五处地方各处走走,谁也无法断定他高兴到那里。”
  女子回身向拢着袖口的男子道:“大哥,咱们去大竹。”
  半年后,这对男女跑遍了大竹、湘潭、巨野这三个地方,都未找到小小药铺的大老板,
最后只剩下南陵这个地方了。
  南陵在浙江,到得浙江境内,女子道:“大哥,这次一定能找着男子有气无力道:“菊
妹,多亏你……”
  话未说完,已无力接下。
  原来这对男子就是求医的芮玮与林琼菊,林琼菊知道隐于市内的人最忌有人专诚拜访,
便装京里的买卖人,以隐求隐。
  但十分不巧,连找四处未找到药王爷,一耽误就半年之多,芮玮手掌上的毒止不住,暗
侵全身,弄得身上劲力全失,就是说话也很困难,这一路上就是亏林琼菊照顾,不然芮玮再
无余力来浙江。
  俩人来到南陵镇上,小小药铺亦是座落镇中心,林琼菊下得马来,上前唤道:大老板在
吗?”
  这时旭日才升,做生意的时间还没到,只有一个小伙计坐在台上自个玩着,他抬头白了
琼菊一眼,心道:“大清早嚷什么,谁来理你。”
  林琼菊又道:大老板在吗?”
  忽见身旁走来一人,问道:“你们要买药吗?喂,小老鼠招呼招呼。”
  这时小伙计才移动身子,走下台来,问道:“要抓什么药?”
  林琼菊不去理会小伙计,打量身旁那人,只见那人长得矮小、狠锁,衣着朴素,才是坐
在铺前躺椅上打盹的一位小老头。
  林琼菊以为他不过也是位伙计,便不再打量,向小伙计道:“咱们要买最好的何首
乌。”
  小伙计咋舌道:“买最好的何首乌,我可不敢作主。”
  匆匆走进铺内,请出一位满面红光,衣着华丽的大掌柜。
  要知何首乌价值不菲,好的何首乌万金难买,常人问也不敢问,这时有人要买好的,小
伙计唯有赶忙请出大掌柜。
  大掌柜仔细看了林琼菊一会,认为尚有资格购买何首乌,便道:
  “最好的何首乌,我们这里没有存货。”
  林琼菊道:“那怎么成,就要买来做药的啊!”
  大掌柜笑道:“这里虽没有,就能拿来,姑娘要买几钱?”
  林琼菊五指一伸道:五斤。”
  大掌柜笑道:“姑娘说笑了,做药的那要得了五斤。”
  林琼菊寒着脸道:“我大哥病重非要五斤不可。”
  大掌柜见她说得认真,慌忙道:“一下哪收得到五斤最好的何首乌?”心想:“何首乌
珍贵无比,就是全浙江的药铺也凑不出五斤来。”
  林琼菊道:“小小药铺名重四方,那会收不到五斤何首乌,找你们大老板来。”
  猥琐的小老头忽道:“坐在那马上的可是姑娘的大哥?”
  林琼菊点了下头,又道:“你们的大老板在不在?”
  大掌柜笑道:“在,在。”
  小老头叹道:“就是十斤最好的何首乌也治不好你大哥!”
  林琼菊闻言一惊,心想大哥坐在马上,他便知大哥的病用何首乌治不好,莫非他就是大
老板药王爷。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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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2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三十七章 失心女

  大掌柜指着小老头道:“这就是我们的大老板。”
  林琼菊万想不到身旁其貌不扬的小老头果真是药王爷,神情凛,恭敬道:“十斤何首乌
治不好,那什么能治好我大哥?”
  小老头道:“你把他带到里面来。”
  说着当先走进铺内。
  林琼菊扶着芮玮下马,芮玮不便行动,一直没有下马,大掌柜引着他俩人向铺后行去。
  这铺后的地方很大,有园有池,在闹区忽见此地,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沿着花圃走到—间整洁无华的房子前,小老头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大掌柜带到这里,悄
悄告退。
  林琼菊扶着芮玮进屋,将芮玮安坐椅上,站立一侧。
  小老头张开眼来,笑道:你也坐啊!”
  林琼菊摇着头道:“我大哥要请……”
  小老头接口道:“姑娘别错会意,小老头可不会瞧病。”
  林琼菊道:“那你怎知十斤何首乌也治不好我大哥的病?”
  小老头道:“这个么,简单得很,你大哥面膛隐隐发黑,这是毒发现象,谁也看得出,
何首乌虽然珍贵却不能解毒,这是更简单的道理。”
  林琼菊不悦道:“那你请咱们进来做什?”
  小老头笑道:“我铺内有几名医生就快来了,待会他们来了替你大哥看看,说不定就能
配出一方解药来。”
  林琼菊道:“我大哥身中巨毒,就请你配一方解药吧。”
  小老头哈哈笑道:“我我那成,我对医药一窍不通。”
  林琼菊冷笑道:“一窍不通,万窍通,药王爷,你还装什么?”
  小老头脸色候变,冷冷道:“谁教你们来的?”
  林琼菊忧急芮玮的毒伤,怕就要全部发作起来,说话间无法心平气和来谈,这时确定对
面是药王爷,大哥的救星,不得不心静,恭敬中札道:“是咱们大师伯指点来见老前辈。”
  小老头道:“你们大师伯是谁?”
  芮玮插口道:大师伯姓刘,名讳上忠下柱。”
  小老头脸色顿缓,笑道:“原来是他,过来,过来,让我瞧瞧你毒伤如何?”
  芮玮近身上前,小老头又道:“他倒还没忘我,给我找生意上门,把你手伸了来看看。
  芮玮将乌黑晶亮的手掌伸出,小老头轻轻用手捏了捏“晤”声道:“这毒伤不轻啊?”
  从怀中摸出一只小银簪,一管戳进芮玮的掌心内,停了一刻捆出来在鼻端直嗅,嗅了一
刻脸色又变,摇头道:这毒我也没法解。”
  林琼菊大急道:怎么没法解?”
  小老头茫然望着墙壁道:世上毒药种类繁多,我那能全部解得。”
  林琼菊大声说道:“大师伯称你圣手如来药王爷,说只要找到你,大哥的毒伤一定能治
好。”
  小老头喃喃自语道:“刘大哥,怨我无法救你师侄,谁教他中的是我师兄独门毒
药……”
  林琼菊嚷道:“你一定能治我大哥毒伤,你既称药王爷,决不会治不了,你不能推辞,
你不能推辞……”
  说到后来神情有点疯狂起来,要知芮玮的性命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满心以为找到药
王爷就好了,那知千里迢迢起来,落得一句回话“没法治”,怎教她生受得了。
  小老头被她嚷得坐立不安,候地站起,怒道:“我就是治得了也不能治,你们快快走
吧。”
  林琼菊惨笑道:“那你是故意不救我大哥啦?”
  小老头硬着头皮道:正是,你向你们大师伯照实说,我对不起他就是,他要绝几十年老
交情,我也不能治。”
  林琼菊哈哈笑道:“为什么?”
  小老头寒着脸挥手道:“快走,快走,多问无益,别耽误时间,你大哥尚有三日可活,
尽快去想他法救治吧。”
  林琼菊神情绝望道:“我大哥真的只有三日可活了吗?”
  小老头道:我的判断决不会错,快去想别的法。”
  林琼菊冷笑道:“三天内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大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一掌趁早劈
死我吧!”说着门户不守,一拳向小老头要穴捶去。
  这拳捶中势必要了小老头的性命,小老头见他出手这么狠辣,怒道:“你不要命么?”
  左手挡住那拳,右手指向林琼菊要穴点去,看要点到了,倏地收手,大声道:还不快
走!”
  林琼菊仿佛不知适才从死亡边缘上转了一圈回来,仍是毫无防备的一拳向小老头打去,
口中在道:药王爷,你早早打死我,成全了我吧。”
  小老头怒火中烧,挥手点住林琼菊麻穴,“咕冬”一声,林琼菊结结实实的摔倒地上,
动弹不得。
  芮玮看到这里,蓦地奋起全身之力站立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林琼菊身前,弯下腰去,
将林琼菊抱在怀中。
  林琼菊身子不能动,却叫道:“大哥,你不能出力!”
  小老头怒道:“你找死么?嫌死得不快么?”
  芮玮一句话不答,凛然生威的抱着林琼菊向药铺外缓缓行去,小老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身
后,不停地道:“快别用力,快别用力,放下她,放下她……”
  要知芮玮手掌上的毒业已散发全身,只要用力,毒散得更快,一攻到心脏,立即毕命。
  林琼菊知道大哥死意已决,心想:“反正自己陪他一死,他好久死,我也就死,何必再
多担心?”
  当下心中泰然,伏在芮玮怀中,安静不动。
  渐渐走到药铺门外,小老头大声警告道:你这样出力走,百步不到必然丧命。”
  芮玮回头喘着气,道:“多谢阁下关照。”
  说完这句话,再走—步也觉困难,只见芮玮抱着林琼菊站在道旁,那一步良久踏不出
去。
  忽听远处人有嚷道:失心女,失心女,快来看失心女……—”
  芮玮心想:好奇怪的名字,怎会有人叫失心女?”
  小老头跟在芮玮身后道:我虽不能将你毒伤治好,但还可帮你抑止毒气,教它再过—月
不发,其间你可去求别救治。”
  芮玮根本没听小老头在说什么,只是在想失心女那个怪名字。
  但见一大堆人拥来,中间不知围着何人,围着的人穷叫:“大家快来看失心女……”
  走得离芮玮近了,芮玮可听中间被围处,一女子声道:“我的心,我的心,我的心在那
里……?
  芮玮一听这声音好熟,心想:这失心女是谁,我认得她吗?”
  小老头仍在道:“你大师伯是我老友,我不能完全不顾你,快跟我进去。”
  蓦地围观众人齐声大叫,抱着脖子纷纷散开,其中—散到芮玮这里,站立不稳.摔倒地
上。
  小老头怕他碰到芮玮,将他扶起,忽地看到他颈中伤口,惊呼道:“啊,牛毛天王
针。”
  芮玮听到“牛毛天王针”这五字,心中猛地一震,但见群众散去,可见被围的失心女蹒
跚的行在路上。
  只听她边走边道:“我的心,我的心,我的心在哪里?’,芮玮仔细向她看去,只见那
失心女长得十分娇美,穿着一套褴褛的白绸衣裤,芮玮越看越觉面熟。
  忽地认出失心女,膝下一软,呼道:“你……你是……”
  话声未完,双膝“砰”的跪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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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29: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三十八章 魔心眼

  芮玮双膝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
  小老头伸手要扶他起来,芮玮道:药王爷,我求你一件事。”
  小老头药王爷道:你不用求我,我一定将你毒伤止住,世上能救你毒伤者,不只我一
人。
  芮玮摇头道:“你别管我,求求你去救那失心女。”
  药王爷道:她是疯子,我救他做什?”
  芮玮惨然道:你不救我,我一点也怪你,求你看在大师伯的面上,救救那失心女。”
  药王爷道:你如此关心那失心女,她是你什么人?”
  芮玮咬着牙道:她是我妹妹。”
  药王爷惊讶一声,快步追上失心女,点住她的穴道,挟臂下疾奔回来。
  这出步追赶、点穴、赶回,一连串的动作如闪电,道上除了芮玮外竟无一人看得清楚。
  芮玮目送药王爷挟进药铺,至此心神一松,眼前发黑,跪也跪不住,伏身摔倒地上,昏
死过去。
  摔倒另旁的林琼菊,急叫:大哥,大哥……”
  她以为大哥死了,再无生意,但她麻穴被点,动弹不得,只有瞪着大眼望着身旁的芮
玮,眼泪一滴滴淌下。
  药王爷安置失心女,重又自药铺缓缓走出,蓦色地看到芮玮昏倒路旁,心神一震,快步
走上。
  他把一脉便知菏纬尚未死去,暗中叹口气,唤道:“小老鼠,怎么让客人昏倒咱们店
前,快扶进去。”
  小伙计快步跑出,用尽力气抱起芮玮,药王爷装着无事道:“慢慢走,别把客人摔着
了。”
  说着头也不回,伸手解开身后林琼菊的麻穴。
  林琼菊翻身站起,呼道:“还我大哥……”就待追上小伙计抢下芮玮。
  药王爷低声斥道:“不要鲁莽,你大哥没死!”
  林琼菊惊喜道:“真的?”
  药王爷嗯了一声,慢步走进药铺,林琼菊安下心来,抹去泪痕跟在药王爷身后。
  来到屋里,药王爷神情严肃地和林琼菊道:你要救你大哥,得乖乖听我的话。”
  林琼菊含着泪笑道:“老前辈尽管吩咐。”
  药王爷叹口气,道:“姑娘,你别高兴,我只能救你大哥数月性命,在这数月时间内,
你们另想他法,不然毒再发时,必然无救。”
  林琼菊脸色顿时黯然道:“前辈就不能救人救到底,一次将我大哥身中巨毒解去?”
  药王爷摇头道:“我要救早就救了,倘若你大哥中的是别种毒物,不用你求,唉!可惜
偏偏是这……”
  说到这里,又摇了几下头,叹道:“总之,我当年发过誓不解你大哥中的那种毒,你再
怎么样的求我,我也不能答应!”
  林琼菊茫然问道:“为什么?”
  药王爷道:“其中原由唉!还说他做什,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咦!小老鼠怎么还没将应
用东西带来?”
  话刚讲完,小老鼠走进,苦着脸道:“大老板,那口缸我们三个也抬不动。”
  药王爷摇头骂道:“真是饭桶,这点事也办不成!”
  匆匆走出,不一会儿单手平举一口巨缸进来,那缸足有一人高,容积甚大,盛满水一家
人吃它十来日也吃不完。
  他身后陆续走进三位伙计,每个提着两大罐醋,放下缸,药王爷催促道:快去打水,快
去打水。”
  三位伙计你来我往,打来水就往那口巨缸内倒,个个累得满头大汗才将缸内盛到一半清
水。
  药王爷又催促道:“快搬柴、搬砖!”
  等到砖柴都搬来后,药王爷砌好砖,搭成一个临时用的灶,将盛着半缸水的巨缸安放灶
上,再将醋倒缸内。
  林琼菊看着药王爷忙得不亦乐乎,这时忍不住问道:“干什么啊?”
  药王爷道:你别闲着,帮着生火,快,得快!”
  林琼菊刚将火头升起,药王爷抱着芮玮,快手快脚的将芮玮的衣服脱个一干二净,林琼
菊看得清楚,不由羞着她满脸通红。
  柴一添进灶内立时火光熊熊,药王爷举起光溜溜的芮玮往缸中一放,芮玮昏迷中坐到缸
内,水面恰齐颈上。
  林琼菊看得迷迷糊糊,药王爷又催道:快煽煽火,快煽火!”
  林琼菊好象中了催眠术,手中果然煽起火,煽到几下,惊叫道:
  “不行呀,要把大哥煮坏了!”
  药王爷板着脸,正色道:“要救你大哥,火越大越好。”
  听到这话,林琼菊加快煽火,不会儿火势熊熊。
  火势最大时,但听灶内火声洪洪直响。
  药王爷道:“好啦,好啦,注意着加柴,别让火头小了就成。”
  林琼菊停下煽火,药王爷递给她两瓶药,说道:“等到水快滚了,就把你大哥抬出
来……”
  林琼菊一想大哥光着身子怎好意思将他抬出来,不由低垂粉颈,没心再去听药王爷说什
么?
  药王爷叫道:“暖!你好好听呀!不听水滚了把你大哥煮热了,可不玩的!”
  林琼菊暗中咬牙道:“大哥已是自己的丈夫,还怕羞什么?”
  当下泰然抬起头来,注意听药王爷说话。
  药王爷咳了一声,接道:“抢出来后,那黑瓶子里的药喂他两匙;那白瓶子里的药帮你
大哥全身拭抹,可别忘了,否则再放在缸内煮时,真要把你大哥煮坏了!”
  林琼菊一听要帮大哥全身拭抹白瓶子里的药,芳心抨抨乱跳,但为大哥着急,忍着心跳
问道:“这样把大哥煮几次啊?”
  药王爷道:“—天三次,最少要煮三天,记着每天要换—缸醋水,三天后你大哥的性命
便可保数月。”
  林琼菊听他话意要自己一个人弄,问道:“前辈要去何处?”
  药王爷道:“我不去那里,但这几日内我要医治那失心女,你大哥只有你一个照顾啦!
伙计们粗手粗脚帮不上忙。至于换水的事,叫他们做,别客气。”
  林琼菊微点螓首,但想到此后三日,仍忍不住心发跳,脸发红。
  药王爷见—切交代清楚,走进内房。
  林琼菊一面加柴一面看着缸内,一个时辰后缸内蒸气丝丝冒出,知道水快滚了,当下尽
力按住要跳了的心,伸手把赤裸裸的芮玮提出。
  将芮玮安放榻上,倒出一匙黑瓶子里的药水,却见他昏迷不醒,不知如何喂下大哥这匙
药水。
  想到大哥往日服待自己伤势时,柔情顿生,将药水含在口内,闭着眼儿,吻着芮玮暗送
过去。
  两匙药水喂完,不禁迟疑起来,拿着白瓶子呆呆痴想,竟忘了给芮玮全身抹药。
  忽听房外一人道:“小姐,饭莱来啦!放在什么地方?”
  林琼菊头一回见是小老鼠,赶忙取条毯子盖着芮玮下身,红着脸道:“就放在桌上,待
会吃。”
  小老鼠提着两份莱饭,放下一份,另份送进内房,出来时,道:
  “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小老鼠做。”
  林琼菊道:知道啦!隔段时间再进来收拾。”
  小老鼠躬身告退。
  林琼菊怕时间耽搁太久,不得已暂时摒下女儿羞赧,倒出白瓶子里的药水,着手替芮玮
全身拭抹起来。
  顿饭后拭抹完毕,其实做这差事并不累,但却把林琼菊累得香汗淋漓,敢情心里太紧张
把汗累出……
  林琼菊定下心来又将芮玮放回缸内,加好了柴,坐到桌旁,眼望桌上丰盛的饭菜,虽觉
肚中早饿了,却总无心去吃。
  随便划了两口饭,就去注意烧水的情形,小老鼠轻悄悄走进,先去内房收出饭盘,再将
桌上几乎原封末动的饭菜收好,带出房外。
  一天三次,到第二天最后那次,林琼菊将芮玮抬出时,听他发出低微的呻吟声,芳心大
喜,忙着放在榻上,就给他喂药,抹身。
  一切停当,林琼菊揩去额头上汗珠,正要喘口大气,忽见芮玮睁开眼来道:菊妹,可麻
烦你了……”
  林琼菊脸上红霞立时满布,她适才以为芮玮尚在昏迷中,却不知芮玮呻吟时就醒来了,
但觉自己全身赤裸不好意思睁开眼来,任由林琼菊服待完毕,才敢睁眼。
  林琼菊羞赧中,双手蒙着脸道:大哥好坏,大哥好坏……”心想:“你醒来了,还装着
不醒我亲口给你喂药,不是成心享受吗?
  芮玮叹口气道:你这样服侍我,我永不忘怀……”
  林琼菊放下手,正色道:咱们之间还说什么忘怀不忘怀,大哥难道没服侍我吗?”
  芮玮问道:药王爷呢?”
  林琼菊道:昨天就进内房医治那个失心女。”
  芮玮望着屋顶,喃喃诉祷:“谢天谢地,有药王爷医治,她一定会好的……”
  林琼菊低声问道:“她是谁呀?真是大哥的妹妹么?”
  芮玮转过头来,道:“你还记得天池府里的事吗?”
  菏纬曾将离开黑堡后的遭遇一一告诉林琼菊,林琼菊记得清楚,点头道:“大哥的事,
我怎会忘记。”
  芮玮道:‘我跟你说的那位与我相像的天池府大分子,你也记得吗?”
  原来自离开摩霄峰后,芮玮为使林琼菊心中认识简召舞,以便将来促进他们的婚姻,常
提在天池府的经历,一提到天池府就讲简召舞比自己的好处。
  林琼菊道:“你常常说他,我怎会不记得,只是我总有点不信天下会有和大哥完全相象
的人。”
  芮玮道:“你将来见到他就会信了,那失心女就是他的妹妹简怀萱。”
  林琼菊惊呼道:“啊!她既是天池府里的千金小姐,怎会流落到这般地步?”
  芮玮大叹一声,满面戚容道:“我也不知何故……”
  说着连连轻叹,显出心中极端零乱。
  林琼菊见大哥悲伤,强作笑容道:你向药王爷说失心女是你妹妹,莫非以为酷似她哥
哥,心中不觉也以为她是你妹妹?”
  芮玮微微一怔,道:“药王爷问我,我随口道来,其实我在天池府假装大公子,简怀萱
不知喊我大哥,我当然也就把她当作妹妹了。”
  林琼菊道:“天下难有相象之人,简召舞真的完全象大哥,竟连家里的亲人也分辨不
了,我想……我想……他一定和大哥有血统关系?”
  芮玮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家祖籍山西,简召舞祖籍金陵;两地相距千里之遥,
一北一南那会发生血统关系啊?”
  林琼菊笑道:“大哥真傻,地方能隔得住情感吗?就是相距再远的地方,人也能去的,
彼此只要相亲相爱,何处不能相会?”
  芮玮道:“这么说,莫非简召舞也是我父亲的儿子,才会长得与我一般无二?”
  林琼菊红着脸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也许你们是孪生子,生下来后
被分开,简召舞则被天池府收养……。
  芮玮接口道:“不会,不会,简召舞年龄比我大三岁,我与他决不可能是孪生子;你说
可不可能他就是我父亲的儿子?”
  林琼菊的脸更红了,她心中隐隐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但想到芮玮父亲风流成性才会和简
召舞的母亲生下简召舞,这种事让她女儿家去想,怎能不令她脸红。
  芮玮脑际忽然想到在天池府禁地见到的那位长发掩面的黑衣女,她不是长的也和自己相
象吗?莫非她是自己的亲人?
  想到这个可能胸口一热,要知黑衣女救了他两命,—次在逃出彩衣教后憩息的湖畔;一
次求史不旧救野儿的小五台山上。
  这两次相救使芮玮对黑衣女产生特殊的感情,暗中早已把她当他爱护自己的长辈一般,
现下想她的面貌,果有亲人的可能,不由令他越想越痴了。
  林琼菊见他痴呆想的样子,暗吃一惊:“大哥是个死心眼,莫要让他越想越糊涂。”慌
道:“大哥,大哥……”
  连唤了好几声芮玮才震醒,问道:“什么事?”
  林琼菊道:大哥别想啦,天下也有巧合的事,天上的流星有时还会相撞,人和人无故相
像也有的。”
  以前芮玮从未去想黑衣女、简召舞和自己相象的原因,这时想到就好象在心上打个结,
解也解不开,暗忖:“巧的事自然有的,但那有三个相象而无原因,未免太巧合了,何况黑
衣女每年去祭简召舞父亲的坟墓,她又怎知入天池府禁地的路线,其中一定有个极大的秘密
在内,可是这个秘密谁知道呢?”
  芮玮脑际一直在转:“谁知道呢?谁知道呢?……”想得很久,渐感疲倦,不觉昏睡过
去。
  朦胧中被推醒,耳听林琼菊叫道:“大哥,大哥,起来吃饭。”
  芮玮道:“什么时候了?”
  林琼菊笑道:“天早黑了,大哥睡的真熟,睡了两天还没睡饱吗?”
  芮玮问道:“药王爷出来没有?”
  林琼菊摇头道:“汲出来☆话也没听他说一句。”
  芮玮奇道:“或许病情复杂需要一段时间医治,咱们不要打扰他。”
  芮玮嗯了一声,林琼菊忽听他腹中咕鲁一响,不禁噗哧一笑,芮玮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肚子好饿。”
  林琼菊道:“也该饿啦,你睡了两天粒米末进,快起来吃饭。”
  芮玮动了一下,没有起来,林琼菊笑道:快起来呀?”
  芮玮摇头叹道:“我起不来。”
  林琼菊急道:“怎么起不来?”
  芮玮道:“我全身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林琼菊哦了一声道:“对啦,药王爷说要煮三天,敢情不煮二天,大哥便动弹不得,那
我喂你吃饭,你好好躺着。”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小老鼠换了一缸醋水,燃着柴火,林琼菊唤醒芮玮道:“大哥能
动吗?”
  芮玮叹道:“还是不成。”
  林琼菊轻咬樱唇,红晕双颊,说道:“我抱你放在缸内。”
  芮玮身上仅盖毯子一条,慌的双手按着毯角道:“等会,等一会林琼菊又咬着樱唇,默
然无语的呆坐床边。
  一时俩人感到很尴尬,这时芮玮神智清醒,总觉光着身子要她把自已放在缸内十分难以
为情。”
  过了一刻,林琼菊毅然抬头道:“我已是大哥的人,大哥还怕什么羞?”
  说着伸手抱芮玮,芮玮心想:“已被她服侍两日,要是再说什么,反而弄得双方难
堪。”当即放开毯角,任由林琼菊来抱自己,忽听一声女子轻叹从窗外传来。
  芮玮身体一震,大声问道:“是谁?”
  虽然林琼菊已服侍过芮玮两天,业已习惯,但她女儿家矜持心最重,等她要抱芮玮时,
脸已通红,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这时听芮玮大声喝问,低声道:“这里除了小老鼠外,不会有旁人进来。”
  芮玮道:“我听到一个女子声音在窗外叹息。”
  林琼菊叹道:“大哥胡思乱想,那里还会有别的女子来到这里。”
  芮玮语气肯定的道:一定有的,而且那声音听来甚为熟悉。”
  林琼菊幽幽说道:“大哥又在想高姑娘了。”
  芮玮听她怪自己因想野儿而生幻觉,误听窗外有人叹息,便不在说话,心里却想:‘那
决不是野儿的声音,会是谁呢?”
  这一天过去,林琼菊对芮玮更加亲热,芮玮见她这般服侍自己,自然而然消除彼此间的
隔阂,也就不拘形式。
  本为被活死人用内家真气逼聚双掌的毒素,因三天的煮蒸,再加上药物治疗被散发全
身。
  此时芮玮双掌恢复原来的肤色,毒素虽然散发全身,但被三缸荆水吸收,毒素散去大
半,存在他体中的毒素暂时不足为害。
  翌日醒来芮玮已能坐起,行动虽不方便,但有林琼菊照顾,又过三天芮玮已能行动自
如。
  这天早上起来,芮玮道:今天是第七天了,药王爷怎么还不出来?”
  林琼菊道:我问小老鼠,小老鼠说药王爷整天呆坐房内并没医治简怀萱。”
  芮玮奇道:“那简怀萱可在房内?”
  林琼菊正待答话,房内一声轻咳,只见药王爷缓步走出,芮玮迎上前道:“前辈辛苦
了。
  药王爷摇头叹道:“我在房内苦思七日仍想不出治好你妹妹的法子。”
  芮玮见他脸颊深陷,显是七日苦思十分艰苦,心想:“他的确用尽心力,难怪小老鼠说
他呆坐房内。”
  当下心平气和道:那她的疯颠没法治吗?”
  药王爷道:“你妹妹现在已不疯颠了。”
  芮玮大喜道:‘那不是痊愈了吗?”
  药王爷一声唱叹道:“你跟我进来。”
  芮玮随着药王爷走进内房,里面共分两间,前面一间存书数千册显是书房,后内一间与
书房一帘相隔。
  帘子掀开只见简怀萱仍着那套褴褛的白绸衣裤坐在床沿,面向门。
  芮玮见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与常人无异,七日前的疯颠状态已失,欣喜的上前晚道:“怀
萱,怀萱,你还认识我吗?”
  简怀萱那双明亮动人的睁子并没因人进来而稍稍转动,芮玮的呼唤对她不起一点反应。
  芮玮一步步地走到她身前,声音凄凉地道:“怀萱,你还认识我吗?”
  简怀萱一语不发,忽地站起身来,走过芮玮的身边,直向门帘那边走去,芮玮以为她不
愿理会自已,问道:“你大哥好吗?”
  简怀萱走到门帘旁又走回来,芮玮心喜道:“上次一别,咱们快两年没见面了。”
  简怀萱走到床穷转身又走向门帘;就这样走来走去直走了十数趟才又待到床沿边,仍是
一语不发。
  芮玮呆楞地看着简怀萱的行动,见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脸上无丝毫表情,心中不由升
起一股寒意。
  转向药王爷望去,药王爷苦笑道:“第一天我就治好她的疯颠,但这六日来除了吃饭睡
觉处,她就这样走来走去,问她什么话也不答。”
  芮玮道:“是她不愿意说话么?”
  药王爷摇头道:“我苦思七日才得到一个结论……”顿了顿又道:
  她根本不能说话。”
  芮玮惊道:“为何不能说话?”
  药王爷道:“她没有心,当然不能说话。”
  芮玮大摇其头道:“她好好活着,怎么会没有心,前辈说笑吧!”
  药王爷一本正经道:“疯颠症并不难治,但她不但疯颠,而且失了心,疯颠虽治好了那
失去的心却仍未找回……”
  听到这怪话,芮玮暗暗好笑,但他见药王爷神情严肃,想笑也笑不了来,暗忖:“天下
还有找心的道理吗?”
  药王爷继续在说:“七日来我一直想不透她不说话的原因,后来想到一人才恍然大悟,
那人精通一种魔心眼的邪术。
  只是那人早已隐迹江湖,所以我才没想到她,说起此人你决不会知道,但你还记得那日
看热闹的群众叫你妹子失心女么?”
  芮玮道:“因为怀萱疯颠中一路在叫:‘我的心,我的心,我在心在那里?’才被人叫
她失心女。”
  药王爷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说这种话?”
  芮玮道:“人在疯颠中说的话自然古里古怪,那会真的失了心,失心的人决不能活。”
  药王爷神情诡秘的道:但被魔心眼看过的人,就以为真的心失律了,那人施术时一定
说:‘你的心丢了。’……”
  芮玮忽然想到原氏兄弟对自己施术时说:你感到疲倦了,你要睡了。”说完此话自己果
然感到极欲大睡一场,莫非怀萱也中的此术?
  当即道:“魔心眼可是催眠术,那人可就是一对瘦长的老头,长的一横一样,叫做原氏
兄弟?”
  药王爷摇头道:“魔心眼之术迷住人心窍的能力远过催眠术,要是你妹子中的是催眠
术,我早已将她治好。”
  芮玮已信药王爷的话并非荒诞,大是着急道:“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不能教怀萱终生
无心呀!”
  药王爷道:“怀萱真是你妹妹么?”
  芮玮道:“不是,她是天池府的后裔,名叫简怀萱,但我待她如真的妹子一般,求求前
辈想法救她一次……”
  药王爷道:“世人称我圣手如来药王爷,皆以为我百病能医,其实世上怪症特多,我并
非都治的。”
  停了一下,又道:“我认识简药官……”
  芮玮道:“那更好啦!她是简药官的曾孙女,看在她曾祖父的面上,前辈开恩救她一
救。”
  药王爷不悦道:“我能治还会不治……”忽想起芮玮的毒势自己确实能治却不去治,难
怪这时他不信自己的话,脸色顿缓,道:“你身中之毒我曾发誓不解,否则我一定将你治
了,但简怀萱的失心症我的确不能治。”
  芮玮回头见简怀萱仍静坐床沿,想她本来多么活泼可爱,如今似白痴般,忍不住心酸
道:“难道就让她这样的过一生?……”
  药王爷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芮玮接道:“对啦,我去找原氏兄弟解此邪术。”
  药王爷道:“那没有用,以原氏兄弟的能耐无法解得了魔心眼。”
  芮玮道:“那施术之人到底是谁?”
  “他没有名字,记得只有个怪号,叫做三眼秀士,听说他收了对孪生子做徒弟,大概就
是你说的原氏兄弟,你要去找他才有希望治好简怀萱的失心症。”
  芮玮道:找到他后,如何才能治好怀萱的失心症?”
  药王爷道:“三眼秀士只要再施术时对她说:“你的心找到了,就在你身上。”她就会
忘了存在意识中那句:‘我的心,我的心,我的心在那里?’而立时痊愈,恢复常态。”
  芮玮道:“除此外再无他法可想吗?”
  药王爷道:“魔心眼是天下至邪的摄魂术,医术中无法可治,唯有找会魔心眼之术的人
来治,决无他法可想。”
  芮玮叹道:“三眼秀士会轻易施救吗?”
  药王爷道:“有一个法子能使他一定施救。”
  药王爷道:“三眼秀士嗜武成性,你传他一套武功,他就会施救简怀萱。”
  芮玮道:“那我就去找三眼秀士。”
  说罢走到床旁牵起简怀萱的纤手,简怀萱也不反抗,乖乖的站起,芮玮仍不死心,问
道:“怀萱,你认识我吗?”
  简怀萱的眼睛直直望着前面,一转也不转,脸上的表情好似木刻一般,一丝变化也看不
出。
  芮玮长叹一声道:“天涯广际无边,到那里去找三眼秀士!”
  药王爷道:你找到原氏兄弟,想来就可找到三眼秀士。”
  芮玮问道:“前辈,晚辈的性命尚能活多久?”
  药王爷道:“半年内你能找到解药还来得及。”
  芮玮道:“半年内找不到解药呢?”
  药王爷黯然道:“那时毒再犯时势同烽火,一烧不可收拾。”
  芮玮苦笑道:可是再无活命的希望?”
  药王爷默默无语,芮玮茫然的呆立一会,牵着简怀萱的手向外房走出,走到门帘旁,回
头道:“半年内晚辈找不到三眼秀士,托人带回怀萱,届时,要求前辈带她去找三眼秀士,
前辈可愿答应?”
  药王爷叹道:“我与她曾祖父相交一场,此事定然义不容辞。”
  芮玮道:那我就放心了。”
  正要掀帘而出,药王爷大声道:“等一下!”
  赶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本黄皮书卷,递到芮玮手中道:这本书你拿着。”
  芮玮接下一看,只见封皮上写“扁鹊神篇”四字,下书“黄山野叟珍藏”六个端端正正
的小宇。
  扁鹊是战国神医,医术通神,名传后世,但他的神术却不见传下,芮玮陡然看到此书心
神一震,心知这本《扁鹊神篇》是医家至宝。
  药王爷道:这本书借给你半年,半年内你能读通此书,自能配出一方解药,解去你身中
巨毒。”
  芮玮大喜,感激万分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药王爷冷冷道:“你现在别太高兴,半年内你能不能读通还在未知之数,纵然读通配出
解药是你自己的运气,与我毫不相干。”
  芮玮道:“我有一事不解,前辈可愿告我?”
  药王爷道:“什么事?”
  芮玮道:“前辈心慈如佛,为何不愿解去晚辈身中之毒?”
  药王爷当先走出门帘,来到书房,药王爷道:“你坐下,我讲一个故事你听。”
  芮玮恭敬坐到一侧,则把简怀萱安坐桌旁,简怀萱坐下后便不动弹。
  药王爷仍然站着,好一会突然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一位奇人因见当世惶惶不安避世而出,在他避世时收了两个弃儿为徒。
  “二十年后两位弃儿长大成人,各个皆向那奇人学了一身本领,他俩随同师父在荒山中
长大,彼此间的友爱不下手足之情。
  “奇人命他徒儿出道行世,于是这两位兄弟分开行道江湖,这一别十年匆匆而逝。”
  “到了第十一年师兄弟遵师父之命重回荒山,报导十年行道江湖的经历,但他俩人来到
山上,他们的师父早已去世三年了……”
  说到这里药王爷脸上露出极端凄侧悲抢的神情,芮玮暗忖:“不知那两位师兄弟谁是药
王爷?”
  药王爷接着又道:师兄弟痛哭一场后跪在他们师父坟前各叙十年的经历,十年变化很
大,那师兄已成家立业,在江湖上博得极大的名头,师兄弟各有专长本无上下之分,唯因师
弟相貌丑陋,走到那里都不受欢迎,自惭形秽,以致十年来毫无成就,年已三十余却连个妻
子也讨不到。”
  芮玮心中隐隐觉到那个师弟就是药王爷,心想:“世人俗见,以貌取人,药王爷长得矮
小猥琐便不受欢迎,其实空有堂堂仪表无才学又有何用。”
  药王爷迷悯地望着芮玮道:“要是他有你这般像貌,十年的成就再也不下他师兄,
但……唉!……”
  这声叹息道出他心中的愤慨,芮玮想安慰他一番,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药王爷摇摇头
接道:“那师兄知道师弟的情况,为他师弟的遭遇深抱不平,就在师父坟前安慰师弟,师弟
十年未尝一日有人关怀过他,得到师兄的安慰激起幼时手足之情,不禁抱着他师兄大哭。
  “这一哭十年来的寂寥孤寞一扫而空,与他师兄长谈了一日一夜,彼此的友爱更增一层
了。
  “他们师父有个忠诚的老仆,为了等候那对师兄弟交待主人最后遣命,三年不敢离山,
师兄弟祭过翅乙他交给他那师兄两本奇书,一本是武学奇书,另一本就是扁鹊神篇,并留言
说:‘黄山一派冀望大弟子发扬光大。’“那师弟见师父把光大本门的壮举全交给师兄,当
时虽末表示出丝毫不忿,心里却埋下师父不公的恨种!
  “要知黄山一派武学与医术双绝于世,那师弟心想:自已练武的资质虽大大不及师兄,
就是秉承师爷的医术也是好的,那知他师爷一样也不传给他,实令他伤心不已……”
  芮玮心里好象为药王爷难过,暗忖:要是我是那师父的话,决不如此不公。”
  又想:药王爷既末秉承他师父的医术,为何如今反而博得圣手如来的名头,扁鹊神篇又
怎的到他手中?”
  药王爷续道:师兄弟在山上伴着师坟居留一月,下山时师兄邀那师弟到他家中去住,那
师弟并无去处,心想:住在师兄那里,总比一个人流落江湖,过着孤单的生活。
  “到了他师兄家里,只见他师兄置下很大的产业,邻人见到他师兄莫不礼敬有加,那师
弟看着好生羡慕。
  “更且他师兄有个既贤淑又娇美的妻子,那师弟见到他师嫂不但羡慕,妒嫉心却由此而
起,心想:自己有这么个妻子,就是短命而死也是好的。”
  芮玮听到这里,暗暗叹息,寻思:“药王爷有这种念头,住在他师兄家里纠纷焉能不
生?”
  药王爷痴痴的看着芮玮,芮玮见他神情,好生奇怪,心想:“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莫
非有东西在上面?”
  举袖拂面,又用力揩拭一阵,药王爷看到芮玮突然的举动,自知失态,慌忙道:“你脸
上没什么,是我想起那师嫂,不由看得呆了。”
  芮玮道:“我象那师嫂?”
  药王爷怔怔道:“象极了,象极了,越看越象……”
  芮玮暗暗好笑“怎么又碰到一个与我相象的人?药王爷喃喃道:
  “奇怪,奇怪?……”
  芮玮问道:“前辈,什么好奇怪的?”
  药王爷道:“没什么,没什么,哦!那故事我说到什么地方啦?”
  芮玮心想:“那师弟明明是你,你既然当故事讲,我也只好将故事听啦。”回说道:
“说到那师弟十分嫉妒他的师兄。”
  药王爷道:“那师弟本不欲长住,但已来到不住几日给他师兄面上太不好看,只有忍着
妒嫉心住下。
  “这一住倒住了三载……”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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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30:0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三十九章 扁鹊书

  芮玮心里“啊”的一声:“我猜的大大不对,他住在师兄家里不但没起纠纷,反住了三
载,实在难能可贵,这三年下来的嫉妒心一定减了。”
  药王爷续道:那师弟早就想走,但他师兄、师嫂待他如亲兄弟一般,实令他不忍骤然离
别,尤其他师嫂毫不嫌弃他,他心想:别的凡女子见到自己看都不看一眼,师嫂天仙化人却
对自己好,还有那处好去。
  “于是那师弟安心住在他师兄家里,天天享受天上仙子的照顾,因在他心中早已把师嫂
当做最美、最好的仙子了。
  “但他在他师兄家里也开始发奋图强,精研医术,把他师父从前教给他的医学一一复
习,几年来倒给他体会不少心得。
  “直到第四年……”
  药王爷停下话声,露出痛苦莫名的神色,倏地举掌“啪”“啪”
  “啪”接连地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
  芮玮想去阻止,但见他出手之快不下博斗中的高手,恐不易阻止,仅能大呼道:老前
辈,老前辈……”
  药王爷打得自己脸颊浮肿才止住,芮玮劝道:“前辈何必如此自苦?”
  药王爷理不也不理,接着又道:“直到第四年发生了一件事,那禽兽不如的师弟乘他师
兄远游,他师嫂生病给她医病时做出卑鄙的事。
  “他自以为师嫂对他好便好欺负,说了一大堆污秽的话,心想师嫂病中一定需要安慰,
她平时对自己既无恶感,这时机大可利用,以为可以挑动他师嫂的春心,成全自己三年来的
暗自想思之苦。
  “谁知他师嫂是个极端贞烈的女子,说了一番晓以大义的话,那师弟梦想成空,再也无
颜呆下去。
  “他没有等他师兄回来,悄然离去。”
  药王爷苦笑了笑,续道:“那师弟离开他师兄家里后,心想:
  “师兄在江湖上有极大的声誉,自己就不能闯出更大的声誉吗?”
  于是他凭着苦修而成的医术行道江湖,他为了声誉做尽好人的事,几年下来倒真给他闯
出大声誉。
  人人当地是活佛,是救命恩人,其实他并不是存心救他们,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赛过他
师兄的名头,绝无一点真正救人的好心。
  芮玮叹道:“那不见得,装做好人一看就知道,那师弟是正向善才未教别人看出,更博
得人人称赞的声誉。”
  药王爷冷笑道:“是吗?”顿了一顿道:“有一年那师弟接到他师兄的通知,说有要事
极需见,亟盼火速至他家一行。
  “那师弟以为心想自己侮辱他妻子,师兄是一定不会平白放过他的,他武功不如他师兄
甚多,决不敢去的。
  “但他经过一夜思虑还是去了,自忖:师兄虽恨自己,决不会杀一个江湖上的大好人以
坏了自己的名头。
  “然而他真正敢去的念头,还是想见师嫂一面。
  “到了他师兄家里不见师兄出迎,仆人迳带他至后堂卧房,那师弟心中忐忑不安,心
想:莫非师兄要当着师嫂面前杀了自己?
  “那师弟贪生怕死,站在曾经调戏师嫂的房前不敢举步而人,忽听他师嫂在房内一声呻
吟道:“咱们何必再麻烦师弟来这里?”他听到师嫂的声音精神一振胆子顿壮,暗忖:能够
再见师嫂一面,就是立时死在她面前,又有何憾?”
  芮玮暗暗摇头,心想:“他对他师嫂实是一往情深!”
  药王爷脸上肌肉突然扭曲得甚为难看,只听他声音悲抢道:“他一进房,看到一副凄
凉、悲切但却爱意横溢的画面;他师嫂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腊,那样子只剩下一口
气;他师兄则楼着五岁的独生女坐在床沿。”
  “他们没有因人进来而有惊动,仿佛没听到有人进来,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他们是要在死别前看过透澈,这时世上的事对他们根本无关,只知道彼此看着,刻骨
铭心的看着。
  “那师弟见到他师嫂快要死了,心好像被人戳了一刀,忘了师兄在旁,冲上前去把着他
师嫂的腕脉。
  “他师兄才知师弟来了,声音颤抖:‘师弟,师弟,她还有救吗?
  她还有救吗?’“那师弟医术胜过师兄甚多,他师兄虽有扁鹊神篇但因注重武功从未研
究过,那师弟稍一把脉便知病情,肯定的答道:‘别急,别急,一定有救!’“那师兄大喜
道:‘碧妹,碧妹,你听到没有,师弟说你有救,你不会死,你不会死了。’“那师弟望着
他师嫂憔悴的面容,只望她定会感激自己,说些感激的话,自己便立即救她。
  “那知他师嫂好像没有看到他,低弱的说道:“让开,让开,别挡着我的视线!……”
  “顿时他的心如同掉人冰窖中,心想:师嫂心中根本没有我啊,她宁愿自己性命不要,
也不愿有人挡着她看丈夫的视线。那师弟懊丧万分也嫉妒万分,霍然站起身来,冷笑道:
‘让你看吧,好好看吧,再不看就永远看不到了!
  “说罢,掉首向房外走!他师兄叫道:“师弟,师弟,你快救她呀,你到那里去了。”
  “他回首哈哈大笑道:“师父偏爱你,师嫂也爱你如命,我算得什么,你不是有扁鹊神
篇吗?你去救她呀,你去救她呀!
  “他不顾师兄的苦求,不顾师嫂一线性命,终于去了,去得远远的,不再救世上一人,
因他认为世上已无一人值得他救……”
  药王爷一口气说到这里因脸上肌肉过度的扭畜,显出极度的苍白色,气喘吁吁好似刚经
历一场凶恶的博斗,芮玮心想:“他心中实想救他师嫂,但因可怕的嫉妒心阻止了他,其间
经过一场内心的天人交战,是故迄今说来,仍不能忘记当日的心情。”
  不知何时药王爷瘦削的脸颊上流下两串泪水,是伤心抑是仟悔?
  只听他声音变得平和道:“那师弟怀着一颗千疮百孔、破碎的心隐居自幼成长的荒山
中,伴着他师父的坟墓,懵懵懂懂的一过就是五年。
  “这五年来人老了,头发白了,好象是过了五十年而不是短短的五年,一天他看到五年
不见一面的师兄。
  “骤然的会面,那师弟心知不妙,他知道绝不是师兄的对手,师兄要杀自己只有任其宰
割。
  “但他师兄却末向他动手,身旁随着一个徒儿,向他徒儿说:
  ‘向你师叔行礼’。那徒儿果然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这个礼把那师弟的心刺出血来,大叫道:‘你要杀我就划下道来,替你贤淑美丽的妻
子报仇吧!’“他师兄静静的道:‘师弟,凭良心说那日你有没有救你师嫂的心,只要你有
救师嫂的心,是为了我而不救,我便饶你。’“那师弟大笑回答:‘我要你饶命,我讨厌
你,更讨厌你那虚情假意的妻子,有本领就来杀我吧。’“那师兄脸色斗然惨变道:‘你讨
厌我也还罢了,师嫂有何亏负你的地方,你竟见死不救,她有那点虚情假意啦,今日若不说
个明白,我一定要杀了你!’“那师弟道:‘有什么好说两,你杀呀,你杀呀,用师父教你
的武功来杀我呀!’“那师兄冷冷地摇头道:‘只怪我没将师父的医术好好学,否则那日我
也不会求你,更不会让妻子死去……’“那师弟讥讽道:‘你不是有师父给你的扁鹊神篇
吗,怎么救不得你妻子呀?哈哈……’“那师弟越笑越大,他要刺激他师兄的心,因他得到
的比自己多得太多了,那师兄等他笑完,才道:‘我难道只有用武功才能杀你吗,你自命医
术了得,我今日要你死在自己的医术下。’“那师弟听得一楞,笑道:‘可惜我的医术只会
救自己却不会杀自已哩,你要我自杀却没那么容易。’“他师兄从怀中掏出一瓶毒药道:
‘这是我自己配的毒药,你也配一瓶毒药,等你配好,你吃我的,我吃你的……’“那师弟
顿时明白他师兄的用意,他心中暗喜,这几年他闲着无事玩弄毒物正配出一方剧毒,心想:
要比医术,就不会输给师兄啦。
  “他拿出自配的剧毒,与他师兄交换,很轻松地道:‘你吃了我的毒药,毒性发时别指
望我会救你。’“他师兄沉痛的道:‘咱们同门师兄弟自相残杀对得起师父教养之恩吗?师
父在天之灵原谅徒儿的不是!’“那师弟冷笑道:‘这是你想出的比赛法子,师父要怪咱们
自相残杀的不是,嘿嘿!你就是死了,到地府中遇见师父,也别忘记承接这全部罪名。’
“他师兄道:‘不错,这罪名应该我承受,纵然见师父的灵魂怪我,我也要承受,我忘不了
碧妹死前的痛苦,那痛苦本可消除,更忘不了碧妹临死的频唤,她万万不肯离开我呀,而那
时你只要高抬贵手救一救,她就不会痛苦了,也不会芳心寸裂的离开我了,这仇恨我一定要
报复,我也要见你死在痛苦中!’“这一番话说得那师弟回不出一句话来,于是他们相互喝
下对方配制的毒药,他们面对面脸色都很沉着,因他们自信含在口中的解药可以解去对方毒
药的毒性。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静静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师兄的徒儿焦急地看着他师父,就伯他师父脸色一变,那就是解药失效了,性命立
时就有失去的可能,却见他师父含笑地对他说:‘不旧,我若毒发死去,将我尸体运回,葬
在你师娘的坟旁……,”
  芮玮暗吃一惊,心忖:‘“原来史不旧是他的师侄,难怪他不肯救自己,他师侄配毒药
害我,难不成反来救他师门的敌人。”
  又想:“不对呀?他与师兄为敌,师侄也就是敌人,我服下他们的毒药,他应该救的
啊?”
  芮玮着实想不透其中的原因,只听药王爷续道:“出乎意料的那师弟的脸色变了,不一
会摔倒地上,痛苦的呻吟,要知师兄弟俩人配的毒药皆都剧毒无比,一发作起来就不可收
拾,那师弟自知命不长久,微弱的唤道:‘师兄,师兄……’“他本意决不再喊师兄一声,
但在要死的时候,忆起幼时的情份,终于忍不住再喊师兄。
  “他师兄心肠慈悲,趋上前问道:‘师弟,你叫我有什么事?’“那师弟挣扎道:‘我
不明白五年不见,师兄的医术怎会高过我?’师兄叹道:‘五年来我精研扁鹊神篇……’
“那师弟好生羡慕,实未想到师父的扁鹊神篇有这等效用,断断续续道:‘师兄我要死了,
求你两件事……’“师兄道:‘什么事,你尽管说。’“那师弟道:‘第一件事让我看看扁
鹊神篇……’“他师兄毫不考虑将扁鹊神篇递到他手中,他忍着极端的痛苦一页一页的翻着
看,他是医学大行家看到这等医学奇书,脸上露出爱慕的神色。
  “瞧了一刻,他自知时间越来越短了,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了,于是递还那本扁鹊神篇,
吃力的赞道:‘好书,好书,能见此书死复何憾……’“师兄问道:‘第二件事呢?’“那
师弟口中缓缓流出毒血,实已无力再说话了,但他不知从那来的生命潜力,道出那段调戏师
嫂的事来。
  “他忏悔的向师兄说:‘这件事死也对不起师嫂,求你在师嫂坟前祭告我的悔过,我心
爱她仙子一般,绝不应该悔辱她,求她原谅我这畜牲不如的师弟……’“他说完第二件事再
也支持不住,死了过去……”
  芮玮明知那师弟就是药王爷并没死去,好好活在眼前,但听到这里,不禁出口问道:
“真的死了么?”药王爷泪水直流道:“他是该死的,世间绝无他再活的理由,可是他苏醒
过来,他还以为到了阴间,用力一咬舌头才知没有死去,是他师兄饶了他这条狗命。
  “他站起来发觉身上的毒全已解去,怀中揣着一卷书,拿出一看是那扁鹊神篇,得此奇
书,他大喜过望,翻开来见到他师兄夹在书内的一封信。
  “那封信说:不知师弟爱他妻子造成师兄弟失和的惨剧,他原谅了师弟,并说师嫂早就
原谅了他,因师嫂从未将调戏的事告诉自己,这不是原谅了吗?
  “又说既然师弟嗜爱医学,扁鹊神篇送给他,盼他好好光大本门的绝艺,说自己无缘医
学,精研了五年扁鹊神篇仍然医术不能胜他。
  “那师弟看到最后那句说:咱们这次比赛不分胜负,可见师弟医学天资大胜过我,扁鹊
神篇该你所属,师父在天之灵亦赞此举。
  “他看到此猛然想起一事,飞快下山,赶到师兄家里,但他终于晚了一步,他师兄已然
死了,是毒发而死的。”
  “他伏在师兄僵硬的尸体上,痛哭道:‘师兄,师兄,这场比赛是你胜了,你为什么不
救自己啊,你有扁鹊神篇,决不会再死在我配制的毒药下。’“因他知道自己配制的毒药十
分霸道,眼下后不到一刻就要毒发,倘若毒不发,那毒药就失了效用。
  “他师兄既有解药只要连服三天,毒性定可全部解去,但他师兄把扁鹊神篇给他,便知
师兄已无意于世。
  “他师兄的徒弟陪在一旁泣道:‘师父毒发时,侄儿劝他服下解药,师父不肯服,说要
陪师娘去了……’“那师弟大哭道:‘师兄,师兄,你可是为了替师嫂复仇才偷生、世上,
你该复仇呀,为何又饶了我,更何必将扁鹊神篇传给我,你医学的天资胜过我,那场比赛是
你胜的呀,光大本门绝艺有你就好了,我这不成材的师弟怎能胜过你……’“他跪在师兄尸
体前哭了一天一夜,哭的血都流出来了,但仍不减一丝悲痛之心,自此后他虽苟活世上却更
无意出现江湖,只盼找到资质绝佳的青年,将扁鹊神篇传他,由他来光大本门绝学,因那师
弟不够资格再称黄山门下了……
  “然而几十年来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青年……”
  说到这里药王爷痛哭出来,这一哭如江河泛滥,越哭越大,芮玮不由陪着他泪下来,心
想:“他现在哭得这么伤心,想在几十年前伏在他师兄尸体上痛哭不知又是多么伤心了。”
  又想:“几十年来,他忆起往事仍能说得清清楚楚,可见在这几十年中每夜梦回,都在
深责自己,无一日忘却!”
  芮玮见他再哭下去,这么大的年纪一定受不了,上前劝道:“前辈节哀,事已过去几十
年,不要再悲苦如此!”
  药王爷不愿在外人面前这般痛哭,听丙纬劝道便渐渐停下哭声,尽力抑制住缠绕心中的
悲痛。
  他抹干泪痕道:我与你师伯是至交好友,他要你来求我,我怎会不救你,然而你中的毒
就是当年我师兄与我赌赛配制的毒药,只是被史不旧改成慢性,但那毒性与师兄配制的一般
无二……”
  芮玮听他这时坦然说出那故事中的师兄就是他的师兄,暗暗叹道:“药王爷一生也太凄
苦了!”
  药王爷道:当年我发誓不解师兄给我服下的毒药,因我是彻底的败在师兄手下,永无能
力再解那毒药。
  芮玮叹道:“师伯不会怪你,我更无一丝怪你,生死在天,我当尽半年之力精研扁鹊神
篇,自配解药。”
  暗中忖道:“药王爷有了扁鹊神篇,一定能够解他师兄当年配的毒药,只是他心存尊
敬,不敢再配解药。”
  又想:“怪自己命不好,史不旧什么毒药不好给我服,偏偏给我服的是那毒药,若是别
的毒药,药王爷早给我解了。”
  药王爷道:“在半年内,你能自配解药,那本扁鹊神篇便不用还我,你有这等质资,当
可接下此书,光大本门绝艺。”
  芮玮道:若不能自配解药,晚辈死去时,不知将此书交还给谁?”
  药王爷脸色不悦道:难道没有一点自信吗?”
  芮玮雄心一发,心忖:“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伯悬梁刺股我也要自配解药
来。”当下豪气如云,说道:“我配出解药后,一定以扁鹊神篇所载奇术,普救世人!”
  药王爷笑道:“只要你有这志气,我预祝你成功。”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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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3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四十章 病美人

  芮玮道:“晚辈尚有一事请教前辈。”
  药王爷说完本身的故事后对芮玮的感情大增,他也不知为何会将这故事原原本本告诉
他,心忖:敢情是他象师嫂的缘故么?”
  芮玮唤道:“前辈……”
  药王爷从沉思中醒来,笑道:“你有何不解之事。”
  芮玮道:“那日晚辈听到前辈说牛毛天王针,不知牛毛天王针现今是何人惯使的暗
器?”
  药王爷道:“你问这做什?’’芮玮想到驯狮女刘育英,神采焕发,道:“晚辈曾被一
女子用针形暗器救了一命,心想也许就是前辈说的牛毛天王针。”
  药王爷道:“那女子是谁?”
  芮玮道:“她就是大师伯的后裔。”
  药王爷摇头道:“牛毛天王针不是刘家暗器,当今武林中以牛毛天王针为暗器者,只有
天山玉面神婆一派,盖牛毛天王针不似梅花针轻易可以练成,非有绝妙手法与内功者,甚难
练得成功。”
  芮玮猜测道:“莫非她是天山玉面神婆的弟子?”
  药王爷道:“玉面神婆性情古怪,没听说收过弟子。”
  芮玮悯然若失道:“这么说来,会是谁用牛毛天王针驱散群众?”
  药王爷道:“以当时的情况看,那发射牛毛天王针的手法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我想只
有玉面神婆才能臻此。”
  芮玮心中难信,疑问道:“玉面神婆为何要用中毛天王针驱散群众?”
  心想:“那发射者的用意显是要自己认出失心女就是简怀萱,那他一定知道我认识简怀
萱,又有谁知道我认识简怀萱哩?”
  药王爷道:“玉面神婆的行径一向奇怪,她发针驱散群众,实难猜测有何用意。”
  芮玮喃喃低语道:她不可能认识我呀?她不可能认识简怀萱药王爷笑道:不要再胡思乱
想啦,你把爱妻抛在外房这么久没有去理会,不怕她怪你么。”
  芮玮暗骂糊涂:怎可让她一人冷落在外一上午。”红着脸道:
  “她不是我妻子……”
  药王爷“哦”了一声,继又笑道:不是你妻子也是最最要好的女友,我去请她进来。”
  药王爷走出,不一会林琼菊一人慢慢走进内房。
  芮玮迎上握住她手。
  林琼菊微微一挣没有挣开,任他握住,声音却有点委屈道:你们一上午谈些什么,不能
让我也来听听?”
  芮玮叹道:“药王爷讲了个故事,那故事叙他一生,他老人家一生坎坷不平,惋转凄
侧,令人听来心酸不已。”
  林琼菊道:难怪我在外房听到药王爷的哭声,是不是他叙到伤心处痛哭起来?”
  芮玮点头轻嗯一声。
  林琼菊道:“这么大年纪的人痛哭失声,想来他那一生也真悲苦了,大哥,你能说话给
我听吗?”
  芮玮道:“好的,有时间我说来你听。”
  林琼菊见简怀萱静坐桌旁,目光瞬也不一瞬,问道:“她的病好了没有?”
  芮玮又是叹道:“只能说好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好。”
  当下将简怀萱的病情详细说出。
  听他说完,林琼菊不由也叹道:“她也真可怜,大哥半年内又要找人驱去内毒,又要去
帮她寻访三眼秀士,时间怎么可能?”
  芮玮道:“药王爷借我一册医学奇书,我想在半年内找一个安静所在,研究医术自配出
解药出来,然后天涯飘泊寻访三眼秀士。”
  林琼菊道:那是一册什么书?”
  芮玮道:“是战国名医扁鹊遗下的,我只要在半年内能够研究通,定然可以解去自身之
毒。”
  林琼菊忧戚道:“倘苦研究不通呢?”
  芮玮凄凉道:“这是个以两人一生为赌的赌注,赢了我与怀萱皆有救,若不能赢我死
了,怀萱流落无依,谁来照顾她……”
  说到这里,握紧林琼菊的手,恳切道:“我有一事请你答应。”
  林琼菊幽幽道:“可是要我来照顾简怀萱?”
  芮玮点头道:“你照顾她,送到药王爷这里,请他设法医治,若是药王爷也无法找到三
眼秀士,你带她回黑堡,求你父亲给她口闲饭吃。”
  “这件事?你不要托我去办。”
  芮玮道:“为什么,你不愿意或是……”
  林琼菊忽然流下泪道:“大哥死了,我也不想再活。”
  芮玮心头一震,哑口说不出话来。
  忽听小老鼠道:“送到里面。”
  只见当先走进一位店伙,提着大桶饭,另只手提着菜盒,小老鼠跟在后面也是双手提着
莱盒小老鼠笑道:‘咱们大老板从斜对面酒楼叫来一桌莱,说请你们三位好好吃一顿。”
  说着吩咐店伙摆上酒莱,小老鼠一旁指挥,伊然主人自居,芮玮笑道:“请你们大老板
也来吃呀。”
  小老鼠道:“大老板早走啦,说你们要在这儿住半年。”
  芮玮大声问道:“真的走了吗?”
  这时那个掌柜走进来,笑道:“咱们老板走了好一会了。”
  芮玮:“他老人家去何处?”
  掌柜摇头陪笑道:不知道,老板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要到何处,总
之五个地方,他随意走。”
  芮玮心想:药王爷隐居于市,行迹自不愿让人知道。问道:他可留下话来?”
  掌柜道:“老板去时交待,要你们住在这里,说我们这里三位大夫医术尚佳,相公研究
医术有不懂之处可请教他们二位。”
  芮玮暗忖:药王爷一片好意于我大有帮助,否则此去居无定处那有心思研究扁鹊神篇,
不懂处又去向谁请教。”
  当下答道:“你们老板好意我接受啦,咱们住在这里有麻烦之处,尚请多多包涵。”
  掌柜客气道:那里,那里,相公尽管安心住下,有什么事叫我们来做就是。”
  半年瞬眼就到,这半年内芮玮日夜用功,无一丝一毫的松懈,林琼菊知情达理,晓得这
半年事关重大,平常除了体贴照顾芮玮外,还去照顾简怀萱吃饭、穿衣、睡觉。
  她任劳任怨无一句怨言,也绝不打扰芮玮,半年中可说和芮玮没有说上十句话儿。
  芮玮精心研究加有二位大夫也可请教,半年进展甚快,扁鹊神篇已然读通,尤其毒药篇
最具心得。
  这毒药篇内遍载天下各种毒物,毒草,以及配毒方法及性质,至于各种毒性的解法载有
至深的医理,能够研究得通,再解天下各种奇毒,可以说是举手之易、这天他配成一服解药
安心服下,心想要是二天毒性不发,再服下一服,如此连服二次当可全部解去史不旧配成的
慢性毒药。
  林琼菊见他大功告成一半芳心喜不自胜,不由积在胸中半年未说的话儿,一股脑儿的搬
出来。
  芮玮含笑静听,说到后来,引起他的谈兴,就和林琼菊对聊起来,真是海阔天空无所不
谈。
  只有简怀萱既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不晓得说什么,她只知道饿了要吃,倦了要睡,其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从午后谈到黄昏,忽听“哗啦”一声大响,打断他俩话头,惊站起来,简怀萱却不知
觉,仍然呆呆的坐着。
  芮玮还未出门察看究竟,小老,脸色苍白道:不好,不好啦……有……有……
  芮玮道:“你静下心来说,有什么?”
  小老鼠余悸尤在,颤抖道:有……有……”
  芮玮不耐烦再听,冲出房门,穿过庭院,来到店前。
  只见店门前站着二个高大的老头,左边一个身穿麻衣,头发黄疏,结成一个小髻施在脑
后,面目长得十分可怖,若在半夜见到,定当厉鬼出现。
  右边那个面目之可怕不下左边那人,身着白布宽衣,腰中不知怎地紧一条大草绳,那样
子一看就令人不舒服。
  他俩人当着店门而立,店门边的槐木长柜,显然被他俩人用掌力劈倒在一边。
  他俩人后面停放着一张暖轿,四个壮健的杠夫站在一旁,轿边还站着一人,却看不见面
貌。
  芮玮懒得去看轿中何人,走到店前,只听麻衣老头大叫道:再不请药王爷出来,咱们哥
俩拆房子啦。”
  白衣老头哈哈笑道:药王爷有什么见不得人,咱们有事求见,躲着算那门子?”
  芮玮大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要见药王爷?”
  白衣老头侧过身来道:“治病呀,找他老人家除了治病还有什么找头。”
  芮玮静静的道:药王爷不在这里?”
  麻衣老头凶狠道:你是什么人,要你来说话?”
  芮玮微一沉吟,便道:“我是药王爷的记名弟子。”
  白衣老头道:“那好啊,请你师父出来见见。”
  芮玮道:“我说过,他老人家不在。”
  麻衣老头大怒道:“放屁,药王爷隐居五处,咱们找了四处,这里是最后一处,不在这
里,还会在那里!”
  芮玮心想:他们是谁,怎会知道药王爷隐居五处,莫非也是药王爷的好友介绍来到这
里,那可不必和他们冲突。”
  于是和颜悦色的笑道:他老人家确实不在。”
  白衣老头还有点讲理,笑道:“你师父不在,就请你来看看咱们小姐的病情如何,名门
之徒必然不凡,请不要推辞。”
  芮玮很豪爽的点头道:“好,我来看看,能治我就治,著不能治还请另找高就。”
  白衣老头大喜,道:这个自然,请,请!”
  芮玮走到轿前,一看轿内那人是个绝色的病美人,其美如空谷幽兰,实不下刘育芷的美
貌、娴静、温柔。
  但她的肤色却与众不同,全身肤肌露在外面的无处不呈鲜红色,好比妖艳的花朵,红红
的要滴出水来。
  她闭着眼睛斜依轿中的躺榻上,芮玮道:“小姐,请你张开眼来。”
  病美人轻展眼帘,那双眸子其美处不要说了,只是也带着淡淡的红色散布眼珠四周。
  芮玮当即说道:“小姐,你中了参毒,还来得及救治。”
  轿旁那人,芮玮过去没有正面看到,忽道:“胡说,我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你竟知道,
骗得谁来?”
  芮玮抬头一看,那人竟是史不旧。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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