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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白狐

[名作欣赏] 古龙《流星·蝴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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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币

总司令

静可观人,虚能修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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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6 12:5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一章

  孟屋魂说“这么说来,现在老伯的朋友好像已没有仇敌了。,
  律香川淡谈道,“你现在是不是已觉得这一注押错了?”
  “孟星魂笑了笑,道:“问题并不在朋友多少,只在那朋友是否真的是朋
友。”
  他目光却注视着远方.慢漫地接着道“有些朋友多一个却不如少一个好。”
  他看着远处 座小桥,陆漫天往桥上走过。
  律香川没有看到。
  这时是午时三刻,距离黄昏已不远丁。
  午后x时x刻。
  一片乌石掩住月色.天阴了下来。
  风也更冷了。
  一个青衣人拉起衣襟压低帽沿,低着头匆匆走过小桥.小桥尽头的竹林里有三
间明轩。
  窗子是开着的,陆漫天正坐在窗口,手里提着支笔 却没有写什么,只是对着
窗子发怔。
  灰衣人没有敲门就走进去,窗子立刻落下。
  窗子落下后灰衣人才将头拾起露出一张平凡朴实的脸。
  只有这张脸,没有人能看得出他是叛徒。
  所以没有人会想到冯浩是叛徒,陆漫天回头看着他,道:“一切都已照计划安
排好了,他已决定今天黄昏时动手。”
  冯浩面上虽露出满意之色,都还是追问了一句:“你看他会不会临时改变主
意?”
  孟屋魂说“这么说来,现在老伯的朋友好像已没有仇敌了。,
  律香川淡谈道,“你现在是不是已觉得这一注押错了?”
  “孟星魂笑了笑,道:“问题并不在朋友多少,只在那朋友是否真的是朋
友。”
  他目光却注视着远方.慢漫地接着道“有些朋友多一个却不如少一个好。”
  他看着远处 座小桥,陆漫天往桥上走过。
  律香川没有看到。
  这时是午时三刻,距离黄昏已不远丁。
  午后x时x刻。
  一片乌石掩住月色.天阴了下来。
  风也更冷了。
  一个青衣人拉起衣襟压低帽沿,低着头匆匆走过小桥.小桥尽头的竹林里有三
间明轩。
  窗子是开着的,陆漫天正坐在窗口,手里提着支笔 却没有写什么,只是对着
窗子发怔。
  灰衣人没有敲门就走进去,窗子立刻落下。
  窗子落下后灰衣人才将头拾起露出一张平凡朴实的脸。
  只有这张脸,没有人能看得出他是叛徒。
  所以没有人会想到冯浩是叛徒,陆漫天回头看着他,道:“一切都已照计划安
排好了,他已决定今天黄昏时动手。”
  冯浩面上虽露出满意之色,都还是追问了一句:“你看他会不会临时改变主
意?”
  因为他并不是真的自己要杀老伯,他心中并没有愤怒和仇恨。
  杀机往往是随着愤怒而来的。
  孟星魂的心里很平静,所以脸色也很平静。
  老伯忽又笑丁笑 道“这种事你现在当然还听不出来。但再过几年,等到有很
多人要杀你,你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杀时 你也会听出来的。”
  他笑容中有苦涩之感,慢慢地接着道:“要听出这种事不只用你的耳朵还要用
你的经验,只有从危险和痛苦中得来的经验,才是真正可贵的。”
  这种经验就是教育,不但可以使人变得更聪明,也可以使人活得长些。
  孟星魂望着老伯面上被痛苦经验刻划出的痕迹,心中不觉涌起种尊敬之意,忍
不住道“这些话我永远都会记得的”
  老伯的笑容逐渐温暖开朗,微笑着道:“我一直将律香川当做自己的儿子一
样,我希望你也是一样。”
  孟星魂低下头,几乎不敢仰视。
  他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高不可攀的巨人,而他自己却变得没有三尺
高。
  他忽然觉得自己龌龊而卑鄙。
  就在这时律香川已走回来,一个穿着灰衫的人跟在他身后,身后背着药箱手里
提着串铃。
  孟星魂全身的肌肉忽然抽紧。
  他永远没有想到这卖野药的朗中竟是叶翔。
  最近已很少有人能看到叶翔,现在他却很清醒。
  他清醒而镇定,看到孟星魂时,目光既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像从未见过孟星魂这个人。
  孟星魂却要等很久才能使自己放松下来。他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的确有很多事
不如叶翔。
  他更想不出叶翔是为什么来的。
  老伯显然也不能确定,所以微笑着道:“你来得正好,我们这里正需要 位朗
中先生。”
  叶翔也在笑着,道“这里有病人?”
  老伯道“没有病人,只有受伤的人还有些死人。”
  叶翔道“死人我治不了。”
  老伯道“受伤的人呢?想必你总会有治伤的药”
  叶翔道“不会。”
  老伯道“你会治什么病?”
  叶翔道“我什么病都不会治。”
  老伯道“那么你卖的是什么药。”
  叶翔道:“我也不卖药,这药箱里只有 坛酒初 把刀。”
  他面上全无表情淡淡地接着道“我不会治人的病,只会要人的命。”
  这句话 说出来孟星魂的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
  老伯却反而笑道“原来你是杀人的,那好极了,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好杀却不知
你要杀的是哪一个T”
  叶翔道“我也不是来杀人的。” 老伯道不是?”
  叶翔道“我若要来杀人,当然就要杀你,但我却不想杀你。”
  老伯道:“哦?”
  叶翔道:“我杀人虽然从不选择,只要条件合适,无论什么人,我都杀,但你
却是例外。”
  老伯道“为什么?”
  他脸上 直保持微笑,好像听得很有趣。
  叶翔道我不杀你,因为我知道根本不能杀你,根本杀不死你。”他谈谈地一
笑,接着道:“世上所有活着的人,也许没有一个能杀得死你,想来杀你的人一定
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老伯大笑道“你虽不是疯子,但却未免将我估计得太高了。”
  叶翔道“我不估计,因为我知道。”
  老伯道“只要是活着的人就有可能被别人杀死,我也是人,是个活人。”
  叶翔道“你当然也有被人杀死的一天,但那一天还没有到。”
  老伯道“什么时候才到?”
  叶翔道“等到你老的时候”
  老伯道“我现在还不够老?”
  叶翔道“你现在还不算老,因为你还没有变得很迟钝、很顽固还没有变得像别
的老头那样颓顶小气。”
  他冷冷地接着道“但你迟早也有那一天,每个人都有那 天的。”
  老伯又大笑,但目中已掠过一阵阴影,道“你既非来杀人的,为什么来的呢
7”
  叶翔沉吟着,道“你要我说真话?”
  老伯微笑道“最好连一个字都不要假。”
  叶翔又沉吟了半晌,终于道“我是来找你女儿的。”
  老伯脸色忽然变了,厉声说道“我没有女儿呀/
  叶翔道“那么就算我是来找别人的好了,我找的那人叫杨蝶。”
  老伯道“
  叶翔道“我知道你己不承认她是你女儿,所以我来带她走
  老伯道:“带她走?”
  叶翔道“你不要她,我要她”
  老伯厉声道:“你想带她到哪里去?”
  叶翔道“你既已不要她,又何必管我带她哪里去?”
  老伯锐利清澈的服睛突然发红,鬃边头发 根根竖起。
  但他还在勉强控制着自己,盯着叶翔看了很久.一字字道:“我 好像见过
你。”
  叶翔道“你的确见过我。”
  老伯道“几年前我就见过你而且……”
  叶翔道“而且还曾经叫韩棠赶我走 赶到一个永远回不夹的地方。”
  老伯道“你还没有死?”
  叶翔只笑笑。他还没有开口,老伯突然扑过来,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
提了起来,厉声,“小蝶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叶翔不开口。
  老伯怒道“你说不说?……说不说?”他拼命摇着叶翔,似乎想将叶翔全身骨头
都摇散。
  叶翔脸上还是全无表情,淡谈道“我衣服被人抓着的时候,从不喜欢说话”老
伯怒目蹬着他眼珠都似已凸出.额上青筋…根根暴起。律香川似已吓呆了,他从未
见到老伯如此盛怒,从来想不到老伯也有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
  孟星魂也吓呆了。一听到了“孙蝶”这名字的时候,他就已吓呆了。
  他做梦也未想到,他要来杀的人,竟是他心上人的父亲。
  但他却已知道叶翔的来意,叶翔就是来告诉他这件事的 免得他做出永远无法
弥补的大错。
  叶翔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告诉他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孟星魂也是为小蝶— 原来
他唯一真正爱过的人就是小蝶。他不惜为她而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小蝶那孩子的父亲,真的就是叶翔?”孟星魂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
似在他面前崩溃。
  他整个人也似乎已崩溃.几乎已支持不住,几乎已将倒下
  老伯站在叶翔面前发抖,全身都已发抖。
  他终予松开了,双拳却握得更紧道“好,现在弥说,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叶翔道“不是”
  他长长叹息 声,接着道“但我却希望是的,我宁愿牺牲一切,去做那孩子的
父亲。”
  老伯随着牙嘶声道“那畜牲,那野种……”
  叶翔道“你为什么要根那孩子?孩子并没有错,他已没有父亲,已够可怜,做祖
父的就该分外疼他才是。”
  老伯道“谁是他祖父?”
  叶翔通“你,你是他祖父。”
  他也提高声音,大声道“你想不承认也不行,因为他是你血中的血,肉中的
肉。”
  他的话没有说完,老伯已扑过来,挥拳痛击他的脸。
  他没有闪避,因为根本无法闪避。
  老伯的拳灵如闪电.如蛇信,却比闪电更快,比蛇信更
  叶翔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拳头.只觉得眼前一黑,宛如天崩地裂。
  他并没有晕过头,因为老伯另一只拳头己击中他下腹。
  痛苫使他清醒清醒得无法忍受。
  他身子 曲,例下,双手护住小腹,弯曲着在地上痉挛咽
  鲜血和胆汁酸水一齐吐出来,他只觉满瞒又腥又酸又苦。
  孟星魂整个人都似已将裂成碎片。
  他忍不住,不能忍受。
  他几乎己忍不住要不顾一切出手。
  但他必须看着,忍受着,否则他也是死
  那么叶翔为他牺牲的一切,就也变得全无代价,死也无法瞑目。
  他更不忍这样做。
  叶翔还在不停地痉挛呕吐,老伯的拳头就像世上最毒的毒刑,令他尝到没有人
尝过的重大痛苦。
  老伯看着他,怒气已发泄,似已渐渐平静,只是在轻轻喘息
  突然间牵机般抽缩着的叶翔又跃起。
  他手里的窜铃突然暴射出十余点寒星,比流星更迅急的寒星。
  他的右手已抽出一柄短剑,身子与剑似已化为 体。
  剑光如飞虹,在寒星中飞出,比寒星更急。
  寒屋与飞虹己将老伯所有的去路都封死
  这 一击之威,简直没有人能够抵抗,没有人能够闪避。
  孟星魂当然知道叶翔是个多么可怕的杀人者,却从未亲眼看到过。
  现在他看到了。
  最近他已渐渐怀疑,几乎不相信以前有那么多的人死在叶翔
  现在他相信了。
  叶翔这一击不但选择了最出人意外的时机,也快得令人无法想像。
  最出人意外的时机,就是最正确的时机。
  只要一出手,就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退路。 狠毒,准确迅速。
  这就是杀人最基本的条件,也是最重要的。
  这三种条件加在一起,意思就等于是“死”
  最近看过叶翔的人,绝不会相信他还能发出如此可怕的一击,他似已又恢复了
昔日颠峰时的状况,对孟星魂的友情,对小蝶的恋情使得他发出最后 一分潜力。
  这已是最后一击。
  没有人能避开他这一击。 没有别人,只有老伯
  短剑冲天飞出,落下来时已断成两截。
  叶翔的身子腾起.跌下右腕已被折断。
  老伯还是站在那里,神像般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虽然用袖子挥开十余点寒
星 但孟星魂还是看到有几点寒星打在他胸膛
  至少有四五点。
  孟星魂看得很清楚,确信绝不会看错。
  他也很清楚这种暗器的威力,因为他准备用来杀老伯的也是这种暗器。
  无论谁被这种暗器击中,都立刻要例下 倒下后立刻就死
  老伯没有倒下,也没有死
  暗器打在他身上,就好像打在铁人身上,甚至还发出“叮”的一响。
  老伯也许可以算是个超人,是个巨人,但无论如何,总不是铁人
  孟星魂终于发现.在老伯身上穿的那件平凡而陈旧的布袍上,一定还有件不平
凡的衣服。
  他虽然不知道这件衣服是不是用金丝织成的。但却已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暗器
能够射透这件衣服的。
  他若以这种暗器来杀老伯他就得死!
  这就是孟星魂得到的教训。
  这教训却不是从他自己的痛苦经验中得来的,而是用叶翔的命换来的,
  叶翔挣扎着要爬起,又重重跌倒,伏在地上,狗一 般喘息,忽然大笑道“我
没有错果然没有错”
  他笑声疯狂而凄厉,又道“我果然杀不死你,果然没有人能杀得死你”
  老伯道“但却有很多人能杀得死你”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忽然转身而去。
  他没有再看叶翔一眼.却看丁看律香川。
  律香川懂得他的意思。
  老伯要这人死,但却不愿杀一个己倒下去的人。
  老伯不愿做的事律香川就要做。
  律香川冷冷地看着叶翔在地上挣扎,看了很久,目光突然转向孟星魂,道
“你的刀呢?”
  孟星瑰道“我没有刀。”
  律香川道:“你杀人不用刀?”
  孟星魂道“用,用别人的。别人手里的兵器,我都能用。”
  他的确已能说话,已说得出声来。
  但他自己却好像是在听着别人说话,这声音听来陌生而遥远
  律香川看着他。目中露出满意之色,忽然自地上拾起那柄短剑道“你用这柄断
剑能不能杀人?”
  孟星魂道“能。”
  律香川笑了笑,道“你还没有为老伯杀过人,这就是你的机
  他笑得很奇怪,慢慢地接着道“我说过,你不必着急,这种机会随时都会有
的。现在你总该相信吧。”
  孟星魂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剑本来就很短,折断后就显得更笨拙丑陋。
  孟屋瑰接过剑,转向叶翔。
  他根本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耳朵嗡嗡地发响眼前天旋地转,根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却知道时翔的意思,就算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为了这一刻,叶翔已准备了很久等了很久。
  他来的时候已没有想再活着回去,因为他自己活着也全无意义,全无希望他只
希望孟星魂能替他活下去。
  他已将孟星魂看成他的影子,已将自己的生命和爱情全都转移到孟星魂身上。
  孟星魂就是他生命的延续。
  这种感情也许很少人能了解,但孟星魂却是很了解,他知道叶翔这样做愿意死
在他手上。可是他不忍。
  他宁死也不忍下手
  剑柄上缠着的绸白绸被他掌心流出的冷汗湿透。
  他突然抛下剑,道“我不能杀这个人。”
  律香川盯着他,过了很久,才谈谈道“为什么?他是你的朋友?”
  孟星魂冷冷道:“我可以杀朋友 但却不杀已倒下去的人
  律香川道“为了老伯也不肯破例?”
  律香川看着他,既不愤怒,也不惊异,既不威迫,也不勉强。
  他连一句都不再说,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孟星魂从他面前走
  孟星魂也没有回头。
  他还没有走远,就已听到叶翔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
  他还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流泪。
  他眼泪要等到夜半无人时再流。
  虽非夜半却已无人。
  孟星魂伏在床上,眼泪湿透了枕头。
  “小蝶是老伯的女儿”
  “你杀不死老伯。”
  叶翔牺牲了自己的命为的就是要告诉他这两件事。
  叶翔要他活下去,要他跟小蝶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叶翔自己做不到的。
  “我能做到吗?”
  孟星魂握紧拳头,对自己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到
  这已是他唯一 能报答叶翔的法子。
  他欠高老大的虽然还很多,但那以后可以用别的法子报答。
  这件事他必须放弃,现在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能走得了吗?
  花园外面很多坟墓,坟墓里面埋葬的都是老伯的“朋友”。
  “无论谁只要一进入我们这种组织,就永远休想脱离,无论死活都休想。”
  “你就算
  “但是无论是死是活,老伯都会 样好好照顾你的。。
  这是他们经过那些坟墓时律香川对孟星魂说的。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仿佛有很多感溉。
  孟星魂并不知道律香川这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在警告他。
  他总觉得律香川对他的态度很特别刚才的态度尤其特别,好像已看出他和叶翔
的关系,看出了他的秘密。
  但是他并没有勉强他做任何事。
  “律香川也许会放我走的,但陆漫天呢?”
  孟星魂心里的激动稍为平静时,就开始想得更多。
  “连叶翔都知道老伯是杀不死的,陆漫天又怎会不知道?”
  “陆漫天和老伯的关系比谁都密切,对老伯的了解自然也比别人多。”
  “他既然知道我没有杀死老伯的能力,为什么要叫我来做这件事?”
  孟星魂的眼泪停止,掌心却已出了冷汗。
  他忽然发现陆漫天的计划,远比他想像中还要可怕得多。
  这计划的重点并不是要他真的去杀死老伯,而是要地来做梯子。陆漫天先得从
这梯子踩过去,才能达到目的。, 孟星魂心中的悲恸巳变为愤怒。
  没有人愿意做别人的梯子,让别人从自己头上踩过去。
  员星魂擦干眼泪坐起来,等着。
  等着陆漫天。
  他知道陆漫天一定不会让他走,一定会来找他的
  陆漫天来得比孟星魂预料中还要早。
  律香川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好像没有别的人,静得很 所以陆漫天一 推门走
进来孟星魂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沉着而缓慢,就好像回到自己家里来 样,显然对一切事都充满自
信。
  他的神情更镇定,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怀叵测的叛徒
  无论谁要出卖老伯这种人,都难免会觉得有点紧张不安,但是他却完全没有。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一种将别人都当做呆子的微笑。
  孟星魂勉强抑制着心中的愤怒,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陆漫天微笑着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来看你淮备好了没有,现在时候已快到
了。”
  孟星魂道“我没有准备。”
  陆漫天皱皱眉,道“没有淮备,无论你多有经验,杀人前还是要准备的。”
  孟星魂道“我没有准备杀人。”
  陆漫天道:“可是你非杀不可。”
  孟星魂突然冷笑,道“假如我一定耍杀人,杀的不是老伯,而是你”
  陆漫天好像很吃惊,道:“杀我?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我不喜欢人往我头上踩过去,不喜欢被人当做梯子。”
  陆漫天道“梯子?T什么锑子7”
  孟星魂道“你要我来,并不是真的要我刺杀老伯,因为你当然早已知道,我根
本没有成功的机会。”
  陆漫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瞳孔却已开始收缩,道6那么我为何要你来?”
  孟星魂道“也许你已有了刺杀老伯的计划,而且确信 定成功。”
  陆漫天道“那么我就更不必要你来了。”
  孟星魂道“但你却不承担刺杀老伯的罪名,因为你怕别人会为老伯复仇更怕别
的人不肯让你代替老伯的地位,所以,要我来替你承当这个罪名。”
  陆漫天道 “说下去。”
  孟星魂道“你要我在那地洞中等待着刺杀老伯,但我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出
手,伤也许就已先发现了我。”
  陆漫天道“然后呢?”
  孟星魂道“你一开始就表示不信任我,老伯当然绝不会怀疑 这计划是你安排
的,你为他捉住了刺客,他当然更信任你。”
  陆漫天道 “然后呢?”
  孟星魂道“你就会在他最信任你的时候,向他出手。”
  陆漫天道“你认为我能杀得了他?”
  孟星魂拎笑道“你是他多年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当然 比别人更知道他
的弱点,何况你早已计划周密,他对你却完全没有 防备。”
  陆漫天道 “所以你认为我的机会很大。”
  孟星魂道/世上假如只有一个人能杀得了老伯,那人就是你。”
  陆漫天忽然笑了但笑得很特别,道“谢谢你,你好像把我看得很高。”
  孟星魂道“你杀了他之后,就可以对别人宣布,你已抓住了刺杀老伯的刺客,
已经替老伯报了仇,别的人自然更不会怀疑你,你就可顺理成章地取代老伯的地
位。”
  他冷笑着接着道“这就是你的计划你不但要出卖老伯,也要 出卖我。”
  陆漫天冷冷道但你也有嘴,你也可以说话的。”
  孟星魂道“谁会相信我的话?何况,你也许根本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
  陆漫天 过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很聪明,做刺客的人本不
应如此聪明的。”
  他微笑着,好像在为孟屋魂解释,又道“因为自己冒险动手去杀人,已是件很
愚蠢的事,为别人杀人更是愚蠢,聪明人绝不会做的.”
  孟星魂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因为他知道陆漫天这句话并没有 说错。
  这句话实已触及了他的隐痛。
  陆漫天正欣赏他的痛苦、目中带着满意的表情,悠然道,“但聪 明人通常都
有个毛病,聪明人都怕死。”
  孟星魂道:“怕死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陆漫天道“那只因你以前还不够聪明 但现在你显然已懂得 能活着是件很好
的事无论如何总比死好些。”
  他忽又笑了笑,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来的那个人叫叶 翔?’
  孟屋魂咬紧牙。
  陆漫天又道“你当然知道,因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你却 看着他在你面前
被人杀死,连 点反应都没有,那又是为了什 么?”
  他微笑着接着道“那只因你已变得聪明了,已不愿陪他死, 就算你还有别的
理由也 一定是自己在骗自己。”
  孟星魂的心在刺痛。
  他的确是看着叶翔死的,他一直在为自已解释这么样做,只 不过因为不忍叶
翔的牺牲变得毫无代价,只不过因为叶翔要他活
  但现在,陆漫天的话却像是 根针。
  他忽然发觉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么伟大,他那么做也许真的 只不过是因为怕
死。
  他现在的确不愿死。
  陆漫天缓缓道“你说的不错,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会怀疑 我,我随时都可
以揭破你的身份,随时都可以要你死。”
  凝视着孟星魂,就像是猫在看着爪下的老鼠,微笑着接道:“所 以你若还想
话下去,就只有听我的话去做,因为你根本已无路可走。,
  孟星魂握紧双拳,哼声道“我就算做了,结果岂非还是死?”
  陆漫天道“你若做得很好,我也许会让你活着的,我可以找另外一个人来替你
死,我可以将那人的脑打得稀烂要别人认为他就是你,那样你就可以远走高飞,
找个没有人认得你的地方活下去,只要你不来麻烦我就没有别人会去麻烦你。”

  他微笑着又道“我甚至还可以给你一笔很大的报酬,让你活得舒服些,一个人
只要能舒舒服服地活着,就算活得并不光荣也是很值得的。”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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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的微笑动人,说的话更动人。
  孟星魂迟疑着,道“你说的话,我怎能相信?”
  陆漫天道“你非相信不可因为这是你唯一 的机会,你根本没有选挥的余
地。”
  陆漫天走了.走的时候还是充满了自信。
  “你好好准备吧 最好莫要玩别的花样因为我随时随地都在注意你。”
  他当然并不信任孟星魂,但却知道孟星魂根本没有花样可
  孟星魂已是他网中的鱼。
  “我难道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算真的已无路可走,也不能走这条路。
  “我绝对不能去杀老伯绝对不能去杀小蝶的父亲。”
  何况,陆漫天说的话,孟星魂连 个字都不能相信。
  他知道陆漫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那么,我难道只有死?”
  死,有时的确是种很好的解脱。
  很久以前,孟星魂就曾经想到过自己迟早要用这种方法来解脱。
  他久已觉得厌倦,死,对他说来非但并不困难,也不痛苦。但现在呢?
  秋已深,秋日的黄昏仿佛来得特别早。
  菊花虽已沥渐开始凋零但在暮色中看来,还是那么美丽。
  但现在,他的想法却似已渐渐在变了。
  他已渐渐发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他的死活,而在于和那人之间
的感情。
  他已渐渐将情感看得更重。
  “难道这就是老人的心情?难道我已真的老了么T”
  老伯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就看到孟星魂正向他走过来,
  孟星魂的脸色虽沉重但脚步矫健轻快。在暮色中看来他的眼睛依然发着光.皮
肤依然光滑紧密,肌肉依然充满弹性,身材依然笔挺6
  他还年轻,
  老伯看着这年轻人.心里忽然有种羡慕的感觉,也许嫉忌更多于羡慕。
  本来只有孙剑是他老来唯一的安慰,是他生命唯一的延续,但现在孙剑已死
了。
  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老年人不死,死的为什么偏偏是孙剑?
  孟星魂已走过来。走到他面前。
  老伯忽然道:“律香川难道没有告诉你?你不知道这是吃饭的时候?”
  孟星魂道 “我知道。”
  老伯的脸色很难看,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这时候出来散步?”
  孟星魂
  老伯道“所以你就根本不该来的。”
  孟星魂忽然笑了笑,道“我现在本该在什么地方,你也好永远想不到。”
  老伯道:“你本该在哪里?”
  孟星魂道“就在这里”
  他忽然披起老伯面前的菊花,露出花下的洞穴。老伯凝视着这个穴目中露出深
思之色,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本该在这里干什么?”
  孟星魂道 “杀你”
  老伯霍然抬起头,盯着他,但面上并没有理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冷冷盯着他,
像是想看穿他的心。
  孟星魂说道“我到这里来,为的本就是要杀你。”
  老伯又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老伯道“你不是秦中亭。’
  孟星魂动容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伯谈淡逼“你看来仿佛终年不见阳光,是个绝不似从小在海上生活的人。☆
孟星魂的脸色苍白,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
  这次行动看来本全无破绽 他一直认为高老大的计划算无遗策都想不到还是算
错了一件事。
  他低估了老伯。
  任何人都不该低估老伯。
  孟星魂目中不禁露出敬佩之意,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却还
是将我留下来。”
  老伯点点头。
  孟星魂道“因为你知道我杀不了你?”
  老伯笑笑道“假如,只有这一个原因,你现在已死了。”
  孟星魂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老伯道“因为我需要你这样的人,你既然可以为别人来杀我,当然也可以为我
去杀别人。”
  他又笑笑,接着道“你连我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杀的,杀人要有胆子,而真
正有胆子的人并不多。”
  孟星魂道“你想收买我?”
  老伯道“别人能买到的,我也能,我的价钱出得比别人高。。
  孟星魂道“你也知道是谁要我来杀你的?”
  老伯道“我知道的事至少比你想像中多。’
  孟屋魂道“你既然知道,还让那叛徒活着。”
  老伯道“他活着比死有用。”
  孟星魂道“有什么用?他出卖你。”
  老伯道“他既能出卖我就也能出卖别人。”
  他目中带着残酷的笑意 缓缓接着道“每个人都有利用的价值,只是你懂不懂
利用而已。”
  盂星瑰道“你要他出卖谁?”
  老伯道“他一个人还不敢做种事,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没有这么大的胆
子。”
  孟星魂道“你认为他还有同谋?”
  老伯点点头。
  孟星魂道“你要他说出那些人是谁?”
  老伯通“用不着他说,我自已迟早总能看出来的。”
  孟星魂凝视着他忽然长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终于相信r一件事。”
  老伯道 “什么事?”
  孟星魂道“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并不是运气,能活到今天,也不是运气。”
  老伯微笑道:“所以你若跟着我,绝不会吃亏的你至少能学到很多事,至少能
活的长一些,你的选择很聪明。”
  孟星魂道“你认为我这么样做是为了想投靠你?”
  老伯道:“你不是?”
  孟星魂道:“不是。”
  老伯这才觉得有些意外,道“那么你为的是什么?”
  孟星魂道:“我要你让我走。”
  老伯又笑了,道“你想得很天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走?我若不能利用你,
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利用你?”
  孟星魂道“因为你的女儿”
  老伯的笑意忽然凝结,目中出现忽意厉声道“我早已没有女
  孟星魂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不肯承认她是你女儿,我只知道 件事,无论你怎
么想她还是你女儿血总比水浓。”
  他凝注着老伯,老伯的怒容虽可怕,但他却全无惧色,接着又道“有些事是无
论谁都无法改变的连你也不能。”
  老伯握紧双拳,道“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星魂说道“我愿意作她的丈夫。”
  老伯忽然 把揪住他.厉声道“那么我就要你为她死”
  孟星魂道“我不想死,因为我要为她活着 我也要她为我活着你若杀了我一定
会后悔的”
  老伯退视着他的眼睛,额上已因愤怒而露出青筋,说道“后悔?我杀人从不后
悔”
  孟星魂的眼睛真诚而无惧,也许就是因为真诚所以无惧“你已没有儿子她已是
你唯一的骨肉。”
  老伯大怒通“你怎么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孟星魂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个讲理的人,所以不骗你。”
  老伯道“你己认识她很久?”
  孟星魂道“不久。”
  老伯道 一个怎样的人。”
  孟星魂道“无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一样。”
  老伯道/她以前……”
  孟星魂门断了他的话,道/她以前的遭遇越悲惨,以后我就会对她越好何况以
前的事都已过去了,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老伯的手忽然放开,目中的怒意也消失。
  他看来伤佛老了很多,黯然道“你说的不错.我已经没有儿子,她已是我唯一
的骨肉“…/
  孟星魂道“所以你应该让他们好好地活着,她跟她的儿
  老伯又咬紧牙,道“你知不知道谁是那孩子的父亲?”
  孟星魂道“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老伯道“你真的不在乎?”
  孟屋魂道“我既然愿意做她的文夫,就也愿意做她儿子的父
  他逼视着老伯 一字字道“连我都能原谅她,你为什么不能?”
  老伯低下头,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喃喃道“我只恨她 为什么一直都不肯说出
那孩子是谁的?”
  孟屋魂道“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苦衷,何况,那本是她的伤心事,她也许连
自己都不愿意再想,你是她的父亲,为什么 定要苦苦逼她?”
  老伯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她现在活得怎么样?”
  孟星魂道“她总算是活着,也许就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所以才能够支持到现
在,还没倒下。”
  老伯抬起头道“你真能让她好好活下去?”
  孟星魂道“我一 定尽力去做。”
  老伯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也许我真的老了,老人的心肠总是越来越软
的。”
  他抬头看着孟星魂,目光渐渐变得温暖。
  他看得出这少年是个可信赖的人,只要说出的话,一定能做到。
  他伤佛已从这少年身上看到一丝希望。
  ’我毕竟有个女儿,还有下一 代。。。。”
  他忽然紧紧握住孟星魂的手,道“你若真的要她我就将她交 给你。”
  孟星魂只觉一阵热血冲上咽喉,热泪几乎夺匪而出,过了很久 才能哽咽着道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老伯道:“你还要什么?”
  孟星魂道“有了她我已经心满意足。”
  老伯目中现出了温暖的笑意,道“你准备带她到哪里去?”
  孟星魂沉吟着还没有说话,老伯道:“我希望你带她走远些, 越远越好因
为…—/
  他脸色忽又变得很沉重,接着道“这里的情况已越来越危险, 我不希望你们
牵连到这里面来。”
  孟星魂看着这老人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和目中的忧虑之色.心 里忽然有种说不
出的感受
  他毕竟已是个老人 而且比他自己想像中孤独。孟星魂忽对 这老人有了种奇
异的感情,他们之间仿佛已有了种奇妙的联系,使 得他们突然变得彼此关心起
来。
  因为他已是他的女儿的丈夫。
  孟星魂忍不住道“你一 个人能应付得了?”
  老伯笑笑,道“你用不着担心我,我已应付了很久,而且应付 得很好。”
  孟星魂道:“以前不同,以前,你有朋友,现在……”
  老伯道:我也是一个赌徒,一个真正的赌徒,从不会真正输光的, 就算在别
人都以为他已输光的时候,但其实他多多少少还留着些 赌本的。”
  他微笑着又道“因为他要翻本。”
  孟星魂也笑丁,道/只要赌局不散,翻本的机会随时都会来的。”
  老伯缓缓道“就算这次赌局已经散了,他还会有下一次赌局,真正的赌徒,随
时随地都可以找得到赌局的。”
  他微笑着拍了拍孟星魂的肩.又道“只可惜你不能陪我一 起赌。”
  孟星魂道“为什么?”
  老伯眨眨眼,笑道“因为你已是我的女婿,没有人愿意以他女婿做赌注的。”
  女婿这是多么奇妙的两个字,包含着一种多么奇妙的感情。
  世事的变化是多么奇妙?
  孟星魂又怎想到自己竟会做老伯的女婿?
  夜已深,风更冷。孟星魂心里充满了温暖之意,人生原来并不像他以前想得那
么冷酷。
  老伯道她是不是在等你?”
  孟星魂点点头,“有人在等”这种感觉更奇妙,他只觉咽喉仿佛被又甜又热的
东西塞住连话都说不出。
  老伯道“那么你快去吧我送你出去。”
  他忽又笑了笑,道“无论你带她到哪里去,我只希望你答应我 件事。”
  孟星魂道 “你。”。你说。”
  老伯紧握着他的手,道“等你有了自己的儿子,带她回来见
  路很长,存黑暗中显得更高。
  老伯看着孟星魂的背影,想到他的女儿,不禁轻轻叹了口
  “他们的确还有段很长的路要走。”
  他只希望他们这次莫要迷路1
  虽然他心里有很多感触,却并没有想太久,因为他也有段很长的路要走,这段
路远比他们的更危险艰苦。
  他转过身的时候身子己掠出三丈。园中已亮起灯火,他掠过花丛,掠过小桥。
  陆漫天往的屋子里也有灯火,窗子却是开着。
  昏黄的窗纸上,映着陆漫天瘦长的人影他笔直的站着,仿佛在等人—是不是还
在等着孟星魂的消息?
  老伯没有敲门。
  他既已下了决心,就不再等,三十年来 老伯从没有给过任何人先出手的机
会,他很懂得“先下手为强”这句话的道理。
  他也时常喜欢走最直的路。
  “砰”,窗予被攫得粉碎,他己穿窗而入。
  然后他就怔任了。
  陆漫天不是站着的,是吊着的。
  他悬空后在梁下,脚下的凳子已被踢得很远,老伯伸手 探他的胸口,已完全
冷透,冷得就像是他的铁胆、
  那双终年不离他左右的铁胆,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铁胆下压着 张纸,纸上
的宇迹潦草零乱“你既没有死,所以我死。”
  没有别的话,就只这简简单单九个字。
  他毕竟还是未能出卖别人,却出卖了目己。因为他的计划周密,却还是算错了
一样事”
  他忘了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算进去。
  也许大多数定上阴谋失败的路的人,都因为忘了将这 点算进去。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本就是无法计算的,但却能决定一切,改变一切。正因为如
此,所以人性永存,阴谋必败
  老伯抬起头,看着陆漫天狰狞可怖的脸,仿佛还想问出些什么来,只可惜他的
舌头虽长,却已无法说出任何秘密了。
  律香川不知何时已来到窗外,面上带着吃惊之色,他听到窗子鼓撞破时那
“砰”的 响,立刻就赶来。
  花园里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赶到。
  所以老伯用不着回头,就知道他来了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律香川道“我在想……他,不像是个会自已上吊的人。”
  老伯道“还有呢?”
  律香川叹了口气道“他也不像是个叛贼。”
  老伯道“他是叛贼,但却不是自己上吊的。”
  他总喜欢先问别人的意见然后自己再下结论。
  这就是他的结论他的结论很少错。
  律香川倒抽了口冷气道“是谁杀死了他?”
  老伯并没有直接回答,缓缓道“我要他去找易潜龙时.就已知道他出卖了
我。”
  律香川不敢再问,只敢听着。
  老伯道:“因为易潜龙突然失踪的消息.本不该有别人知道.但万鹏王却好像
比我先知道。”
  律香川道“现在江湖中知道的人已不少。”
  老伯道“就因为他将这消息泄露给万鹏王就立刻传布出去,最好江湖中人都知
道孙玉伯已孤立无助。”
  律香川四道/我从未想到叛贼会是他,我简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老伯冷笑道6但他只配做帮凶,还不够资格作主谋。”
  律香川道“所以那主谋人才会杀他灭口?”
  老伯点点头
  律香川道,“能逼他自尽的人并不多,难道万鹏王会……”
  老伯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立刻去准备他的葬札,越隆重越好。”
  律香川又有些意外,道“这种人的葬礼为什么还要隆重?
  老伯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才淡淡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所以江湖中都相信一件事
  老伯有很多朋友。每个朋友都绝对忠实,从没有人敢出卖过 老伯
  天亮了,
  黑暗无论多么长,总有天亮的时候。
  清晨的太阳,新鲜的就像是刚摘下的草莓。
  风吹在人身上,令人觉得懒洋洋的仿佛又到了春天。
  孟星魂坐在那里。没有动。
  但他的心却已飞了起来,觉得自己新鲜得就像这初升的太阳, 自由得像风他
拉着小蝶的手,几乎想大声地呐喊。
  “现在我们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了。”
  灾难、疲惫.艰苦都已成过去。现在太阳在他头上,小蝶倚在 他肩上,孩子
己在她身旁睡著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
  “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你说,我们立刻就可以去。
  小蝶忽然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并不是什么地方都 可以去的。”
  孟星魂道“为什么?
  小蝶的目光在远方,思潮似乎也在远方,悠悠道“因为,我的 父亲……你永
远想不到我的父亲是谁。”
  孟星魂道/哦”
  小蝶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他的名誉并不好,你……你 也一直没有
问。”
  孟星魂笑道“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父亲,无论跑是谁都不 重要。”
  小蝶道“可是他不问,因为他若找到我们,一定不会让我们好好活着的。”
  孟星魂微笑道“我若告诉你,他已经答应了我呢?信不信?”
  小蝶霍然回头凝视着他,目中带着几分惊喜,又带着几分不信,忽又用力摇摇
头,道“就算他肯别人也不肯。”
  孟星魂道“别人?别人是谁?”
  小蝶垂下头,用力咬着嘴唇。
  孟星魂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过了半晌,缓缓道“我已见过你的父亲。”
  小蝶耸然道“你真的见过他?”
  孟星魂道“他并不是个可怕的人,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无情,只不过…...”
  小蝶目中忽然露出一种怨恨之意,道“只不过他却将自己亲生的女儿赶了出
来,只不过因为他女儿被人欺侮,生了个见不得人的孩子。”
  她目中已有泪珠转动,孟星魂实在不忍再逼她 但他也是个人.他终于忍不住
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是谁欺侮了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小蝶摇着头,道:“因为我不能说,永远不能说。”
  孟星魂道“为什么?”
  小蝶忽然掩面痛哭,道“求求你,莫要逼我 莫要像我父亲一样逼我……”
  孟星魂握紧双拳,又松开 长笑道“我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但是那人……他
难道不肯放过你?”
  小蝶点点头流着泪道“我实在不应该连累你,因为他能找到我们,非但不会放
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孟星魂道“那么我们就不要让他找到。”
  小蝶又始起头,道:“真的?你真的肯这么做,你真的肯躲着他?”
  她知道要一个男人逃避躲藏是多么痛苦的事,尤其是像孟星魂这样的男人 她
简直不相信他能忍受这种痛苦委屈。孟星魂轻轻将她揽入怀抱微笑道“我为什么不
肯?一个人看到疯狗时不总是会躲远些吗?”
  小蝶道“可是……”
  孟星魂掩住她的嘴,道:“我们就算万一被他找到,我们就算无法抵抗,就算
死,不过……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小蝶道“你是说……蝴蝶?”
  孟星魂点点头,道“蝴蝶……蝴蝶的生命虽脆弱,但你情愿做蝴蝶?还是做长寿
的乌龟?”
  小蝶也笑了,倒在他怀里。
  阵秋风,卷起了落时虽已是深秋,但他们却似看到了一只蝴蝶在落叶中飞翔,
那么自由,那么美丽,连落叶都仿拂被染上了芬芳……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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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6 12:5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三章

  剑已出鞘,短剑。
  剑就好像毒蛇,越短的越凶险。
  老伯轻摸着剑锋剑锋冰冷,但他的心却似已渐热了起来。
  他已有多年未曾触及过剑锋。近年来他杀人巳不用剑。
  他本希望这 一生永远不再用剑,“剑是年轻人的利器,却只适合做老年人的
拐杖!”
  老年人若不懂这道理,那么剑就往往会变成他的丧钟,
  老伯当然懂得这道理。但是现在却已到了他非用剑不可的时候。
  现在,还离韩棠的死已有一年,这一年来,他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几乎变成
了聋子,瞎子。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关系的人,几乎全都己遭“十二飞鹏帮”毒手。
  但是老伯听不见,也看不见。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关系的事业,几乎全都已被“十二飞鹏帮”霸占。
  以前若有人问起老伯,被问的人一定立刻会挺起胸回答/老伯是我的朋友”
  但现在就算真的是老伯朋友的人,也会摇头。
  “老伯.谁是老伯?老伯是什么东西?”
  有些人甚至已替他起了另外的名字
  “孬伯。”
  “孬”的意思就是懦夫,就是没种!
  但是老伯听不见,你就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听不见。万鹏王已派人送来战
书,约老伯去决一死战。
  十三封战书,每个月一封,一封写得比一 封难堪恶毒,世上所有的侮辱的话
几乎都可在这些战书里找得到。
  但是老伯看不见‘
  万鹏王只差一件事还没有做
  他还没有直接闯到老伯“花园”里去,因为他毕竟还摸不透这“花园”中虚
实,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埋伏。
  何况他既已完全占尽上风,又何必再冒这个风险。
  每个人都知道老伯已被万鹏王打得无法还手无法抬头。
  那么,就让这么样一个糟老头子躲在他的窝里等死,又有何
  反正这个人巳汲有危险,巳起不了作用。
  这正是老伯要万鹏王对他的想法
  这一年来,老伯只做了 一件事他已养成了万鹏王的傲气
  “骄傲就有疏忽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现在已到了老伯反击的时候。
  剑入鞘,老伯从桌子和秘密夹层中,取出两张很大的地图。
  第一张地图.包括了十二个省份,每 省份都用朱笔划了圈。
  那正是“十二飞鹏帮”的十二总舵所在地。
  第二张是万鹏王“飞鹏堡”的全图,将飞鹏堡里里外外.每个进口和出口,都
详详细纫地画了出来。
  这张图老伯就算闭着眼也能重画 张出来。
  但现存他还是仔细地看了 一遍。
  这一战已是他最后 战,无论成败,都是他最后的一战。
  他不愿再有任何疏忽。 这一战他已策划几年,相信只有成功.绝不许失败
  他将地图折起,用短剑压住,然后才拉动墙角的铃索。
  他准备找律香川进来。
  这 年来律香川的变化并不大,只不过更深沉 更冷静了些, 说的话也更
少。
  他看来虽还是同样年轻,但自已却知道自已已老很多。
  忍辱负重的时候,的确最容易令人苍老。
  他当然知道老伯如此委屈求全,暗中必定有很可怕的计划,但 却从未问过。
  老伯密室中还有密室,他虽也知道.却也从来踏入。
  那地方除了老伯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现在老伯却忽然召他进去,他就知道计划必已成熟,已到了行动的时候,这一
次行动必定比以前所有的行动都可怕。
  所以连他的心情都不免有些紧张,激动的时候走进老伯密室,他甚至已能听到
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有的事都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也早巳在心里发过誓这最后一举是只许成功,
绝不能失败的老伯拿起一封信,道“这是万鹏王前几天送来的战书,也是他最后的
警告。”
  他看着律香川,神情出乎意外地平静,淡淡道“你猜他要我干什么?”
  律香川摇摇头。
  老伯道“他要我顶替方刚做他银鹏坛的坛主。’
  律香川脸色变了面上露出怒容。
  这对老伯简直是侮辱,简直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
  老伯却笑了笑,道,“他还答应我很多优厚的条件答应不追究我过去的事,保
留我的花园甚至还答应让你做我的副手。”
  律香川握
  老伯淡淡道“他不是做梦,因为他算准我已无路可定若想活下去就只有听他的
话,在他说米,这对我非但不是侮辱 而且已经非常优厚了.”
  律香川长吸入一口气,道“他还在等我们的答复?”
  老伯道“他限我在重阳之前给他答复,否则就要踏平我这地方,他说他准备用
‘十二飞鹏帮’所有的力量,来大举进攻。·
  律香川道“我希望他来!”
  老伯道:“我不希望.所以,我要你来回信答复他。’
  律香川道“回信怎么写?”
  老伯道“答应他”
  律香川愕然一怔,道“答应他?答应做他的属下?”
  老伯点点头,道“而且还问他,什么时候肯让我去拜见总帮
  律香川双唇都已显得发白,道“你真的准备去?”
  老伯道“我说去当然就要去。”
  他忽又笑了笑,悠然接着道“但却不是在他要我去的那天去,他刚接到这封信
时我就去了。”
  律香川忽然明白了老伯的意思,眼睛立刻发出了光。
  老伯准备进攻。
  老伯进攻时,必定令人措手不及。
  万鹏王绝对想不到老伯敢来进攻他的飞鹏堡——铜墙铁壁,飞鸟难渡的飞鹏堡
无论谁也不敢妄想越雷地 步。
  老伯正是要他想不到。
  律香川苍白的股色已有些发红。轻轻咳了两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老伯道 “你不去,你留守在这里。”
  律香川变色道 “可是我。。。”
  老伯打断了他的话,道“有的人适于攻,有的人适于防守,假如孙剑还在,我
也许就会叫他替我去,只可惜……”他声音忽然有些嘶哑,他咳嗽了两声,才接着
道“你和孙剑不同,你远比他冷静得多,所以我走了之后,才放心将这里的 一切
全交给你。”
  律香川咬着牙道“我从未违背过你老人家的话,可是这 次——这是我们最后
一战,我不愿躲在这里看别人去拼命,我愿意为你死”
  老伯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却忘了 件事。”
  他沉声接着道“我是去胜的,不是去败的,所以必须保留住根本,留作日后再
开局面,这里就是我根本所在,若没有你在这里防守我怎么能放心进攻”
  律香川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但我们还有什么值得防守的?”
  老伯悠然道“你若以为我们留下的东西不多,你就错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万鹏王也认为已将我的基业占去了十之八九他也错了他
抢去的顶多只不过能算是几粒芝麻而已,整个烧饼还在我手里”
  律香川抬起头,目中露出钦佩之意。
  老伯拍了拍桌子,道i“这就是我的烧饼,我现在交给你,希望你好好的保
管”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记着,这烧饼足够我们吃好几辈子。”
  律香川嗫蠕着道“这责任太大,我。。。”
  老伯道“你用不着推辞,也用不着害怕,我若非完全信任你,也不会将它交给
你。”
  律香川道“可是我。…/
  老伯沉下脸:道“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已决定。”
  律香川不再说了。
  老伯已
  老伯脸色渐渐和缓,道“这桌子里有三百七十六份卷宗,每一份卷宗,都代表
一宗财富,管理它的人.本来只有我一个人能指挥,因为他们也只接受我一个人的
命令。”
  律香川在听着!
  老伯道“但无论谁,只要有了我的秘令和信物,都可以直接命令他们,现在我
也全都交给你”
  他又补充道“我对这三百七十六人的秘令和信物都不同,若是万一弄错,去的
人立刻就有杀身之祸。”
  律香川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他本来就觉得老伯是个了不起的人,现在这种观念更加深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老伯约财产竟是如此庞大,如此惊人,就算用“富可敌
国”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要取这些财产,已不容易,要保持更不容易。
  除了老伯外,他简直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保持得这么久、这么好的秘密。
  现在老伯已格这惊人庞大的财产全交给了他 但是他面上并没有露出欢喜之色
反而觉得很恐慌,很悲哀。
  老伯似己看透了他的心意,微笑着道:“你用不着难受,我这么样做,并不是
在交托后事,只不过预防万一而已,这一战虽然危险,但若无七分把握,我是绝不
会轻举妄动的。”
  律香川当然知道老伯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长长透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你准备带多少人夫。”
  老伯取出个存折似的小本子,道“这就是他们的名单,七天之内,你要负责将
他们全部找来这里。”
  律香川道“是”
  他接过名单,翻了翻,又不禁皱眉道“只有七十个人?”
  老伯道这七十个人无异是一支精兵,莫忘了有些人是可以一当百的”
  律香川沉吟道 “这其中万一有叛徒。。。” 老伯道绝不会我已仔细调查
过,他们每个人都绝对忠诚。”
  律香川点点头。
  目从陆漫天死后,这地方已没有叛徒出现过。
  “但七十人无论如何还是不够就算真有一支精兵雄师,也很难将‘飞鹏堡’攻
破。何况这七十人中并没有 一个真正的高手,至少还没有一个人能胜万鹏王属下
‘十二飞鹏’的。”
  这些话他虽不敢直接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却已很明显。
  老伯似又看透他的心意,微笑道“这七十人虽然稍嫌不够,但若再加上些运
气,也就够了,我的运气一直很不错。”
  律香川知道老伯不是个相信运气的人,他仿佛另有成竹在胸。
  但是老伯既然要这样说,律香川也只有相信。
  老伯忽然叹了口气,道“但运气并不是一定靠得住的 所以。。“我这次出
去,万一 若是不能回来.就还有件事要你做。”
  律香川道“是!”
  老伯道“我万一有所不测,你就要将这些财产分出去,有些人已跟了我很多年
我总不能让他们下半辈子挨饿。”
  律香川道“是!”
  老伯道“我当然也有些东西留给你”
  律香川垂下头,黯然道“不必留给我…。”
  老伯沉下了股,厉声道“你难道想死”
  律香川头垂得更低。
  老伯道“你绝不能死,因为你还要等机会不但要等机会替我报仇,还要等机会
将我这番事业复兴,我没有儿子 你就是我的儿
  律香川道“是”
  老伯展颜道“所以我大部分财产你都可自由支配,其中只有我特别注明的几份
是例外。”
  他神情忽然变得很奇特,缓缓接着道“那几份财产我是留给小蝶的。”
  律香川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一定找到她,交给她。”
  老伯道“你还记得那个叫‘秦中亭’的少年人?”
  津香川道“那样的人我怎会忘记”
  老伯道:“他是个很有用的人,你若能要他做你的朋友,对你的帮助一定很
大。”
  律香川道“这人好像很神秘,自从那天之后 就已忽然失综,我也曾在暗中打
听过他,但江湖中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么样 个人出现。”
  老伯笑笑道“有的你只要我到小蝶就找到他了。”
  律香川觉得很惊讶,但瞬即笑道:“我只要找到他,就能要他做我的朋友,因
为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老伯笑道“很好,我知道你的眼光,一向不错……”
  他笑容忽又消失,沉下脸道“除此之外,他还要你做一件事”
  他目中射出忽意,道“我要你替我查出小蝶那孩子的父亲是谁,查出后立刻杀
了他”
  律香川道/是,我一定想法子查出来”
  老伯道“很好,很好…—”
  他长长吐出口气,股色又渐渐和缓微笑“我对你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以防万一
而已,我还会回来的,带着万鹏王的人头回来。。
  律香川也展颜笑道“那天我一定重开酒戒,用他的头做酒
  老伯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戒洒的?”
  律香川叹息着,道“从我得到武老刀死讯的那一天。”
  他垂下头,馒慢地接着又道:“那夫我若非已喝得很醉,也许能猜出万鹏王的
阴谋,武老刀父子也许就不会死 所以从那天之后,我一直滴酒未沾,因为我发觉
无论谁喝了酒之盾,都很容易做错事。”
  老伯点了点头,忽又问道“女人呢?自从林秀走了后,你就不 曾再有过别的女
人?”
  律香川觉得很惊异,仿佛想不到老伯会问这件事,因为这本是 他的私事老伯
向很少过问别的人私事。
  但老伯问了。
  所以他只有回答,他摇摇头。
  老伯道“为什么?你身体一向不错,难道不想女人?’
  律香川苦笑道“有时当然也会想,但找女人不但要有时间,还 要有耐性,这
两样我都没有。”
  老伯微笑道“你错了,我年轻时很少有时间更没有耐性,但 却总是有很多女
人,而且全都是很好的女人。”他凝视着律香川,接 着说道“这两年来你已应该
很有钱,只要有钱,就该找得到最好的 女人,这道理你难道不懂?”
  律香川道“我懂,但我却不喜欢用钱买的女人。”
  老伯道“你又错了,女人就是女人,你无论用什么法子得到她 们都不重要重
要的是,只l看你能不能真正得到她们!”
  律香川叹道“那并不容易。”
  老伯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有最好的女人?”
  律香川道“我听说过一个地方,但却从来没有去过。”
  老伯眨眨眼道:“你说的这地方是快活林。”
  律香川又显得很吃谅说道“你也知道快活林?”
  老伯笑得仿佛很神秘,悠然道“你知不知道快活林那块地是 谁的?”
  律香川道“听说那地方的主人姓高,别人都叫她高老大,但 却是个女人,一
个女人能让别人称她“老大,并不是件很容易的 事。”
  老伯道:“不错,她的确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她选了块很好的地 方,在上面
盖起了房子,做出了很大的生意,但那块地方却不是她的,只不过是她租来的!”
  律香川道“她为什么不将那块地买下来?”
  老伯道“因为那块地的主人不肯,无论她出多高的价钱都不
  他笑得不但神秘,而且很得意。
  律香川试探着问道“你知道那块地的主人是谁?”
  老伯道:“我当然知道,天下绝没有比我更知道的了。”
  他微笑着又道“因为那块地真正的主人就是我。”
  律香川也笑了,道“她若知道这件事,也许就不会选中这块地。”
  老伯道“她当然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别人都以为像我这种人做生意,一定是饭
馆、赌场、妓院,这 类的生意。绝对想不到我的财产大部分是土地。” 他冷笑
着接道“万鹏王也一定想不到,他可以砸去我的赌场,砸我的妓院,就算他全部砸
光还是动不了我的根本。”
  律香川长长吐出口气,道“因为他无论如何也砸不了你的地方?”
  老伯道“不错,土地本是任何人都毁不了的,等到了我这种年纪,就知道世上
只有土地最可靠只有土地才是一切事的根本。”
  他的想法当然很正确.但却还是忘了一件事。
  无论你有多少土地.就算天下的土地都是你的,等你死了之后,也还是和别人
一样,也并不能比别人多占一尺地。
  也许他并不是真的没有想到只不过不愿说出来而已,也许这就是一个垂暮老人
的悲哀。
  人为什么总是要自己欺骗自己,隐瞒自己?
  是不是因为只有用这种法子才可以让自己活得愉快些?
  老伯忽然长长叹了一声:“我一直将你当做我的儿子 孙剑死了后,你就是我
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你不要学他,不要令我失望。”
  律香川道/他并没有令你失望,他做的事绝没有任何人能出他做得更好。”
  老伯道。“但是他没有儿子,他至少应该替我生个儿子。”
  律香川道“你最好起快去找,我希望能活着看到你的儿子!”
  他日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寂寞和悲哀,缓缓接着道“你慢慢就会知道,个人到了
年老若还没有后代,那种寂寞绝不是任何事所能弥补的。”
  律香川沉吟着说道“但是你已有后代,小蝶的儿子也一样可以算是你的后
代。”
  老伯的悲哀突又变为恼怒,厉声道“我不要那样的后代,我就算是绝于绝孙,
也不要那样的野种”
  他紧握双拳,接着道“所以你一定要查出那孩子的父亲,无论他是谁,都绝不
能让他活着.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律香川长长四了口气道“我明白。”
  律香川的确明白。
  老伯痛恨那人,因为那人不但欺负了他的女儿,也伤害了他的尊严。
  他觉得这种事简直是种不可忍受的侮辱。
  律香川又道“你最近有没有他们的消息?“他们”当然就是指小蝶和孟星魂
  老伯摇摇头,道:“他们一定走得很远.他们一定希望能走得越远越好。”
  律香川道“他们会走到什么地方呢?”
  老伯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律香川缓缓道“其实你应该知道助,因为他们现在说不定已有孩子。”
  老伯的脸色突又变了,变了很奇特。律香川凝视着他,道:“假如我现在能找
到他们,也许就能将那孩子带回来1”
  老伯目光凝视着远方,喃喃道“小蝶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吵着要我带她去看
海,我一直没有机会带她去,现在她自已有机会
  他目中露出一丝奇特的光亮,缓缓接着道“听说在海边生出来的孩子,总是特
别强壮的。…/
  律香川眼睛也亮了,喃喃道“不错,到海边去,我若是他们,我也会到海边
去……以前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呢?”
  “我们到海边去。”
  “你看过海么?”
  “没有,我只有做梦的时候看到过,也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
  “你梦中的海是什么样子?”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碧绿的海水在蓝天自云下闪着光。”
  “真正的海也许比做梦中更美丽,海水比天还蓝,卷起的海涛也比云更白,阳
光升起的时候,海面上就好像洒满了碎银,夕阳西下时,那一片片碎银又会聚成条
彩虹,你若真的看到海 就会发现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像海变化得那么快,那么多
采多姿。”
  “那还等什么,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去?”
  “好,我们现在就去。”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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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6 12:51: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四章

  沙滩洁白柔细,夕阳灿烂如金。
  孩子赤着脚在沙滩上奔跑.留下了 串凌乱却美丽的足印。
  小蝶赤着脚,她的脚纤巧美丽。
  现在正以最舒服的姿势摆在沙滩上,让夕阳将脚上的海水晒
  夕阳温柔得宛如她的眼波。
  孩子在海涛中欢呼跳跃本来苍白的皮肤已晒成古铜色。
  “一年来这孩子不但已长大了很多,而且也强壮了很多。”
  小蝶温柔地叹了口气,道“在海边长大的孩子,的确总是特别强壮些!
  孟星魂也在微笑,道“就算不比别人强壮,至少总比别人胸襟开阔。”
  他苍白的脸也已渐红,看来无论身心都已比以前健康得多。
  现在若还有人问他
  “你活过没有?”
  他一定会给那人一个很肯定的答复。
  小蝶看着他的时候,眼波更温柔。
  她紧握着他的手 柔声道“这一年来.我跟孩子都过得很开心,太开心,但有
时我却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孟星魂道道心什么?”
  小蝶道“担心你后悔。”
  孟星魂笑道:“后悔?我为什么会后悔?”
  小蝶道“你是男人还年轻,还有很多事可以做,这里的日子却实在过得太平
凡,太单调。”
  孟星魂柔声道:“我也从来没有像这样开心过,一个人能过这种日子,还有什
么不满足?”
  他眨眨眼,忽又笑道:“也许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
  小蝶道“什么事?”
  孟星魂附近在她的耳边,悄悄道“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小蝶虽然还在笑着,但笑容似已僵硬。
  这才是她真正担心的事。
  他虽然也很疼爱这孩子,但他们之间却像仿佛有种隔膜。
  因为这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孩子,这本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买。
  世上也许只有梦境才是完全美丽的,现实中总难免有些无法弥补的缺憾和裂痕
日子过得越久,裂隙也越深。小蝶垂下头,道“有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却又不
忍再瞒你。”
  孟星魂道“什么事?”
  小蝶道“我已不会再有孩子。”
  孟星魂的笑容也突然僵硬,过了很久才问道“谁说你不会再有孩子。”
  小蝶黯然道“替这孩子收生的稳婆以前本是大内中的宫女,她不但懂得替女人
收生,也懂得怎么样要一个女人不能再生孩
  皇宫中有很多黑暗残酷的事,确不是外人所能想像到的。
  皇后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时常不借使出各种残酷的手段,令别的把子不能生
孩子。
  孟星魂嘴唇发白,问道“她已令你不能再生孩子?”
  小蝶点点头。
  但孟星魂道:“是你要她这样做的?”
  小蝶没有回答,目中却充满了痛苦之色。
  孟星魂忽然明白。
  接生婆自然是孩子父亲找来的,他既然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和小蝶的关系,自然
也不愿小蝶再有孩子,他已决心毁了小蝶的一
  “这个人究竞是谁?小蝶为什么一直不肯说出来?”
  孟星魂本来认为自己不会为这件事痛苦的,因为这本是他自已心甘情愿做的事
他情愿为小蝶牺牲 切。
  但现在他才知道 有些痛苦你非但无法忍受,连忘都忘不了的。
  小蝶凄然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为什么 直不肯说出他是谁?他不但害
了我也害了你,但你非但不能去找他,还要躲着他。”
  孟星魂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我……并没有怪你”
  小蝶道“你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 样觉得痛苦,逃避本来就是件痛苦的
事,何况你逃避的又是个这么样的人。,
  孟星魂叹了口气,道“但是我了解,你和他既然已有了该子,自然难免有感
情”
  小蝶泪已流下,流着泪道“你若认为我不肯说出他是谁,是为了维护他,你就
错了。”
  孟星魂握紧双拳,忍不住道“你难道不是?你就算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不肯告诉
老伯?”
  小蝶道“你认为我怕老伯杀了他?”孟星魂拒绝回答这句话。
  小蝶流泪道:“你错了,如果我能杀他,我自己早就杀了他”但我却不能告诉
你,也不能告诉老伯,因为”。“因为……”
  她还是没有说出因为什么,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
  孟星魂看着她,目中的愤怒己变为怜悯慢馒地伸出手轻抚着她的柔发,柔声道
“其实我已该知足,因为我已有了个又聪明又强牡的孩于,无论谁看到这样的孩子
都会很喜欢的!”
  他忽又笑道:“你记不记得再过五六天就是老伯的生日?”
  小蝶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孟星魂笑了笑,道“去年他的生日,我去拜过寿,今天我们若能带这孩子回去
替他拜寿他一定开心得要命。”
  小蝶咬着嘴唇,道“你又错了,他不但根我,也恨这孩子 因为他觉得我们丢
了他的人只要有我们在,对他就是种侮辱,所以。。‘所以他才会把我们赶出来,
而且还说,只要他活着,就不许我们回家去。”
  孟星魂叹了口气,道“这次错的不是我,是你,你看错了他,他本该杀了我
的,但却放过了我,你知不知道为了什么?”
  小蝶摇摇头。
  她从没有问过这件事,从没有提起过老伯。
  孟星魂道“他不杀我,就是为了你!”
  小蝶道“为了我?”
  孟星魂道“因为我告诉他,我一定能让你好好话下去,所以他才让我活下去”
  小蝶垂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孟星魂道“因为我本是要去杀他的”
  小蝶霍然抬头,动容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想杀他,可是你…。你为什么?”
  孟星魂苦笑道“因为有人收买了我,要我去杀他。”
  小碟道“谁?”
  “陆漫天!”
  小蝶显然更吃惊道:“但他一直是老伯最亲信的朋友”
  孟星魂道:“亲信朋友并不一定是可靠的朋友”
  小蝶道“老伯知不知道这件事?”
  孟星魂笑了笑,道“老伯知道的事比任何人都多,所以我想
  ——— 现在陆漫天就算还活着,那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小蝶沉默了很久,道“依你看,老伯身边究竟有没有可靠的朋 友?”
  孟星魂道“有,至少有一个。”
  小蝶道:“谁?”
  孟星魂道“律香川。”
  小蝶道:“你·.。你见过他?”
  孟星魂道“我不但见过他,还吃了三碗他亲手炒的蛋炒饭。”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假如我留在那里,也一定会变成他的朋
  小蝶突然不说话了。
  孟星魂道:“我跟他相处的时候虽然不多,却已发觉他这人有种说不出的特别
味道,让你觉得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信任他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交给他做。”
  小蝶还是不说话。
  孟星魂道“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小蝶头又垂下,道“你要我说什么?”
  孟星魂道“听说律香川很小的时候就到了你们家,你当然认得他”
  小蝶道“我认得地!”
  孟星魂道“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小蝶忽然站起来,向海边走过去。
  孩子正欢呼着向她奔过来,道“娘娘,快来看,宝宝找到了个好好看的贝
壳。”
  小蝶迎上去,紧紧抱着孩子。
  孩子亲着她的脸,忽然道“娘娘你怎么哭了?”
  小蝶揉了揉眼睛,道“娘娘怎么会哭,只不过眼睛里吹进了一粒沙子。…这里
的风好大,我们还是回家吧。”
  她将孩子抱得更紧,夕阳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沙滩上。
  孟星魂看著他们,也不再说话。
  夕阳暗淡夜色渐临,渐渐将孟星魂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有时七十个人就无异是一支精兵雄师。”
  看到这七十个人,你也许就不会对老伯的话再有怀疑!
  这七十个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从他们的衣着上看来,身份也显然不同。
  但他们还有一点相似之处。
  他们至少都很沉得住气。
  秋日的阳光还是很强烈,他们已在骄阳下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每个人都站得笔
直,连指尖都没有动过。
  但他们的神色还是很安详绝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看来就算是要他们再站三
天三夜,他们也一定还是这样子。
  老伯叫他们站着,他们就站着。老伯叫他们走,他们就走,汤里他们也去,火
里他们也去。
  律香川坐在窗口看着他们,忍不住道“是不是应该叫他们去吃饭了?”
  老伯摇摇头。
  律香川道“难道你就叫他们一直这么样地站着?”
  老伯谈淡道“若连站都不能站,还能做什么大事”
  一片乌云掩住了日色。
  律香川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看来好像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老伯道:“下雨最好。”
  只听霹雷一声,大雨果然倾盆而落。
  七十个人还是站在那里,黄豆般大的雨点,顷刻间就将他们的衣衫打得湿透。
  但他们还是笔直地站着,动也不动。
  老伯忽然叫道“你为什么不叫他们去避雨?”
  律香川迟疑着,道;我说的话有用么?”
  老伯道“你为何不试试看?”
  律香川探头出去,道“雨很大你们不妨到饭厅去避避雨。。
  一个人立刻用手盖住头,从队伍里奔出去。
  但另外六十九人还是站着不动。
  这人奔出几步,往后面看了看,脸色变了变,又馒馒地退回
  但老伯已沉声道“于明,你过来。”
  于明低着头走到窗口。
  老伯看着他,微笑道“你这件衣服料子不错,手工好像也不错!”
  于明身上穿的是一套蓝缎子衣服,质料剪裁都很精致。
  老伯道“这样的衣服被面琳湿实在很可惜,难怪你急急要去避雨了”
  于明脸色已苍白,嗫嚅着道“我…。我不是这意思。”
  老伯道“不是这意思,那么你是怕头被雨淋湿了?”
  于明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老伯叹了口气,道:“头被雨琳湿,的确很容易伤风着原因,你近年来日子过
得很不错,的确应该好好地保重身体。”
  他挥了挥手,道“快回家去洗个热水澡,喝见杯热酒,好好睡一觉吧”
  于明日中露出恐惧色,突然跪下去,颤声道“我不回去,我情愿为老伯效命战
场。”
  老伯笑笑,道“战场上用不着你这样的入,你的命太珍贵I”
  他忽然出手,出手时脸上还带着微笑。
  刀光一闪,霹雳一响。
  于明的头颅已滚了下来。
  老伯道:“好好地保存他这颗头颅,小心莫要被雨淋着。”
  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呼吸。
  就连律香川鼻尖上也沁出了冷汗。老伯看了他一眼,谈谈道“这是我生死存亡
的一战,这次我带去的人,都绝对要服从命令,我一个人的命令,你明白么?”
  律香川面上露出敬畏之色垂首应道:“我明白。”
  现任七十人只剩下六十九个!
  老伯道 “前面的十九人先进来。”
  桌上摊着张图
  飞鹏堡全图。
  老伯指点着道“这一条是飞鹏堡的护城河,河上有吊桥,平时吊桥很少放下
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占据这条吊桥,明白么?”
  十九人同时点头。
  老伯道“每天正午飞鹏望中都会有号角声响起,那就是他们守宿舍换班吃饭的
时候,你们一听号角声响,就立刻动手,绝不能早一刻,更不能迟一刻”
  十九个同声道:“遵命”
  老伯道“动手的日子是初七正午,所以你们一定要在大后天清晨赶到,先找个
地方躲起来。”
  他接着又道“我已替你们准备好行商客旅的衣服,路上你们最好分开来走,但
首尾必须呼应,绝不可走散,更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有酗酒闹事,狂嫖滥赌
者,杀无赦”
  十九人同声道:“属下不敢。”
  老伯点点头道“现在你们可以去准备了,吃过饭后,立刻动身。”
  他挥挥手,又道“出去时叫本属鹰组的二十二个人进来”
  这十九个人出去后,律香川才忍不住问道“你已决定初七动
  老伯道“是”
  律香川道“但初七是你的生日。。
  老伯道“我知道。”
  律香川道“今年你虽然声明不做生日,但我想还是会有些老
  朋友来为你拜寿的所以我还是准备了些酒菜还安排好两三百个
  人住宿的地方。”
  他笑了笑又道“今年拜寿的人虽不会有往中那么多,但我想
  两三百人至少该有的。”
  老伯谈淡道:“你尽管安排若有人来.你尽管好好招待他们,
  而且不妨告诉他们,我已到了飞鹏堡,说不定正在跟万鹏王拼 命!”
  律香川道“但为什么一定要选在你生日那一天呢?”
  老伯道 “你想不到我会选在那一天?”
  律香川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会迟一两天的。”
  老伯道“你想不到,万鹏王当然也想不到,所以我才选定这一
  他笑了笑.淡淡道“那天我若战死,生日和忌辰就恰巧是同一
  天,你们以后要祭我的时候岂非也省了很多麻烦”
  律香川不再说话 因为这时另外二十二人已垂手走了进来。 这二十二人的任
务是抢攻正门,吊桥 放下,就立刻进攻。鹰组的
  人武功比较离 轻功也不弱。但只凭三十二人就去枪攻飞鹏堡的
  正门,还是太冒险。第三次进来的二十个人。这三十个人轻功最 高,而且每
人都精通暗器,他们的任务配合鹰组的攻击 ,由
  正门两侧越墙进攻以暗器进击堡上的守卒。
  剩下来的八个人担任老伯的贴身护卫。律香川又忍不住问道:
  “这一次行动为什么要完全由正面进击,为什么不能留 半到后 路?:
  他指点着飞鹏堡的全图,道“飞鹏堡虽已在山顶,但堡后还是有片峭壁,若令
人由后山爬上去,居上临下,抢攻飞鹏堡的后部,令他们首尾不能兼顾,岂非更妥
当些?”
  老伯沉下了脸,冷冷道“这次的行动是谁主持?是你还是我?”律香川不敢再说
话。
  但他心里不禁更怀疑。
  这次行动计划,不但太冒险,简直可以说是去送死
  因为这么样做,飞鹏堡不但占尽天时地利人数也比这一方多得多而且以逸待
劳,完全占尽了优势。
  以老伯平日的作风怎么会订下如此愚蠢的计划来”
  莫非他暗中还另有安排,所以另有成竹在胸!
  律香川心里虽然怀疑,却不敢问出来。
  老伯既然不愿说,谁也不敢问。
  律香川转头看窗外喃喃道“好大的雨”…”
  老伯忽然笑了笑,道“下雨天留客,我本来今夜就想动身,现在看来只好多留
一天了。”
  他也转身去看窗外的雨,喃喃道“现在 切事都己安排好了,这么多年来,我
们真还很少像今天这么空闲过!”
  雨下得很大,风也很大。
  雨点凌乱得就好像疯子在撤水。
  老伯却在看着这些雨点,仿佛觉得很欣赏。
  除了花之外,老伯很少这么看着别的东西,因为他觉得除了花之外,世上根本
就没有值得他欣赏的东西。
  假如他这么样在看别的东西,那就是说他根本没有看,而是在思索。
  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应该好好利用这难得空闲的一天?
  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律香川迟疑着正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问他。
  老伯已回过头,微笑着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打算做什么?”
  他的微笑看来很动人。
  只有在真正愉快的时候,老伯才会笑得这么动人通常他的笑只会令人觉得恐
惧。
  律香川眨眨服,道“你打算做什么?”
  老伯道:“每个人紧张的时候,都有他自已使自己放松的法子,我的法子就是
找女人,我可以保证这种法子最有效。”
  律香川道“我知道。”
  老伯道“你既然知道,那么我们还等什么.走吧?”
  律香川道“走?到哪里去7”
  老伯道“当然是快活林,你难道认为我会去找次等女人。”
  律香川道你就算要找最好的女人也用不着到快活林去。☆
  老伯道 “为什么?”
  律香川笑得很神秘.悠然道“因为我已经将快活林中最好的女人找来了。”
  一只很大的藤箱子被搬了进来,箱子里睡着个女人,睡得很沉。
  她当然很年轻很美。她睡着的时候也很美,长长的睫毛盖在眼帘上面颊上露出
双深探的笑涡。
  老伯欣赏着她就像是在欣赏一朵花。
  律香川道“她姓高,叫凤风,是高老大的干女儿。”
  老伯道:“高老大知不知她到什么地方去?”
  律香川道“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要她先睡着。”
  老伯道 “很好。”
  律香川道/她的父亲本是个饱学的秀才,所以她也念过很多
  老伯微笑道“我要找的是女人,不是教书先生。。
  律香川道“她母亲也是个贤慧的女人,若不是遭遇到特别的 变故,她也绝不
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老伯道“我也不想调查她的家谱。”
  律香川笑笑,道:“我只不过想告诉你,她的家世不错,性情也 不错,将来
若是有了孩子,一定是个很好的母亲。”
  老伯神情忽然变了,脸上忽然发出了光
  律香川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等着。
  老伯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道“你认为我还可能再有儿子?”
  津香川微笑道“有人八十岁的时候还能生孩子!”
  老伯馒馒地松开手馒馒地走到窗口,目光凝视着远方。
  过了很久他缓缓道“你说她父亲是个饱学的秀才?”
  律香川道“他们中是书香之家。”
  老伯道“现在她父亲呢?”
  律香川说道“已经去世了,父母都去世。”
  老伯道/她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律香川道/她家里若还有别的人,也不会让她沦落到快活林
  他忽又笑了笑,道“若不是高老大特别到关外去寻觅人材也不会找到她。”
  老伯霍然回首.道“她也是来自关外么?”
  律香川微笑点头,道“她本是长白山上,高家村里的人。”
  老伯脸上发出了红光,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已被打动了。
  律香川目光闪动,道“是不是要留下她?”
  老伯大声道“当然留下,我走了之后,就让她住在这里,找几个老妈子来侍候
她。”
  律香川笑道“我早巳找好了。”
  老伯看着他,微笑着,拍着他的肩,道:“有时我觉得你很可爱,有时却又觉
得你有点可怕,你为什么总能猜到别人的心事?”
  对一个又有钱,又孤独的老人说来,世上还有什么比生个孩子更值得高兴的事
呢?
  凤凤不但美.而且娇弱.娇弱得就像一朵含苞未放的鲜花。
  老伯伏在她身上,流着汗。
  他希望真的能有个孩子。
  她已不再闪避,只能闭着眼承受。她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减少,渐渐开始有了
欢愉的表情。
  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危险更没有人会想到死亡。
  凤凤的呻吟已变成了呼喊
  就在这时,门忽然披撞开,撞得粉碎。
  一条人影掠进来。
  七点寒星,闪电般射人了老伯的背脊!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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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石砌的墙,墙上晒着渔网。
  小蝶拉着孟星魂的手他的手已因捕鱼结网中出了老茧。
  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温暖光滑的脸上。
  繁星满天,孩子已在屋里熟睡,现在正是一天中最平静恬宁的 时候,也是完
全属于他俩的时候。
  每天到了这时候,他们都会互相依偎听彼此的呼吸,彼此的 心跳,看星星升
起,浪潮落下。
  然后他们就会告诉自己“我活过,我现在就正活着。”
  因为他们彼此都令对方的生命变得有了价值,有了意义。
  今夜的星光,和前夕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人呢?
  小蝶用他粗糙的手轻轻磨擦着自己的脸。
  孟星魂忽然发觉她的脸渐渐潮湿。
  “你在哭?”
  小蝶垂下头过了很久才轻轻道“今天我从厨房出来拿柴的时候,看到你在收拾
衣服。”
  孟星魂的脸色苍白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是在收拾衣服。”
  小蝶道:“你……你要走?”
  孟星魂
  小蝶凄然道“我早就知道你过不惯这种生活你走,我并不怨你,或是我。。
我……”
  她泪珠滴落,滴在孟星魂手上。
  孟星魂再道“你以为我要离开你们,你以为我一定就不回来?”
  小蝶道:“我不敢想,什么都不敢想。”
  孟星魂道“那么我就告诉你,我一定会回来,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事都拦不
住我。”
  小蝶扑入他怀里,流着泪道“那你为什么要走?”
  孟星魂长长吐口气,目光遥视着远方黑暗的海洋,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小蝶道“找谁?”
  孟星魂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淡淡道“你记不记得前两天我在你面前提起过
一个人?”
  小蝶道:“找他?”
  小蝶的身子突然僵硬。
  孟星魂道“我发现一提起那个人,你不但样子立刻变了,连声音都变了,而且
那天晚上你 直不停地在做梦,像是有个人在梦中扼住了你的喉咙。”
  他叹了口气,黯然道:“到那时我才想到.那个欺负你,折磨你,几乎害你
一辈子的人,就是律香川”
  小蝶全身颤抖,颤声道“谁说是他?谁告诉你的?” 孟星魂叹道:“用不着别
人告诉我.其实我早已该想到,只有他接近你的机会最多,只有他才可以令你对他
全不防备,只有他才有机会欺负你!” 。
  小蝶身子摇晃着,似己无法支持。
  孟星魂拉过张竹椅,让她坐下来又忍不住道:“但我还是想不通 你为什么不
肯将这件事告诉老伯呢?你本可以让老伯对付他的。”
  小蝶坐在那里,还是不停地发斜,不停地流泪,过了很久才咬着嘴唇道“你知
不知道他和老伯的关系?”
  孟星魂道:“知道一点。”
  小蝶道“老伯所有的秘密他都几乎完全知道,老伯近年来的行动,几乎都是他
在暗中策划的,老伯信任他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孟星魂咬着牙,道“他的确是个能令别人信任的人。”
  小蝶道“那时我年纪还小,什么事都不懂,将他就看成自己的大哥一样。”
  她眼泪如泉水般流下,似已完全无法控制。
  “他对我也很好,直到有一天我发觉,只要对我多看了两眼的人,常常就会无
缘无故失踪。”
  “我又发现这些人都已死在他手里所以我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他这么样做全是为了我,他说那些人对我完全没有好处
  “我虽然还是怀疑,却也有几分相信。他找我陪他喝酒 我就陪他喝了,因为
我以前也陪着他喝酒。你知道,老伯并不禁止我们喝酒。”
  “等我醒来时,才发现……才发现……”
  说到这虽她又已泣不成声。
  孟星魂双拳紧握,道“那时你为什么不去告诉老伯?”
  小蝶道“因为他威胁我假如我告发了他,他不但要杀了我,而且还要背叛老
伯,将老伯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诉敌人。”
  孟星魂道“所以你就害怕了?”
  小蝶道“我不能不怕,因为我知道他若背叛了老伯,那样后果的确不堪设想而
且他的暗器又毒又狠,老伯常说他已可算是天下数一数二以杀死老伯。”
  孟星魂叹道“你认为若是替他隐瞒了这件事,他就会忍心对待老伯?”
  小蝶道:“因为他告诉我,他对我是真心的,只要我对他好,他就会一心 意
地为我们孙家做事”
  孟星魂道“你相信了他?”
  小蝶道“那时我的确相信了,因为那时我还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还以为他是个
人谁知他竞连畜牲都不如。”
  她身子开始发抖流着洲道“老伯常说他喝酒最有节制,只有我才知道,他常常
在半夜里喝得烂醉如泥而且 喝醉就会无缘无故地打我,折磨我,但那时稳发觉已
太迟,因为…”因为我肚里已有了他的孩子。”
  她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了很久才总算将这段话说完。
  说完后她就倒在椅上,似已完全崩溃。
  孟星魂似乎也将崩溃。
  小蝶忽又跳起来.拉住他的手道“你能不能不去找他.现在我们岂非过得很好?
像他那种人老天自然会惩罚他的。’
  孟星魂断然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
  小蝶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我若不去我他 我们这辈子都要活在他的阴影里.永远都好像
被他扼住脖子。”
  小蝶掩面而泣,道 “可是你——/
  孟星魂打断了他的话道:“为了我们,我要击找他,为了老伯,我也非去找他
不可。”
  小蝶道“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你是老伯的女儿,因为老伯也放过我一次,我不能不报答他”
  小蝶失声道:“你认为他们会对老伯……”
  孟星魂道“我记得老伯对我说过一句话。。
  小蝶道/他说了什么?”
  孟星魂道“他说只凭陆漫天一个人,绝不敢背叛他,幕后必定另有主使的
人。”
  小蝶道“你认为主使背叛老伯的人就是律香川.。
  孟星魂恨根道“他既然对你做出这种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
  小蝶道“可是……可是他接近老伯的机会很多 以他的暗器功夫时常都有机会
暗算老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下手呢?”
  孟星魂沉吟着,道“也许他一直在等机会,不敢轻举妄动,也许他知道老伯的
朋友很多.而且都对老伯很忠心,也怕别的人找他报复”
  他想了想.接着又道“最重要的他背叛老伯显然是为了老伯的地位和财产 所
以他一直要等老伯将一切都交给他之后才会下手,所以这些年来,他…直用尽各种
方法,使得老伯对他越来越信任。”
  小蝶的眼泪忽然停止悲哀和痛苦忽然已变为恐惧。
  孟星魂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小蝶咬紧嘴唇,叹声道“但你一定要小心他的暗器,他的暗器实在太可
怕……”
  暗器巳射入了老伯背脊
  自欢乐的巅峰突然跌入死亡,那种感觉很少有人能想像得到,
  就算老伯都不能。
  但现在他却已感觉到 就算感觉到也形容不出。
  忽然自高楼失足,忽然自光明跌人黑暗的无底深渊….。就连这些都没有老伯
现在所体验的感觉更可怕。
  因为他已看到站在他床前的赫然竟是律香川。
  正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的朋友,他的儿子。
  律香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道:“我用的是七星针。”
  老伯咬紧牙,已可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冰冷。
  律香川道“你常说我的七星针已可算是天下暗器第一.连唐家的毒砂和毒蒺藜
都比不上,因为那两种暗器还有救七星针却没有解药。”
  他淡淡 笑,慢慢地接着道:“现在我只希望你的话没有说
  老伯忽然笑了,道“你几时听我说错过一句话?’
  律香川道“这机会很难得,我不想错过”
  老伯的呼吸已渐渐短促,道“我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
  律香川道“没有?”
  老伯道“那么你为何如此恨我?”
  律香川道“我不恨你,我只不过要你死,很多没有亏待过你的人,岂非都已死
在你手上?”
  他又笑了笑,道:“这些事都是我向你学来的 你教得很好因为我从未忘记你
说过的话,你自己却忘记了”
  老伯道 “我忘了什么?”
  律香川道:“你常常告诉我,永远不能信任女人,这次为什么忘
  老伯低下头。
  凤凤还在他身下苹果般的面颊已因恐惧而发青。
  老伯目中露出了杀机,道“我还说过一句话.只有死女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女
人。”
  律香川道 “现在七星针药力还没有完全发散,我知道你还有力量杀她但你最
好莫要动手。”
  老伯道 “为什么?”
  律香川的笑容残酷邪恶,淡淡道“因为现在她肚里已可能有了你的儿子。”
  老伯如被重击仰天跌下。
  律香川道:“你最好就这样躺着,这样药力可以发得慢些。’
  他忽然接着道“能多活一刻总是多活一刻的好,因为你永远想不到什么时候会
有奇迹出现,这也是你说过的话,是么?”
  老伯道“我说过。”
  律香川道 “只可惜这次你又错了,这次绝不会有奇迹出现的。” 老伯道绝
不会?”
  律香川道“绝不会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根本没有人可能来救你你自
己显然更无法救得了自已。”
  老伯忽又笑了笑,道“莫忘记我还说过一句话,世上本没有‘绝对的事。”
  律香川道“这次却是例外。”
  老伯道“哦?”
  律香川道:“这次你就算能逃走,也没有七星针的解药,何况你根本没法子逃
走。’
  老伯道“绝对没法子?”
  律香川道“绝对。”
  老伯沉默了半响 道“那么你现在就不妨告诉我几件事了”
  律香川道“你问吧。”
  老伯道“你是不是早已和万鹏王有了勾结?我和他之间的争战,根本就是你早巳
预先安排好了的?’
  律香川道/因为只有万鹏王这样的强敌 才可以令你心慌意乱等你发觉朋友一
个个倒下来的时候.就不能不更倚仗我,才会将秘密慢慢地告诉找.等我完全知道
你的秘密之后.才能够取代你的地位。”
  老伯道“你不怕万鹏王再从你这里将我的财产抢走?”
  律香川道“这点你用不着担心,我当然早已有了对付他的法
  他笑了笑接着又道/也许你不久就可以在地下看到他,那时候,你们说不定反
而会变成朋友。”
  老伯叹了口气,道“那次我要你到大方客栈去杀韩棠你当然早已知道韩棠死
了。”
  律香川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若没有我,屠大鹏他们怎会知 道韩棠是你的
死党,怎能找得到韩棠?”
  老伯道“这样说来,冯浩当然也早已被你收买T”
  律香川道“他的价钱并不太高!”
  老伯道 “你的老婆呢?”
  律香川道“她只不过是为我替罪的一只羔羊而已,我故意要她养鸽子故意要冯
浩将鸽子带给你看,故意让你怀疑她。”
  老伯沉默了半响,道“孙剑的死当然也是你安排的!”
  律香川淡淡道“这句话你根本就不该问。”
  老伯咬狡牙,又道“陆漫天呢?”
  律香川道“他本不必死的,只可惜他太低估了孟星魂。”
  他又笑笑 接着道“决不要低估你的对手,这句话也是你说的他忘了所以不得
不死”
  老伯忽然也奖了笑,道“你好像也忘了我说的一句话。”
  律香川道 “哦?”
  老伯道“我说道天下没有绝对的事,你却一定要说我绝对没法逃走。”
  律香川脸色变了变,道“你有什么法子?”
  老伯微笑着,道“我只希望你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我的话绝对没有说错的!”
  他的笑容忽又变得很可怕。
  律香川的瞳孔忽然缩小,冷冷道“也许我现在就该杀了你!”
  老伯微笑道“现在已太迟了”
  他的人忽然从床上落了下去,忽然不见了。
  凤凤也跟着落了下去,跟着不见了。
  “夺,夺,夺”一连串急响,十数点寒光打在床上。
  但床上却已没有人。
  “断不要将你所知道的全部都教给别人,因为他学全了之后就 说不定会用来
反击你,所以你至少也该留下最后一着。”
  “这一着往往会是最必要的时候救你的命”
  这当然也是老伯说过的话,但律香川并没忘记。
  老伯说的每句话都牢记在心,因为他深知这些话每句都是从 无数次痛苦经验
中得来的教训。
  只可惜他始终不知道老伯留下的最后一着是什么。
  他做事不但沉着谨慎,而且考虑周密多年前他就已有了这计 划直倒认为绝对
有把握时才动手这其间他已不知将这计划重新 考虑过多少次,每一种可能发生的
情况他都会仔细想过。
  他确信老伯在这种情况下绝无逃走的可能。
  在此之前,他当然也曾到老伯这寝室中来过,将这屋子里每样 东西都详细检
查过一遍,尤其这张床。
  “在床上杀老伯。”
  这本是他计划中最主要的一部分,因为他知道只有在老伯身 天寸缕,手无寸
铁的时候下手,才有成功的机会。直到前两天,他 还将这张床彻底检查过一次。
  在关外长大的人都习惯睡硬炕老伯也不例外,所以这是张 很硬的木板床,也
是张很普通的木板床。
  床上绝没有任何机关消息。
  他并不是没有提防老伯会从床上逃走。
  直到老伯中了暗器之后,他也没有松驰, 一直都在密切注意 着老伯的行
动。
  老伯根本没有动
  床上既没有机关消息,老伯也没有任何动作他怎么可能逃走 呢?T
  律香川想不通。
  他不但惊惶,而且愤怒愤怒得全身发抖。
  他愤怒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恨自已为什么会让这种事发生,为什么会如此愚蠢疏忽。
  床上的薄被也不见了,本板很厚,很结实,就跟这间屋子的门
  律香川也曾将这种木料仔细研究过,而且曾经在暗中找来很多这种门板的木
料,铸成和这屋子相同的门,自己他偷地练习过很多次,直到他确定自己可以一举
破门而入时才罢手。
  甚至在此看来,这张床,还是很普通的一张床。
  他还是找不出任何机关消息。
  但老伯明明已逃走了。
  律香川双拳紧握,突然出手。
  “砰”床上的本板也和门一样,被他一举打得片片碎裂。
  他终于发觉了床下的秘道。
  他几乎立刻就要跳下去。
  但他虽然紧张惊怒,却还是没有失去理智,行动之前还是很谨慎小心,没有将
情况观察清楚之前,绝不出手。
  他已疏忽了一次,绝不能再有一次。
  地道下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律香川什么都看不到,却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是流水声。
  老伯寝室的地下竞有条秘密的河流。
  律香川移过灯火,才看出这条河流很窄而弯曲,却看不出水有多深,也不知通
向哪里。
  两旁是坚固的石壁,左边的石壁上,有个巨大的铁环,挂着很粗的铁链,石壁
上长着青苔铁环也已生锈,显见老伯在建造这屋子之前,被己先掘好了这河流。
  河上既没有船,也没有人。
  但律香川却已知道,这下面本来一定有条船,船上一定有人。
  不但有人,且终年都有人,时时刻刻都有人。
  这人随时随刻都在守候着,等待着老伯的消息。
  他们之间当然有种极特别极秘密的方法来通消息。
  老伯也许永远都没有消息,也许永远都用不着这条秘路和这个人。但是他必须
要有准备,以防万一,“每个人都一定要为自已准备好一条最后的退路,你也许永
远都不会走到那一步但你必须要先有准备。”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走到那一步,那种情况就像是抽筋,随
时随刻都会来的,让你根本没有防备的机会。”
  律香川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老伯的话。他紧咬着牙,牙齿已在流血。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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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6 12:51: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六章

  律香川恨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能脱离老伯,他忽然觉得自已就像是一棵树上的藤
萝,虽然长得很高,长得很快.但却总是要依缠着这裸树,总是要活在这棵树的阴
影中。
  老伯就是这棵树。
  这张床的确没有机关,机关在床底下。
  床底下守候着的人,一得到老伯的消息,立刻发动机关。
  于是,床上的木板立刻就会像门一样向下开展,老伯立刻就会从床上落下去,
直接落在下面的船上。
  船立刻就划走,用最快的速度划走。
  划船的人必定早已对这弯曲复杂的河路非常熟悉,何况,在水里除了鱼之外,
还有什么能比船更快的。
  律香川知道现在无论谁都休想再能追得上那条船,他当然不会做这种愚蠢的
事。
  做了没有用的事,就是愚蠢的事。
  律香川慢慢地转过身,将手里拿着的灯放回桌上,慢馒地走出
  外面就是老伯私人会客的小厅。
  他走出去,轻轻关上门,关紧锁住。
  他不希望再有别人走进这屋子来。
  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最好永远没有别人知道。
  夜并不深,但花园里已很静。
  律香川走出来,站在 丛菊花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风中带着菊花的香气 仿佛总是有种能令人静下来的神奇魔
  “现在我应该怎么做呢?”
  现在律香川只希望一件事。
  “七星针的毒性发作得虽慢便却绝无解,无论谁中了七星针,就只有等死。”
  律香川只希望老伯这句话也像其他那些同样正确。
  小径上传来脚步声,走得很快很匆忙。
  律香川回过头看,就看到冯浩。
  黑夜中也看不出冯浩的面色 只看出他一只眸子里充满了紧张兴奋之意。
  律香川面上却全无表情,淡淡道 “你已安排他 们吃过饭了么?”
  冯浩点点头。
  他喉结上下紧动着,嘴里又于又苦,过了很久,长长吐出口气,才能说得出
来,但声音还是嘶哑于湿。
  他勉强笑着道“他们吃得很香,好像早己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顿饭。”
  “他们”就是老伯最后留下来,准备做他贴身护卫的八个人。
  能做老伯护卫的人,平时做事当然也极谨慎小心。
  但他们却想不到在这里吃的酒菜中会有毒,死也想不到。 冯浩又道“他们现
在还在饭厅里,库房里的棺材已只剩下五
  律香川道“用不着棺材。”
  冯浩道“不用棺材怎么埋葬?”
  律香川“火葬” 冯浩沉吟着,嘴角露出微笑,他终于明白了律香川的意思。
  只有火葬才完全不留痕迹。
  这件事最好完全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玛涪笑道“我这就吩咐人去通知他们的家属,就说他们是得急病死的。”
  津香川沉下脸道“八个人同时得了急病?”
  冯浩垂下头,道“不是急病,是被‘十二飞鹏帮’杀死的。。
  律香川这才点了点头。
  冯浩嗫嚅着,又道“但老伯在的时候,战死的人家都有抚恤,每人一千两。”
  律香川道“钱不是你的,你用不着心疼。”
  冯浩垂首道“是”
  律香川道:“你想赚得多,就得花得多,只有会花钱的人,才能赚得到钱,这
道理你不明白?”
  他忽然发现这也是老伯说过的话,冯浩忽然发现他变了,变得更有威严变得更
像老伯。
  但冯浩知道他是永远无法变成另一个老伯的。
  他也许会比老伯更冷静,手段也许比老伯更冷酷,但老伯还有些地方,却是他
永远学不会的。
  冯浩情不自禁,悄悄叹了口气。
  律香川忽然道:“你是不是后悔,后悔不该跟着我?”
  冯浩立刻陪笑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意思— 我只不过想到先走的那三批人,
他们都是老伯的死党。”
  律香川道“你用不着担心他们,我已在路上安排了人照顾他们,而且一定会照
顾得很好。”
  冯浩迟疑着,又忍不住问道“老伯是不是已经病了?”
  律香川道:“是风湿病,病得很重。”
  冯浩道“是我知道!”
  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老伯的死讯,这也是律香川计划中的一部分。
  冯浩道“我现在就去安排饭厅里的尸身.”
  律香川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必去。”
  他脸色忽然变得很和缓,道:“这两年来,你已为我做了很多事,出了很多力
气,我也应该让你歇下来,好好地享受了。”
  冯浩陪笑道:“其实我以前做的那些事都轻松得很,并不吃力
  律香川道:“你杀林秀的时候也轻松得很?”
  冯洁面上的笑容忽然凝任,他忽然发现律香川看着他的时侯,目光锐利如刀。
  律香川脸上却露出了微笑,道“我知道她武功并不高,你杀她当然轻松得
很。”
  冯浩垂下头,呐呐道“我本不敢下手的可是你…。”
  津香川淡淡道“你用不着提醒我,我记得是我自己要你杀了她灭口的”
  冯浩不敢再说话。 律香川忽又沉下脸,一字字道“但你强奸她,也是奉了我
的命令么?”
  冯浩脸色立刻变了,变得全无血色,应声道“我…。我没有
  律香川冷笑道“没有?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笑得比老伯更可怕,慢慢地接着道:“你是男人,她是个不难看的女人,你
做出这种事我并不怪你,但有件事却不该做的。”
  冯浩道“什…“什么事?”
  律香川道“你不该将她的尸身随便一埋就算了,既然做出这种事就不该留下痕
迹,犯了这种错误,才真的不可原谅。”
  冯浩突然跃起,想逃。但他身子刚掠起两尺就跌下,双手掩住小腹.痛得在地
上乱滚。
  他并没有看到律香川怎么出手?甚至连暗器的光都没有看到他只觉小腹下 阵刺
痛,就好像被毒蝎子刺了一下。
  这种痛苦没有人能忍受。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他本不该信
任律香川。
  一个人若连自己的妻子都能忍心杀死,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
  律香川看着他在地上翻滚挣扎,看着他慢馒地死,目光忽然变得很平静。
  “每一个人愤怒紧张时,都有他自已发泄的法子。”
  能令别人看不到的睹器才是最可怕的人。
  夜已深。老伯的花园十余里外,有个小小的酒铺。
  如此深夜,酒铺当然早已打烊,但路上卸忽然有一骑快马奔来。
  马上人骑术精绝,要马狂奔马就狂奔要马停下,马就停下。他指挥马的四条
腿,就好像指挥自己的腿一样。
  马在酒铺门外停下时,人已下马。
  人下马时,酒铺助门就开了。
  从门里照出来的灯光,照上了他的脸。
  一张苍白的脸,非常清秀非常安详,甚至显得柔弱了些。
  但他的 一只眼睛却出奇的坚决而冷酷,和这张脸完全不衬,看来简直就像是
另一人的眼睛--律香川。
  如此深夜,他为什么忽然到这种地方来?
  他本该去追踪老伯,中来还有很多事应该去做,为什么要连夜赶到这里来?
  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短衣直缀,满身油腻,任何人都可以从他的装
束上看出他是个小酒铺里的小伙计。
  但除了衣着装束外,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是个小伙
  他举着灯的手稳定如石,挥刀杀人时显然也同样稳定。
  他的脸方方正正,看样子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神情间却充 满自信一举
动都很沉着镇定。
  他的嘴通常都是闭着的,闭得狠紧,从不说没有必要的话,从 不问没有必要
的事,也没有人能从他嘴里问出任何事来。
  他叫夏青,也许就是律香川在这一生中最信任的人。
  律香川信任他有两点原因。
  第 一因为他是律香川在贫贱时的老朋友,他们小时候曾经一 起去偷过去抢
过,也曾经一起挨过饿天气很冷的时候,他们睡觉 时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可是这一点并不重要,第二点才是最重要的。
  从一开始他就比不上律香川无论做什么都比不上律香川,两 人一起去偷东西
时,被人抓住的总是他挨揍的也总是他,等他放 出来时律香川往往已快将偷来的
银子花光了,他也从不埋怨。
  因为他崇拜律香川,他认为律香川吃得比他好些,穿得比他好 些都是应当
的,他从不想与律香川争先。
  律香川叫他在这里开个小酒铺,他非但毫无埋怨,反而非常感 激因为若不是
律香川,他说不定已在街上要饭。
  桌上摆着酒莱当然不是平时给人们吃的那种酒菜,莱是夏青 自已做的,酒也
是特别为律香川所准备的。
  这小酒铺另外还用了个厨子,但夏青炒菜的手艺却比那厨子 好得多。
  律香川还没有坐下,就将桌上的一壶酒对着嘴喝了下去。
  “律香川
  若是别人看到他这么喝酒,定会觉得惊异,但夏青却已看惯
  他常常看到律香川在这里喝得烂醉。
  律香川总是半夜才米,快天亮时才回去。
  喝下一杯酒,他才坐下来,忽然道:“今天你也来陪我喝两杯!”
  夏青道“不好。”
  律香川道“有什么不好?”
  夏青道:“被人看到不好。”
  律香川道:“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看到?’
  夏青道“万一有呢?”
  律香川点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
  这就是夏青最可靠之处,他做事规规矩矩,小心翼翼,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
在什么情况下,都绝不会改变的。
  喝下第二杯洒,律香川忽然笑了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曾经答应
过,我若有了很多很多钱时,一定替你娶个很漂亮的老婆?”
  夏青道“我记得。”
  律香川道:“你就快有老婆了,而且随便你要多少个都行。”
  夏青道:“一个就够了。”
  律香川笑道“你倒很知足。”
  夏青道:“像我这样的人,不能不知足。”
  律香川道:“我这样的人呢?”
  夏青道:“你可以不知足。。
  律香川道“为什么?”
  夏青道“因为你不知足,就会去找更多钱,更多老婆,而且一定能找到,我若
不知足也许就连一个老婆都没有了。”
  律香川笑道:“很久以前,你就认为我以后一定会爬得很高,但你还是猜不到
我现在已爬得多高,绝对猜不到。”
  这时远处忽然又有蹄声传来.来得很急。
  律香川眼睛更亮了,遵:快去多准备副杯筷,今天还有个客人要来!”
  夏青并没有问这客人是谁,因为律香川到这里来喝酒的时候,客人总是那同样
的一个,根本就从没有请过第二个客人。
  那人一共也只来过两次,每次来的时候总是用黑巾蒙着面目,连喝酒的时候都
不肯将这块黑巾摘下来。
  似乎夏青连他长得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是个男人,年纪好像已不小,说
话的声音很有威严,身材也很高大壮健,但行动却非常轻捷矫健。
  他骑来的马虽然总是万中选一的良驹,但还是已累得快倒下去马段上鞭痕累
累,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连夜起来的,而且赶得很急。
  可是来了后,最多只说见句话.只喝几杯酒,就又要赶回去。
  第二次来的时候马已换了一匹。
  夏青总认为上次骑来的那匹马,一定已被他骑得累死了。
  奇怪的是,这次来的人,好像不止一个。
  蹄声急骤,最少有三骑。
  第一个进来的,还是以前来过的那人,脸上还是蒙着块黑巾,只露出一只闪闪
发光的眼睛
  你只要看到这只眼睛,就能看出他一定是个地位很高,时常命令别人,却不喜
欢接受别人命令的人。
  一个人到了这种地位,本不必再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地做事。
  他到这里来见律香川,当然绝不会是来聊天喝酒的。
  夏青虽不原管别人的闲事,但他已想到他和律香川之间,必定在进行着某种极
秘密的阴谋。
  所以每次只要这人一来,夏青就会立刻躲到后面自己的小屋
  这次也不例外他一向很明白自己的地位一向很知趣。
  他走出去的时候又看到两个人走进来,脸上也蒙着黑巾,行动 也很矫健i每
人手里都提着两只很大的包袱。
  包袱里是什么?
  夏青虽然也有点好奇,但还是走了出去,随手将门也关了起 来,
  “你知道的事越多,麻烦也越多。”
  这是律香川说的话,律香川说过的每句话,夏青都牢记在心, 就好像律香川
永远记得老伯的话一样。
  包袱放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很响的声音。
  提包袱进来的人也已退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两个人都是站着的,都没有开口,但眼睛 里却都有种奇特
的表情,期待和兴奋。
  过了很久,蒙面人才轻轻咳嗽了两声,馒慢地问道“你那边怎 么样?”
  这句话他问得很吃力,仿佛生怕对方的答复会令自己失望。
  律香川道“很好。”
  蒙面人目中的紧张之色消失,却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又追问 了一句
  “有多好。”
  律香川道“你说有多好就有多好。”
  蒙面人这才松了口气,道:“想不到那么难对付的人也有今天
  律香川淡谈道“我早就想到了。”
  蒙面人点点头,笑道:“你的计划的确无懈可击。”
  律香川道:“你那边呢?”
  蒙面人没有回答,却将地上的四个包袱全都解开。
  包袱里没有别的 全是衣服 每件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染着血 渍,
  律香川认得这些衣服 这些衣服本是他亲手为老伯派出去的那些人准备的。
  他目中的紧张之色也消失,却也还是不大放心 所以又追问道:“有多少套衣
服?”
  蒙面人道“六十一套。。
  六十一个人,六十一套衣服这表示老伯精选的七十个人已没有一个留下来的。
  律香川也松了口气道“这些人也并不是好对付的。”
  蒙面人叹了口气道“的确不好对付。”
  律香川道:“你花的代价想必不少?”
  蒙面人道“一万两银子,九十四条命。” 律香川笑了笑道:银子可以赚得回
来命是别人的,这代价并不能算太大。”
  蒙面人也笑了笑,道“不错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律香川道“他们还有没有什么留下来的?”
  蒙面人道“没有,人已烧成灰,灰已洒入河里,这六十一个人从此巳从世上消
失。”
  律香川道“就好像根中没有生下过一样?”
  蒙面人道:“完全—样。” ’
  律香川笑道“我果然没有交错朋友。’
  蒙面人也笑道:“彼此彼此。”
  律香川道“请坐。”
  蒙面人坐下来,忽又笑道“普天之下只怕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两个人会是朋
友。”
  律香川道“连万鹏王都想不到。’
  蒙面人道 “连老伯都想不到。”
  两人同时大笑,同时举挥道“请。”
  蒙面人道“老伯已死,此间已是你的天下,我在这里还用得着怕别人么?”
  律香川道 “用不着’
  蒙面人大笑,突然摘下了蒙面的黑内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屠大鹏
  律香川笑道“老伯此刻若在这里,看到你真面目,一定会大吃一惊,他至死都
以为我勾结的是万鹏王。”
  屠大鹏道 “就凭这一点,已值得你我开怀畅饮。”
  律香川道“却不知什么时侯,你才能请我到飞耀堡去痛饮一场?”
  屠大鹏微笑道“快了,快了“…
  律香川道“这 一年来,万鹏王想必对你信任有加。”
  屠大鹏笑道“那也多亏了你。”他说的并不是客气话
  律香川将老伯这边的机密泄露给他,所以只要他一出手就一定会马到成功
  孙剑、韩裳,是老伯手下最可怕的两人,就全都是死在他手
  “十二飞鹏帮”能够将老伯打击得几乎全无回手之力几乎完全是他 一人之力
在这种情况下,万鹏王又怎能不对他另眼看待,信任有加?万鹏王做梦也想不到他达
样做的真正用意!
  “他越信任你,你杀死他的机会越大。”
  律香川利用屠大鹏来打击老伯,是为了让老伯更信任他他才有机会杀老伯。
  屠大鹏利用律香川来打击老伯 却是为了要让万鹏五更信任他,他才有机会杀
万鹏王、
  两人的情况虽示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的结果当然也一样。
  律香川的计划非但无懈可击 而且简直巧妙得令人无法思议
  他故意激怒万鹏王,让万鹏王向老伯挑战。这一战还未开始胜负就早已注定。
  胜的既不是老伯,也不是万鹏王,面是律香川。
  律香川微笑道“只可惜万鹏王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这出戏里扮的是什么角
色。”
  屠大鹏笑道:“我在他临死前也许会告诉他,他自以为是不可—世的英雄,其
实却不过是个傀儡。”
  律香川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屠大鹏道“现在老伯已死,傀儡也无用了,我随时都可以动手,也许就在明
天。”
  律香川道“明天不行,最少要等到初八。”
  屠大鹏道“为什么?”
  律香川道“因为初七是老伯的生日,也是他准备进攻飞鹏堡的日子。”
  屠大鹏道:“我知道。”
  律香川道“你知不知道他准备用多少人进攻飞鹏堡。”
  屠大鹏道“连他自己好像也只有七十个人。”
  律香川道“你不觉得奇怪?”
  屠大鹏道“我只觉得他未免对万鹏王估计得太低了。”
  律香川道:“老伯最大的长处,就是从不低估他的对手。”
  屠大鹏道“那么他就是将自已估计得太高。”他笑了笑,接着道:“凭七十个
人就想进攻飞朋堡,简直是去送死!”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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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6 12:52:0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七章

  律香川道“老伯虽不重视人命,但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属下白白去送死。”
  屠大鹏道“难道你认为他很有把握?”
  律香川道“老伯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屠大鹏道“那么依你看 ”
  律香川道:“依我看除了这七十个人之外,他必定还在暗中另外安排了一批
人,这批人才是他真正攻击的主力。”
  屠大朋道:“这七十个人呢?”
  律香川道:“这七十个人的确是老伯准备拿去牺牲的,但却不是白白的牺牲,
他耍这些人自正面抢攻,为的不过是转移万鹏王的注意力,他才好率领另外那批人
自后山进攻,让万鹏王背腹受敌。”
  屠大鹏道:“你认为他用的是声东击西计?’
  律香川道“那本是老伯的拿手好戏。”
  屠大鹏沉吟着,道“也许他只不过是情急拼命,所以孤注一掷。”
  律香川道 “绝没有人比接更了解老伯,我的看法绝不会错,何况他并没有到
拼命的时候 他留下的赌本比你我想像中多得多。”
  屠大鹏道“但是你也并不知道他准备的另外一批人在哪里?”
  律香川道“就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要等到初八。”
  屠大鹏道:“我还是不太懂。”
  律香川道“老伯当然早和那批人约好了在初七正午时出手!’
  屠大鹏道:“当然。。
  律香川道:但老伯的死讯除了我你之外,并没有别的人知道,那批人当然也不
知道。”
  屠大鹏道:“不错。,
  律香川道:“他们既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变化,到了初七那一天的正午,当然一
定会依约出手。”
  屠大朋眼睛渐渐亮了,道“不错”律香川道:“但那时已没人接应他们,他们
若自后山跃人飞腮堡,岂非正如自已往油锅里跳。”
  屠大鹏展颜笑道“也许往油锅里跳还舒服些,至少能死得快
  律香川道“这批人显然已是老伯最后一般力量,这批人 死,老伯的力量才真
正全部瓦解。”
  屠大鹏笑道“这批人一死,你就更可以稳坐钓鱼台,高枕无忧
  律香川笑了笑,道“这对你,也并非没有好处。”
  屠大朋道:“这批人既然是老伯攻击的主力,自然不会是弱
  律香川道“所以万鹏王就算能将他们全部消灭,自己想必也难免元气大伤。”
  屠大鹏道“伤得一定不轻。”
  律香川喃喃道/现在在飞鹏堡里守卫的 大多是万鹏王的死党,他们的元气伤
得越重,你下手岂非越容易?”
  屠大鹏抚掌笑道“我现在才发现你最大的长处,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从不只替自
已着想,你若有肉吃,我一定也有。”
  律香川微笑道:“一个若只顾着自己吃肉的人,往往连骨头都啃不到。”
  屠大鹏道”今天是初五,距离初八也只有三天了。”
  律香川道“三天并不长。。
  屠大鹏笑道:“我连三年都等过去了,为什么不能再等三天?’
  云淡星稀,夜已将尽。
  律香川坐在马上,望着前面笔直的道路。
  路很长但他毕竟已快到目的地
  前面的土地宽广辽阔甚至在这里已可闻到花香气。
  一个人独自走过这么长的一条路.并不容易。
  律香川叹了口气:“一个人在得意的时候,为什么也总是会叹 气呢?’
  他忽然看到一辆马车从路旁的树林中种出来,拦在路中间。
  车窗里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非常美的手,手指纤长。
  律香川勒住了马,静静地看着这只手,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认得这只手。
  这只手若是伸了出来就很少会空着收回。
  “拿来”
  这两个字通常都不大好听,很少有人愿意听到别人对自己说 这两个宇,但这
声音实在太柔,甚至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很悦耳
  律香川道“你要什么?”
  车厢中人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律香川道“你不该到这里来要的。”
  车厢中人道“我本来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你没有消息。”
  律香川
  车厢中人说道:“但没有消息,往往就是好消息。”
  律香川笑了突然下马.拉开车门走上去,
  车厢中斜俺着一个人,明亮的眼睛,纤细的腰肢,谁也看不 出她的年纪,在
这种愿朦胧光线中,她依然美得可以令人呼吸停顿。
  高老大。
  一年不见,她居然反而像是年轻了些。
  律香川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微笑道“你又喝了酒?”
  高老大道:“你认为我喝了酒才敢来?”
  律香川道“酒可以壮人的胆。”
  高老大道:“不喝酒我也会来,无论谁只要答应过我的,就一定要给我。”
  律香川道“我答应过什么?”
  高老大道“你答应过我,只要老伯一死,就将快活林的地契给我。”
  律香川道:“你那么想要这张地契?”
  高老大道“当然否则我怎么肯用一棵活的摇钱树来换?”
  律香川道:“你说得很坦白。”
  高老大道“一向坦白。”
  律香川道“但你跟别人说话时,好像并不是这样子。”
  高老大道“什么样子?”
  律香川道“别人都说你很会笑,笑得很甜。”
  高老大道“谈生意的时候从来不笑。”
  律香川道“你跟我只有生意可谈?为什么不能谈谈别的?”
  高老大道/因为你本就是个生意人。”
  律香川道“生意人也有很多种。”
  高老大道“你就是只能谈生意的那一种。” 律剧u
  高老大道:“我不怕你不给我。。
  律香川道 “你有把握?”
  高老大道“若没有把握,我就不会来了。”
  律香川道“你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方?”
  商老大道“本来是老伯的,现在是你的。”
  律香川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高老大道:“你为何不试试看?”
  她一直斜倚在那里,连姿态都没有改变过。
  律香川瞪着她,她也瞪着律香川。
  两个人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马车却已在往前走,往老伯的花园里走。
  律香川道“你要跟我回去?”
  高老大道“我已跟定了你了,不拿到那张地契,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
里。”
  律香川忽然笑了笑,道“看来你真的一点也不怕我。”
  商老大道 “但也没有占便宜.占便宜的是你。”她冷冷地接着道“我牺牲了
孟星魂,牺牲了凤凤,只不过换来一张地契,你呢?”
  律香川忽然大笑、
  高老大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律香川道“你知道我笑的是什么。”
  车马己驶入花园,停下。
  律香川开车门走出去,道“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他穿过菊花丛中的小径,走向老伯的屋子。
  高老大跟着他,
  门上的锁在曙色中闪着光,律香川开了锁,穿过小厅,走人老伯的卧房,那张
碑裂的木板床还是老样子,桌上的灯却己熄了。
  用不着灯光,甚至用不着回头击着他也可以想像出高老大面上的表情。
  过了很久.高老大才长长吸了曰气,道:“这是什么意思?”
  律香川道“这意思就是老伯并没有死。”
  高老大道:“他……已经往地下道逃走了?”
  律香川点点头、
  高老大道“你没有追?”
  律香川摇摇头。高老大道:“为什么不追?’
  律香川谈淡道“因为我知道追不到。”
  高老大脸色变了。
  现在她才明白律香川刚才为什么笑,老伯没有死,她就没有地 契。
  她牺牲了孟星魂牺牲了凤凤,却连一张白纸都得不到。
  律香川慢慢地回过头,凝视着她.忽然道:“老伯虽然走了,地契却没有走,
你还有希望,只要你用一样东西来换,还是可以将地契带走。”
  高老大道:“你要我用什么换?”
  律香川道“你。”
  高老大深深吸了口气:“你认为我值得?”
  律香川笑了笑,道:“你说过我是生意人,真正的生意人,真正的生意人从不
做蚀本生意。”
  他眼睛在高老大身上移动,最后停留在她胸膛上。
  高老大突然笑了。
  律香川道“你笑什么T”
  高老大道 “笑你……你知不知道有人用两斤猪肉就买到过我?”
  律香川道“那没关系,女人的价钱本来就随时可以改变的”
  高老大媚笑道:“不错,无论谁若肯特地契给我,我都立刻就会陪他上床,可
是你……”
  她忽然沉下脸,冷冷接道:“只有你不行,你就算将这里所有的 切给我也不
行”
  律香川道“为什么?”
  高老大道:“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
  律香川脸色忽然变了。
  很少有人看到他脸上变色,也很少有人令他脸上变色。
  高老大看着他,冷冷道“我可以跟恶心的人谈生意,却绝不肯 跟恶心的人睡
觉。”
  律香川忽然冲过去,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襟。
  他好像忽然变了个人。
  平日那冷静沉着的律香川已不见了怒火使他酒意上涌他好 像忽然变成了只野
兽』
  也许他本来就是野兽
  高老大还是没有动,还是冷冷地看着他,在细微的晨光中,她 的雪白胸膛,
看来更觉柔软丰满。
  律香川眼睛里已布满红丝,忽然挥拳打在她柔教的胸膛和小 腥上。
  她倒下。
  他还是不停地打就好像在打孙蝶时一样,渐渐已分不清楚打 的究竟是孙蝶?还
是高老大?
  他打得疯狂,但却打得不重。
  高老大居然没有闪避。
  开始时她咬紧牙,咬得很紧,然后汗珠渐渐流下,鼻翼渐渐翕 张。。“忽然
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呻吟。
  高老大慢慢地站起来,看着律香川。
  她已又冷静如石像,看着律香川的时候,眼睛里还充满了轻蔑 不屑之意,冷
冷道“你完了么?”
  律香川在微笑
  高老大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可是我,我只觉得恶心 恶 心得要
命。”
  她慢慢地转过身“现在我要走了,你只有想着我,想着这一次 的快乐但以后
我永远也不会来了,我就是要你想,想得要死。”
  律香川道“你还会来购,很快就会再来。”
  高老大冷笑道“你以为我喜欢你?”
  律香川微笑道:不错,因为体知道我会揍你,只有我会揍你, 你喜欢被人
揍。”
  他淡淡地接着道,“这些年来,你想必已很难找到一个揍你的 人,因为别人
将你看得太高,太尊贵,却不知你只有挨揍才会觉得 满足。”
  高老大的手忽然握紧,指甲已刺人肉里。
  律香川道“你杀了他,并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因为恨自己 恨 自已为什么总
是忘不了一个卖肉的! 为什么一想到那次的事就会 兴奋。”
  他微笑着,接着道:“但你以后可以放心了,因为我喜欢揍人, 无论你什么
时候来,我都会狠狠地揍你一顿,我现在才知道,你以 前那么样对我,为的就是
想要我揍你。”
  高老大突然转过身,挥手向他脸上掴了过去。
  律香川捉住她的手,用力将她的手臂向后扭,道:“你是不是还 想要我揍
你?”
  高老大的手已被扭到背后,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但一只冰冷 的眸子却已变
为兴奋炽烈,像是一股火在身子里燃烧。
  律香川笑道“也许我们才是天生一 对,你喜欢挨揍,我喜欢揍 人。”
  他忽然用力推开她,淡谈道“但今天我已够了,你还想挨揍, 也只好等到下
一次。”
  高老大恨恨地说,总有 一天我要杀了你”
  律香川悠然道:“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太了解你是哪种人,但 你绝不会杀
我的,因为也只有我才知道你真正要的是什么?”
  他挥了挥手,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高老大没有走,反而坐了下来。
  女人就像是核桃,每个女人外面都有层硬壳,你若能一下将她的硬壳击碎,她
就绝不会走了,赶也赶不走的。
  律香川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高老大忽然也笑了,道“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要我走。”
  律香川道“哦?”
  高老大道“因为也只有我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要的我都有。”
  律香川冷冷看着她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高老大道“就算老伯已死了,你也爬不到你想爬到的地方,因为前面还有人挡
着你的路。”
  律香川道“还有谁7”
  高老大道“孙蝶、孟星魂……”她好笑接着道:“当然不止他们两个……还有
谁……也许是屠大鹏,也许是罗金鹏,但绝不会是万鹏王”
  律香川的瞳孔忽然收缩,冷冷道:“说下去。”
  高老大道“你当然绝不会为了万鹏王出卖老伯.因为这样做对你根本没有好
处,好处是万鹏王的,你当然都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所以,你勾结的人不是屠大
鹏,就是罗金鹏。”
  律香川道“为什么?”
  高老大道“因为只有他的两人才能在老伯死后替你除去万鹏王,你若没有杀死
万鹏王的把握,就不会要老伯的命。”她笑了笑,又道“屠大鹏的可能当然比罗金
鹏大得多,因万鹏王死后只有他的好处最大,也只有他才能杀得了万鹏王。”
  律香川道“说下去。”
  高老大道:“但等到万鹏王一死他就不会再是你的朋友了,那时他就会变成你
的对头,你当然不会让他在前面挡住你的路,所以……”律香川道:“所以怎么
样?”
  高老大道“所以你一定要找个人杀他。”
  律香川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目己下手,我若没有杀他的把 握,怎么会让
他代替万鹏王?”
  高老大笑道:“现在你当然有把握,但等到那时就不同了,同时 他并不是呆
子,到那时 定会对你加倍提防。”
  律香川忽又笑了。
  他被人说中的心事时总是会笑。
  他知道只有用笑来掩饰心里的不安才是最好的法子。
  高老大悠然道“你若要找人杀他,绝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律香川道,“哦?”
  高老大道“因力无论谁爬到他那种地位后,都一 定很快就想到酒和女人,他
若想找最好的女人,就不能不来找我。”
  律香川的眼睛渐渐发亮 微笑道“你的确是这方面的权威。”
  高老大邀“除了屠大鹏,你最想杀的人当然就是孟星魂。☆他凝视着律香川,
缓缓道/但你却不一 定有把握能杀他!”
  律香川沉吟着谈谈道6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握?”
  高老大道“他是我从小养大的,我当然比任何人都了解,除非他自己想死,否
则无论任何人想杀他都不容易。”
  律香川道 我知道他很快!”
  高老大道“不但快.而且准,也许还不够狠,但却已够狡猾。”
  律香川道:“狡猾?”
  高老大道来,躲在什么地方,因为他已学会忍耐 不等到有把握时绝不出
手。”她笑了笑又道:“他躲起来时,天下也许只有一个人能找到他!”
  律香川道“那人就是你?”
  高老大道“不错,就是我。”
  律香川目光闪动,道“你肯杀他?”
  高老大淡淡笑道,“我总不能在他身上盖房子吧?”
  律香川凝视着她,过了很久,才微笑道:“看来你的确很了解我。”
  高老大笑得甜而妖媚,道:“这也许只因为我们本是同一类的
  律香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缓缓道:“所以我刚才说的不错,只有我们才
是天生的一 对。”
  这本是句很庸俗的话,不但庸俗而且已接近肉麻。
  但这句话从律香川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忽然变得有种特别不同的意思,特别
不同的份量。
  无论谁听到他说出这话,都不能不慎重考虑。
  高老大显然正在考虑。
  她目中带着深思的表情,凝视着他,仿佛想看出他心里真正的意思来。
  律香川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能看得出。
  高老大忽又笑了,道“也许我们的确本是天生一对,但你却绝不会娶我,我也
绝不可能嫁给你”
  律香川道的确不可能。”
  高老大道“所以我说这句话根本没有用。”
  律香川道“有用”
  高老大道 “有什么用?”
  律香川道“那就要看了。”
  高老大道“看什么?”
  律香川道“看你能为我做什么?肯为我做什么?”
  高老大微笑道“一个人要别人为他做事的时候,最好先问问自己能为对方做什
么。”
  律香川道“你知道我能为你做的事很多?’
  高老大道“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来了…。·你肯不肯做?”
  律香川淡淡道“有时肯,有时也许不肯。”
  高老大道:“什么时候肯?”
  律香川道“在你替我做了 件很有用的事之后。”
  高老大叹道“你难道从没做过吃亏的事?”
  律香川道“从来没有”
  高老大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你说。”
  律香川道“目前我只想要你做 件事。”
  高老大眼波流动,道 “你是不是想要我替你找出老伯的下落?”
  律香川道“不错,只要你能找到他,剩下的事都由我来做。”
  高老大微笑着道“我很愿意替你去做这件事,我目己也很想找到他看看他。”
  她笑得很特别。
  律香川仿佛觉得有点意外,道:“你想看看老伯?’
  高老大道“是的”
  她轻抚着己散乱了的头发缓缓道“我想看看一个像他这样,一直都高高在上,
掌握着别人生死命运的人,忽然被人逼得要逃亡流离,连自己都无法倚赖自己的时
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律香川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想他也会跟别人 样.变得很悲哀,很恐
惧,无论对什么事都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样有决断,有信心。”
  高老大道 “是不是无论谁到了这种地步时,都会变成这样
  律香川道 “是”
  他目中仿拂也流露出某种恐惧,仿佛生怕自己也有一天会遭遇到同样的命运。
  高老大目中却带着笑意,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绝不会像以前那么可怕?”
  律香川点点头,道“所以你去找他的时候,用不着太担心。。
  高老大道:“我根本不担心因为我根本用不着去找他.。
  律香川道:“用不着去找他?为什么?”
  高老大悠然道“因为我知道有个人会替我们去找到他。。 律香川道“谁?”
  高老大道:“孟星魂,假如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找到老伯,这人就是孟星魂”
  律香川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听到的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的名字。
  他最愤怒最恨的时候,脸上反而不会有丝毫表情。
  高老大目中的笑意更明显,道“孟星魂 你当然知道这个人的”
  律香川点头道“但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高老大道:“我知道因我已经看到了他。”
  律香川的瞳孔开始收缩道“他在哪里?”
  高老大道“他就在附近。”
  律香川道:。……”
  他忽然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谁是这附近几百里地的主人?”
  高老大道“你。’ 律香川道所以他若真的到了这附近来,第一个知道的人就
应该是我。” 高老大微笑道“你应该知道,但却没有知道,因为你对他没有比我
对他熟悉。”
  律香川道“但你对这地方却没有我熟悉。。
  高老大道:“地方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她悠然接着道:“只有我才知道他,到了一个地方他会躲在哪里.会用什么法
子来躲开别人的注意。”
  津香川终于点点头,道:“你对他了解得的确很多。”
  高老大道:“天下绝没有人能比我对他了解得更多的,就好像天下绝没有人比
你更加了解老伯 样。”
  律香川沉吟着道“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高老大道“就在看到你之前。”
  律香川道:“他也看到了你?”
  高老大道“还没有。”
  律香川道“你想用什么法子来要他替我们去找老伯。”
  高老大道:“我什么法子都不必用,因为他本就要来找老伯,找你。”
  她笑了笑又道“就算最能保密的女人,只要曾经跟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了一年之
后也会变得没有秘密可言了。”
  律香川好像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缓缓道“他既然要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
来?”
  高老大道“因为他不喜欢在晚上做事。。
  律香川道“哦”
  高老大道“有很多人都认为,人要想找别人的麻烦,就一定要等到晚上再下
手。”
  律香川道“你认为他们的想法不对?”
  高老大道“这种想法不但错而且简直错得要命;因为像我们这种人,到了晚上
反而会戒备得更严密,你认为是最好的机会时,那里往往就有个最可怕的陷阱在等
着你。”
  律香川道“但孟星魂却不会往陷阱里跳。”
  高老大进“他绝不会。”
  她笑了笑,又道“他年纪虽轻,但七八岁的狐狸就已是条老狐狸” 律香川居
然也笑了,道:“不错,一岁的狐狸就已比十岁的牛狡猾得多。” 笑容很快就消
失,津香川又道 “却不知他喜欢在什么时候下手呢?”
  高老大道“明日吃过午饭之后。” 律香川沉思着,缓缓道“不措,这段时间
大多数人都会变得松弛些,马虎些因为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专门挑这种时候出
手。”
  高老大道 “而且吃过午饭打磕睡,往往反而比晚上睡得更甜。”
  律香川目光温注着远方,缓缓道:“你想他是不是今天就会来”
  高老大道“很可能……你若能让他知道老伯的事,他就非来不可了。”
  高老大也在微笑。
  你若能看到他们的微笑,你一定会觉得他们是天下最亲切可爱的人!
  幸好能看到他们的微笑,所以你还活着,活得很愉快。
  但你有件多还是千万不能忘记。
  除了香川和高老大外,世上还有很多人的微笑中都藏着刀的,
  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刀!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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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6 12:52: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八章

  孟星魂睡得很舒服。
  他要就不睡,要睡就一定瞳得很舒服。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一向都能睡得很舒服,何况,他 刚吃了一顿
很丰富的早点而且还睡在一张并不太硬的床上。
  可是现在他真能睡得着么?
  家里还有油,还有米,临走的时候,小蝶几乎将所有的银子都 塞入他的行
囊,但他又偷偷地拿出一半、放在小蝶简陋的妆匣里。
  那数目并不多,却已是够让小蝶和宝宝生活一段日子。
  这—年来,他们的生活本就很简朴。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小蝶的时候。
  小蝶正从一间灯火辉煌的酒楼里走出来,一群年轻而又快乐 的少年男女,宛
如群星拱月般地围绕着她。
  她穿着件鲜红的斗篷,坐上了辆崭新的马车。
  那时见过她的人,绝对想不到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现在她已 是个标准的渔
家妇,一双春葱般的玉手己日渐粗糙。
  她的确为他牺牲了很多。
  孟星魂总希望有一天能补偿她所有牺性的一切。
  他怎么?
  临走的前夕,小蝶一直躺在他怀里紧紧的拥抱着他。
  这一夜他们谁也没有合眼。
  他们仿佛已不再能忍受孤独寂寞。
  “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
  若没他,小蝶怎么能活得下去?那艰苦漫长的人生,她一个人 怎能应付得了么
  所以他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去,他不能抛下,他也不忍。
  可是他真的能回得去么?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屋角 明亮的阳光透过昏黄的窗纸 后,看来已温柔
得像是月光一样。
  孟星魂还是睡得很舒服,但一滴晶莹的泪珠却已自眼角中流 下来,慢慢地流
了下来,滴在枕上。
  外面的小院很静,因为留宿在这家客栈的人,大多数是急着赶 路的旅客,往
往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已上路。那段时间才是这 客栈里最乱的时候,各式各样
的人都在抢着要茶要水,抢着将自己 的骡马先套上车。
  孟星魂就是在那段最乱的时候来的。
  他确信那种时候绝对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别人不去的地方,他去,别人要走的地方,他来。’
  就算津香川派了人在这家小客栈外调查来往旅客的行踪,仍 在那段时候也会
溜出去吃顿早点!
  因为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在这时候来投宿。
  昨天晚上呢?
  也许更没有人会想到孟星魂昨天晚上在那里。
  他就躺在人家的屋顶上,躺了一夜,希望能看到流星。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流星充满了神秘的幻想,那种幻想也许 本就是他与生
惧来的,早已在血液里生了根。
  人,本就很难真正改变 。
  也许只是女人改变。
  她们为爱情所作的牺牲,绝不是男人所能想橡的到。
  泪已干了孟星魂慢慢地转了个身,他身子还没有翻过去,突 然停顿。
  对面的窗子突然被推开。
  只有一个人敢这么样推开孟星魂的窗子,绝没有别人孟星魂身子已僵硬。
  他绝不是懦夫,绝不怕见到任何人,只有这个人是例外。
  因为他一直对这人有歉疚在心。
  但这人既已来了,他想不见也不行。
  “我能不能进来?”
  “请进。”
  高老大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笑得还是那么亲切。
  她看着孟星魂的时候,目光中还是充满了情感相关切。
  屋子只有一张凳,高老大已坐了下来。
  孟星魂坐在她对面的床沿,两个人互相凝视着,时候仿佛都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高老大才笑了笑,道“我看来怎么样?”
  孟星魂也笑了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好像永远都个会变的。”
  高老大嫣然道“你没有看清楚, 其实我已经老了很多。”
  她没有说谎。
  孟星魂已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已多了些那双美丽的眼睛看来也不
像以前那么明亮,仿佛已显得有些疲倦,有些憔粹。
  高老大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一年来,我的日子并不大好过—也许每个人的日子
都不会很好过,所以每个人都会老的。”
  孟星魂懂得她的意思。
  她的日子不好过也许有一大半是为了他。
  他也想说几句话来表示他的歉疚,可是他说不出—有些人好像天生就不会说这
种话的。
  高老大忽又笑了笑,说道“你什么活都不必说了,我明白”
  孟星魂道“你……你不怪我?”
  高老大柔声道“每个人都有权为自己打算,若换了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孟星魂更感激,也更感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亏欠高老大许多,自己这一生怕还也还不清
  欠人债的.也许比被欠的更痛苦。
  高老大忽然又问道“她对你好不好?”
  孟星魂道/很好。”
  高老大目中露出羡慕之意道“那么你日子就一定过得很好,我早就知道,只有
一个真正对你好的女人,才能令你这样的男人幸福。
  男人都认为女人是弱者,都认为自己可以主宰女人的命运却不知大多数男人的
命运却是被女人捏在手里的
  她可以令你的生活幸福如天堂,也可以令你的生活艰苦如地狱。
  无论多有希望的男人若不幸爱上一个可怕的女人那么他这一生永远都要做这女
人的奴隶。
  他这 一生就算完了。
  高老大道“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回来呢?”
  孟星魂道“你真的想不到?”
  高老大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回来替老伯拜寿,只怕迟了一
  孟星魂动容道“迟了一步?……难道老伯他出了什么事?”
  高老大道“谁也不知道他出了事,谁也不敢到他那花园去,但每个人都知道他
一定出了事。”
  孟星魂道“为什么?”
  高老大道“因为这地方忽然变得很乱.好像每天都有很多陌生人来来去
去……”
  她忽又笑道:“也许只有你可以去看看他,你们的关系毕竟和别人不同”
  孟星魂忍不住站了起来,但看了她—眼,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高老大道:“你用不着顾虑我,我只不过想来看看你,随时都可以走的。”
  孟星魂道“你…·是不是要回家?”
  高老大幽幽道“除了回家之外,我还有什么地方好去的?”
  孟星魂垂下头,终于忍不住问道:“家里是不是还是老样子7”
  高老大道“怎么会还是老样子”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地接着道:“自从你走了之后,叶翔也走了,据说他
已死在老伯手里,可是谁也不能确定,小何虽然没有走,但已被人打得变成了白痴
连吃饭都要人喂他。”
  孟星魂长长叹了口气 说道:“幸好还有石群在。”
  高老大道:“石群也不在。”
  孟星魂失声道:“为什么?”
  高老大道“自从我去年叫他到西北去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消
息。”
  孟星魂骇然道“他怎么会出事?据我所知西北那边也没有人能制得住他的。”
  高老大叹道“谁知道呢?江湖中的事,每天都可能有变化,何况一年?”
  她笑得很凄清,接着又道:“何况他也许根本没有出事只不过不愿意回来而
已,每个人都有权为自己打算的,所以我也不恨他。”
  孟星魂垂下头,心里像是被针刺着。
  高老大黯然道“老朋友都一个个走了,我一人有时也会觉得很寂寞的,所
以……所以在你有空的时候,不妨回来看看我。”
  她忽又展颜而笑,嫣然道,“假如你能带着她回来,我更欢迎。。
  孟星魂握紧双拳,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一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带她回
去”
  他忽然觉得高老大还不像以前想得形么坚强,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保护她的责
任,不该论她如此孤独,如此寂寞。
  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对付男人有种最好的战略,那就是让男人觉得她软弱。
  所以看来最软弱的女人,其实也许比大多数男人都坚强得多。
  花园里很静,没有人,没有声音。
  老伯的花园一向都是这样子的,但你只要一走进去,立刻就会看到人的,而且
不止—个人。
  每个角落里都可能有人忽然出现,每个人都可能要你的命。
  孟星魂已走进去,已走了很久。
  菊花开得正好,在阳光下灿烂如金。
  他走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这就今人奇怪了。
  孟星魂走入花丛花丛中该有埋伏的,但现在却只有花香和泥
  人呢?所有的人好像己不见了。
  孟星魂紧摄着双拳,越看不见人,他反应越觉紧张。
  这里必定发生了很惊人的变化。
  但世上又有什么力量,能将这里的人全部赶走呢?
  他简直无法想象。
  就算这里的人全都已走得一个不剩,老伯至少还应该留在这里。
  “世上绝没有人能够赶走他,更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这一点孟星魂从没有怀疑过,但现在……他忽然想到了律香
  莫非老伯已遭了律香川的毒手?
  那么律香川至少就应该还在这里.但是,怎么连他都不见了。
  花丛深处有几间精致的屋子。
  孟星魂知道这屋于就是老伯的住处,他曾经进去陪过老伯吃过饭。
  吃饭的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但里面有扇门却已被撞碎。
  孟星魂走进去、就看到了那张被击碎的床,看到了床下的秘道。
  他还看到了一艘小船停泊在水道上。
  他己想到这扇门,和这张床都是律香川击碎的,但他却永远想不到这艘小船也
是律香川特地为他留下的。
  “世上假如有一个人能找到老伯.这人就是孟星魂”
  有些人好使天生就有种猎犬般的本能.孟星魂就是这种人
  任何人逃亡时都难免会留下一些线索,因为最镇定的人逃亡时也会变得有些心
慌意乱 只要你留下一些线索,他就绝不会错过!
  高老大不但了解他也信任他。
  只要孟星魂能找到老伯,她就有法予知道。
  小船精致而轻便,船头还有盏孔明灯。
  灯光照耀下,水道显得更曲折深密,也不知隐藏着多少危机。
  前面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样令你们不能预测的事出现,突然要了你的命?
  但既已走到这里,又怎么能返回去?
  “要就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孟星魂紧握着木桨,掌心似已沁出了冷汗。
  他是不是能活着走出这条水道?
  水道的尽头在哪里? 在地狱?
  马家绎本是个驿站,距离老伯的花园只有七几十里路,自从驿差改道,驿站被
废置,这地方就日渐荒凉。
  但无论多荒凉的地方都有人住的。
  现在这地方只剩下十六七户人家,其中有个叫马方中的人.就住在昔日驿站的
官衙里。
  马方中这个人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从出生到现在,从来
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令人觉得掠奇意外的事。
  别人觉得应该成亲的时候,他就成了亲,别人觉得应该生儿育女的时候,他就
不多不少生了两个。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的太太很贤慧菜烧得很好,所以马方中一天比一天发福,到了中年后,已是
个不大不小的胖子。
  胖子的人缘通常都是很好的,尤其是有个贤慧的妻子的胖子。
  所以马家的客人经常都不少。
  客人们吃过马太太亲手做的红烧狮子头,陪马方中下过几盘棋后.走出院子的
时候,都忘不了对马方中院子里种的花赞美几呵。
  马太太在她丈夫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也会说几句打趣他的话,说他请客人到家
里来吃饭,为的就是要听这几句赞美的话。
  马方中总是嘻嘻地笑着,也不否认。
  因为种花的确就是他最大的嗜好。
  除了种花外,他最喜欢的就是马。
  驿站的官衙里本有个马厩,马方中搬进来后,将马厩修建得更好。
  虽然他一共只养了两匹马,但是这两匹马都是蒙古的快马。
  马方中看待这些马匹简直就好象是看待自己的儿女—样。
  除了在风和日丽的春秋佳日他偶然会替这两匹马套上车,带着全家到附近去兜
兜风之外,就连他自己到外地去赶集的时候也因舍不得骑这两匹马,宁可另外花钱
去雇驿车。
  但这并不是说他对自己的儿女不喜欢。
  大家都勿道,马家中唯一被人批评的地方就是对儿女太溺爱,连马太太都认为
他溺爱得过了份。
  儿子女儿无论要什么 几乎全都有求必应,他们就算做错事,马方中也没有责
备过他们 句。
  现在儿女都已有八九岁了,都已渐渐懂事,马太太有时想将他们送到城里的私
塾去念念书,马方中总是坚决反对。
  因为他简直连一天都舍不得离开他们,只要一空下来,就陪他们到处去玩,无
论他们要怎么玩 他都没有说过一次“不肯”。
  马太太有时也会埋怨……
  、女儿还没关系,儿子若是目不识丁,长大了怎么得了你就算舍不得他们到外
面去念书,自己也该教教他,怎么能整天陪着他玩呢?”
  马方中总是笑噶嘻地答应,但下次拿起书本时,只要儿子说想去钓鱼,他还是
立刻会放下书本,赔儿子去钓鱼。
  马太太也拿这父子两人没法子。
  但除了这样之外,马太太无论说什么,马方中却千依百顾。
  村子里的老太太,小媳妇们,都在羡慕马太太。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所以才
嫁到这样一位好丈夫。
  马太太自己当然也很满意。
  因为马方中不但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文夫,好朋友。
  这一点无论谁都不会否认,像马方中这么一位好好先生,谁都想不到他也会有
什么秘密。
  就是马太太连做梦也都不会想到,她的丈夫居然也会有秘密。
  只有一个秘密。 一个可怕的秘密。
  这天天气特别好,马方中的心情也特别好。
  所以马太大特别做了几样他最喜欢吃的菜,请了两个他最欢迎的客人,吃了顿
非常愉快的晚饭。
  晚饭后下了几盘棋,客人就告退了,临走的时候,当然没有忘记特别赞美了几
句院子里的花。
  现在开的是菊花,开得正好。
  客人走了后,马方中还在院子里流连着,舍不得回房睡觉。
  天高气爽,风吹在身上,不拎也不热。
  马太太就将夏天用的藤椅搬出来,沏了壶茶,陪着丈夫在院子里聊天。
  聊来聊去,又聊到了那几句话。
  “小中已经快十岁了,连 本三字经还没有念完,你究竟想让他玩到什么时
候?”
  马方中沉默着,过了许久,才笑了笑,道:“也许我现在已经可以开始教他读
书了.”
  马太太松了口气,笑道“其实你早就该开始了,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等到现
在?”
  马方中微笑着,摇着头.喃喃道“有些事你还是不懂的好。”
  马太太道“还有些什么事?”
  马方中道“男人的事女人最好连问都不要问,时候到了,就自然会让你知
道。”
  他毕竟是不大了解女人。
  你越是要女人不要问,她越要问。
  马太太道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事?”
  马方中微笑通“照现在这情况看来,那时侯永远都不会到
  他馒慢慢啜了口茶,笑得很特别,又道“茶不错,喝了这杯茶,你先去睡吧”
  这表示他的话已经结束。
  马太太顺从地端起了茶,刚喝了一口忽然发现院子里有几栋 菊花在动,她还
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谁知菊花却动得更厉害。
  突然间,这几株菊花竞凭空跳了起来,下面的泥土也飞溅而 出,地上竞骇然
裂开了一个洞。洞里竟骇然有个人头探了出来。
  一颗巴斗般大的头颅顶上光秃秃的,连一根头发都没有,一 张脸自里透青,
青里发自,话像是戴着个青铜面具。
  但却绝不是面具,因为他的鼻子在动,正在长长地吸着气。
  看他吸气的样子,就像是已有很久都没有呼吸过了,这难道不 是人,难道是
个刚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
  “当”,茶碗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马太太吓得几乎晕了过去。
  半夜三更,地下突然有个这么样的人钻出来,就连比马太太胆 子大十倍的
人,也难免要被吓得瑰飞魄散。奇怪的是,马方中却连 一点惊吓的样子都没有,
就好像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他非但没有逃反而很快的迎了上去 看他这时的行动,已完 全不像是个饱食
终日,四肢不动的胖子。
  连马太太都从未看过她丈夫行动如此迅速。
  地下的人已钻了出来。
  马方中并不矮,这人却比他整整高了两尺.在这么凉的天气 里,还是精赤着
上身.看来又像是个巨灵神。
  马方中一窜过去 立刻沉声道“老伯呢?”
  这巨人并没有回答,沉声反问道“你就是马方中?”
  他说 跟别人说过话,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看着马方中。
  马太太这才发现他原来是个瞎子。
  马方中道“我不是马方中,是马中驹。’
  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已是马方中。
  巨人却点了点头,像是对这回答觉得很满意。
  然后他绕转过身,从地洞中拉起一个人来。
  一个女人,年轻美丽的女人,只不过满脸带着惊骇恐惧之色,全身一直在不停
地发科。 她上身裹着条薄被,但马太大却已看出她薄被下的身子是赤裸着的
  女人看女人,总是看得特别清楚些。
  “这么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怎么跟这恶鬼的巨人在一起?又怎会从地下钻
出来?”
  马太太想不通
  谁都想不通。
  没有人能想到老伯那秘道的出口,就在马方中院子里的花坛
  也没有人能想到马方中这么样一个人竟也会和老伯有关系。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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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6 12:5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九章

  老伯虽巳站不直,但神情间还是带着种说不出的威严.威严中又带着亲切,只
不过一双棱棱有威的眸子,看来已有些疲倦。
  那女孩子在旁边扶着,身子还是在不停地发抖。
  马方中已拜倒在地。
  老伯道“起来,快起来.你莫非己忘了我从来不愿别人行大礼
  他语声还是平稳有力。
  他说的话还是命令。
  马方中站立,垂手而立。
  老伯看着他的时候,目中带着笑意,道“十余年不见,你己胖了很多!”
  马方中垂着首道“我吃得好.也睡得好。”
  老伯微笑道“可见你一定娶了个好老婆。”
  他看了马太太一眼 又道:“我也应该谢谢她,将你照顾得很好
  马方中道“还不快来拜见老伯。”
  马太太一向顺从,怎奈此刻早已吓得两腿发软,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老伯道 “用不着过来我。。。”
  他突然握紧双拳嘴角肌肉己因痛苦而抽紧
  没有谁能想到老伯此刻在忍受着多么大的痛苦,也只有老伯才能忍受这种痛
苦。
  马方中目中露出悲愤之色,咬牙说道“是谁?是谁下的毒手?”
  老伯没有回答,目中的悲痛和愤怒之色更重,冷汗也已沁出!
  马方中也不再问,突然转身,奔向马厩。
  他以最快的速度为这两匹快马套上了车,牵到前面的院子里。
  老伯这才长长吐出气j道:“你准备得很好,这两匹都是好马。。
  马方中道“我从来就不敢忘记你老人家的吩咐。”
  马太太看着她的丈夫,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种花,为什么喜欢养
马,原来他以前所做的一切事全是为了这已受了重伤的老人。
  她只希望这老人快点坐上这马车,快点走,从此永远莫要再来打扰他们平静安
宁的生活。
  那巨人终于上了前面的车座。
  老伯道“你明白走那条路么?”
  巨人点了点头。
  老伯道“外面有没有人?”
  这句话本来应由马方中回答的,但这巨人却抢着又点了点头。
  因为他有双灵敏的耳朵,外面无论有人有鬼,他都能听得出,瞎子的耳朵总是
比不瞎的人灵敏得多。
  马太太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他们要等到没有人的时候走?那得要等多久?
  谁知老伯却长长叹了口气,道“好,现任可以走了。”
  他们的行动既然如此隐秘,为什么要在外面有人的时候?
  马太太正觉得奇怪,想不到还有更奇怪的事在后头。
  老伯竟没有上车
  “他为付么不走?难道要留在这里?”
  马太太的心又沉了下去。
  “难道他不怕别人从地道中追到这里来?’
  她虽然并不是个聪明的人,却也不笨,当然也已看出这老人是在躲避仇家的追
踪。
  他若不走,就表示他们以前过的那种平静安宁的生活已结束。
  她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赶走,走得愈远愈好,可是她不敢,只有默默地垂下
头,连眼泪都不敢掉下来。
  马方中已开了大门,回头望着那赶车的巨人。
  这巨人死鱼般的眼睛茫然凝注着前方,星光照在他青铜般的脸上,这张脸本不
会有任何表情.但现在却已因痛苦而扭曲。
  他突然跳下马车,奔过去紧紧拥抱住老伯。
  马方中恰巧可以看到他的脸,看到两滴眼泪从他那充满了黑暗和绝望的眼睛里
流了下来。
  原来瞎子也会流泪的。
  老伯没有说话,没有动,过了很久,才叹息了一声,黯然道:6你走吧,以后
我们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巨人点点头,橡是想说什么,却又忍往。
  马方中面上也不禁露出了凄惨之色,道“这两匹马认得附近的路。可以一直将
你载到方老二的家,到了那里他就会将你送到关外。”
  巨人突然跪下来,以首顿地,重重磕了三今头.叹声道,“这里的事,就全交
给你了。”
  马方中也跪了下来,以首顿地,说道“我明白,你放心走吧。”
  巨人们也活也没有再说,跳上马车打马而去。
  大门立刻紧紧关上。
  突然间,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手牵着手从屋里跑出来,拉往了马方中的衣
角。
  男孩子仰着脸道“爹爹,那个大妖怪怎么把我们的马抢走
  马方中轻抚着孩子的头,柔声道“马是爹送给他的,他也不是妖怪。”
  男孩子道“不是妖怪是什么?”
  马方中长叹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又忠实,又讲义气,等你将来长大以后,若
是能学到他一半,也就不枉是个男子汉了。。
  说到这里他语音突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男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女孩子却问道“他到底有多讲义气?”
  老伯叹了口气,道“为了朋友,他可以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黑暗中过十几年,
除了你的爹爹外,他就可以算最讲义气的人。”
  女孩子眨眨眼,说道“他为什么要讲义气 义气又是什么?”
  男孩子抢着道“义气就是够朋友,男人就要讲义气,否则就连女人都不如
了。”
  他挺起小小的胸膛,大声道“我也是男人,所以我长大后也要和他一样的讲义
气,爹,你说好不好?”
  马方中点点头,热泪已夺眶而出。
  老伯拉起了这男孩子的手,柔声道:“这是你的儿子?有多大
  马方中道“十…。十岁还不到。”
  老伯说道:“这孩子很聪明,你将他交给我如何?”
  马方中眼睛一亮,但立刻又充满痛苦之色,黯然说道:“只可惜,他还太小,
若是再过十年,也许…—/
  他忽然拍了拍孩子的头,道“去,去找你娘去”
  马太太早已张开手,等着孩子扑入她的怀抱里。
  老伯看着他们母子俩,神色也很凄惨,缓缓道“你有个好妻子,孩子也有个好
母亲……她叫什么名字?”
  马方中道“她也姓马,叫月云。”
  老伯慢慢地点了点头喃喃道:“马月云……马月云…。/
  他格这名字反反复复念了十几次,仿佛要将它永远牢记在心。
  然后他又长叹了一声,道“现在我也可以走了。”
  马方中道 “那边,我已早就有准备,请随我来。”
  后院有口井,井水很深,很情沏。
  井架的辘辘上系着个很大的吊桶。
  马方中将用桶放下来,道“请。”
  老伯就慢慢地坐进了吊桶。
  凤凤一直咬着唇,在旁边看着,此刻目中也不禁露出了惊异之 色。
  她猜不出老伯为什么要坐入吊桶?难道想到井里去。
  井里都是水,他难道已不想活了?
  等她发现老伯正盯着她的时候,她立刻又垂下头。
  马方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伯,试探着道“这位姑娘是不是 也要跟着你老
人家一起下去?”
  老伯沉吟着,淡淡道:“那就要看看她是不是还愿意跟着 我。”
  马方中转过头,还没有说话,凤凤忽然道:“现在我难道还有什 么别的路可
走?”
  老伯看着她,目中忽然有了些温暖之意,但等他转向马方中的 时候,神色又
黯淡了下来,黯然道“这一次,多亏了你。”
  马方中忽然笑了笑,道“你老人家用不着记挂着我,我已过了 十几年好日
子。”
  老伯伸出手,紧紧握了握他的手,道:“你很好,我也没有别的 话可说了—
嗯,也许只有一句话。”
  马方中道“你老人家只管说。”
  老伯的脸色很悲痛,也很严肃,缓缓说道:“我这一生虽然看错 过几个人,
但总算交到几个好朋友。 ”
  老伯和凤凤已从吊桶下去消失在井中。
  马方中还站在井边,呆呆的看着井水出神。
  水上的涟镑已渐渐消失,马方中终于慢慢地转过身,就看到他 的妻子正牵着
两个孩子站在远远的等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里, 也不知道含蕴着多少柔情,多
少关切。
  做了十几年夫妻,没有人能比他了解她更多。
  他知道她已将自己全部生命寄托在他和孩于们身上,无论吃 什么苦,受什么
罪,她绝不会埋怨。
  现在他们虽已渐渐老了,但有时等孩子都睡着后,他们还是和 新婚时同样热
情。
  他知道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娶到她。
  现在他只希望她能了解他做的事,只希望她原谅。
  孩子又奔过来,马方中 一手牵住了一个,柔声道,“你们饿不 饿?”
  孩子们立刻抢着道“饿,好饿哟’
  孩子们的胃好像久远都填不满的。
  马方中微笑着抬头去看他的妻子,道,孩子们难得吃宵夜, 今天让他们破例
一次好不好?”
  马月云顺从地点了点头,道:“好,晚上还有剩下的熏鱼和卤 蛋,我去煮
面。”
  面很烫
  孩子们将长长的面条卷在筷子上,先吹凉了再吃下去,孩子们 好像无论在做
什么事的时候,都能找到他们自己的乐趣。
  只要看到孩子,马方中脸上就不会没有笑容.只不过今天他脸 上的笑容看来
伤佛有点特别,胃口也仿佛没有平时那么好。
  马月云 鱼的刺,眼睛却一直盯着丈夫的脸, 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道“我怎
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有个老伯?”
  马方中沉吟着,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考虑很久,才缓 缓道:“他并
不是我真的老伯!”
  马月云道:“那么他是谁?”
  马方中道:他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父母,若没有 他,我在十六
岁的时候已经被人杀死了,根本见不到你,所以’.…”
  马月云温柔地笑了笑,道“所以我也应该感激他,因为他替我 留下了个好丈
夫。”
  马方中慢慢地放下筷子,她知道他放下筷子来说话的时候,就 表示他要说的
话一定非常严重。
  她早已有了准备。
  马方中道“你不但应该感激他,也应该和我一样,不惜为他做 任何事。”
  马月云道“我明白。”
  马方中道:“你现在已明白,我住在这里,就是要为他守着那地 道的出
口。”
  他叹息了一声,黯然道“我只希望他永远都用不着这条地道, 本来己惭渐认
为他绝不会有这么样一天,想不到毕竟还是来了。”
  马月云垂着头,在听着。
  马方中道“他既已到这地步,后面迟早总会有人追来的。”
  马月云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坐那辆马车逃走 呢?” …
  马方中道“因为追来的人一定是很厉害的角色,无论那两匹 马有多快总有被
人追上的时候,他又受了很重的伤 怎么还能受 得了车马颠簸之苦?”
  他慢慢地接着道“现在,就算有人追来,也一定认为他已坐着 那辆马车 藏
在一口有水的井里。”
  马月云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外面有人的时候叫马车走
  他就是要让别人击追。
  马方中养那两匹马,根本就不是为了准备要给他作逃亡的工具,而是为了转移
追踪的目标。
  这计划不但复杂,而且周密。
  马月云长长叹了口气,道“原来这些事都是你们早已计划好了的。”
  马方中道“十八年前,就已计划好了.老伯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会先留下
条万无一失的退路。”
  马月云股上也不禁露出敬畏之色,叹道“看来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马方中道:“他的确是”
  马月云道:“但那口井又是怎么回事呢7他难道能象鱼一样躲在水里?” …
  马方中道“他用不着躲在水里,因为那口井下面也有退路……”
  马月云道“什么样的退路?”
  马方中道“还没有挖那口井的时候,他就巳在地下建造了间园子,每个月我赶
集回来 总会将一批新鲜的粮食换进去,就算已认为老伯不会来的时候,还是从不
曾中断。”
  他接着又道“那些粮食不但都可以保存很久,而且还可以让他吃上三四个
月。”
  马月云道 “水呢?”
  马方中道“井里本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
  马月云道“可是…。’井里都是水,他怎么能进得了那间屋
  马方中道“井壁上有铁门,一按机钮,这道门就会往旁边滑开,滑进井壁。”
  马月云道:“那么样一来,并水岂非跟着涌进去?”
  马方中道:“门后面本来就是个小小水池,池水本就和井水一齐高,所以就算
井水涌进去,池水也不会冒出来””水绝不会往高处流的,这道理你总该明白。”
  马月云长叹道“这计划真是天衣无缝,真亏你们怎么想得出来的!”
  马方中道:“是老伯想出来的。”无论多复杂周密的计划,在孩子们听来还是
很索然无味。
  他们吃完了一碗面,眼睛就睁不开了,已伏在桌上睡得很沉。 马月云瞟了孩
子们一眼勉强笑道:现在,他既然躲在井里,只伯天下间绝不可能有人找得到他
了”
  马方中沉默了很久,一字字道:“的确不会,除非我们说出来。”
  马月云的脸色已变青,还是勉强笑道“我们怎么会说出来呢不用说你,连我都
一定守口如瓶I”
  马方中脸色越来越沉重,道“现在你当然不会说出来,但别人要杀我们的孩子
时,你还能守口如瓶么?”
  马月云手里的筷子突然掉在桌上,指尖已开始发抖,颤声道那。。”那我们也
赶快走吧!”
  马方中摇了摇头,黯然道“逃不了的。’
  马月云道“为什么……为什么?”
  马方中长叹道,“能将老伯逼得这么惨的人,还会追不到我们么?”
  马月云全身都已发抖,道“那我们…“哦们该怎么办呢7”
  马方中没有说话,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已经不必说出来。
  他只是默默地凝注着他的妻子,目光中带着无限温柔也带着无限悲痛。
  马月云也在凝注着她的丈夫,仿佛有说不出的怜借,又仿佛有说不出的敬畏,
因为她已发现她的丈夫比她想像中更伟大得多。过了很久,她神色忽然变得很平
静,慢慢从桌上伸过手去,握住了她丈夫的手,柔声道:我也跟你一样,已经过了
十几好日子,所以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 我都绝不会埋怨。”
  马方中道“我…。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在此刻来说已是多余的了,但是他喉头已哽咽热泪已盈眶,除了这句话
外,他还能说什么。
  马月云柔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一向都对我很好。我跟你一起活着,固
然已心满意足,能跟你一起死,我也很快乐。”
  她不让马方中说话,但很快接着又道:“我跟了你十几年,从来没有求过你什
么,现在,找只求你一件事。”
  马方中道“你说”
  马月云的眼泪忽然流下。凄然道“这两个孩子”。。他们还小,还不懂事,
你…。‘你……你能不能放他一条活路?” 马方中扭过头不忍再去瞧孩子,哽咽
着道我也知道孩子无辜,所以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总是尽量放纵他们,尽量想法子
让他们开心些。”
  马月云点点头,道“我明白。”
  她直到现在才刚刚明白,她的丈夫为什么要那样溺爱孩子。
  他早巳知道孩子活不了多久。
  对一个做父亲的人来说,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事?
  马月云流泪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一直在忍受着多么大的痛 马方中咬着牙
道:我一直在祈求上苍,不要让我们走上这条路,但现在,现在…。确们已没有别
的路可走。”
  马月云嘶声道:“但我们还是可以打发孩子们走,让他们去自寻生活,无论肯
放他们走,我就‘…。我就死而无怨了。”
  她忽然跪下来,跪在丈夫面前失声哭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只求你这件
事,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马方中很久没有说话,然后他目光才缓缓移向孩子面前那个碗,碗里的面已吃
完!
  马月云看着她丈夫的目光,脸色突又惨变,失声道6你。…’你已。。。你在
面里。。。”
  马方中凄然道:不错,所以我现在就算想答应你,也已太迟
  世上是不是还有比地狱更悲惨的地方?
  有
  在哪里?
  就在此时,就在这里I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老伯睡在床上,所以凤凤只有空坐着。
  椅子和床 样,都是石头做的非常不舒服,但凤凤坐的姿势还是很优美,这是
高老大教她的!“你若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随时随地注意自己姿态,不但走路的
样子要好看,坐着,站着,吃饭的时候,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要尽量保持你最好看
的姿态,就算你只不过是个妓女,也一定要男人觉得你很高贵,这样,男人才会死
心塌地的喜欢你。”
  这些话高老大也不知对她们说过多少次了。 “可是我现在抓住了一个怎么样
的男人呢…—一个老头子,一个受了重伤的老头子。”
  你只要能真正抓住一个男子,就有往上爬的机会。
  “可是我现在爬到什么地方了呢?一口井的底下,一间充满发霉味道的臭屋
子。”
  她几乎忍不住要大声笑出来。屋予里堆着各式各样的食粮,看来就像是一条破
船底下的货仓。
  角落里接着一大堆咸鱼咸肉,使得这地方更臭得厉害。她眼睛盯在那些咸鱼
上,拼命想集中注意力 数数看一共有多少条咸鱼,因为她实在不想去看那老头
子。
  但是她偏偏没法子能一直不看到那边,老伯站着的时候,穿着衣服的时候,看
来是个很有威严的人,但他现在赤裸着躺在床上,看来就和别的老头子没有什么不
同。
  他躺着的样子,比别的老头子还要笨拙可笑——他两条腿弯曲着,肚子高高地
挺起,就像是个蛤蟆般地在运着气。
  喉咙里,偶而还会发出“格格格”的声音。
  凤凤若不是肚子很饿,只怕已吐了出来。
  过了很久,老伯才吐出口气,欲瘫在床上,全身上下都被汗渗透,肚子上下的
肉也松了。
  那样子实在比咸鱼还难看。凤凤突然间忍不住了。冷笑道:“我看最好还是省
点力气吧,莫忘了你自己说过,七星针的毒根本无药可救。”
  老伯慢慢地坐起来凝视着她,缓缓地说道“你希望我死?”
  凤凤翻起眼,看着屋顶。
  老伯慢慢望着她道,最好希望你我还能活着,否则你也得陪我死在这里。”
  风凤开始有点不安,她还年轻,还没有活够。
  她忍不住问道:“中了七星针的毒是不是真的无药可救?”
  老伯点点头,道:我路从不说假话。”
  风凤的脸有点发白,道“你既然非死不可,又何必费这么多力气逃出来呢?”
  老伯忽然笑了笑,道:“我只说过无药可救,并没有说过无人可救 人能做的
事远比几棵药草多得多。”
  凤凤的眼睛亮了,道“你难道真能将七屋针的毒逼出来?”
  老伯忽又吸了口气,道“就算能,至少也得花我一两个月的工夫”
  凤凤的眼睛又黯淡了下来,道:“这意思就是说你最少要在这地方耽 一两个
月。”
  老伯笑道:“这意思就是说你最少要在这地方耽一两个月。”老 伯笑道“这
地方有什么不好?有鱼、有肉,出去的时候,我保证把你 养得又白又胖。”
  凤凤用眼角膘着他,觉得他笑得可恶极了,又忍不住笑道:“你 不怕别人找
到这里来?”
  老伯道“没有人能找得到。”
  凤凤道“那姓马的不会告诉别人?”
  老伯道:绝不会。”
  风风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是这么有把握。看来你现在信 任那姓马的,就
好橡位以前信任律香川一样。”
  老伯没有说话,脸上 点表情也没有。
  风风道:“何况,这世上除了死人外,汲有一个是真能守口如瓶 的』”
  老伯又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道:“你看马方中象不象是个会为 朋友而死的
人?”
  风风道“他也许会,他若忽然看到你被人欺负,一时冲动起来 也许会为你而
死,但现在他并没有冲动。”
  她接着道“何况你已有十几年没有过他,就算他以前是想替 你卖命,现在也
许早已冷静了下来。”
  老伯接道“也许就因为他冷挣下来,所以他才会这么样做。”
  凤风道“为什么?”
  老伯道“因为他一直都认为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一直都在准备这件事发生,
这已成了他思想的一部份,所以等到事情发生时,他根本连想都不用去想,他就会
这样子做出来了。”
  风风冷笑 ”
  老伯笑道\人往往有两面,一面是善的,一面是恶的,有些人总能保持善的一
面,马方中就是这种人,所以只要是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成论在什么情形下她都—定
会去做!他接着道就因为你生长的地方只能看到恶的一面,所以你永远不会了解马
方中这种 人,更无法了解他做的事?
  凤凤扭过头,不去看他。
  她自己也承认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事都无法了解,因为她所能 接触到的事,所
受的教育,都是单方面的,也许正是最坏的那一面。
  可是,她始终认为自己很了解男人。
  因为那本是她的职业,也是她生存的方式— 她若不能了解 男人,根本就无
法生存。
  “男人只有一种,无论最高贵和最贫贱的都一样,你只消懂得 控制他们的法
子,他们就是你的奴隶。”
  控制男人的法子却是两种。
  一种是尽量让他们觉得柔弱,让他们来照顾你,保护你,而且 还要他们以此
为荣。
  还有 一种就是尽量打击他们,尽量摧毁他们的尊严,要他们在 你面前永远
都抬不起头。
  那么你只要对他们略加青睐,甚至只要你对你们笑一笑,他们 都会觉得很光
荣.很感激。
  你若真的让男人有这种感觉,他们就不惜为你做任何事了。
  这两种法子她都已渐渐运用得很纯熟。所以无论在哪种男人面前,她都已不再
觉得局促,畏惧。
  因为她己能将局面控制自如。
  但现在,她忽然发觉这两种法子对老伯都没有用,在老伯眼中,她只不过是个
很幼稚的人,甚至根本没有将她当做人。老伯在看着她的时候,就好像在看着一张
桌于,—堆木头。
  这种眼色正是女人最受不了的,她们宁要男人打她,骂她,但这种态度,简直
可以令她们发疯。
  凤凤突然笑了。
  她也已学会用笑来掩饰恐惧的心理和不安,历以她笑得特别迷人。她微笑着说
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恨得要命。”
  她的确希望老伯恨她。
  女人宁可被恨,也不愿被久如此轻蔑。
  老伯却只是谈淡道、6我为什么要恨你?”
  凤凤道,“因为你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全都是被我害的。”
  老伯道“你错了.”
  风风道:“你不恨我。”
  老伯道:“这件事开始计划时,你只不过还是个孩子,所以这件 事根本就和
你全无关系。”
  风风道但若没有…。/
  老伯打断了她的话道“若没有你,还是有别人,你只不过是这 计划中一件小
小工具而已,计划既已成熟无论用谁来做这工具都 一样。”他笑笑,又道:所以
我非但不恨你,倒有点可怜。”
  风风的脸已涨得通红,忽然跳起来,大声道:你可怜我,你为 什么不可怜可
怜自已?
  老伯道:“等我有空的时候,我会的”
  风凤道:你不会,像你这种人绝不会可怜自已,因为像总觉得 很了不起。”
  老伯道“哦?”
  风风道“一个人若懂得利用别人‘恶的’那一面,懂得利用别 人的贪婪,虚
荣,嫉驴,仇恨,他已经算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老伯道,“的确如此。”
  风风道“但你却比那些人更高一着,你还懂得利用别人‘善’ 的一 面,还
模得利用别人的感激,同情和义气。”
  老伯全无表情,冷冷道:“所以我更了不起 。”
  风风咬着牙,冷笑道“但结果呢?”
  老伯道,“结果怎么样,现在谁都不知。。
  风风道我 知道。’
  老伯道/哦?”
  凤凤道:“现在就算马方中已死了,就算没有人能找到你,就算你能把七星针
的毒连根拔出,你又能怎么样?”
  她冷笑着,又道“现在你的家已被别人占据,你的朋友也已变成了别人的朋
友,你不但已众叛亲离,而且已特近风烛残年,凭你孤孤单单一个老头子,除了等
死外,还能做什么?”
  这些话毒得但是恶毒的响尾蛇。
  女人着想伤害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总能拢出最恶毒的话来,这好像是她们天生
的本事,正如响尾蛇生出来就是有毒的。
  老伯却还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色还是好像在看着一张桌予,一堆木头。
  凤凤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因为我说出了你自已连想都不敢想的
事?”
  老伯道,“是的”
  凤凤道:“那么你现在有何感觉呢?是在可怜我?还是在可怜你自己?”
  老伯道“可怜你,因为你比我更可怜”
  他声音还是平静面缓慢,接着道“我的确已是个老头子,所以我已活够了,但
你呢?……我知道你不但恨我,也恨你自己。”
  凤凤忽然冲过来,冲到他面前,全身不停的颤抖,她本来简直想杀了他,但也
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倒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
  也是她唯一的男人。
  他们的生命已有了种种神秘的关系,她虽不承认,却也无法改变这事实。
  事实本来就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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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6 12:52:3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二十章

  人与人之间,好像总有种奇怪面愚昧的现象。
  他们总想以伤害别人而保护自己,他们伤害的却总是自已最亲近的
  因为他们只伤害得到这些人,却忘了他们伤害这些人的时候, 同时也伤害了
自已。
  他们自己受到的伤也能比别人更深。
  所以他们受到的伤害也好比别人更深。
  所以他们自己犯了错,自己痛恨自己时,就拼命想去伤害别
  人间若真有地狱,那么地狱就在这里。
  就在这丛盛开着的菊花前,就在这小小院子里。
  院子里有四个人的尸体—父亲、母亲、女儿、儿子。
  孟星魂若早来一步,也许就能阻止这悲剧发生但他来迟了。
  黄昏,夕阳的余辉仿佛带着血一般的暗红色,血已凝结时的颜色。
  伤口中流出的血凝结了孟星魂弯下腰,仔细观察着这尸身上的伤口,就像是期
望着他们还能说出临死前的秘密。
  “这些人怎么会死的?死在谁手上?”
  孟星魂几乎已可算是杀人的专家,对死人了解得也许比活人还多,他见过很多
死人也会仔细研究他们临死前的表情。
  一个人 惧,就是愤怒痛苦。
  无论是谁在看到一钢刀砍在自己身上时,都只有这几种表情。
  但这夫妻的尸身去不同。
  他们的脸上既没有惊惧,也没有愤怒,只有带着种深邃的悲哀之色—一种自古
以来,人类永远无法消灭的悲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他们显然不想死,却非死不可。 但他们临死前却又并不觉得惊恐恼怒,就仿
佛“死”已变成了他们的责任,他们的义务。
  这其中必定有种极奇怪的理由。
  孟星魂站起来,遥望着天畔已逐渐黯谈的夕阳,仿佛在沉思。
  这件事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思索的。
  无论是谁看到这些尸身,都一定会认为是老伯杀了他们的。
  一个在逃亡中的人,时常都会将一些无辜的人杀了灭口,但孟星魂的想法却不
同。
  因为他已发觉这些人真正致命的死固并不是那些刀伤。他们在这一刀砍下来之
前,已先中了毒。
  那毒药的份量已足够致命。 老伯是绝不会在一个人已中了致命之毒后,再去
补上—刀。
  他既不是如此的人,也没有如此愚蠢。
  “那么这些人是怎会死的?死在谁手上呢?”
  孟星瑰的眼角在跳动。
  他受了某种强烈的感动时,眼角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
  那么他是不是已找出了这秘密的答案?
  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门。
  孟星魂沉吟了半晌终于慢慢地走过去,很快地将门拉开。
  他的人已到了门后。
  每个人开门的方式不同,你若仔细的观察,往往会从一个人开门的方式中发觉
他的职业和性格。
  孟星魂开门的方式是最特别、最安全的一种。
  像他这么样开门的人,仇敌—定比朋友多。
  门外的人吃了一惊。
  无论谁看到面前的门忽然被人很快的打开,却看不到开门的人时,往往都会觉
得大吃一惊。
  何况他本就是个很容易吃惊的人。
  容易吃惊的人通常比较胆小,比较懦弱也比较老实。
  孟星魂无论观察活人和死人都很尖锐,他观察活人时先看这人的眸子。
  就算天下最会说谎的人,眸子也不会说谎的。
  看到门外这人目中的惊恐之色,孟星魂慢慢地从门背后走出来,道“你找谁?”
  他的脸色也和老伯的脸色一样,脸上通常都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表情通常也就是一种狠可怕的表情。
  门外这人显然又吃了一惊,不向自主便退后了两步,向这扇门仔细打量了两
眼,像是生怕自已找错了人家。
  这的确是马方中的家,他已来过无数次。
  他松了口气.陪笑说道,“我是来找马大哥的,他在不在?”
  这家人原来姓马。
  孟星魂道“你找他于什么?”
  他问话的态度就好像是在刑堂上审问犯人,你若遇见个用这种态度来问你的
人,不跟他打上一架,就得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人不是打架的人
  他喉结上上下下地转动 嗫嚅道“昨天晚上有人将马大哥的两匹马和车是怎么
回事?”
  孟星魂道、赶车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道“是个块头很大的人。”
  孟星魂道“车子里面有没有别人?”
  这人道“有。”
  孟星魂道“有什么人。”
  这人道:“我不知道。”
  孟星魂沉下了脸,道“怎么会不知道…”?”
  这人情不自禁,又往后退了两步,吃吃道r“车窗和车门都是紧紧关着的 我
看不见。”
  孟星魂道“既然看不见,怎知道有人?”
  这人道“我看那赶车人的样子,绝不像是在赶着辆空车。’
  孟星魂道“他是什么样子?”
  这人咽了见口口水,讷讷道:“看样子他很匆忙,而且还有点惊惶。”
  孟星魂道:“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这人道“昨天晚上。”
  孟星魂道:“昨天晚上什么时候?”
  这人道“已经很晚了,我已经准备上床的时候。”
  孟星魂道“既然巳那么晚了,你怎么还能看得清楚?”
  这人道:“我。。。我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孟星魂道“你既然没有看清楚,又怎么能知道他很惊惶?” 这人道“我…。
‘我…。我只不过有那种感觉而已。”
  他忽然拉拉衣角,忽然摸摸头发,已吓得连一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他从没被人这样问过话,简直已被问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也忘了问孟星魂凭什
么问他这些话了。
  现在孟星魂才让他喘了口气,但立刻又道“你亲眼看到那辆马车?”
  这人点点头。
  孟星魂道:“你看到车子往哪条路走的?’
  这人向东面招了指,道“就是这条路。,
  孟星魂道:“你会不会记错?” 这人道不会。”
  孟星魂道:“车子一直没有回头?”
  这人道:“没有。”
  他长长吐了口气,陪笑道“所以我才想来问问马大哥,这是怎么问事那两匹马
他一向都看得很宝贵,无论多好的朋友,想借去溜下圈子都不行,这次怎么会让个
陌生人赶走的呢?”
  孟星魂道:“那大块头不是这里的人?”
  这人道“绝不会,这里附近的人,我就算不认得,至少总见
  孟星魂道“那人你没见过?”
  这人道:“从来没有。”
  孟星魂道 “他赶走的是你的马?”
  这人道 “不是, 是马大哥的” 孟星魂道:人,你不认得,马,又不是年
的,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人又退了两步 道:“没。。没有。’
  孟星魂道“既然和你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要来多管闲事?”
  这人道“我。。。我。。。”
  孟星魂道“你知不知道多管闲事的人,总是会有麻烦惹上身的?”
  这人不停地点头,转身就想溜了。 孟星魂道“站住”
  这人赫然几乎跳了起来,苦笑着道“大“。。大爷还有何盼咐?”
  孟星魂道:“你是不是来找马大哥的:”
  这人道:“是……是。”
  孟星魂道“他就在里面,你为什么不进去找他了?”
  这人苦笑道:“我。。。我怕…。/
  孟星魂沉着脸道“怕什么?快进去,他正在里面等你。。
  他叫别人进去,自已却大步走出了门。
  这入在门口征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走进去。
  孟星魂很快就听到他的谅呼声,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的确总是会有麻烦惹上身的。”
  角落里有两根铁管,斜斜的向上伸出去。
  铁管的一端在并里—另一端当然在水面之上,因为这铁管就是这石室中唯一通
风的设备。
  人在这里虽不致闷死,但呼吸时也不会觉得很舒服的。所以这里绝不能起火,
老伯就只有吃冷的。
  凤凤将咸肉和锅贴都切得很薄,一片片的,花瓣般铺在碟子里。一层红.一层
白,看来悦目得很。
  她已遭得用悦目的颜色来引起别人的食欲。
  老伯微笑道/看来你刀法不错。”
  凤风嫣然道“可措只不过是菜刀。”
  她贬着眼,又道“我总觉得女人唯一应该练的刀法,就是切菜的刀法,对女人
来说,这种刀法简直比五虎断门刀还有用。”
  老伯道:“哦?”
  凤凤道:五虎断门刀最多也只不过能要人的命.但切莱的刀法有时却能令一个
男人终生拜倒夜你脚下,乖乖地养你一辈子。”
  有人说通向男人心唯一的捷径,就是他的肠胃。”
  “这世上不爱吃的男人还很少,所以会做莱的女人总不愁找不到丈夫的”
  老伯又笑了,道:“我本来总认为你只不过还是个孩子,现在才知道你真的已
是个女人。”
  凤凤用两片锅贴夹了片咸肉,喂到老伯嘴里忽又笑道“有人说,女为悦己者
容,也有入说,女为己悦者容,我觉得这两句话都应该改 改。”
  老伯道“怎么改法?”
  风风道:“应该改成,女为悦已者下厨房。,
  她眨着服笑道“女人若是不喜欢你,你就算要她下厨房去炒个菜她都会有一万
个不愿意的。”
  老伯大笑道:不错女人只肯为自己喜欢的男人烧好菜,这的确是千古不移的大
道理”
  凤凤道“就好像男人只肯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买衣服一样,他若不喜欢你,你即
使耍他买块赃布送给你,他都会嫌贵的。”
  老伯笑道“但我知道有些男人虽然不喜欢他的老婆,还是买了很多漂亮衣服给
老婆穿。”
  凤凤道:“那只因他根本不是为了他的老婆而买的!”
  老伯道:“是为了谁呢?”
  风风道“是为了他自已,为了他自已的面子,其实他心里恨不得老婆只穿树叶
子”
  老伯又大笑。忽然觉得胃口也好了。
  风凤又夹块咸肉送过去眼波流动软软道:“我若要你替我买衣服,你肯不肯?”
  老伯道 “当然肯”
  风凤“嘤咛”一声,撅起了嘴,道“那么你以后也只有吃红饶木头了。”
  老伯道:“红烧木头?”
  凤凤道:“你想让我穿树叶子,我不让你吃木头?又吃什么呢?’
  老伯再次大笑。
  他已有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他笑的时候,一块咸肉又塞进了他的嘴。
  老伯只有吃下去,忽然道:“你刚才还在拼命地想我生气,现在怎么变了?”’
  凤凤眨了眨眼,道“我变了吗?”
  老伯道:“现在你不但在想法子让我吃多些,而且还在尽量想法子要我开
心。”
  凤凤垂下头,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也好因为我已想通了一个
道理。”
  老伯道:“什么道理?”
  凤凤道“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着很不开心,我也 定不会很好受,所
以我若想开心些,我一定要先想法子论你开心。” 她抬起头凝视着老伯,慢慢地
接着道:一个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该尽量想法子使自己活得开心些,你说是不
是?”
  老伯点点头.微笑道“想不到你已经变得越来越聪明了I”
  其实女人多数都很聪明,她若已知道无法将你击倒的时候她自己就会倒在你这
边来了。
  所以你若是不愿被女人征服就只有征服她你若和女人单独相处,就只有这两条
路可走,千万不能期望还有第三条路,聪明的男人当然都知道应该选择那条路所以
伤千万不能妥协。
  因为妥协的意思通常就是“投降”。你只要有一次被征服,就得永远被征服。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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