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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白狐

[名作欣赏] 铁剑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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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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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5 23:22:3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章 葬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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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三月,雾迷离。
    峻岭下,幽谷无名。
    谷无名,路也无名。
    这条路也许不是由人走出来的;除了人之外,野兽也未尝不能在野草丛生之处,走
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
    谷中无风,只有湿雾。
    雾湿冷,旭日虽已升起,在这深壑的幽谷中,仍然不减夜来寒意。
    一双穿着猩红衬底,金线捆边长靴的脚,踏在一朵落叶之上。
    花虽未谢,但已被摧残。
    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森冷的脸孔、一个英俊而冷酷的人。
    他身材瘦长,锦衣白马,还有两个面目清秀的书童相随于左右。
    两书童一穿青衣,一穿黄衣,年纪看来都不超过十六岁。
    他们虽然年纪不大,胆量却很不错。
    最少,他们就不怕死人。
    这两个书童扛着一个死人,神色自若的来到这一座幽谷之中。

第二节
    凤眼已合,俏脸上只有僵硬,充满惊悸的表情,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她的年纪看
来大概只有二十岁。
    锦衣公子和这两个书童来到谷中落英最多之处,停留下来,然后,两书童把尸体放
在一旁,以手挖坑。
    他们的手指并不粗糙,但挖坑的时候,指力却是大得令人惊奇。
    半个时辰后,青衣书童对他说:“坑已挖好。”
    锦衣公子点点头。
    “很好。”
    但他又随即道:“坑虽挖得不错,但却嫌不够。”
    青衣书童道:“倘若这里只有一个死人,一个坑已够。”
    锦衣公子淡淡道:“虽然这里现在只有一个死人,但不久之后,死人的数字就会有
所增加。”
    青衣书童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挖坑。”
    锦衣公子道:“只须多挖一个便已足够。”
    青衣书童立刻回到坑旁,与黄衣书童另挖一个坑。
    锦衣公子忽然冷笑:“在谷外的朋友,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立刻就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谷中很快又出现了另一张充满杀气的脸。

第三节
    脚步声虽然沉重,这人的身材却很矮小,阳光斜照在这人的脸上,他的脸庞很苍白,
两颗眼珠子却是一片血红。
    一股无形的杀气,有如大海浪涛般猛压过来,这人已将四十岁,腰间悬挂一柄雁翎
刀。
    锦衣公子面上也是一片肃杀。
    “老雁侯是你的什么人?”
    “师父。”
    “本公子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老雁侯收录过你这一个弟子。”
    “天下问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又岂独此事为然?”
    “尊驾是……”
    “黑雁欧刀。”
    “欧刀?”锦衣公子双眉一皱,目光紧盯着他:“你就是半年前天荒口单刀会五煞,
然后再闯天煞谷击杀三大毒狼的欧十四?”“既是欧十四,也是欧刀。”
    “难得今日能与你在此相遇,好极。”锦衣公子谈淡道:“坑已挖好,无论是谁能
躺下去,都是一种莫大的福气。”
    欧刀居然点头:“你说得很对。”
    他向前踏出一步,大声道:“能躺在这坑里被埋掉的人,最少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锦衣公子目光一闪:“你果然明白这种道理。”
    欧刀道:“你若死在我的刀下,我一定会亲手把你埋掉。”
    锦衣公子悠然一笑:“你有把握杀了我?”
    欧刀摇头。
    他没有瞒骗自己,也不愿瞒骗对方,他说:“我若有把握,早在百里之外就已动
手。”
    锦衣公子道:“难道你现在觉得已有把握杀我?”
    欧刀仍然摇头。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度悲愤:“欧十四若不为小师妹报仇,又岂有面目回去见老雁
候,既然如此,我何不干脆死在你的手下?”
    锦衣公子冷笑。
    “你百里追踪,在这段时间之内,必已做了不少事。”
    欧刀道:“不错,我若死了,很快就会有人为我报仇。”
    锦衣公子瞳孔收缩:“你是否指老雁侯?”
    欧刀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反正你的性命绝不会太长久!”
    锦衣公子冷笑。
    欧刀的雁翎刀已在这一刹那间闪电般出鞘。
    几乎在同一刹那间,他已在锦衣公子的脖子上连攻了五刀。
    江湖上的雁翎刀多得不可胜数,但能用雁翎刀攻出如此急速凶狠招数的人,却是寥
寥无几。
    欧刀真不愧是老雁侯最得意的衣钵弟子。
    但锦衣公子下半截身子完全不动,只是拧腰侧首,就已把这五刀完全避开。
    欧刀猛然一翻左掌,向锦衣公子的胸膛拍下。
    锦衣公子莞尔一笑。“这一掌最少已有老雁侯的五分火候。”
    他居然不闪不避,任由欧刀一掌击下来。
    欧刀一掌击实,心中窃喜。
    欧刀一阵喜悦很快就化为极度的惊诧。
    锦衣公子分明已挨了一掌,但是,却还是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欧刀只觉得这一掌,不像是击中了一个人的身子,而像是击中了一团根本无处可以
着力的棉花。
    锦衣公子不是棉花,他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一个杀手。
    他就是近年来名气直逼杀手之王司马血的葬花公子柳红电!

第四节
    葬花公子柳红电擅用七种武器。
    其中最厉害的,就是他父亲穷三十载时光才铸成的红电剑。
    他父亲以“红电”二字为剑之名,也以“红电”作为他独子的名字。
    柳红电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个杀手,但二十八岁那年失手过一次,侥幸检回一条性
命之后,就结束了他的杀手生涯。
    自此之后,他弃武从商,不出十年已大有成就。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虽然生长在富裕之家,长大之后也同样成为了一个杀手。
    欧刀没有看见柳红电的红电剑。
    因为凭他实在还不配让柳红电拨剑。
    欧刀重击柳红电一掌,如击败絮,正待把掌缩回,柳红电的指尖已在他胸前八大要
穴疾点下去。
    欧刀脸如上色,突然全身力量尽泄。
    他嘴角、鼻孔,同时有鲜血涌出。
    “你……你果然不愧是葬花公子……”说到这里,狂吼一声,向前仆倒,就此永远
不能动弹。
    柳红电叹了口气:“你以为老雁侯可以为你报仇,实在是大错特错。”
    这时候,两书童已把那具少女的尸体埋葬。”
    黄土填平后,黄衣书童走过来说:“杜飞萼姑娘已葬了。”柳红电沉响半,道:
“我们可以走了。”
    黄衣书童徽微一怔,忍不住道:“还有一个坑……”
    柳红电脸色忽然一沉。
    “我只是叫你们多挖一个坑,但这坑并不是一定要用来葬人,尤其是男人!”
    黄衣书童额上早已冒出了很多冷汗,忙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柳红电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道:“除了先父之外,我绝不会埋葬任何的男人。”
    这就是葬花公子,一个江湖上最令人心寒胆战的杀手!
    被葬在黄上下的少女,是欧刀的师妹杜飞萼,也是老雁候唯一的女儿。
    老雁侯快七十岁了,他是否还有力量,可以为自己的女儿和衣钵弟子报此血海深仇?
    欧刀说很快就有人为自己报仇,这人又是否他的师父老雁侯?
    没有人知道。
    柳红电也不知道。
    雾,依旧迷离。
    谷中渐有风,天际云层渐更厚……

第五节
    夜。
    狂风、暴雨,再加上欲撕裂天地的雷电,实在使人不容易睡得着觉。
    所以虽然外面的天气异常恶劣,大屋子里的人仍然不愿意离开赌桌,大屋子其实不
能算很大,但在狼头镇上,它是最大的赌坊。
    狼头镇共有四座赌坊,一座叫老狼头赌坊,那里的赐注通常都很细小,而且地方比
大屋子还更远不如。
    像谭五爷这种腰缠万贯的富豪,当然不会跑到老狼头赌坊去赌几文钱的牌九。
    大屋子是谭五爷每天必到之处。
    他有钱,也喜欢赌几手,在大屋子,谭五爷很少遇上真正的对手。他嫌别人的赌注
太细小,而别人却往往给他的赌注吓呆,幸好这半个月以来,大屋子出现了一个喜欢赌
大钱,也赌得起重注的豪客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在这里,人人都称呼他马司大爷,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第六节
    赌局直至黎明,依然继续着。
    长夜已尽,天色渐明亮,窗外木叶,经过昨夜一场暴雨洗濯之后,显得更是青晕欲
滴。这一夜,谭五爷的赌运不很好。
    直到他又拿了一副蹩十之后,他忽然望了望天色。
    “又天亮了。”
    司马大爷淡淡道:“这正是一天之中最令人精神焕发的时候。”
    谭五爷苦笑道:“但我现在却是磕睡得要命。”
    司马大爷道:“你不想再赌了?”
    “手风欠佳嘛。”
    谭五爷耸耸肩:“就算再赌下去,看来也是很难翻本。”司马大爷道:“五爷若不
再赌,我也想休息了。”
    谭五爷点头:“今夜咱们再赌个痛快的!”这一天的赌局看来已散。
    但当他们离开赌坊大堂之后,却发现有两个老人,各提一笼鸟儿,准备在大屋子门
外决战!

第七节
    决战即将展开。
    决战的不是这两个老人,而是他们乌笼里的战鸟。
    这两个老人年纪加起来最少已超过一百六十岁,但他们的赌注却只是纹银五两。
    司马大爷大奇。
    “这两只鸟儿每只最少价值百两以外,但他们的赌注却只是五两。”
    谭五爷淡淡道:“他们今天的赌注已很大。”
    “哦?”司马大爷一怔。
    谭五爷道:“他们平时只赌一两。”
    “一两?”司马大爷眉头一皱,道:“看他们的模样,绝不像是只能赌得起三几两
碎银的人。”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谭五爷淡淡一笑,道:“虽然他们不是富豪人物,但就算
他们每赌一百两,也绝对赌得起而有余。”
    司马大爷道:“既然如此,何以赌注偏偏这么细小?”
    谭五爷道:“他们输怕了。”
    司马大爷道:“他们输过谁?输过多少两银子?”
    谭五爷悠悠一笑:“令他们输怕的人就是我,我赢他们的银子并不大多,但前后两
三年间,恐怕已有八九十万两。”
    “八九十万两?”司马大爷的眼睛忽然睁大。
    突听东方身穿紫袍的老人道:“老夫输的数字,是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二十六两整。”
    接着,西方身穿青衣的老人也道:“老夫输的较多。总共七十九万零一两。”
    身穿紫袍的老人接着:“我们两人合共已输掉一百一十五万九千四百二十八两,倘
若再不戒赌,恐怕连老巢输掉。”
    司马大爷瞧着谭五爷看了半天:“想不到你曾赢过这么多银子。”
    谭五爷淡淡道:“他们倒算得很清楚,连一两都没有算少,我却反而忘了,还以为
赢了他们八九十万两。”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所以我们现在就算要赌钱、也绝不敢押重注,今天咱们
就是五两,己有心惊胆战的感觉。”
    青衣老人道:“你们著有兴趣,不妨也来对赌一下,看看谁有运气。”
    司马大爷笑了笑,盯着谭五爷:“五爷有没有意思赌一把?”
    谭五爷眉头一皱,终于毅然道:“我赌,赌五十万两。”

第八节
    鸟战很快就开始。
    两只鸟儿加起来还没有三两,但却可以决定五十万两银子的胜负。
    它们若能知道这件事,想必会感到非常的骄傲。但它们毕竟只是扁毛畜牲。
    它们只会同类相残。
    别人在它们的身上押注五十万也好,五两也好,它们都懵然不知。
    在人类的操纵下,它们成为了赌博的工具。
    鸟儿固然无知。
    但押注在它们身上的人,又是否真的很聪明呢?
    笼开!
    紫袍老人的战鸟叫“铁爵”,青衣老人的战鸟叫“红武士”。
    铁爵身材壮健,头租眼细,喙、爪锋利。
    红武士体态较为细小,但却短小粗悍,性情之猛烈,尤在铁爵之上。
    谭五爷任由司马大爷选择。
    司马大爷喜欢红武士。
    于是五十万两的豪赌,就在大屋子门外开始。
    笼开启,两鸟俱扑笼而出。
    结果铁爵冲进红武士的笼子里,一上来就打作一团。
    铁爵勇不可当,狂唆红武上的头部、眼睛。
    红武士顽抗,激战之下,双方脱落羽毛无数。
    铁爵爪力沉雄,渐占上风,把红武士压着,一味又再狂攻。
    谭五爷拈须微笑。他说:“司马大爷,“你现在如肯认输,减收一半。”
    司马大爷还没有回答,那青衣老人已摇头说:“不认输!不认输,还没有分出胜
负!”
    他自己虽然只赌五两,但却比赌五十万两的人还更紧张百倍。
    只见他头上青筋怒凸,十只指甲几乎嵌进掌肌之内。
    司马大爷悠然道:“我们当然不肯认输,不到最后决定胜负的阶段,谁也不能说红
武士已经落败了。”
    青衣老人拇指一竖:“你说得对极了!红武士一定可以反败为胜!”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红武士果然已作出了反扑。
    战况更激烈,羽毛如同雪片纷飞。铁爵久攻不下,在红武士反击之下,登时气势衰
弱了一半。
    这一来,倒是紫抱老人紧张起来。
    “铁爵,喙它!抓它!捏死它!”
    但铁爵似乎经不起疼。
    红武士一轮猛攻后,气焰越来越是旺盛。
    终于,铁爵不敌,亡命地飞扑上笼顶,不偏不倚鸟头挂在笼顶外,变成了“吊颈
鸟”。
    这一来,红武士自然更是狂啄铁爵不已。紫袍老人连忙伸手到笼内抓鸟。
    青衣老人怒道:“放手!”
    紫袍老人脸色一变:“铁爵虽然败了,也不能任由你的杂种鸟揍它!”
    青衣老人道:“你不懂规矩?败方不能抓鸟,否则胜方的鸟给你弄伤,你赔得起
吗?”
    紫袍老人“呸”一声!
    “你这杂种鸟儿值多少?老夫偏就把它捏死给你看!”
    青衣老人大怒,忽然一拳向紫袍老人胁下打去。
    司马大爷忙道:“两位老丈别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
    他在劝架。
    但当他上前要把这两个老人拆开的时候,两把寒芒四射的短刀突然向他腰间疾击而
至。
    谭五爷惊呼道:“司马大爷小心!”
    话犹未了,司马大爷的腰间已中了一刀。

第九节
    这两个为了两只扁毛畜牲而大打出手的老人,忽然展露了一手足以让绝大多数武林
人大吃一惊的绝学。
    那是三十年前武林两位异人,龙虎天尊的龙虎双飞绝命杀。
    绝少人能避开这一击。
    纵然是司马大爷也不能。
    虽然,这个司马大爷,就是武林中人人闻名变色的杀手之王司马血。
    ——在赌局中杀司马血。
    这是紫袍老人和青衣老人的策略。
    ——司马血嗜赌,这是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
    ——赌局中,是司马血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
    他们已算得很准。
    这一次,司马血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司马血虽然中刀,但这一刀并未致命。
    这一刀可以杀掉江湖上大多数的武林高手,但用来杀司马血还是不够。
    谭五爷忽然又惊啼:“小心背后。”

第十节
    “小心背后——”
    这是谭五爷第二次向司马血发出的警告。
    但司马血没有理会背后是否有人向他袭击。
    他若转身回顾,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了一个死人,因为就在谭五爷向他第二次发出警
告的时候,谭五爷的双袖中竟然怒射出六枚钢针。
    真正的杀着并不是来自司马血的背后,而是来自这个谭五爷。
    司马血身形猛地向上飞拔。
    他这飞拔之势稍慢半分,这六枚钢针恐怕就会全部射进他的胸腹上。
    谭五爷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狞笑,大声道:“你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司马血人在半空,瞬即落在三丈外。
    他腰间中了一刀,血在奔流。
    但他仍然神色镇定自若,冷笑道:“谭五爷,从昨夜直到今天,你一直都在走霉
运。”
    “霉运?”
    “当然是霉运,而且倒霉顶透。”司马血冷冷的说道:“你由昨夜一直输到今晨,
刚才又输了五十万两。”
    谭五爷的眼睛眯成一线。
    “你看我是否已很难翻本?”
    司马血道:“是的,难极了。”
    谭五爷摇摇头,不以为然地:“你错了,我虽然赌钱的运气不好,但赌命却必赢无
疑。”
    “赌命?你在赌谁的命?”
    “当然是你的命。”
    “在下的性命值钱吗?”
    “值钱极了。”谭五爷悠悠笑道:“你身上最少有数十万两的银票价值,而且我又
欠你五十万两赌帐。”
    司马血点头。
    谭五爷道:“只要我赢了你这条性命,非但可以省下五十万两,而且你身上的银票,
也将全部属于谭某。”
    司马血冷笑。
    “好一个谭世羽。”
    谭五爷道:“你早已知道我就是谭世羽?”
    司马血冷冷道:“你又何尝不是早已知道我就是司马血?”
    谭世羽淡淡道:“现在,交上霉运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一个杀手之王。”
    司马血目光一转,向紫袍老人和青衣老人望去。
    “两位大概就是龙虎天尊座下的左神右煞?”
    紫袍老人傲然笑道:“老夫左神姜谷铭。”
    青衣老人冷冷道:“老夫右煞李相屿。”
    司马血道:“刚才那一记龙虎欢飞绝命杀,的确令在下大开眼界。”
    李相屿冷然道:“只可惜这一着还是未能立刻取掉你的性命。”
    司马血耸耸肩,道:“两位还可以再试一次,在下乐于奉陪。”
    姜谷铭道:“凭老夫的经验可以看出你是在故作镇定,而且还在拖延时间。”
    司马血一笑:“实不相瞒,在下现在心里已在发毛,暗地里牙关打战、镇定二字,
是万万谈不上了。”
    李相屿冷然道:“无论你现在的心情怎样,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
    左神右煞分立两旁,随时都可能再发出致命的攻击。
    但他们没有动手。
    因为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时候,大屋子里飞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衣人。
    蓝衣人的手里有一张弓。
    弓弦已拉满,利箭分明已在弦上。
    谭世羽的脸色也变了。
    他忍不住喃喃道:“那是樊巨人的弓箭!”
    樊巨人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人如其名,是个天生神力,身材魁梧有若巨熊的巨人。
    有人说身材太巨大的人,头脑很简单,眼光也很不准。
    但樊巨人非但博学多才,能文能武,而且箭法之高明,眼界之准确,江湖上能与他
相提并论的人实在不很多。
    樊巨人是河北樊家堡的堡主,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成为樊家堡的主人。
    这二十年来,樊巨人在江湖上曾干过不少惊人的大事,尤其是六。年前在换马坡力
擒陇北三妖的一战,更是脍炙人口,至今仍为武林中人所津津乐道。
    樊巨人的弓,就是他的武器。
    樊巨人壶中的箭,已射穿过不少绿林豪杰的咽喉。
    他的弓永不离身。
    他的箭永远不会离开腰间的箭壶。
    他的箭就算射出去,也一定检回来,重回箭壶之内。
    二十年来,他的弓没有变。
    二十年来,他壶中的箭数字仍然是二十四枝,从来都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但现在,樊巨人的弓箭都已落在这个蓝衣人的手上。
    那么樊巨人呢?
    樊巨人是否仍然活在世间上?
    飕!
    箭,终于离弦疾射而出。
    但一这箭既不是射向姜谷铭,也不是射向李相屿,而是在他们两人的中间疾射而过。
    夺!
    这一枝箭射在一棵大树上。
    谭世羽冷笑。
    “阁下的膂力虽然不错,可惜这一箭却有无的放矢之嫌。”
    司马血却淡笑,道:“那也不见得,最少他这一箭已为人间除了一害。”
    谭世羽一楞,再向那棵大树望去。
    一望之下,谭世羽的脸色不禁又有点变了。原来这一枝箭不偏不倚,刚好射中了一
条足足一尽长的毒蜈蚣。
    檐上蓝衣人已飘然落下。
    他的神态看来是那么懒洋洋,但他落下来的姿势却是那么漂亮潇洒。
    他的手中有弓,腰间有箭。
    除了弓箭之外,他还有一柄刀。
    刀柄是古钢色的,识货的人一望而知,那是好刀。
    但这是什么刀呢?
    谭世羽看不出。
    但姜谷铭却看出来了,他忍不住吸了口气,道:“是风雪之刀。”
    “风雪之刀?”谭世羽似是一楞,继而盯着蓝衣人道:“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蓝衣人微笑,点头。
    “在下正是龙城璧。”
    谭世羽沉着脸:“你就是江湖上近十多年来最杰出的年轻刀客?”
    龙城壁耸肩微笑:“‘最杰出’这三个字,在下实在受之有傀。”
    谭世羽皱了皱眉:“令尊是龙氏世家的主人龙隐?”
    龙城璧道:“正是。”
    谭世羽道:“龙隐是个谦谦君子,向来与世无争,怎会养出你这个泼皮般的儿子?”
    龙城璧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悠然笑道:“龙虎天尊也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老前辈,
我也猜不透他们何以会有一个像谭五爷这么混帐的徒弟。”
    谭世羽嘿嘿一笑。
    “你敢骂谭某是个混帐的东西?”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在下也知道说你是个混帐伪东西,实在很放肆,很没礼貌
——”
    说到这里,司马血接着笑道:“只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混帐的东西,总不成也把他说
成是个正人君子。”
    谭世羽气的脸都黄了。
    司马血的伤口仍然在流血,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越来越愉快。
    “我早就说过,你是交上了霉运。”他瞧着谭世羽道:“你以为凭左神右煞再加上
你就可以把在下干掉,可惜你怎也想不到,雪刀浪子早就来到了这里。”
    谭世羽冷笑道:“那又怎样?”
    司马血道:“那五十万两赌帐,你总不成要赖帐罢?”
    谭世羽道:“我也很想把这五十万两送给你,可是你很快就会成一个死人,那又何
必让这些银两白白的浪费?”
    司马血道:“你还以为可以有机会杀我?”
    谭世羽道:“当然。”
    司马血道:“既然如此,请动手!”
    谭世羽冷笑,突然大喝:“上!”
    “上!”
    谭世羽口里嚷着的是“上”字,但他的身子却不是向前冲,反而是亡命般的后退、
    姜谷铭和李相屿互望一眼,不禁脸色煞白。
    李相屿怒声说道:“这厮果然混帐的很。”
    姜谷铭碎了一口,道:“我早就说过,这人一点也靠不住。”
    这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个不休,一面骂一面也向后退了开去。
    龙城璧冷冷的瞧着他们,脸上一片凌厉的杀机笼罩着。
    直到这三人消,失了影踪之后。龙城璧忽然轻轻的吁了口气。
    司马血脸上忽然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也受了伤?”
    龙城璧点点头。
    司马血望着他手里的弓,道:“你在对付樊巨人的时候受了伤?”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不错。”
    司马血道:“幸好他们不知道。”
    龙城璧苦笑道:“凭他们三人的武功,要对付我们这两个已经受了伤的人,最少有
七分机会可以如愿以偿。”
    司马血道:“但他们不敢冒险。”
    龙城璧道:“他们不敢冒这个险,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也受了伤。”
    司马血道:“你和樊巨人是否拼得很激烈?”
    龙城璧道:“我们只拼了三掌。”
    他叹了口气,又道:“江湖中人只知樊巨人箭法厉害,又有谁知道他的掌力更霸
道?”
    司马血道:“樊巨人已经死了?”
    “没有,他仍然活着,而且还没有受伤。”龙城璧说。
    这一次,司马血真的呆住了。
    “他居然能够在掌力上把你击败了?”
    龙城璧苦笑,“你把我看成是个神仙?就算是神仙也会有被击败的时候,又何况是
我呢?”
    司马血一怔:“既然你已败在他手里,他的弓箭又怎会在你的手上?”
    龙城璧目中露出了沉思之色,半晌才慢慢的说道:“正当我们拚了三掌,还准备再
拼第四掌的时候,樊巨人忽然接到一个消息。”
    司马血道:“什么消息?这消息是不是和葬花公子柳红电有关?”
    龙城璧点点头,道:“不错。”
    他叹息一声,道:“柳红电又杀了一个女人。”
    “她是谁?”
    “杜飞萼!”
    “老雁侯杜岱的女儿?”
    “正是杜岱的女儿。”
    “杜岱晚年才得此女儿,想不到竟然会死在葬花公子柳红电的手下。”
    “杜岱必然很悲伤。”
    “这个自然,他一定会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除了为杜飞粤报仇之外,也要为欧十四报仇。”龙城璧叹了口气,道:“杜岱最
宠爱的弟子欧刀,也死要柳红电的手下。”
    司马血目光一闪:“黑雁欧刀,武功不弱。”
    龙城璧叹道:“可惜他遇上的对手是柳红电,就算有十个欧刀,也同样不是敌手。”
    司马血道:“樊巨人对杜飞萼情深如海,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龙城璧点点头,道:“看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就只差点没有哭了出来。”
    “后来怎样?”
    “他立誓一定要为杜飞萼报仇!”
    “江湖传言,樊巨人其实并不能算是个坏人,但却坏在好大喜功,才不惜与天劫宫
中的人来往。”
    “天劫宫!”司马血目中掠过一阵阴影,“好一个天劫宫,居然把武林搅得天翻地
覆。”
    龙城璧道:“神龙天尊和飞虎天尊都是家父的忘年之交,想不到他们都被弟子和左
神右煞弄得如此狼狈。”
    司马血道:“他们现在是否仍然丧失了武功?”
    龙城璧点头道:“天劫宫的分筋断脉香的确厉害,龙虎天尊若不是修为极深,恐怕
早已死在叛徒的手下。”
    司马血道:“可惜老雁侯为了替龙虎天尊出头,却令到女儿惨遭杀害,端的是城门
失火,殃及池鱼!”
    龙城璧道:“但我知道老雁侯绝不会后悔,他本来就是个为了朋友不惜牺牲一切的
好汉。”
    司马血道:“话虽如此,这一次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不错,”龙城璧道:“幸好他还有不少朋友,最少,樊巨人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司马血道:“天劫宫多行不义,而天怒人怨之下,且看他们还能横行多久?”
    龙城璧道:“欧刀派人找我们,要我们为杜飞萼伸冤雪恨。”
    司马血道:“他派谁来找我们?”
    龙城璧道:“他先叫陶麻子找丁黑狗,然后才由丁黑狗把这个消息转告我。”
    司马血叹了口气:“看来这一次我非要免费杀人不可了。”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偶然做些亏本生意,却又何妨?”
    司马血眉头一皱,沉默了半晌。
    他忽然问龙城璧:“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会败在樊巨人手下的?”
    龙城壁道:“其实我在没有跟樊巨人交手之前,已经受伤。”
    司马血道:“你早已受伤?”
    “不错,”龙城璧道:“当我还没有找到樊巨人之前,就曾经与天劫宫的红发天魔
郝一耀拼了五掌。”
    司马血眼色一变。“郝一耀的天魔灭心功,据说已练到第七层境界。”
    “不,是第五层,”龙城璧缀缓道:“他的天魔灭心功若已练到第七层,此刻我恐
怕已很难再与你相会。”
    司马血道:“天魔灭心功真的如此厉害?”
    龙城璧道:“自从二百年前灭心神魔丁绝死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把天魔灭心
功练到第七层境界。”
    他苦笑一声,接道:“但郝一耀的武功,已经厉害,我若稍一疏忽,恐怕也同样难
逃劫数。”
    司马血动容道:“他现在怎样?”
    龙城璧淡淡一笑:“套一句老话,邪不能胜正,他已给我用龙心神诀干掉。”
    “干得好!”司马血道:“最少,你己把天劫宫凶猛的气焰挫下来。”
    龙城璧眉心一皱,叹道:“龙虎天尊是家父的忘年之交,他们出了事,我的心情又
怎会好过?”
    司马血点点头,望了望天色,忽然道:“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龙城璧一楞。
    “天气不错,又该如何?”
    “当浮一大自。”
    “你想去喝酒?”
    “正是此意。”
    “但……”
    龙城壁的话还没有说下去,司马血已截然道:“你是否怕我已受了伤,不宜喝酒?”
    “本来就不宜喝酒。”突听另外一人苍老的声音冷笑道:“你们若敢喝酒,老夫就
每人各揍三千拳。”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司马血不禁苦笑起来。
    那是医谷的第一号神医时九公。
    时九公既已来了,而他们又偏偏受了伤,那么就算酒瘾吊得要命,也休想喝一滴酒。
    时九公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此地距离医谷也不算远,你们都给我回去接受医治。”
    司马血忍不往道:“是哪一个活王人告诉你我们正在这里的?”
    他这句盾刚说完,立即就有人大吼道:“老子若是活王人,你就是死乌龟!”
    天地间敢骂杀手之王司马血是“死乌龟”的人绝不多,但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
权却是例外。这一个杭州唐门的大少爷,居然也在这里出现了。
    看见了唐竹权和时九公,司马血也只好乖乖认命。
    但雪刀浪子龙城璧却忽然不见了。
    时九公气得呼呼的叫道:“这小子他妈的不要命!这小子他妈的不要命……”
    他一面大骂,转瞬间却连唐竹权也不知去向。
    庭院深处,晨雾锁住小楼。
    小楼风轻帘不动。
    铮!铮!铮琮!铮琮!
    琴音忽起,琴音仿佛很清脆,如在耳边,又仿佛从虚无缥缈的远处散发出来。
    它有如情人亲昵的呼吸,又像是过眼烟云般的幻想,似欲永远停留在空间,又似是
无法再多耽阁一刻。
    琴音一奏三章。
    三章之后,还有三章。
    直到九章奏毕,琴音始休。
    雾中、帘里,一人轻轻鼓掌。
    “好一阕九转流云,小姐琴艺,已是绝世无双。”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听来很平淡,好像没有半点感情。
    “你来了?”很久之后,小楼中才传出了一个少女冷漠的声音。
    “我早就想来,却是直到如今才有空闲的时候。”
    “你本不必来,又何须托词自辩?”这少女的声音比琴音更清脆,但语气却渐渐变
得比冰还冷:“我的琴奏得怎样,也不必你来欣赏。”
    “我不配听你的琴?”
    “不是不配,而是不该听。”
    “我不懂。”
    “你该去听的琴音,是虎弦琴,九绝天杀琴,风雷琴
    “住口!”男人的声音甚是不悦:“这些都是杀人的琴声,虎弦大师,九绝魔君、
天风五雷叟,全是天劫宫将来要产除的对象!”
    少女冷冷道:“助纣为虐,葬花杀人,我对你早已心灰意冷。”
    “你再说一遍!”
    “你走!”
    “算是下逐客令?”
    “不错。”
    “你莫忘了我是谁。”
    “我当然不会忘记你是谁,你是个冷血杀手,你是个比禽兽还更不如的葬花公子柳
红电。”
    说到这里、晨雾里突然响起了一下清脆的声音。
    那是打耳光的声音。
    接着,少女冷笑。
    “你最好杀了我,你不杀了我就是个懦夫!”
    葬花公子柳红电杀女人从不眨眼,但这一次他能下得了手吗?
    飒!一阵衣袂飘舞的声音忽然响起。
    珠帘抖动,一个锦袍人从小楼内飞跃而下,这人正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小楼下,两书童垂手而立。
    他们都知道主人的心情很不愉快。
    雾仍未散,葬花公子却已炔快不乐的离开了这里。
    柳红电悻悻而去,楼头一片恬静。但这份恬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半个时辰之后,忽然蹄声骤响。
    五匹快马,五个浓眉大目的汉子,突然闯到这小楼之下,勒马停下。
    这五个汉子身材魁梧,尤其是最后一人,更是身如铁塔,拳粗如钵,仿佛连马儿都
承受不起这个人的重量。
    事实上,他胯下的马儿,也的确特别吃力,嘴角己冒出泡沫,气喘不已。
    这铁塔般的巨汉,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
    他把一张条子插在刀锋上,然后把短刀向小楼上怒射过去。
    笃!
    短刀射在小楼一根本柱上。
    一只软若无骨的手,轻轻把短刀上条子拿起。
    但这张条子却立刻被撕成碎片,四下飘散开去。
    铁塔般的巨汉冷笑。
    “臭婆娘好大的架子!”
    楼上珠帘不动,没有反应。
    巨汉忽然喝一声,道:“臭婆娘,快让你的孙女儿出来,否则俺一把火就把这座鸟
楼烧掉。”
    这巨汉怒目圆睁,脾气开始发作。
    珠帘终于掀开,一个杏袍少女探头向下面望。
    “你是谁?嘴里不干不净的!”
    巨汉怪声道:“俺叫樊巨人。”
    “河北樊家堡主?”
    “正是樊堡主!”樊巨人叫道:“你是陆太君的孙女儿?”
    杏袍少女道:“你是找陆太君还是来找我?”
    樊巨人道:“既要找陆太君,也要找你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野丫头!”
    杏袍少女脸色一变。
    “樊保主,这里可不是河北樊家堡,岂容你在此撒野?”
    樊巨人“呸”二声:“俺要摘下你的脑袋,然后再宰掉陆太君!”
    杏袍少女脸色煞白:“姓樊的,你当真以为陆坪小筑无人?”
    樊巨人道:“管你有人无人,你们统统都要变成死人!”
    杏袍少女退回帘内。
    樊巨人又穷吼道:“你若再不滚下来,俺就冲上去把你碎尸万段。”
    就在他大叫大吼的时候,小楼外忽然出现了两个老妪。
    这两个老妪一个发白如银,另一个却是头发枯黄,有如一堆杂乱的枯草。
    樊巨人嘿嘿一笑:“来得好,你们两人谁是陆太君?竟然养出了一个混帐的孙女
儿?”
    白发老妪冷冷说道:“陆太君不在这里。”
    黄发老妪缓缓道:“要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草包,凭咱们妹妹两人已很足够了。”
    樊巨人大笑。
    “好!俺是草包,看你们又有多大的能耐。”
    说到这里,他身后的四个巨汉已抢先出手。
    两老妪武器是一刀一枪。
    白发老妪身材矮小,但用的刀却是长达四尺的鬼头刀。
    黄发老妪用的是一双短枪,每一杆长三尺,乃是熟铜铸造,份量也不算轻。
    四巨汉已排成了一个刀阵。
    他们虽然都是用刀,但每一把刀都并不相同,其中包括了柳叶刀、大砍刀、屠刀、
缅刀。
    四种迥然不同的刀,四种绝不相同的刀法。
    他们的刀法各具特殊的威力,四刀合一组成的刀阵,力量当然不可小觑。
    但两老妪毫不畏惧。
    使用鬼头刀的自发老妪一声冷笑,与使用大砍刀的巨汉交手。
    铿!
    两把刀的份量却极是沉重,交击之中,金铁锋鸣之声简直是震耳欲聋。
    刀声中,黄发老妪的一双短枪也和使用柳叶刀的巨双打得激烈无比。
    四巨汉互相呼应,人影乍合又分,刚才使用大砍刀与自发老妪动手的巨汉,忽然又
转过来与黄发老妪的双枪杀得难分难解。
    白发妪岖已给使用缅刀的巨汉缠住。
    她们以二敌四,而对方的刀法又甚是不弱,她们看来很难讨得好去。
    飒!
    刀光疾闪,使用缅刀的巨汉已在白发老妪的左臂上划下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白发老妪年纪虽已一大把,但战斗之心极强,纵然受伤,亦咬紧牙关拼下去。
    樊巨人冷冷一笑,道:“两位老人家何苦为了那野丫头而牺牲了性命?…
    白发老妪怒道:“你要动她一根汗毛,除非先把我们两个宰掉……”
    说到这里,左腿上又吃了一刀。
    但黄发老妪的形势却比她好得多。
    使用大砍刀的巨汉虽然凶猛,但黄发老妪的一双短枪,却比毒蛇还刁钻,终于在他
右肩上刺穿了一窟窿。
    这一枪虽然未能立刻要了他的性命,但却己令他无法再战下去。
    樊巨人脸色一变。
    “莫大洪!”
    使用大砍刀的巨汉咬了一咬牙,道:“你可别理会我,总之堡主的事情,咱们无论
如何一定要办妥……”
    突听一人冷笑,“荒谬!荒谬!想不到樊家堡上上下下,全是荒谬而又荒谬的东
西!”
    樊巨人喝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那人回答道:“是你老子!”
    只见一个奇胖无比的胖子,捧着一只大得吓死人的酒坛蹒跚地从一丛密林之内走了
出来。
    樊巨人脱口道:“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胖汉淡淡一笑:“你一看就知道老于是唐竹权,果然有点眼光!”
    樊巨人道:“这是樊某与葬花公子柳红电的事,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唐竹权嘿嘿道:“你若是去找葬花公子算帐,老子一定大加拥护,说不定还会自动
请缨成为你的先锋。”
    樊巨人道:“俺现在就是先要给葬花公子柳红电一个报复和教训。”
    “报复个屁!教训个鸟!”唐竹权挥臂冷笑:“小仙子跟葬花公子柳红电根本就完
全是两个人,和陆太君更是毫无关连,你要找葬花公子,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找陆太君
和她的小孙女!”
    樊巨人一楞,道:“小仙子本来就和柳红电是同一路的人,俺先把她解决,有什么
不妥?”
    唐竹权道:“谁说他们是同一路的人啊?”
    樊巨人道:“他们一向都有来往,而且过往甚密……”
    “那是以前的事,而且就算他们来往甚密,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大丈大讲究的是
恩怨分明,你现在糊涂的见人就咬,岂不像只疯狗?”
    樊巨人吸一口气,良久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竹权冷冷一笑,道:“趁现在陆太君还没有回来,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大不了老
子在小仙女面前,为各位美言几句,相信总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樊巨人沉思半晌,才又问道:“小仙女真的不是和柳红电朋比为好?”
    唐竹权道:“你若不相信老子,大可以去问龙城璧。”
    樊巨人道:“龙城壁在哪里?”
    说到这里,密林中又传出了另一个人清朗的声音:“樊堡主,我们又碰头了。”
    那就是雪刀浪子龙城壁的声音。
    只听得龙城壁淡淡道:“我和唐竹权都已查得很清楚,小仙女非但没有助纣为虐,
而且还极力劝阻柳红电,不要再干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樊巨人道:“你说的都是真活?”
    龙城璧慢条斯理的从林中出来,慢慢的说道:“你可以当作我是在骗你,但事实的
确也是如此。”
    樊巨人叹息一声,终于道:“我相信你,我们走。”
    他说走就走,唐竹权和龙城璧已令他改变了主意。
    夕阳西落,一匹青骡,驮着一个老头儿,在官道上缓缓地望南而走。
    青骡瘦弱,幸好它驮着的老人也是没几斤肉,似乎一阵大风都可以把他从骡背上吹
掉下来。
    老头儿本是一身白衣,但现在白衣已被尘埃玷污,变成了一块黄,一块白。
    白衣老头的手里有一只铜葫芦,葫芦里有点酒,他似乎是个很吝啬的人。看他的样
子,好像很想喝酒,但却又不舍得一下子就把铜葫芦里的酒喝光。
    骡子仿佛越走越慢,白衣老头也不着急,虽然西山夕阳已渐渐的沉了下去。
    夜幕渐垂,路上越来越是黑暗,也越来越是恬静,倏地,一阵飞鸦从芦苇丛中飞掠
而起,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但白衣老头无动于中。
    他又把铜葫芦往嘴里送。
    他仍然是那副老样子,浅尝即止。
    青骡忽然停下。
    它仿佛有点呆住了,也许是因为它看见一阵突如其来的火光。
    十六枝火炬,把黑沉沉的官道突然照得很光亮。
    白衣老头漫不经心的抬头一望。
    他看见了十六个人,排成一字形般拦阻住自己的去路。
    白衣老头叹了口气,喃喃道:“真倒霉,咱们又遇上强盗了。”
    他这些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好像是说给骡子听,也好像是说给这十几个人听的。
    这十七个人看来就算不是强盗,也和强盗相差无几。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枝火炬,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的年纪大约四十岁,国字脸,眉粗目大,唇上还有两撇浓密的胡子。
    虽然他的身材并不很高大,但却浑身是劲,正是短小精悍、擅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他一上来,就自己报上姓名,说:“晚辈顾十行,江湖中人都叫晚辈为‘赶尽杀
绝’。”
    白衣老头脸上露出了吃惊之色:“这位大老爷,你要金子银子尽管拿去,又何必要
赶尽杀绝?老汉虽然已六十仁岁,但还想多活六十六年,你行行好,别真的赶尽杀绝!”
    顾十行凝视着自衣老头:“前辈何必装疯?晚辈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动前辈一
根毛发。”
    白衣老头一怔:“你把老汉看成是什么人?”
    顾十行道:“在三十年前,太行山有一个剑客出道江湖,三年之内,就把当时横行
江湖的八大枭雄逐一诛灭。”
    白衣老头道:“你说的这个剑客是谁啊?”
    顾十行道:“谢白衣。”
    白衣老头道:“谁是谢白衣?”
    顾十行道:“你就是谢白衣。”
    白衣老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一笑:“老汉就是谢白衣。”
    顾十行道:“难道你真的装糊涂一直装下去?”
    白衣老头愣住。
    过了很久很久,白衣老头才缓缓点头,叹息着道:“老汉以为可以安安静静的再活
六十六年,但这愿望已给你毁灭。”
    顾十行抱拳为礼,道:“谢大侠剑法独步江湖,倘若就此豹隐武林,那可是一件很
可惜很可惜的事。”
    谢白衣道:“连我自己都不觉得可惜,又何须尊驾来替老汉可惜?”
    顾十行道:“前辈本是江湖上名重一时的侠客,前辈若对什么事情都坐视不理,对
你来说也许是逍遥自在的吧,但却无形中助长了江湖匪类的气焰。”
    谢自衣叹了口气。
    “顾十行,你这些说话未免是太抬举老汉了,老汉已老,又还能为中原武林于些什
么事?”
    顾十行道:“别的事情前辈也许可以不管,但沈青鹤被人乱刀斩杀于街头,难道你
也可以不闻不问吗?”
    一直神态庸情的谢白衣忽然睁大了眼睛,就像是一只被惊醒了的睡狮。
    他厉声道:“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顾十行却沉默下来。
    谢白衣突然从骡背上飞跃而起。
    他用一种闪电般的速度,疾射到顾十行的面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膊上。
    “你是不是说沈青鹤已经死了?”
    顾十行点点头,道:“不错,他是给雪刀浪子龙城壁伏击身亡的。”
    “雪刀浪子龙城璧?”
    谢白衣双手垂下,他脸庞上的肌肉不断地在抽搐。
    顾十行又道:“沈青鹤是你唯一的弟子,但你却连他死在龙城璧的刀下都不知
道……”
    “住口!”谢白衣怒喝。
    顾十行果然就缄默下来。
    火光下,谢白衣的脸仿佛已变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
    “我若不杀雪刀浪子,誓不为人!”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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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5 23: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一章 剑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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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夜已深。
    在彭城最大的一间酒家里,却仍然很热闹。
    虽然现在已不再座无虚设,但仍然有不少顾客在高谈阔论,把盏倾谈。
    在彭城,人人都知是清波楼的小丁香露酒,清香凛冽,是难得一尝的佳酿。
    所谓难得一尝,并不是言过其实。
    清波楼售卖小丁香酒,并不是长年累月不断供应的,根据清波楼的规矩,除了大年
初一到初八之外,就只有端阳节、中秋节这两天才会出售。
    这是清波楼的店规,自从六十年前创业以来,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今天既非正月;亦非端阳、中秋。
    所以,清波楼并无小丁香露酒供应。
    除了小丁露酒,其他种类南北各地佳酿倒不缺乏。
    在清波楼最靠近厨房的一副座头上,一个脸色青白的汉子已喝了七人种不同种类的
酒,他已喝了不少,但还想再喝。
    “小二!”
    清波楼的小二连安立刻上前:“这位大爷,是不是要结帐?”
    青脸汉脸色一沉。
    连安知道是碰了钉子,忙道:“大爷有什么嘱咐请尽管说。”
    青脸汉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要喝酒。”
    连安向桌上的酒瓶看了上眼,舌头一伸:“你还要喝?”
    青脸汉冷冷说道:“你怕我付不起银子?”
    连安连忙双手乱摇:“不!不!大爷你可切莫误会,小的虽然长了一双狗眼,却也
绝不敢瞧扁任何人。”
    青脸汉冷笑道:“你可以瞧扁别人,也可以瞧扁自己,但你若敢瞧扁我,我立刻就
把你的脸孔打扁。”
    连安暗暗叫苦,心想:这厮醉了。
    青脸汉仿佛看穿了连安的心中的说话,立刻道:“我还没有醉,快给我捧十斤好酒
来。”
    连安连连点头,道:“大爷要什么好酒,请尽管嘱咐下来便是。”
    青脸汉一想,道:“波斯葡萄酒!”
    连安一怔:“大爷见谅,对不起,这里没有波斯葡萄酒。”
    “妈的!”青脸汉又想了想,道:“虎骨蟒蛇酒!”
    连安又是一楞。
    他又苦笑道:“这里也没有虎骨蟒蛇酒。”
    青脸汉哼一声:“男儿红酒呢?”
    连安初时听得发傻,随即陪笑道:“大爷是要女儿红?行!行!别说十斤,三百斤
都有。”
    他只望这厮真的醉了,免得又来麻烦自己。
    他正要去捧酒,青脸汉却已把他像是小鸡般抓了回来。
    连安吓了一跳。
    “别动手动脚好不好,小的向来没有胆量,很容易给你吓得——”
    他只是说到这里,青脸汉已板着脸孔道:“我要的是男儿红,不是女儿红!”
    连安叉急又气,怒道:“天下间只有女儿红,何来男儿红?”
    青脸汉突然伸手,在连安的胸膛上抓了一把。
    这一抓,连安的衣服给抓烂了,而且还伤及皮肉,鲜血汨汨而流。
    青脸汉嘿嘿冷笑,道:“你看自己满身是红血,这岂非是男儿红了么?”
    他弄出这一手,登时惊动了在座所有的顾客。
    掌柜是个老人,在这里,人人都称呼他钩伯。钩伯忙上前,劝道:“这位公子,有
什么事不妨慢慢细说,别难为他。”
    青脸汉哼的一声,道:“我要波斯葡萄酒,这厮说没有!”
    钧伯说:“敝店的确是没有波斯葡萄酒。”
    青脸汉道:“我要虎骨蟒蛇酒,这厮又说没有。”
    钧伯道:“本来就是没有。”
    青脸汉拍桌骂道:“我要男儿红,他妈的却捧女儿红来,你说是不是该打?”
    钧伯搔了搔脖子,居然点头道:“该打!该打!这厮是吃错药,有点疯!”
    在旁听见这话的人,无不暗暗失笑。
    钧伯说话,表面上似乎是在骂那小二吃错药,有点疯,但其实骂的是谁,人人都是
心里有数。
    但青脸汉却听不出钧伯这句说话其实是在骂自己,人的火气也好像渐渐消了,他终
于坐下。
    连安恍如兔子从虎口里逃出来,急急窜了开去。
    钩伯暗暗叹了口气,脸上还得陪笑道:“这位大爷喜欢喝什么酒,让老朽去拿便
是。”
    青脸汉想了想,忽然道:“波斯葡萄酒,虎骨蟒蛇酒都没有,但小丁香露酒一定不
会缺货罢?”
    钧伯一呆。
    “小丁香露酒?”
    “不错,去年大年初一,我也喝过凡斤,酒味还勉强可以,你就给我拿十斤来尝
尝!”
    钧伯摇摇头,道:“现在没有小丁香露酒。”
    “什么?你敢骗我?”
    “不是骗你,而是这种酒除了特定的日子之外,平时绝不出售。”
    青脸汉冷笑道:“这是谁汀下来的规矩?”
    钩伯没有回答。
    因为在他的背后,已经有人冷冷的说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很简单,那是:“我!”

第二节
    每个地方都有它的规矩。
    这里的规矩就是非在特定的日子里,决不出售小丁香露酒。
    订下这个规矩的人,就是眼前突然出现的灰衣老人。
    他年约七旬,脸色红润,虽然长得并不高,但却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青脸汉盯着这灰衣老人,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灰衣老人摇摇头:“我不是。”
    青脸汉冷冷道:“你既不是这里的老板,凭什么订下这种规矩?”
    灰衣老人淡淡道:“因为这里的老板是我的儿子。”
    青脸汉道:“你的儿子是谁?”
    灰衣老人悠悠一笑:“卫空空!”
    听见卫空空这三个字,酒家里几乎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变了。
    青脸汉道:“你说的卫空空,是不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灰衣老人点头。
    “当然就是专门砍别人脑袋的偷脑大侠卫空空。”
    “你姓卫?”
    “非也。”灰衣老人干笑两声,道:“老夫姓单,这里的人都叫老夫单六太爷。”
青脸汉冷笑:“你既然姓单,怎会养出一个姓卫的儿子?”
    单六太爷悠然说道:“卫空空是我的干儿子,干儿子也就是儿子,难道你说不是
么?”
    青脸汉目光一闪,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卫空空有一个这么样的义父。”
    单六太爷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又岂独此事为然?”
    青脸汉忽然一拍桌子道:“我不管你是卫空空的义父也好.义祖父也好,总之这十
斤小丁香露酒,你非拿出来不可!”
    单六太爷摇头:“不必了。”
    青脸汉盯着他:“你这句‘不必了’算是什么意思?”
    单六太爷道:“给你十斤小丁香露酒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这规矩虽然是我
订下来的,老夫废除它亦是易如反掌。”
    青脸汉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把这规矩废掉?”
    单六太爷忽然叹息一声,道:“就算老夫把规矩废了,那又如何?朋友,你的真正
目的并不在酒而是志在存心来找岔子!”
    青脸汉嘿嘿一笑:“你的眼睛倒也厉害。”
    说着,腿一伸,一张木椅立时被踢成粉碎。
    “叫卫空空出来,我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单六太爷道:“杀鸡何必用牛刀,要对付你这一个小脚色,就凭老夫这三脚猫的玩
艺儿,已足够有余。”
    青脸汉道:“你以为我是独个儿到这里乱闯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是龙虎天尊的
爪牙余孽聚首之地?”
    说到这里,酒家里的气氛更紧张,杀气也更是逼人。
    二十八个手持武器的汉子,分别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涌进酒家之内。
    单六太爷点点头,微笑道:“天劫宫究竟来了多少高手?老夫倒想领教一下他们的
真才实学。”
    就在这时候,谢白衣和顾十行也已出现在酒家之内。

第三节
    谢白衣的衣裳已替换过,不再是一块黄、一块白。
    衣服鲜明的谢白衣,神采看来是焕发得多。
    单六太爷看见了谢自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给人鞭了一下。
    “是你?”
    谢白衣冷冷道:“很意外吗?”
    单六太爷道:“我们已有多少年没有见面?”
    谢白衣道:“我已记不起,最少也有二十年罢。”
    单六太爷道:“你的剑法,想必又已精进了不少。”
    谢白衣直认不讳:“不错。”
    单六太爷叹道:“但我怎样也想不到,你竟然会和天劫官的人朋比为奸。”
    谢白衣冷笑:“你又怎样?难道这些年以来,你又干过些什么好事?”
    单六太爷道:“虽然我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却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谢白衣道:“你认识龙城璧吗?”
    单六太爷目光一亮,道:“雪刀浪子龙城壁是卫空空的老朋友,当然认识。”
    谢白衣道:“你认为这人怎样?”
    单六太爷毫不考虑,立刻说:“龙城壁是个很不错的年轻刀客,我喜欢他。”
    谢白衣道:“你何不干脆把他也认作干儿子?”
    单六太爷微微一笑。
    谢白衣冷笑道:“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单六太爷面色一变:“你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白衣冷冷道:“你们干的事卑鄙、可耻,可是还以光明磊落的侠士自居,当真是
可恶、可恨、可杀!”
    单六太爷道:“你莫听别人的闲言闲语,卫空空和龙城壁都是江湖豪侠,从来都不
干亏心事!”
    “说得好听!”谢白衣沉声道:“沈青鹤被暗杀,这件事你总不会不知罢?”
    “沈青鹤?”单六太爷一凛:“听说你收了一个徒弟,也叫沈青鹤……”
    谢白衣向前踏出一步道:“你还在装蒜!”
    单六太爷道:“装什么蒜呢?我本来就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谢白衣冷喝一声,道:“就当你现在才知道这件事罢!总之,龙城璧和卫空空都不
是什么正人君,你若包庇他们,那可是自取其咎。”
    单六太爷叹息一声:“谢老,你太冲动了,我敢用一切打赌,龙城壁绝对不会是杀
害沈青鹤的凶手,其间只怕是大有误会。”
    谢白衣突然亮剑:“单六,我的话已说尽,你既然一意孤行,你我之间已没有什么
好谈的,亮招子罢。”
    单六太爷吸了口气。
    良久,他才说:“二十年前我已不是你的敌手,二十年后,更是望尘莫及。”
    谢自衣冷冷道:“你不是这么贪生怕死,连动手一搏的勇气也没有罢?”
    他咄咄逼人,剑锋上的杀气已弥漫着整个酒家。
    单六太爷又一声长叹,“我已活到这把年纪,是死是活早已没有放在心上。”
    谢白衣冷冷说道:“既然如此,请动手。”
    “不!”单六太爷摇头:“我绝不会跟你动手,因为这一战胜负之数,早已很明
显。”
    谢白衣盯着他,说道:“你是自忖必败?”
    单六太爷道:“事实确然如此,所以,与其负隅顽抗,不如干脆站在这里,给你一
剑刺死还更爽快!”
    谢白衣冷笑着,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飒!
    他的剑忽然就已抵在革六太爷的咽喉上。只要他这把剑再向前轻轻一送,单六大爷
立刻就是个死人。
    除了大劫宫的人之外,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青白得毫无血色。
    突然一人大声道:“剑下留人!”

第四节
    顾十行只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就已知道他是谁?
    “是卫空空!”当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连他的脸色也有点变了。
    灯光下,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公子,已手持一把长剑,大步进入酒家之内。
    这人赫然上是名震天下的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谢白衣的剑没有刺进单六太爷的咽喉里,但他的剑也没有没收回来。
    他的眼睛仿佛已变成两枝利箭,狠狠的射向卫空空。
    你姓卫,就叫卫空空?
    卫空空点头。
    “老汉是谁你可知道么?”谢白衣又问。
    卫空空毫不思索,立刻就说道:“我若没有猜错,你就是昔年名动江湖,以一把长
剑力残八大果雄的谢白衣。”
    谢白衣冷冷道:“你怎会知道我就是谢白衣?”
    卫空空道:“是丁黑狗告诉我的,他说你已和天劫宫的人混在一起,而且还要找龙
城璧算帐。”
    谢白衣目露杀机:“谁是丁黑狗?”
    卫空空忽然笑了。
    他说:“在谢前辈的眼中,即使是丐帮帮主也未必是怎样了不起的大人物,更何况
区区一个丁黑狗而已?”
    谢白衣眉头一皱,忽然冷笑道:“我知道这小子是谁了,听说他经常和龙城璧混在
一起。”
    卫空空沉声道:“谢前辈这句‘混在一起’,未免是太不动听。”
    谢白衣道:“你不喜欢听我的说话,只有一个办法。”
    卫空空默然。
    谢白衣冷笑着接道:“你大可以把自己的耳朵割掉下来,或者是干脆自杀!”
    卫空空忽然叹了口气,道:“在下与你向来无仇无怨,但你却似乎非要置我于死地
不可。”
    谢白衣道:“老汉此番到此,本来就是要取你的性命。”
    卫空空道:“所为何事?”
    谢白衣沉着脸,级缓道:“龙城璧能杀了我的徒儿,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的朋友?”
    卫空空瞳孔收缩,冷然道:“这岂非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
    谢白衣冷冷道:“像你这种专门偷取别人脑袋的恶贼,杀之有何冤枉?”
    单六大爷突然道:“空空偷脑袋,从不在杀无辜!”
    谢白衣怒道:“胡说!”
    单六太爷虽在剑尖咸协之下,仍然毫无所惧,振声说道:“你如何知我是在胡说?”
    谢白衣瞪目道:“我说你是胡说就是胡说!”
    卫空空勃然变色,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谢白衣嘿嘿一笑:“你可知道老汉在沈青鹤的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卫空空摇头:“这是你们师徒之间的事,在下岂会知宿?”
    谢白衣道:“你们害死了沈青鹤,我要你们偿命!”
    说到这里,瞧了单六太爷一眼,道:“我们毕竟相识多年,我不杀你!”
    单六太爷长叹一声。
    叹气声中,谢白衣已向卫空空连发十三剑。

第五节
    闪电般的十三剑,每一剑都隐藏着三式变化。
    十三剑刺出,谢白衣已最少有三十九下杀着,可以把卫空空置诸死地。
    谢白衣是成名多年的老剑客,他的声名,果然不是白白得来的。
    卫空空一声长啸,身形疾变。
    他目光闪烁,脸上也是笼罩着一片杀机。
    “谢前辈,你太欺人了。”
    在他说完这八个字之后,他已把谢白衣的十三招剑法接下。
    谢白衣双眼也逐渐收缩。
    “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的剑法果然不错!”
    “过奖!”
    谢白衣忽然又轻叱一声:“再接几剑试试!”
    他的剑势又展开,“试”字还在口边,剑尖已刺向卫空空的咽喉。
    这是快剑!
    万中无一的快剑!
    刹那间,一道飞虹从相反的方向挥出,“叮”的一声,两剑互击。
    灯光虽然依旧如昔,但在剑锋交击的一刹那,酒家里的光线也仿佛黯淡下来。
    谢白衣目光有如隼鹰锐利,他看得透彻,看得很准,分明是刺向卫空空咽喉的一剑,
当两剑互击之后,剑势一错,竟然没有被逼退,反而急速地向卫空空胸膛疾射。
    卫空空急闪。
    但这一一剑实在太快,虽然他闪的已不算馒,但比起这一剑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点。
    嗤!
    血飞溅,谢白衣的剑已刺在卫空空的右肩上。
    单六太爷的脸陡地变成死灰之色,他突然翻起双掌。肉谢白衣扑去。
    卫空空同时大声叫道:“义父,别插手!”
    单六太爷倒也真的很听活,扑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退了回来。
    谢白衣冷笑,道:“就算是你们两人一”起上,老汉也可以把你们同时收拾。”
    上空空虽然已经受伤,但神态仍然是很镇定。
    他冷冷的盯着谢白衣,忽然道:“你一定要逼我出手?”
    谢自衣嘿嘿冷笑:“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别老汉剑下留情。”
    卫空空道:“我最少还没有忘记,你刚才没有把义父一剑杀掉,总算是给了在下不
少面子。”
    谢白衣冷冷道:“老汉不杀单六,可不是为了你这个偷脑袋大侠,所以你根本就没
有欠我什么情。”
    卫空空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客气了。”
    谢白衣大笑:“你何必对我客气?”
    卫空空脸色一寒:“你若逼我使出砍脑袋剑法,那么我们两人之间必有一个无法看
见明天的太阳。”
    谢白衣道:“如此最好,老汉若杀不了你,也就杀不了雪刀浪子龙城璧,既然这样,
倒不如死在你的砍脑袋剑法之下还更干脆得多。”
    卫空空道:“这是单六太爷地方,无论谁胜谁负,我都不想把这里弄脏。”
    谢白衣道:“老汉同意你这个建议,咱们到外面去决一死战!”
    当他说完第二句说话的时候,人已窜出酒家之外。
    外面是一片黑漆的世界。
    卫空空冷冷的盯着顾十行,忽然道:“你这个人实在很卑鄙!”
    顾十行脸上木无表情,冷冷道:“你和龙城璧一伙也不见得怎样光明磊落。”
    他冷笑一声,又道:“谢前辈已在外面等候着,你莫非已有打退堂鼓之意?”
    卫空空沉着脸,终于也大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第六节
    当卫空空离开了酒家之后,顾十行的脸上发出了狡猾的笑意。
    他和那藉故捣乱的青脸汉子互望一眼,突然出手去对付单六太爷。
    单六太爷双眉一扬:“老夫早就知道你们利用老夫来挟制卫空空!”
    顾十行大笑:“你错了!”
    青脸汉冷冷接道:“卫空空很快就会变成死人,我们不必利用你去挟制他。”
    单六太爷勃然道:“你们要挟制的人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顾十行狞笑道:“这一次总算是猜对了。”
    单六太爷怒道:“你们简直不是人,老夫就算嚼舌自尽,也绝不会让你们的毒计得
逞。”
    青脸汉大笑:“说的好轰烈,你最好马上自尽,死给我们看看!”
    单六太爷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老夫跟你们拚了!”
    呼!
    单六太爷的掌已挥出,一股凌厉的劲风向青脸汉扑面而至。
    青脸汉也双拳击出,两人硬硬拚上了一招。
    这一拚之下,是单六太爷略占上风但顾十行却已上前,要把单六太爷制服。
    突见刀光一闪,顾十行前胸的衣服被画破一道裂痕。
    若非顾十行闪避得快,这一刀可能立刻就会把他送进鬼门关里。
    顾十行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他看见了一个衣饰整洁鲜明的男人。
    这男人并不老,但脸上的神态却是稳重而肃穆,是个老成持重的人物。
    顾十行吸了口气,道:“尊驾是什么人?”
    这人淡淡道:“医谷中人。”
    “医谷?”
    “正是医谷。”
    顾十行又再向这人打量了好一会,其实他看的不是人。而是这人手里的刀。
    一把金刀。
    过了半晌,顾十行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你就是江湖上三大奇侠之一的医谷谷主许窍之?”
    “我就是许窍之。”那人淡淡的说道:“你若知趣的话,最好就是乖乖的离开这
里。”
    顾十行双目一睁,道:“你是在叫我滚蛋?”
    许窍之悠然道:“滚蛋二字,虽然很不动听,但却也适合的很。”
    顾十行冷笑道:“我绝对不会滚蛋,我的兄弟们也绝不怕你。”
    许窍之点点头,道:“那很好,请动手!”
    顾十行没有动手。
    他忽然说:“我不动手,我的兄弟他们也不会动手,我们走!”
    他这些说话和刚才的两说话可说是完全的相反。
    但没有人觉得惊讶,就连那青脸汉都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们忽然发觉,这间酒家外面,不知何时已出现了十几个中年人,老头儿,还
有几十个老老少少,但脸色都同样冰冷的叫化。

第七节
    顾十行和那青脸汉却已看出,这些都是来自医谷和丐帮的高手。在人数方面,大劫
宫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在武功方面,顾十行更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一举击败医谷和丐帮这批高手。
    顾十行和青脸汉真的要走了。
    飒!
    刀光急落,那青脸汉连闪避都来不及,背上就已给这一刀狠狠的划过。
    这一刀来得太快,连顾十行都没有看得清楚。
    许窍之能在江湖上与卫空空、龙城璧齐名,他的声名绝非幸致,有人以为他是医谷
谷主,所以江湖上的人才特别尊敬他,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即使许窍之并不是地位尊崇的医谷谷主,他这个人也同样值得任何的人敬尊。
    在武功方面,他的刀法虽然不及龙城璧的八条龙刀法灿烂辉煌,也及不上卫空空的
砍脑袋剑法,有着凌厉逼人的霸气,但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刀法很实用,速度之
快和判断之准确,江湖上实在鳞有人能望其背项。
    那青脸汉无疑也是个高手。但许窍之既己有杀他的决心,他又怎能闪避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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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5 23: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二章 重赏求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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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鲜血溅满地,青脸汉的脸更青白。
    “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他又惊又急的瞧着许窍之。
    许窍之也冷冷的瞧着他:“我若不杀你怎对得起老雁侯?”
    青脸汉更加吃惊:“你是师叔什么人?”
    单六太爷闻言,脸上不禁力之一阵动容。原来这青脸汉,乃是老雁候杜岱的师像—
—青雁姚石。
    许窍之冷冷道:“老雁候一向待你不薄,但你却暗中勾结天劫宫,来对付自己的师
叔!”
    姚石咬牙道:“他着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
    许窍之冷笑道:“你一向行为不端,而且屡犯淫案,他又怎能把本门最精妙的武功
传授给你!”
    姚石胸膛起伏。
    “因为我毕竟不是他的弟子,所以他一直都偏袒着欧刀那小子!”
    许窍之摇头叹息,喃喃道:“你这人本来就是无可救药,的确可恨,可杀!”
    说到这里,刀光又飞起。
    姚石再吃一刀,再也无法活命。
    当他倒下去的时候,顾十行和天劫宫的人早已不理他的死活,逃到老远了。

第二节
    长街死寂。
    一个白衣老人,拖着疲倦的躯体,一步一步的向北方馆走去。
    北方馆是这里最大的一间客栈,也是唯一的赌场。
    赌场里早已有十几个黑衣人在等候着他。
    这个白衣老人,赫然正是与卫空空一决死战的谢白灰人
    赌场里骰子摇动的声响,是温无意最喜欢听的声音。
    他喜欢押骰宝。
    无论是别人当庄也好,自己当庄也好,他喜欢这一种赌博。
    他常赢,也常输。
    但他赢的通常都是大钱,而输的时候却仅仅三几十两而已。
    这就是他最喜欢赌骰宝的理由。
    北方馆的老板,就是温无意。
    温无意的年纪不算老,还不够五十岁,但他无论在哪里,手中总是不离一根拐杖。
他常对人说,自己已经老了。
    他又说,人老了就万事皆休,只好睁睁大眼睛等死。
    但事实上的情形却是——
    他越来越精神焕发,而当他睁大眼睛的时候,死的不是他,而是在他拐杖下的人。
    他在十九岁的时候,就曾经在关东统领过三股流匪,其中还包括当时气焰最盛的火
云帮在内。
    一个十九岁就这么了不起的人,到他现在这个年纪,当然在江湖上有很大的名气。
    但温无意在江湖上是没有名气的。因为他以前并不叫温无意,而是叫大刀子。

第三节
    赌场里摇骰子的声音,隐约传到温无意的耳中。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口骰子开出来的又是个‘小’的。”
    在他背后,站着一人衣饰煌然的年轻公子,他忽然道:“你敢不敢押注?”
    温无意一怔。
    “你想跟我赌这一口?”
    “不错。”
    “赌多少?”
    “十万两。”
    温无意摇头:“十万两大多了。”
    年轻公子淡淡道:“十两又如何?”
    温无意立刻点了点头,道:“行!”
    赌场里又传出了一阵宏亮的喊叫声。
    “一四六,十一点——大!”
    温无意叹了口气。
    “是你赢了。”
    年轻公子悠悠一笑,道:“可惜我赢的不是十万,而是十两。”
    温无意淡淡道:“赢十两总比输十两好。”
    年轻公子道:“难怪别人都说,要令你输大钱并不容易。”
    温无意笑了笑:“只要赌的不大,就不会输大钱,这么个道理实在很显浅。”
    年轻公子道:“但你曾赢大钱。”
    温无意道:“那是运气。”
    年轻公子没有再问下去。他不是个呆子,当然知道温无意为什么会那么好运气,输
的时候押得少,但押得大的时候却是十拿九稳。
    ——温无意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盗首领,到了三十岁之后,他就靠赌为生。
    不但是靠赌为生,简直是靠赌致富。
    现在,北方馆已是属于他的,但是还不是他所有财产的全部。
    温无意现在有多少幢房子,有多少产业,恐怕连他自己都不容易算得出来。
    但他输了十两银子的时候,似乎还是有点心疼的样子。

第四节
    温无意输了十两银子,付给年轻公午的却是一张银票。
    银票斩新得就像是年轻公子的衣服。
    这不是十两的银票,而是十万两。
    年轻公子瞧了一眼,道:“这算是什么意思?”
    温无意道:“这是小小的意思。”
    年轻公子道:“你只输了十两,但这里却多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
    温无意摇头:“不是多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而是比原来数目少了十两。”
    年轻公子目光一闪,忽然淡淡道:“这张银票不是赌帐?”
    温无意道:“当然不是赌帐,我欠你十两银子还没有付,而且也不打算付。”
    年轻公子道:“那十两赌银,的确不妨权且寄下,就算你三十年后才还给我,我也
绝对不会向你计算利息。”
    他淡淡的接道:“但这十万两银子,请恕我暂时无法收下,除非你说明这是怎么一
回事。”
    温无意吸了口气:“宫主要你去杀一个人。”
    年轻公子道:“能够值十万两的人,当然不会是一个庸手。”
    温无意点点头,道:“他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年轻公子的神情立刻变得很严肃:“龙城璧的性命,却不止值十万两。”
    温无意道:“的确不止十万两,这张银票只是订金。”
    年轻公子道:“宫主愿付多少?”
    温无意道:“二十万两、”
    年轻公子仍然摇头:“太少了。”
    温无意道:“但你却有一个很好的帮手。”
    年轻公子道:“在下杀人,从不喜欢别人插上一手。”
    温无意道:“但这一次可不同。”
    年轻公子冷笑:“有什么不同,龙城璧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温无意道:“虽然他是人,而不是鬼神妖魅,但他的刀法和龙心神诀,却绝对不容
漠视。”
    年轻公子沉默着。
    温无意又道:“只要你能杀了龙城璧,那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你的。”
    年轻公子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买卖我还是不想干。”
    温无意道:“你是在害怕?”
    “的确是害怕,”年轻公子冷冷道:“但却不是我在害怕,而是你们。”
    温无意道:“这件任务非同小可,龙城璧不除,始终是天动宫的心腹大患。”
    年轻公子道:“可惜你们对我根本就没有信心,既然如此,又何必找我去对付龙城
璧?”
    温无意道:“我们已考虑过,倘若由你一人去对付龙城璧,未免是过于冒险,别忘
记我们毕竟还是朋友。”
    年轻公子沉吟半晌,终于道:“将会和我一起去对付龙城壁的人是谁?”
    温无意道:“他已来了。”
    就在他说着这句说话的时候,一个疲倦的白衣老人,已站在北方馆的门外。
    他就是刚才与卫空空决战的谢白衣。

第五节
    长街远处,传来一丝微弱的灯光。
    谢白衣的人虽然已来到了北方馆,但他的眼睛却仍然遥注着远处的灯光。
    温无意悠悠一笑。
    “听说你刚才与卫空空决一死战。”
    谢白衣缓缓点头。
    温无意微笑着,道:“你现在仍然活着。”
    谢白衣又点头。
    温无意接着道:“所以卫空空现在必己是个死人。”
    谢白衣忽然叹了一口气。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的说道:“他还很年轻,而且剑
法也很不错,尤其是他那绝招‘醉斩天魔’,更是令人大叹为观止。”
    温无意脸上似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道:“卫空空已经使出砍脑袋剑法中的那一手
绝招‘醉斩天魔’?”
    谢白衣道:“不错。”
    温无意道:“但你仍然没有被他斩杀于剑下。”
    谢自衣道:“也不错。”
    温无意道:“现在卫空空想必已感到很冷。”
    谢白衣摇头。
    温无意一愕。
    “他已是个死人,又怎会不冷?”
    谢白衣道:“他的确已浑身冰冷如雪,但他并没有觉得冷,因为死人是没有感觉
的。”
    温无意眨眨眼,道:“说得有理。”
    谢白衣道:“他已没有感觉了,但我有。”
    温无意道:“谢前辈的感觉,是怎样的?”
    谢白衣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有替沈青鹤报仇。”
    温无意道:“你真是要去找龙城璧算帐?”
    谢白衣冷笑:“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龙城壁?”
    温无意笑了笑。
    “当然不会,而龙城壁也绝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杀了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谢白衣目光忽然又露出了黯然之色:“其实卫空空死得很冤枉,这件事本来和他也
没有什么关系。”
    温无意摇头道:“谢前辈此言差矣,像卫空空与龙城壁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徒,实在
杀之不在,你又何须耿耿于怀!”
    谢白衣目光一转,落在那年轻公子的身上。“你姓柳?”
    年轻公子点头。
    谢白衣又道:“你就是那个葬花公子柳红电?”
    年轻公子缓缓说道:“在下正是柳红电。”
    谢自衣脸色一寒:“葬花公子,说句老实话,你在江湖上的名誉,实在不怎么好。”
    柳红电悠然道:“怎么好,就是糟透了的意思,在下也知道,我的名誉实在糟透。”
    谢白衣讶然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柳红电淡淡一笑。
    “为人之道,若不能留芳百世,又何妨遗臭万年?那总比浑浑噩噩虚度一生好得
多。”
    谢白衣脸上木无表情,道:“你果然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温无意插口道:“他这个人并不太危险,危险的只是他的剑。”
    谢白衣眉头一皱:“一个人有了危险的剑,这人无疑也是个危险的人物。”
    温无意道:“他若是你的朋友,对你就不会有危险,而且当你有危险的时候,他还
可以帮助你度过险境。”
    谢白衣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不,”温无意淡淡一笑,道:“虽然你们以前互不相识,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
是朋友。”
    “谢白衣望了柳红电一眼:“他愿意和我这个老头儿论交?”
    温无意道:“当然愿意。”
    谢白衣道:“他为什么要我做朋友呢?”
    温无意道:“因为你们敌汽同仇。”
    谢白衣摇头:“我不懂。”
    温无意道:“你岂不是很想杀龙城璧么?”
    谢白衣道:“想得要命。”
    柳红电突然道:“我也要杀他,甚至不惜要跟他拚个同归于尽。”
    谢白衣目光闪烁。
    “你和雪刀浪子结下什么梁子?”
    柳红电道:“他强奸了我的姐姐。”
    谢白衣双眉一挑:“你姐姐是谁?”
    柳红电沉声道:“是个女尼。”
    谢自衣突然一怔:“她已出家?”
    柳红电的目光变得更深沉,咬牙道:“她本来是个很乐观、很快乐的女人,但为了
龙城璧这个畜生,她削发为尼。”
    谢白衣叹道:“男女间的事,实在有大多不如意的事,我也曾年轻过,也曾为这种
事恼过,但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当和尚。”
    柳红电冷笑道:“别把你和我的姐姐相提并论。”
    谢白衣道:“我不配?”
    柳红电冷冷道:“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她是个女人,而你却是个男人。”
    谢白衣一呆:“男人和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柳红电怒道:“你若是个女孩子,给人骗掉童贞,然后又遭遗弃,当你心灰意冷,
出家为尼之后而那人又缠着你,接着迷奸于庵内,然后又一去不返,还对别人说‘滋味
大不如前’,你将会怎么样?你若是她的弟弟又会怎样?”
    谢白衣又是呆住,完全的呆住。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将
会把这衣冠禽兽一片一片的撕开。”
    柳红电摇头,他说:“我不想撕开这个人,只想给他一剑!”
    把一个人一片一片撕开,这人必死。
    若给柳红电刺了一剑,这人无疑也是必死。
    谢白衣终于道:“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最少,我们是敌汽同仇。”
    柳红电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渐趋平静。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雪刀浪子近年来在江湖上颇负侠名,想不到却是个衣冠禽
兽。”
    他背负着双手,接道:“无论怎样,天劫宫都一定帮助两位,为中原武林除此恶
贼。”
    温无意的说话,听来正气凛然。
    柳红电的姐姐,她的遭遇也的确令人值得同情。
    但有一件很有趣的事,谢白衣却给蒙在鼓里。
    ——柳红电根本就没有一个做尼姑的姐姐。
    ——他根本是没有姐姐的。
    但他现在却有了一个朋友。
    一个和他敌汽同仇,誓杀雪刀浪子的“老”朋友。

第六节
    夜静。
    窗外忽然下着毛毛细雨。
    在北方馆西南半里外,有一座很幽雅的庄院。
    这是温无意的宅院。
    在大厅里,一个头戴高冠,十根手指总共戴了六只玉戒的赤发老人,已在闭目沉思。
    这老人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脖子右方还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
    这本是温无意的家,但这赤发老人却像是这座庄院的主宰。
    庄院内每一个人都对他很恭敬,就像是忠心的猎犬看见了主人一样。
    温无意也不例外。
    赤发老人坐在大厅里最舒适的一张豹皮大椅上。
    但温无意却只是在他的左首。
    赤发老人沉思了很久,忽然道:“谢白衣真的杀了卫空空?”
    温无意立刻回答:“不错。”
    赤发老人道:“这件事,你查清楚了没有?
    温无意道:“属下已派人到王胡子那里查过。”
    赤发老人目光一亮。
    “哪一个王胡子?”
    “西村口那一家长生店的老板。”
    “查出了什么?”
    “谢白衣杀了卫空空之后就叫玉胡子派人去收尸。”
    “王胡子认识卫空空?”
    “不错,”温无意道:“而且属下派去的人,也已认出被杀的人,确实是卫空空。”
    赤发老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缓缓道:“这件事你干的很出色。”
    温无意说道:“这件事,属下不敢居功。”
    赤发老人一笑,道:“你怎么客气起来?”
    温无意道:“事实上,令谢白衣大动无名肝火的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赤发老人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道:“不是你,是谁?”
    温无意道:“是顾十行。”
    赤发老人“哦”的一声,道:“原来是他。”
    温无意道:“这件事全是他的功劳,他的确干得很好。”
    赤发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本座一向觉得他很不错,想不到他还很有智谋。”
    温无意道:“虽然他后来也吃了一场败仗,但那全然是因为在酒家中出现了另一批
强敌。”
    赤发老人道:“你是说医谷谷主许窍之,和那一群叫化子?”
    温无意道:“这些人的力量,倒也不可轻视。”
    赤发老人冷冷道:“许窍之在江湖上与卫空空、龙城璧齐名。”
    他双眉紧皱,接着:“他们不但是江湖上三大奇侠,而且彼此问还有很深厚的感
情。”
    温无意道:“我们干掉了卫空空,非但龙城璧不会罢休,许窍之也不会坐视不理。”
    赤发老人冷冷道:“你是否感到害怕了?”
    “不!官主莫以为属下贪生怕死。”
    原来这赤发老人,就是天幼宫的主人,也就是江湖上人人闻名变色的天劫魔君阎一
孤!

第七节
    阎一孤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是江湖上七大恶魔之一。
    昔年令江湖大乱的七大恶魔,现在就只剩下了阎一孤一个而已。
    阎一孤与龙虎天尊二人,向来都是死敌。
    这一次龙虎天尊被陷害,以致武功尽失,也全是阎一孤的杰作。
    温无意是阎一孤最信任的一个心腹份子。
    事实上,温无意对阎一孤也确是非常尽忠。
    阎一孤又坐在那张豹皮大椅上沉思。
    过了很久,他忽然问温无意:“樊巨人是不是已经背叛了我们?”
    温无意道:“这浑小子为了杜飞萼的事,非常震怒,他到处找寻柳红电,要为杜飞
尊报仇。”
    阎一孤冷冷笑道:“此子有勇无谋,殊不足虑。”
    温无意道:“但雪刀浪子龙城璧,却是个极难缠的脚色。”
    阎一孤道:“连卫空空都已被解决,龙城璧又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温无意道:“只是龙虎大尊二人,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
    阎一孤道:“他们武功已失,也不足为虑,但斩草除根,我们还是非杀他们不可。”
    温无意道:“这个自然。”
    阎一孤道:“谢白衣剑法厉害,你们能令他去对付雪刀浪子,此计的确不俗。”
    温无意道:“但属下对他还是不很放心,所以属下又花了二十万两银子,聘请葬花
公子柳红电,助他一臂之力。”
    阎一孤沉吟片刻,道:“雪刀浪子的性命,虽然不容易取掉,但出价二十万两,却
是未免大多了一点。”
    温无意脸色一变,道:“这二十万两,是由属下的北方馆里垫付出来的。”
    阎一孤道:“这笔帐由谁来付?”
    温无意忙道:“属下能有今天的日子,全仗宫主暗中支持,这二十万两,就由属下
付出罢。”
    阎一孤大笑。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豪爽,很好,本座就接纳你的一番好意吧。”
    温无意也在陪笑。
    但他的笑容已有些勉强。

第八节
    晨曦,有雾。
    雾浓风轻。
    长安城西南十里外的天峰镇,有一座名叫长安楼的客栈。
    长安楼虽然不在长安城,但长安城里每一个人都认识这客栈的老板。
    他叫曾笑。
    十几年前,曾笑在长安城可算是一个风头人物。
    在长安,除了南宫世家之外,城北曾家,几乎就是最有财势的家族。
    可惜,这有财有势的家族,已在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忽然家道中落。
    曾笑输了一场牌九,结果把曾家所有的财产都输掉。
    他唯一还能剩下来的,就只有长安楼这家客栈了。
    十五年之前,曾笑从来都没有到过长安楼。
    这家客栈的规模虽然也不算小,但在他眼中看来,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自从那场赌博之后,他就只能拥有这一座客栈。
    曾笑几乎要去上吊,但他没有。
    他仍然咬紧牙关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实在太愚蠢,中了别人的骗局。
    但他无可奈何,这个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曾笑绝非弱者,但能够在一个晚上就把曾家吃掉的人,当然更非泛泛之辈。
    十五年来,曾笑一直在长安楼里,几乎没有离过天岭镇。
    幸好过客栈的生意还算不错,曾笑直到现在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浓雾如柳絮般地飘到曾笑的脸上。
    曾笑面上没有表情,这十五年来,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无论是对男人或是女人都
一样。
    他心里想着些什么,别人不易知道。
    别人只能猜,但又有谁能猜得着?
    四周都是些乳白色的雾。
    忽然间,浓雾中渗透着另外一种可怕的气息。
    那是杀气,比浓雾还更浓厚的杀气。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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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5 23: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三章 一刀挫神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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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雾里,六只冷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曾笑。
    曾笑坐在客栈外的一张长椅上,神态平静。
    三条人影渐渐逼近了曾笑。
    雾里杀气更浓。
    曾笑忽然干咳两下,冷笑道:“你们果然是要赶尽杀绝。”
    三人中,中央一人淡淡道:“是你逼我们来的。”
    曾笑道:“我可没有叫你们来。”
    那人道:“我们不能不来这里。”曾笑道:“为什么不能不来卿”
    那人道:“因为你已成为本宫的敌人了。”
    曾笑冷冷一笑。
    “天劫官横行霸道,已非一日,但现在却是变本加厉。”
    那人也冷笑着,忽然道:“两位老人家可好?”
    曾笑道:“他们不好。”
    那人道:“他们又怎会不好呢?”
    曾笑目中露出鄙夷之色,道:“他们有你这么一个混帐徒儿,又怎会好呢?”
    那人淡淡道:“他们一向都没有把我当弟子般看待,正是师不以徒为徒,那么徒又
何必以师为师?”
    曾笑沉声道:“谭世羽,你当真是个畜生!竟敢说出这种说话!”
    那人大笑。
    “曾老板,谭某做事,一向彻底干静,既然已不再是龙虎天尊的弟子,那么,不是
他们死,就是我谭某魂归极乐。”
    曾笑冷冷道:“你要杀害他们,可惜却己来迟一步。”
    谭世羽怒道:“你休想骗我!”
    曾笑道:“会骗人的并不是曾某,而是你这个可恶的骗子。”
    谭世羽嘿嘿冷笑:“就算我是个骗子,那又如何?难道你想连这座长安楼也输给
我?”
    曾笑忽然长身而起。
    “你若有本领,这座长安楼送给你却又何妨?”
    谭世羽沉着脸,冷冷道:“其实就算你把整座长安城送给我,我也未必会稀罕,又
何况区区一座长安楼而已?”
    曾笑道:“你的胃口真不小!”
    “不!”谭世羽道:“我的胃口并不大,敝上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不过
想要龙虎天尊两人的性命而已!”
    曾笑“呸”的一声:“你简直连禽兽都不如,难道你竟然全不念及往日的师徒之
情?”
    谭世羽悠然道:“你别拿这一套来压我,你若不把他们两人交出来,你立刻会死!”
    曾笑冷笑。
    “我早就打算舍命奉陪,只可惜我并非舍命陪君子,而是舍命陪小人!”
    谭世羽冷冷道:“你偏就是这许多废话,今天若不杀你,日后也叫人笑话。”
    在他身边的两人,已各自跨出三步。
    他们当然就是昔年龙虎天尊座下的左神右煞。
    左神姜谷铭,右煞李相屿,这两个老魔的手里,都有一把寒芒四射的短刀。
    曾笑仍然站在那里,毫不畏惧。
    姜谷铭忽然向他笑了笑。
    “你什么都不像,只像个败家子。”
    李相屿接道:“曾家唯一的最后的产业,也将在你的手中败掉。”
    曾笑的心在刺痛。
    想起了曾家昔日的辉煌,他的心境又怎会不沉痛?
    虽然曾笑明知左神右煞说这些话,是要打击自己,令自己无法集中精神来对付他们,
但他仍然无法克制内心的沉痛。
    他的手已忍不住在发抖。
    他的心也在发冷。
    就在这一瞬间,姜谷铭的短刀已闪电般刺出,而且一刀就想割断曾笑的喉管。
    这是极狠辣的一刀。
    曾笑没有闪避,他仿佛已变成了一具木偶。

第二节
    刀光闪处,映目生寒。
    无论曾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或者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这一刀都必将令他立刻
倒下。但他没有倒下,却有两件东西忽然同时跌在地上。
    第一件跌在地上的东西,是姜谷铭的刀。
    第二件跌在地上的,却是姜谷铭的左手。
    左神姜谷铭只有一把刀,而这把刀已最少有三十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了。
    他用刀杀人的时候,也一定是用左手的。
    但就在这一瞬间,姜谷铭失落了他的刀,也失落了他的左手。
    当姜谷铭一刀刺出的时候,李相屿的刀也已准备随时出手。
    即使曾笑能避开姜谷铭的第一刀,也绝对不容易避得过李相屿紧接而来的第二刀。
    但曾笑根本没有闪避,也没有还手。
    李相屿只看见另一道银亮如雪的刀光,突然在曾笑和姜谷铭的中间飞起,接着姜谷
铭的刀不见了,而他的左手也不见了。
    刹那间,姜谷铭的脸色有如死灰,身子不断跄踉后退。
    “龙城璧!”他脱口惊呼。
    李相屿、谭世羽的脸色也是一变。
    雾中,一条淡淡的人影站在曾笑的背后,看来就像是曾笑的影子。
    刀光一霎眼已不复见,他们只看见了龙城璧这淡淡的人影。

第三节
    看见了龙城璧,谭世羽的心实在很不是滋味。
    他当然没有忘记上一次,自己落荒而逃邓种狼狈的情景。
    虽然事后左神右煞并没有真的怪他,而且还赞他聪明机智,不愧是个能屈能伸、能
进能退的大丈夫人人中豪杰。
    但每当他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他的心里就会很不舒服。晚上更常常不能入睡。
    这一次,他已不能再躲避,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和雪刀浪子拼个明白。
    旭日高升。
    浓雾已化为薄雾。
    谭世羽冷冷的瞧着龙城璧。
    “我们又碰上了。”他说。
    “这不是巧合,而是你本来就想找我算帐。”龙城璧冷冷道:“可惜你们要找的龙
虎天尊,他们已不在这里。”
    谭世羽道:“这两个老头儿亡命天涯,看来也挨不到多少时候。”
    龙城璧摇摇头,道:“你说错了,恐怕就连你心里,都并不是这么想。”
    谭世羽冷笑。
    龙城璧又道:“你们若肯定他们将会不久于人世,也不必急急要杀害他们。”
    谭世羽道:“他们武功尽失,已是废人。”
    龙城璧悠然道:“谁人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否可以恢复武功,但假如他们的武功可
以恢复,那时候,你们的麻烦就绝不会小。”
    谭世羽干笑着。
    “现在你的麻烦也不小。”
    “彼此彼此。”
    谭世羽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也是个炼刀的人。”
    龙城璧淡谈道:“我不清楚你的武功,只是清楚了解你这个人。”
    谭世羽沉默着。
    龙城璧又道:“你若说自己是个练刀的人,说不定你学的却是剑。”
    “哦?”
    龙城璧又道:“你若说‘上’,其实就是‘退’,你若说敢和我动手,恐怕连最愚
蠢的人也是不会相信的。”
    谭世羽的脖子仿佛粗了一倍。
    北看来已沉不住气。
    但奇怪,他还是没有拔出他的刀,甚至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刀在哪里。
    他还在等。
    他似乎是在等待龙城璧首先出手,又似乎是在等待李相屿先向龙城璧攻击,然后自
己从中看准机会,再给予龙城壁致命的一击。
    但龙城璧没有动手。李相屿也没有用他的短刀去刺龙城璧。
    最先动手的,居然是断掉了左手的姜谷铭。

第四节
    姜谷铭虽然只用左手使刀,但他放暗器的时候,却永远都是使用他的右手。
    李相屿和他是几十年的朋友,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不但李相屿知道,连谭世羽也同样知道。
    他们更知道,姜谷铭的子母银梭,三十年来几乎完全没有失过手。
    在那一瞬间,有十四道寒光直向龙城璧的身上激射过去,打的尽是他身上致命的要
害。
    姜谷铭本已是败军之将,而且伤势不轻,谁也不容易想到,最先拼命的人还是他。
    他这手暗器一使出来,不禁令谭世羽和李相屿深深佩服。
    虽然他受了重伤,但这手暗器还是极狠、极准、极快。
    龙城璧能避开吗?
    龙城璧没有闪避,也没有拔刀。
    但这些暗器仍然没有一件能打在他的身上。
    因为这些暗器,却已被一只又粗又胖的手全部接下。
    很少人有这么粗胖的一只手掌。
    这手掌看来简直就和熊掌不相上下。
    但熊掌绝不能接下这些暗器。
    接下那些暗器的人是谁?

第五节
    这人的手掌大得吓死人,但更吓死人的却是他怀中的洒坛。这个酒坛好大好大,坛
里的酒几乎足够让一匹马洗澡。
    谭世羽观色又变了。“杭州唐门!”
    这人呵呵大笑:“老子正是来自杭州唐门。”
    “唐竹权?”
    “老子如果不是唐竹权,还有谁是唐竹权?”
    谭世羽吸了口气,道:“你倒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闲事?”唐竹权瞪大了眼睛,道:“你们要杀龙城璧,岂能算是闲事?”
    李相屿冷冷道:“你是龙城璧的老子,还是龙城璧的儿子?”
    唐竹权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老子就是老子,连你也得叫我老子,所以
你不必吃这种醋。”
    李相屿沉下脸,冷笑道:“唐老人精明老辣,想不到他的儿子却像只疯狗,只会狂
吠。”
    唐竹权一笑,忽然把左手一扬。刚才他就用这只左手,把姜谷铭的子母银梭接下来
的。此刻他左手一扬,姜谷铭和谭世羽都不禁失声道:“小心——”
    李相屿虽然也是个老江湖,但却也为之面上变色。
    一个收接暗器功夫如此高明的人,他施放暗器的本领当然也同样高明。
    尤其是杭州唐门,与蜀中唐门源出一脉,而唐门的暗器功夫,可说是独步天下,又
有谁敢小觑?
    就在唐竹权左手一扬的时候,不待姜谷铭和谭世羽的警告,他的人已有如燕子般向
上飞拔丈二。
    他的轻功的确不错。
    但就算他的轻功再高明百倍,就算他能一下子就跃飞一百二十丈,也是多余的。因
为唐竹权根本就没有计算打出暗器,这一扬之势,只是虚着。
    当姜谷铭和谭世羽发觉唐竹权根本没有放出那些子母银梭的时候,而龙城璧拔出了
他的风雪之刀。
    刀光一闪,卷起千层刀浪。
    飒!
    接着,又是一阵金铁破空之声响起。
    唐竹权手里的子母银梭,到这一刹那间才倏然出手。
    姜谷铭一声闷哼,脸庞上、咽喉上、胸膛上,全是染满血迹的子母银梭。
    银梭入肉后立刻绽开,这是杀伤力极骇人的暗器。
    姜谷铭只是闷哼了一声,就像死狗般倒在地上。
    龙城璧的刀又再入鞘。
    雪刀没有伤人,他刚才那一刀也是虚着,但却与唐竹权配合的天衣无缝。

第六节
    旭日更升高。
    阳光照在谭世羽的脸上。
    他的脸显得有点儿苍白。
    “你们真的要庇护那两个老头子?”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他们本是你的师父,但你却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谭世羽冷笑:“他们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师父。”
    龙城璧道:“他们不配,谁配?”
    谭世羽面容一蹙,正色道:“这一点你不必理会。”
    龙城璧悠然道:“是不是天劫官主阎一孤?”
    谭世羽颔首道:“他老人家是人中龙凤……”
    “老子操他娘个鸟!”唐竹权立刻破口大骂:“阎一孤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若是人
中龙凤,恐江湖上许多猫猫狗狗,都会变成龙凤麒麟、狮虎豹象!”
    李相屿冷冷道:“你倒像只又笨又钝的大象。”
    唐竹权道:“老子若像只象,你倒象只猢猴。”
    李相屿道:“久闻唐门暗器手法天下无双,今日看来,却是闻名不如见面。”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唐大少爷刚才没有把你吓死,你现在倒说起风凉话来了。”
    李相屿道:“虽然姜谷铭死在你们的手下,但老夫却不伯你们。”
    谭世羽道:“他们若是知趣的,就该把那两个老头儿交出来。”
    曾笑突然冷冷道:“你要找龙虎天萼,最少得杀了我。”
    谭世羽盯着他,怪笑道:“杀你不难,但杀了你恐怕我还是不会知道龙虎天尊在哪
里。”
    曾笑冷冷道:“你若能击败我,就算龙城璧和唐竹权不说,我也会告诉你他们的下
落。”
    谭世羽瞳孔收缩:“此话当真?”
    曾笑道:“决不食言。”
    谭世羽微笑道:“听说这些年以来,你一直都在暗中苦练武功。”
    曾笑并不否认。
    谭世羽接道:“你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要等待这一天,亲手把我杀掉?”
    曾笑冷冷道:“像你这种恶贼,本来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谭世羽冷笑道:“你是要和我决一死战?”
    曾笑道:“不错,难道你害怕。”
    他望了龙城璧和唐竹权一眼,道:“我是怕他们会扬手,那么,我们的决斗就会变
得极为不公平了。”
    唐竹权哼的一声,大声道:“你要欺负曾老板,老子绝不会袖手旁观,而龙城璧也
决不会坐视不理。”
    他瞧着龙城璧:“你说是也不是?”
    谁知龙城璧的回答却是:“我将袖手旁观,我已决定坐视不理。”
    唐竹权听了呆住了。
    “你疯了?”
    “我没疯。”
    “难道说是老子疯了?”
    “也许是的。”龙城璧的回答,又让唐竹权差点没跳了起来。
    他忍不住挥动左臂,道:“难道你没有听见,谭世羽和要曾笑决一死战?”
    龙城璧悠然道:“我没有聋,当然听见。”
    唐竹权一愕。
    “你既然知道他们要决战,为什么还不加以阻止?”
    龙城壁道:“我为什么要阻止这一场决战?我凭什么阻止他们一较高下?”
    他耸了耸肩,说:“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只要这场决战是公平的,我们
就不该去管,也不能去管。”
    唐竹权愣住。
    只听得龙城璧又道:“你可知道曾老板这十五年来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要亲手宰掉
十五年前骗去了曾家绝大部分财产的骗子?”
    唐竹权眨了眨眼睛:“老子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总算已经知道。”
    龙城璧淡淡道:“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那就不该多管闲事,否则这场生死决战就
会变得很不公平。”
    唐竹权想了想,终于道:“好!老子决定不管,你们就算每人都打断几十根骨头,
老子都只会看着!”

第七节
    决战前的气氛,总是特别紧张的。
    谭世羽初时还是信心十足的,但渐渐地,他的信心似乎已开始摇动。
    曾笑静静的站在长椅前,脸上毫无紧张之色。
    他是具有信心的。
    谭世羽突然出手。
    他连环劈出十八掌。
    这十八掌来势凶猛,看来曾笑很难接下。
    但出乎意料地,曾笑把这十八掌逐一接下,而且犹有反击之力。
    谭世羽陡地改掌为拳了。
    空气里猝然响起了一连串凶猛的拳声,其势子实在相当可观。
    曾笑的身子晃了晃,一连后退五步。
    谭世羽得势不饶人,欺身再攻。
    倏地,曾笑挥掌还击。
    “呼!”
    一股疾风,直向谭世羽的腹部横扫上来。
    这一掌有如激烈的浪潮,但却比浪潮更尖锐、更可怕。
    谭世羽看见了攻来这一掌,面色不禁变了。
    他不敢硬接,侧身闪开。
    他这一闪之下,刚才占着的优势已全部消失。
    曾笑冷笑。
    “谭世羽,再接两掌!”
    又是“呼!呼!”两声。
    谭世羽身形左腾右跃,又再闪开,而且顺势还来一记“腰后腿”。
    这一腿快如闪电,而且踢的乃是曾笑的心坎穴。
    这是极厉害的一记杀着。
    就凭这一腿,谭世羽已无疑是个可怕的高手。
    但曾笑却居然抓住了他的腿,而且一爪就把他腿上的肌肉撕裂下来。
    血飞溅。
    这一爪虽然并不致命,但却也痛彻心肺,谭世羽虽然是个高手,却也不禁痛的怪叫
起来。
    曾笑冷冷道:“姓谭的,你以后休再目中无人!”
    谭世羽岂甘认输,突然一阵寒光冈烁,他急迅的地掏出一柄银匕首,“飒”的就向
曾笑的咽喉上疾刺过去。
    这一刺之势实在快极了。
    曾笑虽然十五年来一直苦练武功,但毕竟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
    他突然颈上一凉,谭世羽的匕首已在他的脖子上刺下。
    一道血影飞溅。
    龙城璧和唐竹权的脸色都变了。
    但曾笑没有死,他犹有反击余力。
    他突然不顾一切的扑前,伸出双手,十指如同鬼爪似的向谭世羽的脖子上捏去。
    他已受伤。
    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有如厉鬼一般。
    谭世羽是高手,又怎会给他捏得着脖子?
    但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谭世羽竟然无法闪避这一招,登时给曾笑捏着咙喉,咯咯怪叫。
    他就像只快要咽气的公鸡。
    但谭世羽毕竟不是公鸡。何况他的手里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曾笑已拼尽全力,但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上,谭世羽的匕首已插入了他的胸膛上。
    匕首直入曾笑的心脏,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肋骨被刺断的声音。
    但曾笑却没有惊惶。
    他甚至在笑。
    他脸上的表情是愉快的,因为他自己虽然已不可能可活下去,但他也同时看见自己
心中最痛恨、最想杀掉的人,已一步一步逼近死亡!
    “谭世羽,今天你败了!”
    谭世羽目露惊怒之色。
    他想说:“你又何尝不是败了。”
    但他这句说话已无法说得出口。
    现在唯一可以援救谭世羽的人,就是李相屿。
    但李相屿没有救他。
    他不去救谭世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出手,也必将给龙城璧和唐竹权两人阻拦。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这个险?
    只见谭世羽的眼珠子渐渐向外凸出,他的呼吸也渐渐短促而微弱。
    曾笑狞笑,双手力度再添几分。
    谭世羽终于死了。
    他是瞪着眼睛,带着极度的惊诧,死在曾笑的手下的0
    曾笑忽然狂笑。“士别三日,尚且刮目相看,你我一别十五年,你岂可以为我杀不
了你……”
    说到这里,狂笑化为狂咳。
    龙城璧叹了口气:“你心愿已偿。”
    曾笑狂咳一顿,才道:“所以……我已死而无憾,我也没有泄露两位师父的行踪!”
    唐竹权吃了一惊。
    “啊!什么?两位师父?谁是你的师父?”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他的两位师父,就是龙虎天尊。”
    唐竹权一怔。“想不到龙虎天尊有一个姓曾的弟子。”
    曾笑又是一声大笑。
    “我这个弟子还不错罢,最少,我已替他们两位老人家出了一口——”
    说到这里,面色惨变,口吐鲜血。
    唐竹权连忙扶着他。
    龙城璧目中露出了黯然之色,叹道:“这不济事了,就算是时九公在这里他也无法
挽救他的性命。”
    唐竹权怒道:“你怎么说这种话——”话犹未了,曾笑的身子已软弱无力,呼吸也
同时中绝。
    龙城璧又叹了口气。
    “他已死而无憾,活又如何?死又何妨?”
    唐竹权目光渐渐变得平静起来,想了一想,点头喃喃道:“不错,最少,他已得偿
所愿。”
    这时候,李相屿早已去无踪。
    唐竹权盯着龙城壁,道:“你为什么放过他。”
    龙城壁道:“且让他逃吧,他逃不了的。”
    唐竹权目光忽然一亮。
    因为在这时候,他已看见了一条灰色的人影,正向李相屿逃走的方向,疾追过去。
    “是司马血?”
    “不错。一定是司马血。”
    “他早就到此,准备一齐对付左神右煞和谭世羽?”
    “不。”龙城璧淡淡道:“他要对付的人,本来并不是他们。”
    唐竹权沉默半晌,忽然道:“我明白了。”
    龙城壁微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唐竹权道:“他在这里,是在等候另的一个人。”
    “你知道他在等谁?”
    “当然。”唐竹权缓缓道:“他要等的人,必然就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龙城璧一笑,没有说话。
    天色更明亮。
    远处景象,已渐趋明朗。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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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5 23:23:4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四章 偷脑袋大侠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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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正午。一片乌去掩住了红日。
    在曾笑的客栈里,龙城壁在下棋。跟他对奕的人,居然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龙城璧和唐竹权很少对奕,并不是他们不喜欢下棋,而是因为他们碰头的时候,总是喝
酒喝得天昏地暗,又怎会有时候去下棋?
    龙城壁棋艺不差。
    唐竹权居然也是棋中高手。
    两人对弃了三局,结果是一胜一负一和,难分轩轻。
    “不错,你的棋艺真不错,连老子都未能把你杀败。”
    “承让!”龙城壁微笑。
    “不!”唐竹权正色道:“老子绝不会故意让给你,是赢就赢,是输就是输,何必
承让哉?”
    龙城璧又微笑道:“客气,客气!”
    唐竹权揉了揉胖大的肚子,怪笑道:“龙城壁,你是怎么啦?客气的人不是老子,
而是你这个雪刀浪子。”
    龙城壁忽然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快要下雨了。”
    唐竹权道:“下雨又如何?难道你想在大雨中洗个澡?”
    龙城壁摇摇头,笑道:“在雨中洗澡虽然写意,但若给人看见,那可不大好意思。”
    唐竹权道:“既然不想在雨中洗澡,咱们再下三局,谁若输了,罚酒三坛。”
    一般人说罚酒三杯,已是随时都可以把被罚者灌醉,但唐竹权酒量惊人,一开口就
是“罚酒三坛”,当真是骇人听闻的事。
    但龙城壁的回答却是:“我不想再下棋。”
    唐竹权一怔。“你累了?”
    龙城壁摇头。
    唐竹权道:“三局之后,你下棋的兴致已大为减弱?”
    龙城壁又摇头。
    唐竹权怪眼一翻,恍然大悟:“你是嫌老子下子太慢?
    行!这一次老子保证‘健步如飞’,绝不会比你想得更久!”
    但龙城壁仍然摇头。
    唐竹权皱眉道:“怎么这般扫兴?”
    龙城璧苦笑一下。
    “扫兴的不是我。”
    “不是你?”唐竹权站直了身子,道:“是谁扰乱了咱们的雅兴,待老子出去揍他
一顿。
    龙城璧还没有说,唐竹权忽然就像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
    他看见了一个白衣的老头。正是冷冷的盯着自己。
    唐竹权的手里,仍然捧着那个大酒坛,而这个白衣老头的手里,却有一个铜葫芦。
    葫芦里有酒。
    白衣老头慢慢的喝了一口,忽然道:“你是谁呀?”
    店竹权冷笑。
    白衣老头喝酒,他也喝。
    他喝一口酒,最少比白衣老头手中铜葫芦里所有的酒还多。
    白衣老头的眼睛眯成了一线:“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唐竹权冷哼一声:“你不配问。”
    白衣老头忽然淡淡一笑,道:“我不配问,谁配?”
    唐竹权道:“谁也不配,老子若喜欢,不必别人问也会说出来,老子若不喜欢说,
你就算跪在这里三日三夜,老子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姓名说出来。”
    白衣老头叱道:“放肆!”
    唐竹权摇头,道:“老子并不是放肆,而是一番好意。”
    “这也算是一番好意?”
    不但白衣老头不懂。
    就连龙城璧听见了,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好意。
    只听得唐竹权又道:“因为老子若把自己的姓名说出来,必然会吓破你老人家的胆,
一个人的胆若是破了,就再也活不下去,老子与你无怨无仇,又何必让你无缘无故的被
吓死在这里?”
    白衣老头冷笑道:“你错了。”
    唐竹权眼珠子一转,道:“老子错在哪里?”
    白衣老头紧接道:“你非但错,而且错得很厉害。”
    他缓缓地踏出两步,冷冷道:“你就算说出自己的姓名,甚至把你老子的名号都统
统搬出来,也绝对不会吓坏我这个老人家。”
    唐竹权道:“难道你已知道老子是谁了?”
    白衣老头淡淡道:“你是杭州唐门唐老人的儿子,叫唐竹权,对不?”
    唐竹权点一点头,道:“你总算猜对了。”
    白衣老头道:“你以为与我无仇无怨,其实却又大谬不然。”
    唐竹权一愕。
    “我们曾经结下过梁子?”
    白衣老头道:“有一件事,你若知道了,恐怕会把你的肚皮气破。”
    突听龙城璧的声音响起,冷喝道:“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找唐竹权的?”
    白衣老头嘿嘿一笑。“龙城璧,你终于还是要滚出来了。”
    唐竹权脸色阴晴不定。
    龙城璧已经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二)
    看见了龙城璧,自衣老头的脸变成铁青之色。
    “狂徒!你将要尝一尝死亡的滋味!拔出你的风雪之刀,我要看看龙隐的儿子,究
竟有多大的能耐!”
    唐竹权抓了抓脖子,冷笑道:“你这个老头儿的确稀奇古怪,没头没脑的就要找人
拼命,你是不是吃错药!”
    白衣老头冷冷说道:“唐大少爷,你若有一个弟子给人暗杀,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唐竹权毫不考虑,立刻就说:“给人暗杀的,未必尽是好人,倘着被暗杀者是个坏
蛋,别说他是弟子,就算是儿子也无话可说。”
    白衣老头怒道:“沈青鹤是个好人,绝对是个好人!”
    唐竹权吃了一惊。
    “你的弟子就是沈青鹤?”
    “正是沈青鹤。”
    “那么你就是谢白衣?”
    “正是谢白衣!”
    唐竹权忙道:“唉,你怎么不早说,谢老侠可是个光明磊落的——”
    “不必瞎捧,”谢白衣冷冷一笑:“你若知道另一件事,恐怕你会给气破了肚子。”
    唐竹权脸色一变。
    “谢老侠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实说,”谢白衣嘴角间忽然露出了残酷的笑意:“我杀了卫空空!”
    (三)
    ——“我杀了卫空空!”
    这句说话很短,短得不能再短。
    但在唐竹权的耳中听来,这六个字简直比六枝利箭还更加要命。
    “你……你再说一遍!”
    “这句说话很动听?”谢白衣冷笑。
    “你杀了卫空空?”
    “不错。”
    “胡说!老子不相信!”唐竹权脸色变得一片死灰,眼睛却是鲜红如血:“就算你
把老子卸开八十万小块,老子也绝不相信你杀了卫空空。”
    谢白衣淡淡道:“你是认为我不敢杀卫空空,还是杀不了卫空空,难道又还是以为
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唐竹权呆住。
    他已听出,谢白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抽了口凉气,目光转视着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目光黯然。
    唐竹权忽然跳了起来,双手捏着龙城璧的肩膊。
    “你早已知道这件事?”
    龙城璧依旧无言。
    唐竹权助手忽然在发抖。
    他厉声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老子,难怪今天你的棋下得这么差劲,原来你
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龙城璧也没有出声。
    他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
    唐竹权突然大喝一声,翻身向谢白衣扑去。
    他一出手就施展出唐门的五绝指法。
    “老子现在跟你这个老贼拼了!”
    唐竹权这一下冲前的气势,是相当惊人的。
    但谢白衣好像看不见这个胖汉已向自己要命的冲了过来。
    他居然连动都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不动,唐竹权也忽然不动了。
    唐竹权“不动”,并不是他不想动,也并不是因为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他
根本就不能再动了。
    这个出手狠辣,以一套五绝指法名震中原的唐家大少爷,忽然就像一具木偶般呆立
在哪里。
    他实在想不到,龙城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点了自己腰间的穴道。
    (四)
    给人点穴道的滋味,实在很没有趣。尤其是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点住了穴道,更不
有趣。
    又尤其是当自己要为朋友报仇,但却给另一个朋友点住了穴道,以致恨得牙痒痒的,
却又未能为朋友报仇,那就更是没趣之又没趣。
    唐竹权若还年轻三十岁,他说不定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他现在虽然没有哭出来,但脸上的表憎却似乎比哭还难看。
    龙城璧不但点了他的麻穴,还点了他的哑穴。否则。
    唐竹权最少可以放声大骂,但现在他却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他不能说话,龙城璧却已冷冷的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他要找的并不是你,而
是我!”
    唐竹权又气又急,但却又无法可想,只能睁着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
    谢白衣沉着脸,冷冷道:“龙城璧,你果然够朋友。”
    龙城璧淡谈说道:“不是够朋友,而是挺不够朋友。”
    唐竹权暗暗骂道:“当然是不够朋友,若是朋友,怎会暗算老子?”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龙城璧“暗算”自己,完全是一番善意?
    但唐竹权却是个硬汉子。
    他宁愿给人斩十六八刀,也绝不愿意接爱这种好意。
    这种“暗算”。
    谢白衣当然是一个很危险的敌人。
    他能杀死卫空空,这是一件骇人听闻,足以轰动整个中原武林的大事。
    想起了那可爱又可怕的偷脑袋大侠,唐竹权又想哭了。但他没有哭,只不过脸上的
表情比哭还难看。
    (五)
    杀气弥漫,谢白衣的剑早已出鞘。
    他冷冷的凝视着龙城璧。
    “济南府龙氏世家的八条龙刀法,乃刀中之雄,想不到今天居然有机会见识见识。”
    龙城璧叹道:“你我昔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要刀剑相见呢?”
    谢白衣冷冷一笑:“你杀了沈青鹤,这已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化解的仇怨。”
    “我杀了沈青鹤?”龙城璧苦笑:“怎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废话!”谢白衣厉声道:“这笔帐你是绝对赖不掉的!”
    龙城璧道:“谢前辈,你别误信人言,在下……”
    龙城璧的话没有说完,谢白衣的剑已接二连三的刺了过来。
    他每一剑都是凌厉无比的穿心剑。
    龙城璧没有拔刀,身如轻烟般转过一旁。
    谢白衣冷笑,长剑挥舞更急。
    看他的气势,简直比豹子还更骠悍勇猛,若非眼见,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这个老头儿
竟然能使出如此凶悍的剑法。
    但龙城璧还是没有拔刀。
    他还想再解释。
    但谢白衣根本就不容许他说任何说话,力度奇猛的剑势,似是每一剑都想把龙城壁
活活斩杀。
    龙城壁再三闪避,已处于极恶劣的形势。
    谢白衣冷喝一声,忽然大声道:“龙城璧,难道连老夫都不值得你拔刀?你莫忘了
卫空空是死在我剑下的!”
    他最后一句说话,就像是锤子般,重重的击在唐竹权的胸膛上。
    他整个人已快将爆炸。
    他暗骂:“龙城璧,你这条性命要不要倒是另一回事了,但卫空空的仇,你怎能不
报?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现在若能打动自如,说不定立刻就会在龙城璧的脸上先打三拳再说。
    但他现在只能干着急。
    就在他急如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躺在一株大树上。
    但当他刚刚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忽然又不见了。
    唐竹权心里又在暗骂。
    “他妈的,又是一个混蛋!”
    这个“混蛋”文是谁呢?
    (六)
    铿!
    龙城璧终于亮出了他的风雪之刀。
    谢白衣一声暴喝,飕!飕!飕!连刺三剑。
    龙城璧身子又是一晃,回刀将这三剑接下。
    谢白衣面色徽变,道:“果然好刀:果然好刀法!”
    他口中说话,手底下的长剑却绝未有半点停顿。
    龙城璧沉喝挥刀。
    他身如巨鹏冲天,忽然一道寒光骤闪,风雪之刀有如掣电般向谢白衣迎头璧下去。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绝招之一:“飞龙钻海”。
    谢白衣没有退,也没有挥剑招架。
    他居然好像活得不耐烦似的,任由龙城璧这一刀击下。
    **
    谢白衣并非已经活腻。
    他没有死,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另一道红光也同时飞射过来。
    铮!
    那是另一把剑——把世间难求的宝剑。
    刀剑相交,溅出一蓬星火。
    龙城璧立刻后退。
    他冷冷盯着这把剑的主人,冷冷的道:“柳红电,你终于来了!”
    (七)
    来者正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他这一剑突如其来,虽然未曾与龙城璧分出胜负,但已由此可见,他的确是个可怕
的杀手。
    谢白衣此间再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着龙城璧,冷笑道:“你不但杀了沈青鹤,而且
还害死了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龙城璧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他的姐姐是谁?”
    “他的姐姐是个……是个尼姑!”谢白衣“哼”的一声。
    龙城璧不禁苦笑:“在下一向没有跟尼姑打交道。更没有害过尼姑,这倒教我一塌
糊涂了。”
    谢白衣冷冷一笑,对柳红电说:“别理会这个无耻之徒说什么,先把他的四脚卸下
来再说。”
    他杀机满面,“再说”二字才出口,又已向龙城璧刺出了五剑。
    谢白衣的剑法刚才是相当凶猛,但这一时间,他的剑法忽然变得轻柔飘忽,看来力
度不大如前,但却更令人难以捉摸。
    龙城璧连接四剑,但第五剑却竟然闪避不及。
    他左臂忽觉一凉,已然中了剑。
    血迸流,谢白衣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意。
    柳红电是个杀人专家,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手中红电剑紧接刺出,直取龙城璧
的左胸要害。
    他的剑比谢白衣更快,也更毒辣。
    龙城璧紧咬牙龈,身子左测急闪。
    他的身子才闪过半尺,柳红电的剑已到。
    这一剑虽然快,但更快的还是龙城璧的刀。
    “呼”的一声,雪刀向柳红电的背上砍下。
    但谢白衣的剑又及时把龙城璧的雪刀挡开,救了柳红电一命。
    柳红电脸色很不好看。
    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龙城璧。
    谢,柳二人,双剑合璧,威力更是庞大。
    龙城璧似有不支之感。
    唐竹权看的又惊又怒,又在暗骂:“你实在该死,若不是点住了老子的穴道,老子
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现在,你只好等死,他们杀了你之后,连老子也要等死啦!”
    他暗骂完龙城璧,又在暗骂:“那混蛋怎么还不出来,难道他居然见死不救、倘真
如此,还算是什么朋友?”
    他骂的“混蛋”,当然就是刚才躺在那株大树上的人。
    正当他暗骂不已的时候,那人忽然出现了。
    那人原来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八)
    谢白衣和柳红电力逼龙城璧,眼看就快可以击败这个名震江湖的雪刀浪子,冷不妨
一把锋利而薄的剑突然杀出,而且立刻就把他们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他们都很清楚看见这一把剑,也很清楚的看见这个人。
    柳红电急退丈二,冷冷道:“杀手之王司马血,果然不同凡响。”
    司马血淡淡道:“柳兄的剑法,在下早已闻名多时,今日看来,的确没有让我失
望。”
    柳红电道:“彼此!彼此!”
    谢白衣怒道:“你们不必客客气气,现在是大家一决生死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
我亡。”
    他的火气很大,又再向龙城璧疾攻过去。
    柳红电瞧着司马血,道:“杀手之王若要赐教,本公子就决意奉陪的,但现在我们
先要和龙城璧算一算旧帐,你还是暂时让开一点。”
    他最后的一句说话,态度已是很不客气。
    司马血没有“让开”,他的剑还是在他的手里。
    他冷冷的对柳红电说:“你可以杀了我,但却绝不可以把我和龙城璧分开。”
    柳红电冷笑:“你是决意陪他一起,与谢老侠和我为敌。”
    司马血道:“即使不是为了龙城璧,我也绝不能放过你。”
    柳红电道:“听你的说话,似乎是我杀了你不少亲人。”
    司马血冷冷道:“你没有干过对不起我的事,也没有和我结下仇怨,但我已答应了
一个人,一定要杀你。”
    柳红电脸色一沉:“这人是谁?”
    司马血道:“他姓欧,黑雁欧刀。”
    “欧刀?”柳红电淡淡一笑,“他早已是个死人。”
    司马血道:“我就是要为这个死人报仇的。”
    “很好,”柳红电面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这个死人实在很好,他居然能有
杀手之王为他报仇,实在有莫大的荣幸。”
    这时候,龙城璧与谢白衣已在激战中。
    柳红电虽然受伤,但伤势并不是很严重,谢白衣虽然剑法厉害,但却也未能占到丝
毫便宜。
    忽然间,天色变得一片黑暗。
    接着,霹雳一响,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就在霹雳骤响的时间,柳红电的红电剑,忽然疾刺司马血的胸膛。
    他的剑势奇诡辛辣,刹那间已一剑九变。
    “叮”的一声,司马血的碧血剑突然击在红电剑的剑尖上。
    柳红电一阵冷笑,红电剑左右挥舞,再次攻出,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十六剑。
    他的剑快得已像是半空中突如其来的电光。
    但司马血的剑也绝不比他稍慢。
    两人都是剑术高手,这一交手之下,战况居然比谢白衣和龙城璧更为凶险、刺激。
    柳红电那三十六剑,每一剑的剑气都逼人眉睫,虽然只是三十六剑,但看来却比空
中骤降的大雨更为频密,简直令人无法看得清楚。
    司马血也没有看清楚。
    柳红电的剑实在太快,他若要看清楚才能接招,那么他早已是个死人。
    在这凶险的搏斗中,你根本不能看清,更没有时间让你去考虑,因为每一剑与下一
剑之间,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使出来的。
    绝少人能接下这三十六剑。
    但司马血却能。
    他的身形,也和柳红电的剑同样快捷,红电剑每次攻向他身上的要害,都给他闪了
开去。
    柳红电似是微感意外。
    “杀手之王”之誉,果然不是白白得来的。
    他不敢怠慢。
    三十六剑之后,他的剑变了。
    不是变得更快,而是变得稍慢。
    他的剑虽然慢了下来,但却有更致命的杀着,剑上的劲力也更为沉重。
    剑风激起阵阵剑气,连雨点都被这剑气震飞。
    司马血沉着应战。
    他没有急于反击。
    柳红电抢尽先机,司马血若有半点差池,早就陷于死亡的边缘。
    柳红电忽然大笑。
    他的笑声尖锐、得意、骄傲,就像是一个已经完全取得胜利的人。
    他已胜利?
    不!
    但这一阵尖锐的笑声,却无疑是另一种厉害的武器。
    最少,它可以让司马血分心,不能再集中精神应战。
    这并不是寻常人所能发出的笑声。
    即使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发出这种足以扰乱敌人耳目的狂笑。
    连站在数丈开外的唐竹权,也已感受到这种尖锐笑声的压力。
    柳红电的剑似已占尽上风,司马血若偶一失神,立刻就要死在红电剑之下。
    嗤!
    红电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剑就刺进司马血的咽喉。
    连唐竹权都以为这一剑已刺入司马血的咽喉了。
    但奇怪,这一剑到最后关头上,居然折断了。
    (九)
    柳红电在刹那间呆住了。
    他怎样也不相信,自己的红电剑居然在这个时候断折。
    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司马血奇招突出,居然伸手抓住了红电剑的剑锋,接着轻轻一折,就把红电剑从中
折断。
    那是何等惊人的判断力,又是何等惊人的手法。
    柳红电只不过呆了很短的时间,半截剑锋又再向前推送。
    他仍然要凭这把断剑,把杀手之王司马血击败。
    但太迟了。
    碧血剑已在这一刹那间,突然穿过他的心脏。
    **
    柳红电终于败了。但他却没有料到,居然会败得这么惨。
    叮。
    半截红电剑跌在地上。
    他面色一片死灰。
    司马血的剑仍然没有入鞘,他忽然问:“听说你杀人的时候,总有两个书童陪伴
着。”
    柳红电苦笑。
    司马血道:“怎么他们不在?”
    柳红电终于道:“他们是负责埋葬女人的。”
    司马血一呆。
    柳红电接着道:“但本公子今天要杀的却是男人,而本公子一向都没有埋葬男人的
习惯。”
    司马血道:“所以他们不必来。”
    柳红电点头,然后就倒卧在地上。
    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散。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你也岂非是个男人?……”

第二节
    看见了龙城璧,自衣老头的脸变成铁青之色。
    “狂徒!你将要尝一尝死亡的滋味!拔出你的风雪之刀,我要看看龙隐的儿子,究
竟有多大的能耐!”
    唐竹权抓了抓脖子,冷笑道:“你这个老头儿的确稀奇古怪,没头没脑的就要找人
拼命,你是不是吃错药!”
    白衣老头冷冷说道:“唐大少爷,你若有一个弟子给人暗杀,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唐竹权毫不考虑,立刻就说:“给人暗杀的,未必尽是好人,倘着被暗杀者是个坏
蛋,别说他是弟子,就算是儿子也无话可说。”
    白衣老头怒道:“沈青鹤是个好人,绝对是个好人!”
    唐竹权吃了一惊。
    “你的弟子就是沈青鹤?”
    “正是沈青鹤。”
    “那么你就是谢白衣?”
    “正是谢白衣!”
    唐竹权忙道:“唉,你怎么不早说,谢老侠可是个光明磊落的——”
    “不必瞎捧,”谢白衣冷冷一笑:“你若知道另一件事,恐怕你会给气破了肚子。”
    唐竹权脸色一变。
    “谢老侠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实说,”谢白衣嘴角间忽然露出了残酷的笑意:“我杀了卫空空!”

第三节
    ——“我杀了卫空空!”
    这句说话很短,短得不能再短。
    但在唐竹权的耳中听来,这六个字简直比六枝利箭还更加要命。
    “你……你再说一遍!”
    “这句说话很动听?”谢白衣冷笑。
    “你杀了卫空空?”
    “不错。”
    “胡说!老子不相信!”唐竹权脸色变得一片死灰,眼睛却是鲜红如血:“就算你
把老子卸开八十万小块,老子也绝不相信你杀了卫空空。”
    谢白衣淡淡道:“你是认为我不敢杀卫空空,还是杀不了卫空空,难道又还是以为
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唐竹权呆住。
    他已听出,谢白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抽了口凉气,目光转视着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目光黯然。
    唐竹权忽然跳了起来,双手捏着龙城璧的肩膊。
    “你早已知道这件事?”
    龙城璧依旧无言。
    唐竹权助手忽然在发抖。
    他厉声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老子,难怪今天你的棋下得这么差劲,原来你
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龙城璧也没有出声。
    他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
    唐竹权突然大喝一声,翻身向谢白衣扑去。
    他一出手就施展出唐门的五绝指法。
    “老子现在跟你这个老贼拼了!”
    唐竹权这一下冲前的气势,是相当惊人的。
    但谢白衣好像看不见这个胖汉已向自己要命的冲了过来。
    他居然连动都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不动,唐竹权也忽然不动了。
    唐竹权“不动”,并不是他不想动,也并不是因为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他
根本就不能再动了。
    这个出手狠辣,以一套五绝指法名震中原的唐家大少爷,忽然就像一具木偶般呆立
在哪里。
    他实在想不到,龙城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点了自己腰间的穴道。

第四节
    给人点穴道的滋味,实在很没有趣。尤其是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点住了穴道,更不
有趣。
    又尤其是当自己要为朋友报仇,但却给另一个朋友点住了穴道,以致恨得牙痒痒的,
却又未能为朋友报仇,那就更是没趣之又没趣。
    唐竹权若还年轻三十岁,他说不定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他现在虽然没有哭出来,但脸上的表憎却似乎比哭还难看。
    龙城璧不但点了他的麻穴,还点了他的哑穴。否则。
    唐竹权最少可以放声大骂,但现在他却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他不能说话,龙城璧却已冷冷的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他要找的并不是你,而
是我!”
    唐竹权又气又急,但却又无法可想,只能睁着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
    谢白衣沉着脸,冷冷道:“龙城璧,你果然够朋友。”
    龙城璧淡谈说道:“不是够朋友,而是挺不够朋友。”
    唐竹权暗暗骂道:“当然是不够朋友,若是朋友,怎会暗算老子?”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龙城璧“暗算”自己,完全是一番善意?
    但唐竹权却是个硬汉子。
    他宁愿给人斩十六八刀,也绝不愿意接爱这种好意。
    这种“暗算”。
    谢白衣当然是一个很危险的敌人。
    他能杀死卫空空,这是一件骇人听闻,足以轰动整个中原武林的大事。
    想起了那可爱又可怕的偷脑袋大侠,唐竹权又想哭了。但他没有哭,只不过脸上的
表情比哭还难看。

第五节
    杀气弥漫,谢白衣的剑早已出鞘。
    他冷冷的凝视着龙城璧。
    “济南府龙氏世家的八条龙刀法,乃刀中之雄,想不到今天居然有机会见识见识。”
    龙城璧叹道:“你我昔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要刀剑相见呢?”
    谢白衣冷冷一笑:“你杀了沈青鹤,这已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化解的仇怨。”
    “我杀了沈青鹤?”龙城璧苦笑:“怎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废话!”谢白衣厉声道:“这笔帐你是绝对赖不掉的!”
    龙城璧道:“谢前辈,你别误信人言,在下……”
    龙城璧的话没有说完,谢白衣的剑已接二连三的刺了过来。
    他每一剑都是凌厉无比的穿心剑。
    龙城璧没有拔刀,身如轻烟般转过一旁。
    谢白衣冷笑,长剑挥舞更急。
    看他的气势,简直比豹子还更骠悍勇猛,若非眼见,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这个老头儿
竟然能使出如此凶悍的剑法。
    但龙城璧还是没有拔刀。
    他还想再解释。
    但谢白衣根本就不容许他说任何说话,力度奇猛的剑势,似是每一剑都想把龙城壁
活活斩杀。
    龙城壁再三闪避,已处于极恶劣的形势。
    谢白衣冷喝一声,忽然大声道:“龙城璧,难道连老夫都不值得你拔刀?你莫忘了
卫空空是死在我剑下的!”
    他最后一句说话,就像是锤子般,重重的击在唐竹权的胸膛上。
    他整个人已快将爆炸。
    他暗骂:“龙城璧,你这条性命要不要倒是另一回事了,但卫空空的仇,你怎能不
报?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现在若能打动自如,说不定立刻就会在龙城璧的脸上先打三拳再说。
    但他现在只能干着急。
    就在他急如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躺在一株大树上。
    但当他刚刚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忽然又不见了。
    唐竹权心里又在暗骂。
    “他妈的,又是一个混蛋!”
    这个“混蛋”文是谁呢?

第六节
    铿!
    龙城璧终于亮出了他的风雪之刀。
    谢白衣一声暴喝,飕!飕!飕!连刺三剑。
    龙城璧身子又是一晃,回刀将这三剑接下。
    谢白衣面色徽变,道:“果然好刀:果然好刀法!”
    他口中说话,手底下的长剑却绝未有半点停顿。
    龙城璧沉喝挥刀。
    他身如巨鹏冲天,忽然一道寒光骤闪,风雪之刀有如掣电般向谢白衣迎头璧下去。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绝招之一:“飞龙钻海”。
    谢白衣没有退,也没有挥剑招架。
    他居然好像活得不耐烦似的,任由龙城璧这一刀击下。
    谢白衣并非已经活腻。
    他没有死,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另一道红光也同时飞射过来。
    铮!
    那是另一把剑——把世间难求的宝剑。
    刀剑相交,溅出一蓬星火。
    龙城璧立刻后退。
    他冷冷盯着这把剑的主人,冷冷的道:“柳红电,你终于来了!”

第七节
    来者正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他这一剑突如其来,虽然未曾与龙城璧分出胜负,但已由此可见,他的确是个可怕
的杀手。
    谢白衣此间再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着龙城璧,冷笑道:“你不但杀了沈青鹤,而且
还害死了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龙城璧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他的姐姐是谁?”
    “他的姐姐是个……是个尼姑!”谢白衣“哼”的一声。
    龙城璧不禁苦笑:“在下一向没有跟尼姑打交道。更没有害过尼姑,这倒教我一塌
糊涂了。”
    谢白衣冷冷一笑,对柳红电说:“别理会这个无耻之徒说什么,先把他的四脚卸下
来再说。”
    他杀机满面,“再说”二字才出口,又已向龙城璧刺出了五剑。
    谢白衣的剑法刚才是相当凶猛,但这一时间,他的剑法忽然变得轻柔飘忽,看来力
度不大如前,但却更令人难以捉摸。
    龙城璧连接四剑,但第五剑却竟然闪避不及。
    他左臂忽觉一凉,已然中了剑。
    血迸流,谢白衣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意。
    柳红电是个杀人专家,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手中红电剑紧接刺出,直取龙城璧
的左胸要害。
    他的剑比谢白衣更快,也更毒辣。
    龙城璧紧咬牙龈,身子左测急闪。
    他的身子才闪过半尺,柳红电的剑已到。
    这一剑虽然快,但更快的还是龙城璧的刀。
    “呼”的一声,雪刀向柳红电的背上砍下。
    但谢白衣的剑又及时把龙城璧的雪刀挡开,救了柳红电一命。
    柳红电脸色很不好看。
    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龙城璧。
    谢,柳二人,双剑合璧,威力更是庞大。
    龙城璧似有不支之感。
    唐竹权看的又惊又怒,又在暗骂:“你实在该死,若不是点住了老子的穴道,老子
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现在,你只好等死,他们杀了你之后,连老子也要等死啦!”
    他暗骂完龙城璧,又在暗骂:“那混蛋怎么还不出来,难道他居然见死不救、倘真
如此,还算是什么朋友?”
    他骂的“混蛋”,当然就是刚才躺在那株大树上的人。
    正当他暗骂不已的时候,那人忽然出现了。
    那人原来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第八节
    谢白衣和柳红电力逼龙城璧,眼看就快可以击败这个名震江湖的雪刀浪子,冷不妨
一把锋利而薄的剑突然杀出,而且立刻就把他们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他们都很清楚看见这一把剑,也很清楚的看见这个人。
    柳红电急退丈二,冷冷道:“杀手之王司马血,果然不同凡响。”
    司马血淡淡道:“柳兄的剑法,在下早已闻名多时,今日看来,的确没有让我失
望。”
    柳红电道:“彼此!彼此!”
    谢白衣怒道:“你们不必客客气气,现在是大家一决生死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
我亡。”
    他的火气很大,又再向龙城璧疾攻过去。
    柳红电瞧着司马血,道:“杀手之王若要赐教,本公子就决意奉陪的,但现在我们
先要和龙城璧算一算旧帐,你还是暂时让开一点。”
    他最后的一句说话,态度已是很不客气。
    司马血没有“让开”,他的剑还是在他的手里。
    他冷冷的对柳红电说:“你可以杀了我,但却绝不可以把我和龙城璧分开。”
    柳红电冷笑:“你是决意陪他一起,与谢老侠和我为敌。”
    司马血道:“即使不是为了龙城璧,我也绝不能放过你。”
    柳红电道:“听你的说话,似乎是我杀了你不少亲人。”
    司马血冷冷道:“你没有干过对不起我的事,也没有和我结下仇怨,但我已答应了
一个人,一定要杀你。”
    柳红电脸色一沉:“这人是谁?”
    司马血道:“他姓欧,黑雁欧刀。”
    “欧刀?”柳红电淡淡一笑,“他早已是个死人。”
    司马血道:“我就是要为这个死人报仇的。”
    “很好,”柳红电面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这个死人实在很好,他居然能有
杀手之王为他报仇,实在有莫大的荣幸。”
    这时候,龙城璧与谢白衣已在激战中。
    柳红电虽然受伤,但伤势并不是很严重,谢白衣虽然剑法厉害,但却也未能占到丝
毫便宜。
    忽然间,天色变得一片黑暗。
    接着,霹雳一响,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就在霹雳骤响的时间,柳红电的红电剑,忽然疾刺司马血的胸膛。
    他的剑势奇诡辛辣,刹那间已一剑九变。
    “叮”的一声,司马血的碧血剑突然击在红电剑的剑尖上。
    柳红电一阵冷笑,红电剑左右挥舞,再次攻出,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十六剑。
    他的剑快得已像是半空中突如其来的电光。
    但司马血的剑也绝不比他稍慢。
    两人都是剑术高手,这一交手之下,战况居然比谢白衣和龙城璧更为凶险、刺激。
    柳红电那三十六剑,每一剑的剑气都逼人眉睫,虽然只是三十六剑,但看来却比空
中骤降的大雨更为频密,简直令人无法看得清楚。
    司马血也没有看清楚。
    柳红电的剑实在太快,他若要看清楚才能接招,那么他早已是个死人。
    在这凶险的搏斗中,你根本不能看清,更没有时间让你去考虑,因为每一剑与下一
剑之间,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使出来的。
    绝少人能接下这三十六剑。
    但司马血却能。
    他的身形,也和柳红电的剑同样快捷,红电剑每次攻向他身上的要害,都给他闪了
开去。
    柳红电似是微感意外。
    “杀手之王”之誉,果然不是白白得来的。
    他不敢怠慢。
    三十六剑之后,他的剑变了。
    不是变得更快,而是变得稍慢。
    他的剑虽然慢了下来,但却有更致命的杀着,剑上的劲力也更为沉重。
    剑风激起阵阵剑气,连雨点都被这剑气震飞。
    司马血沉着应战。
    他没有急于反击。
    柳红电抢尽先机,司马血若有半点差池,早就陷于死亡的边缘。
    柳红电忽然大笑。
    他的笑声尖锐、得意、骄傲,就像是一个已经完全取得胜利的人。
    他已胜利?
    不!
    但这一阵尖锐的笑声,却无疑是另一种厉害的武器。
    最少,它可以让司马血分心,不能再集中精神应战。
    这并不是寻常人所能发出的笑声。
    即使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发出这种足以扰乱敌人耳目的狂笑。
    连站在数丈开外的唐竹权,也已感受到这种尖锐笑声的压力。
    柳红电的剑似已占尽上风,司马血若偶一失神,立刻就要死在红电剑之下。
    嗤!
    红电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剑就刺进司马血的咽喉。
    连唐竹权都以为这一剑已刺入司马血的咽喉了。
    但奇怪,这一剑到最后关头上,居然折断了。

第九节
    柳红电在刹那间呆住了。
    他怎样也不相信,自己的红电剑居然在这个时候断折。
    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司马血奇招突出,居然伸手抓住了红电剑的剑锋,接着轻轻一折,就把红电剑从中
折断。
    那是何等惊人的判断力,又是何等惊人的手法。
    柳红电只不过呆了很短的时间,半截剑锋又再向前推送。
    他仍然要凭这把断剑,把杀手之王司马血击败。
    但太迟了。
    碧血剑已在这一刹那间,突然穿过他的心脏。
    柳红电终于败了。但他却没有料到,居然会败得这么惨。
    叮。
    半截红电剑跌在地上。
    他面色一片死灰。
    司马血的剑仍然没有入鞘,他忽然问:“听说你杀人的时候,总有两个书童陪伴
着。”
    柳红电苦笑。
    司马血道:“怎么他们不在?”
    柳红电终于道:“他们是负责埋葬女人的。”
    司马血一呆。
    柳红电接着道:“但本公子今天要杀的却是男人,而本公子一向都没有埋葬男人的
习惯。”
    司马血道:“所以他们不必来。”
    柳红电点头,然后就倒卧在地上。
    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散。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你也岂非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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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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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5 23: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五章 大醉鬼被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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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虽然天色仍然很灰黯,但大雨总算已经停止下来。
    柳红电和司马血的一战已结束。
    谢白衣苦战龙城璧,结果龙城璧的身上又添加了两道伤痕。
    这两道伤痕虽然并不致命,但却也不算很轻。
    谢白衣仍然无法杀得了龙城璧。
    直到司马血杀掉柳红电之后,他终于一声长啸,扬长而去。
    以上敌二,他实在没有半点把握。
    龙城璧哎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个老顽固的剑法居然这么厉害。”
    他在叹气,唐竹权却已怒瞪着他。
    直到这个时候,司马血仿佛才发觉到唐竹权的存在。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然后把他的穴道解开。
    奇怪的是,唐竹权居然没有骂人。
    他又抱着那一坛酒,回到房里大喝特喝。
    龙城璧一怔。
    他悄悄的对司马血说:“我以为他一定会臭骂我一顿,想不到他的脾气居然这么
好。”
    就在这时候,一阵震天价巨响从客栈里传了出来。
    司马血微微一笑,道:“你听见了没有?”
    龙城璧点头:“那是大酒坛被摔破的声音。”
    他苦笑着:“他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唐竹权毕竟还是唐竹权……”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不对!”
    当他说着这两个字的时候,司马血的脸色也同时变了。
    他们立刻以飞快的速度,赶回客栈里去。
    龙城璧还没有回到房里,就立刻警告司马血:“小心,房子里有迷药!”
    他没有看错。
    房中烟雾弥漫,地上只有大酒坛摔破后所剩下的瓦片。
    但唐竹权却已不见了。
    唐竹权是个老江湖,他外表看来像个又鲁莽又糊涂的胖汉,其实却比任何人还更精
明。
    任何人要他上当都不容易。
    想把唐竹权掳劫,更不容易。
    但现在,唐竹权已上当,他已被人掳劫。
    劫走唐竹权的,当然是天劫官的人。
    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要龙城璧和司马血交出龙虎天尊。
    当唐竹权被动走半个时辰之后,龙城璧和司马血就遇见了另外一个天劫官的高手。
    那是顾十行。
    顾十行对他们说:“唐大少爷现在很安全,而且吃喝玩乐半点不缺。”
    龙城璧道:“如此最好,他若少了一根毛发,他父亲必将大兴问罪之师。”
    司马血接道:“唐老人可不好惹。”
    顾十行冷冷一笑。
    “咱们若是真的怕了唐老人,也不敢去动唐大少爷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到你
们居然还不明白。”
    龙城璧和司马血都沉默下来。
    他们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但除了这些说话之外,他们已没有什么话好说。
    顾十行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其实阎宫主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
们在三天之内能把龙虎天尊交了来,唐大少爷自然平安无事。”
    龙城壁叹了口气,道:“阎一孤究竟和龙虎天尊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他们两人
不可?”
    顾十行道:“你真的不知道?”
    龙城璧目光一闪:“你知道?”
    顾十行冷笑道:“当然知道。”
    龙城壁道:“你说。”
    顾十行道:“我不能白说。”
    龙城壁道:“你要什么代价,尽管说出来。”
    顾十行的眼珠转了一转,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他的目光,居然停留在龙城璧腰间的风雪之刀上。
    他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了这把刀。”

第二节
    顾十行虽然是个人,但他的胃口似乎比森林里的大象,沼泽中的河马、大海里的鲸
还更令人吃惊。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了这把刀。”
    龙城璧还没有回答,司马血就已冷笑不迭,道:“做梦!”
    但龙城璧却说:“他的梦已经变成事实。”
    他居然真的解下风雪之刀,双手递送给雇十行。
    “你说吧,阎一孤为什么要杀龙虎天尊?”
    原十行拔出了雪刀,看了又看,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一柄宝刀。”
    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回刀入鞘。
    司刀血忍不住道:“你已拥有了这把刀,还不说?”
    雇十行冷冷道:“虽然龙城璧已把刀给了我,但又有谁敢保证,你们不会抢回去?”
    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万万保不住这柄风雪之刀,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
够保得住。
    司马血冷笑道:“你还要弄些什么花样?”
    顾十行道:“很简单,我先要把这柄刀交给另一个人保管,以策万全。”
    司马血哼的一声:“谁肯相信你的鬼话?”
    哪知龙城璧却突然又说道:“我肯相信。”
    顾十行瞧了他很久,才道:“你不后悔?”
    龙城璧淡淡道:“只要是我答应过别人的,就算你捧走了我的脑袋,我也绝不会后
悔,又何况只不过区区一柄风雪之刀而已?”
    顾十行大笑。
    “说得好!不愧是个豪憎浪子!”
    他一面说,一面捧着这把风雪之刀,离开了这座客栈。
    他是不是还会回来呢?

第三节
    灯光下,顾十行的笑容实在是愉快极了。
    温无意的笑意同样愉快。
    世间上实在已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到这两个人感到更愉快了。
    顾十行居然让雪刀浪子龙城璧上了一个大当。
    他竟然有本领骗走这一柄风雪之刀。
    刀在温无意的手中,刀光看来是那么辉煌夺目,那么晶莹可爱。
    温无意轻抚刀锋,忍不住问顾十行:“这柄刀是你智取的,怎么却不要?”
    顾十行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温二爷,你看我配用这种刀?能保得住这种
刀吗?”
    温无意似是一怔,继而笑道:“人贵自知,说几句难听点的话,象齿焚身,匹夫无
罪,怀璧其罪吧,你若把这柄刀据为己有,是福是祸,实难逆料。”
    顾十行连连点头:“二爷说的极是,常言道室剑赠壮士。属下可不是个英雄人物,
自然不敢用此神兵利器,但二爷乃是刀法名家,有这一柄刀在手,那是如虎添翼……”
    “不!”温无意摇头道:“这柄刀我也同样不配用。”
    顾十行一楞。
    “二爷的意思是……”
    温无意淡淡的道:“若论刀法,宫主比起我不知高明多少倍,这柄刀若在官主手中,
又有谁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顾十行忙道:“二爷此言极是。”
    温无意微微一笑,道:“你智取雪刀,非但为官主添增了一件千古难求的利器,而
且也间接削弱了龙城璧的实力,这件事你干得很好,在功过簿上,必将记一大功!”
    顾十行满脸感激之色,道:“只要二爷在宫主面前美言几句,属下便已终身受用不
尽。”
    温无意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第四节
    夜已深。
    阎一孤坐在天劫宫云霄殿中,手中不停玩弄着一柄古铜色刀柄,刀锋却银亮如雪的
刀。
    温无意、谢白衣和顾十行就在他座下站立着。
    “好刀!”阎一孤看了很久很久,嘴里才迸出了这两个字。
    谢白衣淡淡道:“风雪之刀当然是好刀,宫主可知道这数十年来,多少人为了这柄
刀而流血,多少人为了这柄刀而牺牲了性命?”
    阎一孤点头。
    “这个,本座知道。”
    谢白衣徐徐又道:“没有真实本领的人,就算得到这柄刀,也只会招来无穷之祸。”
    阎一孤的脸色还是平静如昔,但温无意和顾十行的眼色却已变了。
    温无意忍不住道:“以谢老侠之见,这柄刀若由顾十行拥有,后果如何?”
    “不堪设想!”谢自衣的圆答很但白,也很简短。
    阎一孤完全赞同:“谢兄之言,很有道理。”
    温无意又道:“倘若由温某拥有这柄刀呢?”
    谢白衣又摇头:“无大分别。”
    温无意干笑着,但他面颊上的肌肉却好象僵硬了。
    谢白衣淡淡一笑,接道:“老夫说话,从来实话实说,你若配拥有这柄刀,也不必
把它奉献给阎宫主。”
    他的说话太坦率,也实在太令温无意难堪。
    但温无意还是忍耐着。
    反而顾十行忍不住这口气,道:“谢前辈一。”
    但他只是说了这三个字,阎一孤就已喝住了他:“休得无礼。”
    他忽然又用平静的语气对谢白衣说:“谢兄不妨说下去。”
    谢白衣却好像有点糊涂了。
    好一会,他才说:“我已没有什么话要说。”
    温无意忽然道:“倘若风雪之刀落在阎宫主手里,那又如何?”
    谢白衣沉吟着。
    阎一孤谈谈道:“谢兄不必介意,直说无妨。”
    谢白衣又考虑了一会,才道:“风雪之刀如若落在宫主的手里,那是绝对多余的!”
    他这句说话,温无意和顾十行都听不懂。
    只有阎一孤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五节
    殿中忽然一片沉静。
    过了很久,顾十行终于忍不住问谢白衣:“风雪之刀若落在官主手里,何以是绝对
多余。”
    谢白衣淡淡道:“你真的不懂?”
    顾十行道:“实在不懂,难道你觉得连官主都不配拥有这柄刀?”
    “错!”谢白衣摇头:“宫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岂会不配拥有这柄风雪之刀?”
    顾十行道:“然则你的意思是……”
    谢白衣道:“老夫言下之意,是官主根本不必拥有这柄刀,这柄刀对他说来,只不
过是锦上添花吧,就算官主没有它,也同样可以称霸武林。”
    这番说话,可以说完全是在拍马屁。
    但拍马屁的人是谢白衣,那可具有极重的份量。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谢白衣这番说话,实在令到阎一孤极感受用。
    温无意已听出了谢自衣弦外之音,道:“以谢前辈之意,那风雪之刀应该落在谁的
手中最为合适呢?”
    他以为谢白衣最少要考虑一番,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知谢白衣连想也不想,立刻
就说道:“当然是老夫!”
    顾十行道:“却是何道理?”
    谢白衣道:“风雪之刀本是龙城璧之物,而龙城璧又是老夫的仇人,倘若老夫能用
他的刀,砍下他的头颅,这岂非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温无意暗暗道:“这老头儿的胃口倒还不小。”
    在他想象中,间一孤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这柄风雪之刀送给别人的。
    哪知阎一孤却很爽快,也是毫不考虑的就把风雪之刀递到谢白衣的手上。
    “谢兄既有此意,本座当然不会吝啬这把刀,希望你能用这柄刀,把雪刀浪子的头
颅砍了下来交还给我。”
    谢白衣接过雪风之刀,脸上的神态很严肃,就像是一个新任帮主,刚刚从前任帮主
手中接下帮中的镇山之宝一样。事实上,又有多少“镇山之宝”的价值能与这柄风雪之
刀相提并论呢?即使是丐帮的碧玉打狗棒。恐怕也及不上这柄风雪之刀。
    当然,在丐帮弟子的眼中看来,别说是风雪之刀,就算是当今天子的御玺,也是及
不上碧玉打狗棒重要的。

第六节
    在天劫宫东南十里,有一个养猪的大汉。
    这地方叫恶猪庄。
    其实这里的猪并不凶恶,凶恶的是这个养猪的大汉。
    附近的人,都不敢和他打交道,因为他动不动就揍人,而且说话粗鲁之极。
    他自称猪天王。
    猪天王养的猪并不胖,因为他除了养猪之外,还要练武。
    当他练武的时候,往往会忘记了喂猪,他不喂猪,雄猪母猪,大猪小猪都得捱饿。
猪经常要捱饿,又怎能胖得起来。
    猪天王虽然是个练武的人,但他在江湖上可说是毫无名气。
    可以说,他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但这一个无名小卒,却是把守着天劫宫最外的一重门户,无论是谁要到天幼宫,必
须经过他的恶猪庄。
    附近的百姓,虽然大部分都不敢和他九文道,但其中却也有不少人,其实是他的下
属。尽管他们平时见面的时候初如陌路,有事情发生,他们就会联合在一起。
    上午,密云。
    猪天王又在恶猪庄里练拳。
    他一口气耍完八套拳法,正想去喂猪时,忽然看见一个人坐在猪栏外吃猪肉。
    猪肉是给人吃的,人吃猪肉,并不是一件奇事。
    但当猪天王看见这个人吃猪肉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比猪屁股还更难看。
    这人吃的猪,是恶猪庄里的一头雄猪,这头猪不算细小,最少有百来斤重。
    现在,整个猪已被烤熟,这人正在吃猪腿。
    猪天王实在不能不吃惊。
    恶猪庄是他的地方,就算多了一条蜘蝎爬进来,也很难瞒得过他的眼睛。
    但现在却居然有人烤熟了一头猪,而且还悠哉悠哉的在慢慢咀嚼。
    猪天王不但吃惊,而且大为愤怒。
    他用一种野猪般凶狠的目光瞧着这个人,喉咙里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
    “你是谁?”猪天王喝道。
    这人的年纪大约六十来岁,身穿黄袍,腰间系着一把雁翔刀。
    黄袍老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养的猪并不好吃。”
    猪天王喝道:“无论好吃不好吃,这已是你最后一次吃猪肉。”
    “你说的不错,”黄袍老人嘿嘿一笑道:“老朽已经三十年没有吃过猪肉,尤其是
吃过这一顿后,以后对猪肉再也不会有兴趣。”

第七节
    猪天王有点奇怪。
    “你既然三十年没有吃过猪肉,怎么今天破例?”
    黄袍老人拈须冷笑,道:“老朽在这里吃掉你养的猪,只不过要气气你,看看能不
能把你活活气死。”
    这也算是理由?
    不错,而且是极正确的唯一理由。
    猪天王真的给他气坏了。
    他只是被气坏,还没有被气死。
    黄抱老人冷冷道:“别人也许不知道你的来历,但要瞒过老朽,却是万难。”
    猪天王道:“你知道我是谁?”
    黄袍老人目中网过一丝鄙夷的神色,冷笑道:“你姓王,叫王过!”
    猪天王的脸色变了。
    黄袍老人冷冷笑道:“昔年在陕北一带,有谁不知道三斩刀帝王过之名。”
    猪天王刚才冲动激怒的神态忽然一扫而空,脸上变得木无表情。
    他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三斩刀帝,想不到你竟能认出我的来历。”
    黄袍老人淡淡道:“那也不算什么,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已经知道老朽是谁。”
    王过冷冷道:“假如王某没有看错,你就是兰州老雁侯。”
    “不错,”黄袍老人冷冷的说道:“老朽就是老雁候杜岱。”
    王过冷冷道:“咱们昔日无怨,近日无仇。”
    杜岱冷笑道:“你现在已是天劫宫门下,无异是助纣为虐。”
    王过沉声道:“你现在是来找天动宫的麻烦,还是要来找我的岔子?”
    杜岱道:“两者兼而有之。”
    他的眼睛盯着王过,冷冷道:“就以你昔年在兰州干的两宗巨劫案来说,就已经足
够让你再死十次。”
    王过嘿嘿一笑:“果然是来者不善,只可惜这里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来撒野的地
方。”
    杜岱不再说什么。
    他的刀已拔出,而且已随时可以发出致命的攻击。
    但他还在等。
    王过冷冷道:“你是在等我亮出武器,才向我动手。”
    杜岱仍然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王过却在摇头。
    这个“不必了”,他说:“虽然你的刀法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但我自信赤手空拳,
就足以把你击败。”
    自从他承认了自己就是三斩刀帝之后,他忽然就判若两人。
    因为他现在又不是什么猪天王,而是三斩刀帝王过。
    他昔年是江湖大盗。
    一个名震武林的江湖大盗。
    虽然后来他被仇家追得走投无路,终于投身天劫宫,摇身一变而成为“恶猪庄”的
“猪天王”,终日与猪为伴,但此刻他又己恢复了当年江湖大盗的气概。
    他可以死,但却不能在给人认出了庐山真面目之后,还示人以弱那么丢人。
    所以,无论这人是邪是正,无论他以前曾干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但最少,他还可以
算得上个男人。
    从广义上来说,每个男人都是男人。
    但从某种观点看来,许多男人根本就不能算是男人,甚至连女人都远远不如。
    女人本来就是天性柔弱的,拥有一个太刚硬的女人,并非男人之福。
    但男人若不像个男人,那实在是一件很不过瘾的事。

第八节
    王过的说话己很清楚,也很骄傲。
    杜岱没有再等。
    他年轻的时候,说话并不婆妈。现在他的年纪虽然一大把,说话虽然比年轻的时候
稍多一点,但仍不喜欢婆婆妈妈。
    既然王过已叫他出手,他就不再等,不再客气。
    他的女儿,他的徒弟,是给柳红电害死的,又完全是出自天动宫主的意思。
    这一笔血债,他一定要向天劫宫索偿的。
    这十余年来,杜岱已没有杀过任何人,就算有时候非要动手不可,也是把对手小惩
大戒,便不为已甚。
    他一向认为,做人做事,不能太绝。
    但现在,他己不能再忍耐,不能不绝一点。
    所以,他攻出的第一刀,就已是绝对致命的穿腹刀法。
    薄薄的刀锋,一闪而过。
    王过侧身一闪,反手切出一掌,斜砍杜岱颈际血管大脉。
    他这一闪一切之势,妙倒毫巅,和他平时在人面前所练的掌法,简直有天壤之别。
    杜岱是老江湖,自然看出这一掌实在是非同小可,而王过掌法之精妙,也实在是令
他大感意外。
    然而,杜岱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一掌虽然来得极快,招式也是精妙无比,
但仍然无法击中杜岱。
    杜岱手中有刀,在情势上该是占尽上风。
    一时之间,刀来掌往,扯成了平手。
    杜岱心中一凛。
    他实在未曾想到,王过的武功,竟然是如此厉害。
    王过忽然冷冷一笑,边战边说:“你以为你偷宰了我一只猪,我不知道?”
    杜岱道:“你早已知道老朽偷猪?”
    王过冷冷道:“当你还没来到恶猪庄的时候,我的手下就已一直在监视着你了。”
    杜岱冷冷道:“你们早已知道老朽会来?”
    王过道:“杜飞萼和欧刀的仇,你一定会报,这次闯宫,早在我意料之中。
    杜岱吸了口气,手中雁翎刀又再攻出十二刀。
    王过已把这十二刀化解。
    当他接下这十二刀之后,他忽然退了出去。
    杜岱没有追。
    因为这座恶猪庄,忽然又出现了十八个黑衣汉子。
    他们都是天劫宫的剑士。
    王过冷冷的盯着杜岱。
    “老雁侯,你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王某无暇奉陪,这十八剑士自然
会领教你的高招。”
    杜岱已陷入重围。
    这十八个黑衣剑士,显然曾经受过很严格的训练,王过的说话还没有完,他们就已
排好阵势,把杜岱围困在核心。
    王过又笑了。
    他笑的很愉快,就像是撒下鱼网的渔翁,现在已把鱼网收紧。
    网中之鱼,瓮中之鳖,杜岱这一次看来已是插翅难飞。

    ------------------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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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5 23:24:0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福建宁德
第十六章 龙飞双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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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凉风吹在王过的脸上,他觉得非常凉快。
    由心底里发出来的一种凉快。
    虽然他在天劫宫里的地位不算很高,但他的确是个高手,而且对于手下的训练,更
有他的一手。
    很少人能想象得到,“猪天王”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就连杜岱也未必能想得到,虽然他早已知道“猪天王”就是王过。
    这一次他看来是死定了。
    但忽然间,王过的颈际,出现了一把银亮如雪的刀锋。
    凉快已变成冰冷。
    王过浑身都陷入冰冷如雪的境界中。
    虽然他全身上下,还没有流出一滴血,但他全身的气力,和所有的斗志,都已在这
一刹那间完全丧尽。
    他没有反抗,甚至连回头去望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他在江湖上,也算得了是一号有头有脸的人物,直到现在虽然沦落为天劫宫“恶猪
庄”的“猪天王”,但他毕竟是王过,一个他自己觉得很了不起的王过。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遭遇。
    这柄刀的刀锋无声无息的,悄悄地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假如这柄刀的主人要杀他,那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没有反抗,没有回头,甚至连话都不敢说。
    他只听见背后一个人冷冷的说道:“你错了!”
    王过不懂。
    他问:“我什么地方错了?”
    那人道:“你以为投身在天劫宫门下,就可以高枕无忧,这是大错。”
    王过额上已冒出了汗珠。
    “你是来杀我,为亲人报仇的?”
    那人道:“我没有亲人死在你的手下,你所杀的人,我一个也不认得。”
    王过松了口气。
    “既然大家无仇无怨,什么事情都总可以慢慢商量。”
    背后那人淡淡一笑。“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否则你现在还焉有命在?”
    王过点头不迭。
    背后那人淡淡道:“我叫龙城璧!”
    **
    王过一凛:“这就是风雪之刀?”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风雪之刀。”
    王过又是一怔:“你若是雪刀浪子龙城璧,用的怎会不是风雪之刀?”
    龙城璧又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的刀已经丢了。”
    王过吸了口气:“你这柄刀岂非很珍贵的,怎会丢了?”
    龙城璧道:“人在江湖,别说是一柄刀,就算是性命也随时可能会丢掉。”
    王过又连连点头。
    龙城璧道:“这十八个剑手是不是都很听你的话?”
    王过道:“不错。”
    龙城璧冷冷道:“你叫他们马上停手吧。”
    王过犹豫着。
    龙城璧的刀已压紧了一点。
    王过脖子上忽然一阵冰凉,他的脖子已在流血。
    虽然他的外表看来很刚硬,而且武功也很不错,但他到底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他立刻下令:“你们统统住手。”
    但他的命令没有生效。
    那十八个剑手仿佛都变成了聋子。
    王过的脸色又变了。
    “你们马上给我停手,这是命令。”
    但他们根本连睬都不睬他,仍然向杜岱展开缠斗。
    王过吸了口气,对龙城璧道:“他们都不听话。”
    龙城璧冷笑:“他们不听话,你就得死!”
    王过突然身子一矮,向前狂窜出去。
    龙城璧没有追。
    虽然他知道王过这种人百死不足以蔽其辜。
    但他还是没有向他追杀。
    他只是唬吓王过。
    但王过只是逃出了五丈,就已忽然惨呼倒下。

第三节
    龙凤双拐再加上老雁侯的雁翎刀,终于把那十八个剑手杀败。
    龙城璧没有上前助他们一臂之力。
    因为他早已看出,即使自己上前,也是多余的。
    凭陆太君和老雁侯的武功,已足够把他们解决。
    恶猪庄是天劫宫的第一重门户,现在这里已被攻破。
    但就在这时候,司马血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樊巨人己死在温无意的毒镖下!
    这是一个极庞大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要进攻天劫官,收拾天劫魔君阎一孤。
    樊巨人本来和天劫宫混在一起,但自从杜飞萼被杀之后,他发誓要为杜飞萼报仇。
    柳红电虽然已经死了,但樊巨人仍然不肯罢休。
    他要亲眼看见阎一孤死。
    这个进攻天劫宫的计划,不知如何给他刺探出来,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份儿。
    可惜,他却是群豪之中,最倒霉的一个。
    当恶猪庄展开血战的时候,他悄悄闯进天劫宫。
    哪知他一上来就遇上了温无意。
    他并非温无意的敌手。
    温无意用了一枚毒镖,击中了他的胸膛。
    樊巨人虽然身材魁梧,但当他中了这一枚毒镖之后,立刻就倒了下去。
    温无意得意之余,派人把樊巨人的尸体悬挂在天劫官门外的一株大树下。

第四节
    听见了樊巨人的死讯,每个人的心头都很沉重。
    陆太君叹了口气,说道:“这人是个爽直的汉子,又怎斗得过温无意这条老狐狸。”
    突听杜岱重重一咳。
    “老夫老了,不中用了。”
    龙城璧安慰道:“杜前辈何出此言?你老人家依然是宝刀未老……”
    杜岱苦笑一声,凄然道:“我的弟子、女儿,都给天劫宫害死,卫空空是个名重江
湖的大侠,又已死在谢白衣的剑下,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店竹权,竟给天劫官掳走,现在
樊堡主又给杀了,老夫又岂能不添伤感?”
    龙城璧皱了皱眉,忽然又在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说话。
    杜岱面容一整,瞳孔里闪过了喜悦的神色。
    “你说的是真话?”
    龙城璧淡淡一笑:“晚辈有欺骗你的理由吗?”
    杜岱想了一想,点点头道:“不错,你不会骗我,也没有理由骗我,更何况我一向
都很信任你,想不到我忽然糊涂起来了。”
    司马血忽然道:“我们现在攻进天劫宫,先把唐竹权救回来再说。”

第五节
    一阵山风,吹在阎一孤的脸上。
    阎一孤在天劫宫里的一座花园内,享受着一顿丰富的美食。
    虽然强敌已至,虽然局势已达到了决定胜负存亡的阶段,但他还是轻松的很。
    他最喜欢的酸辣鸡片汤虽然已经凉了,但甘酸辛辣的滋味还是令他感到胃口大开。
    两只蒸得较滑的湖蟹,使得他赞不绝口。
    侍侯他的奴仆感到有点奇怪。
    平时,无论厨房里的酒菜弄得怎样好,他也绝不会开口称赞的。
    但今天却是例外。
    他的心情是不是真的很轻松?
    没有人知道。
    但他们都明白,天劫宫已遭遇到群雄的攻击,又有谁能轻言可以必胜这一仗?

第六节
    天劫宫的外表,看来就像是神话里的迷宫。
    还没有到过天劫宫,四周就已遍布奇门异阵。
    在这里,很容易迷路,而且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但这些阵法却没有难倒率师来犯的群豪。
    陆太君对于这种阵法,可说是个大行家。
    再加上老雁候杜岱,这些奇阵全都变成了废物。
    宫门没有关闭。
    而且居然有八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在恭候着。
    杜岱冷笑又冷笑。
    “这算是什么玩意?”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就有一人带着满脸笑容走了出来。
    他就是温无意。
    温无意的笑容看来很友善。
    但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出,这人非但不友善,而且比最歹毒的毒蛇还更危险。
    陆太君冷喝了一声,道:“姓温的,你勾结柳红电,干尽伤天害理的事,今天实在
容你不得。”
    温无意摇摇头,笑道:“太君准是喝了酒,说话有点糊涂了。”
    陆太君冷冷道:“我就算再老三十年,也绝不会看错人,尤其是你这种卑鄙的小
人。”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江湖上的朋友都说太君和蔼可亲,今日看来,却是令人大
为失望。”
    说到这里,眉头一皱沉吟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温某且回去向宫主说一声……”
    他回去向宫主说什么?
    没有。
    这“没有”的意思,就是“没有了下文”。
    他这句说话只是“指冬瓜画葫芦”,胡扯一顿,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暗器已
突然出手。
    陆太君是江湖上的女中豪杰,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岂会吃这一套?
    但世事实在是玄妙的很。
    一向处事极为小心谨慎的陆太君,竟然就在这一刹那间,给温无意用五枚毒镖击中
了小腹。
    温无意冷笑,欺身劈出一掌,猛切陆太君的咽喉。
    陆太君若没有中镖,这一掌必然难以得手。
    但她受伤在前,这一掌她竟然没有闪避开去。
    一声闷哼,陆太君脸色大变,身躯跄踉后退八九尺。
    杜岱怒喝道:“温无意,休猖狂!”
    “呼!”的一声,一掌向前推去。
    温无意没有退避,他咬紧牙关挥掌相迎。
    这是硬拚,拚的不但是掌力,而且简直是在拼命。
    拼命的一击。
    岂料温无意掌力之强,又在杜岱意料之上。
    杜岱突然脸上冒汗,汗出如浆。
    温无意又已胜券在握,掌上劲力再增三分。
    杜岱再也无法支撑,人如断线风筝向后倒飞开去。
    温无意顷刻间连挫两高手,脸上不禁微露得意之色。
    陆太君中了毒镖,伤势极为严重。
    她对司马血轻声说道:“温无意武功之高,远在我意料之外。”
    司马血和龙城璧同时点头。
    陆太君又说:“你们千万要小心他的毒——”
    说到这里,人已咽气。
    龙城璧黯然道:“倘若时九公在这里,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司马血沉吟半晌,忽然道:“他岂不是曾经送给你不少碧血灵芝丸?”
    龙城璧苦笑一声,道:“我已在两个月前全都用掉了。”
    司马血一呆,继而不禁摇首浩叹。
    “这是命中注定,实在无可奈何。”
    温无意叮着他们两人,道:“两位一直包庇着龙虎天尊,恐怕对你们没有什么好
处。”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你与阎一孤要赶尽杀绝,对你们又有何好处?”
    温无意道:“那是我们的事,你不必多管。”
    司马血突然大笑,道:“我们偏喜欢管!”
    温无意嘿嘿冷笑:“就凭你们两人的力量,就想捣垮天劫官,那是妄想。”
    忽然间,一人淡淡笑道:“还有许某人。”
    一个白袍人,飘然而至。
    温无意目光一亮。
    “医谷谷主许窍之!”
    “正是许某。”
    温无意冷冷道:“本宫早已知道,收藏着龙虎天尊的,就是医谷中人。”
    许窍之淡淡道:“医谷上下,一直都等待着天劫宫率师来犯,但你们似乎还缺乏了
进攻医谷的勇气。”
    温无意道:“本宫没有攻进医谷,你们倒杀上门来了?”
    许窍之道:“阎一孤一直死心不息,非要把龙虎天尊杀害不可,可惜这两位老人家
福大命大,而且还有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以致你们一直都无法得手。”
    温无意目光一闪,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非杀龙虎天尊不可。”
    龙城壁冷冷道:“这一点在下倒是相信。”
    温无意道:“何以你会相信?”
    龙城壁道:“龙虎天尊武功已失,即使将来伤毒能够治愈,最多也只能恢复二至三
成的功力。”
    温无意干笑着,道:“你知道的事倒也不少。”
    龙城璧道:“纵然知道的不算很多,却也不会完全不知道。”
    他冷笑着,又道:“天劫宫一直追杀龙虎天尊;其实只是借题发挥,你们最大的目
的,是要藉着这一件事,大力诛除异己。”
    温无意“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龙城璧接道:“樊巨人就是你们要诛除的其中一人,虽然他一度曾经为天劫宫效力,
但你们对他并不感到满意,早就想把他剔出来。”
    温无意皱了皱眉,终于说道:“这人的头脑若非太简单,就是太不识时务,阎宫主
对他的确很不满意。”
    龙城壁冷冷道:“但你们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把他除掉,所以故意派柳红电去杀杜飞
萼,逼他反叛天劫宫。”
    温无意道:“他真的反叛本官,那是死罪。”
    龙城璧冷冷道:“他现在已死了,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温无意摇摇头。
    他回答很但白:“没有半点好处。”
    他接着又道:“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们又不必担心这人会反叛。”
    他的说话似乎很滑稽。
    但龙城璧却很了解。
    只有最可怕的人,才能说出这种听来似乎很“滑稽”
    的说话。
    龙城壁忽然笑了,就像是真的听见很滑稽的说话一样。
    温无意也在笑。
    笑声中,温无意无声无息的发出了十二枚毒镖。
    他的飞镖很快,也很准。
    世间上使用飞镖的人不知凡几,但能够与温无意相提并论的高手,恐怕算不出十人。
    铿!
    龙城璧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拔刀。
    虽然他手中的已不是风雪之刀,但却仍然具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力。
    温无意的飞镖虽然阴险狠毒,但当龙城璧拔刀的时候,他的飞镖已全都打了个空。
    龙城壁的人在半空,刀也在半空。
    刀锋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呼啸声,猛地向温无意迎头而下。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飞龙钻海”。
    温无意倒退三尺,堪堪避过。
    龙城壁脸上杀气似严霜,接着“龙游四海”,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疾劈
胸膛要害。
    温无意脸色骤变。
    龙城壁的八条龙刀法,实在不容任何人小觑。
    温无意终于亮出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把尺半长的金蛇软剑。
    这一把金蛇软剑,他已多年没有使用过,但这一次,他已再无保留的余地。
    但龙城壁的刀已取得绝对的优势。
    温无意剑法极高,却已无法平反败局。
    司马血冷冷笑道:“姓温的,今天你是死定了!”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龙城璧的刀忽然已劈在温无意的面门上。
    温无意的剑势已老,他是绝对无法闪过这一刀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龙城璧的刀忽然折断了。

第七节
    险死还生的滋味实在令人很难忘记。
    温无意在江湖上也曾经历过不少巨风浪,但最凶险的经历,却还是这一次。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双黑漆如墨的铁爪忽然从旁闪出,而且一下子
就把龙城璧的刀折断。
    这一只铁爪若来迟一刹那,温无意现在已是个死人。
    连司马血都感到很意外。
    虽然龙城璧手里的并不是风雪之刀,但世间上又有几人,能把龙城璧手里的刀折断?
    这一只铁爪的模样很难看,但却很实用。
    阎一孤看着这一只铁爪,脸上露出了很满意的神色。
    为了这一只铁爪,他已花了不少心血,在十年前,他己能把它操纵自如。
    这双铁爪长两尺,在阎一孤双手操纵之下,简直比善于绣花的少女的手还更灵活。
    这一只铁爪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较轻易把敌人的武器,生生折断,而且更可以把
敌人的心藏活活的挖出来。
    阎一孤喜欢这种武器。
    虽然凭他现在的武功,本来就不必使用任何武器,但他仍然喜欢这一只铁爪。
    铁爪上仍然系着那半截已断折了的刀锋。
    阎一孤看了很久,忽然道:“这虽然不是风雪之刀,却也很不错。”

第八节
    刀虽己断,但劲力还是令人侧目。连温无意都不禁脸色一变。
    他的手里早已扣着一把毒镖,当龙城壁被阎一孤铁爪震开的时候,他的毒镖也已准
备出手。
    但就在此际,一人冷冷道:“把龙城璧留给老夫。”
    一个白衣老人,脸罩寒霜的出现在温无意背后。
    “谢白衣?”龙城壁不禁脱口道。
    “正是谢白衣。”白衣老人冷冷一笑,接着拔出他的刀。
    他拔出的刀,赫然是昔年风雪老祖亲手赐给龙城璧的风雪之刀。
    谢白衣和龙城璧有一段化解不开的仇恨,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温无意果然没有放出毒镖。
    他不放毒镖的最大理由,并不是真存心把龙城璧让给谢白衣,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
什么把握可以把龙城璧杀死。
    阎一孤看见了谢白衣,不禁发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相信一定可以杀掉龙城璧。就算
谢白衣无法杀龙城璧,龙城璧也是必死无疑。因为除了谢白衣之外,还有温无意和自己。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怎样拼命。

第九节
    谢白衣的脸上木无表情。
    龙城璧和他对立相视,过了很久,龙城璧才道:“你生平做过多少错事?”
    谢白衣摇摇头,道:“不知道。”
    龙城璧又道:“你可知道你错得最厉害的,是哪一件事?”
    “不知道。”谢白衣仍然是那一句回答。
    龙城璧冷冷道:“你杀了卫空空!”
    谢白衣这一次点头:“不错,老夫杀他,就是为了要把你逼出来!”
    龙城璧眼角的肌肉在跳动,他沉声说道:“这一件事你错得很厉害。”
    谢白衣似笑非笑地道:“老夫倒不觉得!”
    他目注着龙城璧,接道:“你可知道你错得最厉害的是哪一件事?”
    龙城璧没有说话。
    谢白衣冷笑,忽然把手中的雪刀一扬,道:“你不该放弃这把刀,因为你现在就要
死在你自己的刀下。”
    “刀下”二字甫出口,他的人已向龙城璧扑去。
    他衣袖飞扬,劲风激荡猎猎作响,雪刀在他的手里,居然也很具一番威力。
    龙城壁以断刀迎敌,气势似乎不及谢白衣凌锐。
    只见雪刀寒芒闪耀,肃杀之气直逼眉睫而来。
    谢白衣刀极快。
    但龙城璧的身法更快。
    晃眼间,谢白衣的已攻出了十八刀,但却俱被龙城壁闪过。
    谢白衣冷笑。
    “你不敢还刀?”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龙城璧的刀已反击过去。他一反攻就是八刀。
    这八刀极快,快得令人有眼花缭乱之感。谢白衣似是一阵错愕,身形一退再退,居
然一退就退了八丈之远。
    他退到了阎一孤的身边。
    阎一孤沉声道:“谢老,你不必怕,这小子今天势难再活着出去。”
    话犹未了,谢白衣的肩上已中了一刀,登时血如泉涌。阎一孤的铁爪突然出手,一
爪就向龙城璧的咽喉上抓去。
    谢白衣虽然右肩受伤,但他立刻以左手使刀,疾劈龙城璧双足。
    两人一个攻上路,二个攻下路,龙城璧又陷于极危险的境地。但就在这一刹那间,
一件令人绝对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龙城璧双腿依然纹凤不动。
    他对于谢白衣削足之刀居然不理不睬。
    他的腿看来必断无疑。
    何况除了谢白衣这削足一刀之外,还有阎一孤插喉的夺命。
    算来算去,龙城璧都是非死不可。
    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发生。
    龙城璧是谢白衣欲剥其肉、啖其血的大仇人,他这一刀,照理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但到最后关头,他这一刀居然没有真的向龙城璧双足削了下去。
    阎一孤的铁爪已几乎触及龙城璧颈际肌肤,眼看立时就可以把这个雪刀浪子置诸死
地。但他突然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阎一孤虽然内力湛深,但这时候却也不禁为之浑身痉挛。
    他双手的力量忽然完全消失。
    龙城璧的人也在转瞬间远离他,仿佛飘到另一个世界。其实飘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并
不是龙城璧,而是天劫魔君阎一孤。
    谢白衣那一刀,竟然在最后一刹那,狠狠的刺在阎一孤的腰间。

第十节
    阎一孤的腰在流血,眼珠也仿佛在滴血,他看错了一个人,也看错了一件事。
    谢白衣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谢白衣最想杀的人,并不是雪刀浪子龙城璧,而是阎一孤!
    极度的痛楚,极度的愤怒,使阎一孤的视线渐渐觉得很模糊。
    但他仍然没有立刻倒下去。
    忽然间,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其中一个人是顾十行。
    在顾十行的身边,还有一条青色的人影。
    阎一孤竭力振作,尽量使自己的视觉清楚一点。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
    这人的年纪和龙城璧不相上下,身上穿着一袭几乎看不见任何皱纹的青色长袍。他
的腰间有剑,一把平凡的剑。阎一孤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也没有见过这一把剑。
    奇怪的是,他居然会猜出这人是谁。
    他如梦初醒,惨笑道:“你莫非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青袍人点头。
    顾十行也在点头。
    刹那间,温无意已明白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怒声道:“顾十行,你干的好事!”
    顾十行冷冷道:“对于整个中原武林来说,我干的本来就是好事。”
    温无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白衣根本就没有杀卫空空,他只是在制造气氛,让别人以为他和龙城璧的确已结
下无可化解的仇怨。
    拉拢谢白衣加盟天劫宫,全是顾十行一手做成的事,而谢白衣根本就和龙城璧早有
联系。
    龙城璧没有杀沈青鹤,这一点谢自衣也是早已知道的。
    彻头彻尾,这只是一出戏。
    而这出戏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温无意和阎一孤上当。
    他们已上当。
    谢白衣把握了最适当的机会,令阎一孤永无翻身之日。
    阎一孤最后的一句说话是:“谢白衣,你大无耻!”
    谢白衣给他的回答是:“对付无耻之徒,手段何必光明正大?”
    也许有人会不同意谢白衣这句说话,但无论怎样,他确已很成功地,把阎一孤杀死。
    服气也好,不服气也好,阎一孤已败了。他一败涂地,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温无意亦然。虽然他也是大好大恶之辈。但他对于阎一孤,倒是一片忠心。
    虽然他没有拼尽最后一口气,为阎一孤报仇,但他却不惜一死,在黄泉路上陪伴阎
一孤。
    他自断心脉,带着绝望和愤怒离开了人世。
    是以后人评论温无意,都认为他毕竟还是一条汉子。
    最少,他没有摇尾乞怜,也没有像一只丧家犬般落荒而逃。

第十一节
    风雪之刀确是一柄宝刀。它不但是神利之器,也代表着正义的力量。
    倘若不是早有联系,龙城壁又怎会随便把它交在江湖匪类的手上?”
    顾十行不是歹人。他一直都是戴着一副邪恶的面具,在天劫官里负起了一个最重要、
也最危险的任务。
    他是谢白衣派出去的人。早在许多年之前,谢白衣就已走了这一着棋手。
    事实证明,他这一着棋子很高明,天劫宫就是给顾十行一手捣翻的。
    在一座方亭下,凉风阵阵,外面星光满天。唐竹权也已喝得满天星斗。
    他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酒量惊人。
    但酒量最惊人是另一回事,就算你能喝一千斤酒不醉,但等到你喝到一千零一斤的
时候,那仍然是非醉不可。
    唐竹权并无千斤之量。
    他只是喝了百来斤女儿红。
    但他已有醉意,最少九分醉意。
    百来斤女儿红,几乎已可以把人活活淹死。一个人怎能喝这许多酒?
    这一点,很难解释,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见力士倒拔巨树的时候,同样感
到不可思议。
    但有一点必须补充的,就是他喝酒大多的时候,经常要到茅厕。
    无论那是酒也好,是水也好,一个人即使肠胃容量再大,也是无法容纳百来斤的,
龙城壁和卫空空都是酒徒,但他们喝的酒加起来还不及唐竹权的一半。
    直到唐竹权似要躺下醉卧的时候,卫空空忽然问:“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龙城璧一笑。
    唐竹权淡淡道:“有趣极了。”卫空空一怔,道:“阶下囚的滋味居然也会有趣极
了?”
    唐竹权道:“总比装死轻松得多。”
    卫空空笑了。
    唐竹权忽然跳了起来,就指骂道:“你们也未免太不够朋友。”
    龙城璧悠然道:“你是说我们没有把‘装死’的事告诉你?”
    唐竹权冷哼一声:“老子还以为卫空空真的死了,害得老子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噢!”卫空空点头,抱歉地说:“原来唐兄如此关心小弟,下次小弟若是要装死,
必定找你陪伴陪伴。”
    唐竹权道:“只怕下次是弄假成真,装死变成了真的死掉!那时老子可不奉陪了。”
    龙城壁盯着唐竹权,道:“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没有醉。”
    唐竹权道:“谁说老子没有醉,老子现在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而且快要口吐
黄箭,来一个他妈的大大的出丑!”
    突听一人大笑:“口吐黄箭乃英雄本色,想吐就吐,正是他妈的不吐不快!”
    唐竹权还没有弄清楚这人是谁,果然已吐个不亦乐乎。他吐了之后卫空空给了他一
颗比豆鼓还细小的药丸。
    唐竹权吞下,不久就清醒了。
    “这药不错。”他点头不迭,道:“还有多少?”
    “只此一颗。”卫空空耸肩回答。
    “此丸何来?”
    “是一位老前辈送的。”
    “此老怪物是谁?”
    “此老前辈不能称为老怪物,尤其是唐兄更不能。”
    “何解?”
    “因为他就是令尊翁老人。”
    唐竹权舌头一伸,不敢再说什么。
    他转目向刚才大笑的人望去,原来是谢白衣。
    唐竹权瞧了他很久很久,忽然问,“你真的相信龙城壁没有杀死沈青鹤?”
    谢自衣笑道:“这本来就是一个骗局,而且沈青鹤一直都在老夫身边。”
    唐竹权一呆。
    “他究竟是谁?谁是沈青鹤?”
    方亭外忽然又出现了另一条人影。
    那人一笑,道:“我就是沈青鹤。”
    自称沈青鹤的人,原来竟是顾十行!


    (全书完)
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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