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老高(请求大家修改)

发哥 · 发表于 2011-11-13 11:14:52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寿宁在线。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

本帖最后由发哥于 2011-11-15 00:40 编辑

拯救老高
一
老高并不老，刚刚五十出头；老高也并不姓高，但大家都叫他老高，在他生活的县城里，有许多如他一样叫老高却并不姓高的人。

老高原来是一个事业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三年前辞职了，因为他受不了工作的繁琐，开始经营一爿小茶庄。老高五年前与妻子离了婚，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老高的女儿在杭州一所重点大学念书，上大三。每年寒暑假老高都会陪同女儿和她妈妈两次到国内外旅游，除此之外，平日里几乎都呆在茶庄里，与一伙兄弟或神吹瞎聊、或品茶打牌。老高并不在乎生意怎样，店面是他辞职时全资购买的，不需要租金，他那伙兄弟认同老高重信用讲情义的人品，平时经常照顾他的生意。

老高生活的县城是个小山城，山城溪流清澈，山间空气清新，但山城经济发展水平不高，人口不上五万，普通上班族的月均工资收入二千多元。不过近几年来，山城人民的生活突然变得富足起来，街上宝马奔驰日渐增多，高尚住宅小区层出不穷。

二
十月底山城的夜晚已经开始变冷，老茶友们晚上走得越来越早，今天十点一过，店里就只剩下老高一人了。稍作打理后老高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浏览当地一个叫“泰县论坛”的BBS，看看小城今天是否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突然论坛上的几个最新贴子标题引起了老高注意：“泰县明天将会发生惊天大事”、“育人集团今夜崩盘，我们决不作股东”、“育人老高们今夜无眠”。老高脑袋一片空白，大约五分钟后，双手总算停止颤抖，一一打开了帖子：
“最新消息，泰县明天将发生大事情、大事件。许多人将会欲哭无泪。”
“育人集团下午召开股东大会，今天正式破产。提款机破了，但我们坚决不能做股东，老总钱万利准备拿内蒙古一个不知道还有多少煤的煤矿，折价二十多亿让债主们当股东。一旦我们做了股东，钱万利就什么责任也可以不负了。我们不能上当，坚决要求政府出面清算资产……”
“温州的风波迟早会伤害泰县人民的，许多以放高利贷为生的老高们可能早就觉察到了，但是没能从侥幸心理中走出来，最后贪婪战胜了理智。今夜，将有多少老高无眠。那些还不知道事情的人，就最后再好好睡上一夜吧。”

老高手心、前额发汗，心里冰凉。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现在该怎么办？老高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证实一下。第一个想起的是他高中同学娄泰贵，泰县公安局经侦大队长；还一个是育人集团的老板钱万利。好不容易翻到电话号码后又丢开了手机，也许是什么人恶作剧吧？而且就算真的，已经发生了，打电话也无济于事，自己今夜已经注定无眠，何必再拉一个垫底？老高无力地斜靠在椅子上，定睛看清了挂历上的日期：公元2011年10月31日。

整个夜晚老高脑袋涨得厉害，似睡非睡之中多次梦见自己兴高采烈地从育人集团领回了厚厚的几大沓票子，然后将钱分还给亲朋好友，但不怎么回事，数来数去钞票就是不够。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老高就起床出门径直往育人学校奔去，途经县政府门口时老高发现政府门前冷冷清清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觉育人集团破产的事情应是子虚乌有，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不料育人学校门口到处是人，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更多的人围在学校门口的公告栏前。老高知道真的出事了，心里又是一阵冰凉，顺着人群的脚步挤到了公告栏前，看到了一则公告：

育人集团关于债转股的公告
广大投资者：
由于受国家紧缩金融政策的影响，我集团公司资金周转出现困难，为维护广大投资者的利益，经股东大会研究，决定从11月1日起停止支付投资者本金及利息，并将所欠投资者的债务按比例转换成集团公司所属的内蒙古点头沟媒矿公司的股份。请债权人于11月15日前到集团公司总部签署债转股协议。
                                          育人集团公司
                                    二O一一年十月三十一日
老高感觉天旋地转，扶着墙脚慢慢离开了布告栏，在一群人中蹲了下来。大家神色都很悲凄和颓丧，但没有人表现出特别激烈的情绪。偶尔会听到有人低声咕嘟着：
“我的钱才刚刚投进去两个月啊，利息一分也未见过。”
“30万啊，全部从银行贷的，用房子做的抵押，怎么说没就没了。”
也不知蹲了多久，站起来的时候老高才发现两腿已经全部麻木。

三
育人集团破产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山城。一个上午老高的手机铃声不断，都是借钱给他的朋友打来的，无一例外地打听育人集团破产的事情。老高烦躁地应付着，他不敢关机，要不然不消半个小时，借他钱的人就会全部聚集到他店里。

茶庄里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都义愤填膺，讨论得很热烈。事情比较明确了：育人集团公司财务跑不动，无力支付已经高达近30亿元的融资，董事长钱万利在向县政府汇报后召开了股东会议，决定实行债转股。
“坑人啊，十天前集团总部不是还为下属的育人学校代表赴美考察举办盛大的仪式吗，怎么说倒就倒了？”
“凭什么让我当股东，早就知道财务有问题了，还一直拆东墙补西墙，这不是故意害人吗？”
“点头沟煤矿已经开发了五年多了，还能有多少煤，值个屁钱？政府为什么不好好管一管，任凭钱万利呼风唤雨？”
“这不是赤裸裸的掠夺吗？钱万利富得流油，在北京、上海、杭州都有房产，把女儿送到了英国留学，平常出门豪车，吃饭动辄万儿八千，凭什么侵占我们的血汗钱？”
大家七嘴八舌。
“对，这就是掠夺。大家与我一起去找钱万利，要回血汗钱！”老高涨红了脸，突然一声大吼把大家都吓得一跳。

老高拦下一辆的士，五、六个人硬挤上车子，开往了育人学校。

育人集团的办公地点在育人学校内。

学校大门紧闭着，一大群警察站在门口维持秩序。老高好不容易拨通了钱万利的手机，钱万利同意老高最多带一个人去见他。

学校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警察领着老高和老王从门缝里挤进学校，上了育人集团总部大楼三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钱万利五十开外，西装笔挺，看到老高他们，立即放下手中的电话，热情地给他们递茶敬烟。

“钱总，我在你那里的570万元你可一定要及时还我，都是银行的贷款和亲戚朋友那里转借来的，利息我不要了，但本金要归还我啊。”老高直入主题。
“老高，你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们现在很困难，说实话，前几天我已经自杀了两次，但没死成，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因为责任，大家相信我，过去十年一直把钱借给我，我也给了丰厚的回报，现在公司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有责任最后一搏，请你给我时间。”钱万利说话不急不慢。
“钱总，我与你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我的情况你清楚，钱没了我只能从你这里跳下去了，你知道我从来就是说一从二的。”老高急了。
“你如果一定要跳，我只能陪你跳，但请你相信我，等我走出了困境，我会加倍偿还你的。还有同来的这位大爷，事情过后，我一定把你当亲爹养。”钱万利十分恳切地对老高与老王说。

四
11月7日，也就是育人集团事件发生后的第七天，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山城：老高跳楼了。

大家都说老高是因为被逼债才跳楼的。育人集团事件发生后借钱给老高的债主们几乎天天都到老高的茶庄要钱，有哀求的，有哭闹的，有来搬家具的，有砸店面的，还有老高前妻侄儿的老婆，让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带着铺盖住进了茶庄。

老高是从育人集团总部三楼跳下来的，也就是钱万利的办公室门口。门卫说不知道老高是怎么进校的，因为学校大门一直关闭着，并有好多保安把守，监控也查不出老高进校的影像。

老高的前妻木讷地在抢救室门口站着。老高女儿从杭州赶到医院时老高已经从抢救室转移到了ICU病房，她办完住院手续后碰到了来看望老高的县领导，后面跟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警察。高个子警察老高女儿认识，就是县公安局经侦大队的大队长娄泰贵，老高的同学。

娄泰贵问了老高前妻几个问题后让老高女儿带他们到了老高家和茶庄看一看。家里没有什么异常，老高前妻说这几个晚上老高都住在店里。在茶庄的抽屉里娄泰贵发现了两封信、一个账本的若干收据。信件一封写给女儿，另一封写给娄泰贵。

娄泰贵打开了信件。
阿贵：
非常无奈，如果育人集团能够再撑三个月，我的下场就不会如此凄惨。如今，就算倾家荡产，也无法还清亲戚朋友的钱了，我对不起大家，只好以死谢罪。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告，但作为最好的同学和公安经侦民警，希望你最后再帮我一次，处理一下债务:

我总共借给育人集团570万元，约定月利率4分。这570万元中，从亲戚朋友处筹借360万元，约定给他们月利率2分的回报，具体收据和名单附后；从银行贷款100万元，以我东区的新房作抵押；我个人所有110万元，是这些年从育人集团赚来的利息。欠银行的贷款银行会收走抵押的房子；欠亲戚朋友的没有办法了，请你帮我把茶庄出售，估计可卖180万元，按二比一的比例先半数还给他们，来日如果育人集团还能分一点回来，再按比例还给他们。

我五年前就与妻子离婚了，虽然有时还住在一起，但法律上已经没有什么瓜葛，希望你能维护她与我女儿的正当权益。

谢谢了，阿贵，来生我一定不再当老高了。
                                                老高
                                       二O一一年十一月七日
老高女儿也打开了信件。
宝贝女儿：
提笔之际泪如泉涌，世事难料，没有退路我只能选择弃你和你妈妈先去。原来奋斗一辈子只想让你过上富足的生活，准备了新房之后本来想明年再给你买个车，可如一切化为泡影，只能将对你的爱化作永远的祝福。今后的生活，只愿你脚踏实走好每一步，并照顾好你的妈妈。
                                             永远爱你的爸爸
                                          二O一一年十一月七日

五
老高命大，悬挂在董事长办公室下方那条“欢迎温州民企代表莅临育人集团考察”的横幅救了他的命。ICU病房呆了三天后老高转到了骨科普通病房，他折了左腿和右手的骨头。

老高跳楼后到老高茶庄逼债的人几乎没有了，大家都涌向了育人集团，学校门口的人群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在县政府门口聚集，试图冲进政府大门，要求清算育人集团资产，偿还债务，追究钱万利刑事责任。

娄泰贵的工作变得更加忙碌。县里领导亲自挂帅，成立了“处置育人事件领导小组”，指定娄泰贵具体负责。阿贵将手下的40多位民警分为情报、处置、维稳、劝导四个小组，夜以继日地开展工作。

连续加班四天四夜后，也就是老高跳楼后的第四天，各个小组都完成任务。情报组基本查清了育人集团在各国各地的资产和全部负债，处置组与将集团公司达成了增加债务处置方式的共识，维稳组有效处置了多起债主请愿闹事事件，劝导组动员各乡镇干部基本走访了重点债务人。阿贵综合各方面信息，向县“处置育人事件领导小组”递交了一份详尽的工作建议报告。

忙完这些后阿贵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但吃早餐时又想起了在医院的老高，就驱车前往探望。
老高正在上网，表情平静。看到老高心情不错，阿贵情绪高涨起来：
“老高，情况比想象的要好，育人集团虽然欠银行2个亿，民间借贷25个亿，但他各地的实有资产也有30多个亿。”
“基本情况经侦大队的同志都与我说了，但公司毕竟运转不过来了，我还是担心钱万利跑路，那样30多个亿也会泡汤的。”
“放心，早在10月31日我们就已经开始冻结育人和他个人的所有资产了，对他出境和出县也都作了限制。”

老高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将手提电脑递给了阿贵：“县政府刚刚发布了三条信息”

阿贵接过电脑，发现那是他一个小时前递交给领导的报告。

第一篇是县政府关于彻查育人集团事件情况的通报，详细通报了育人集团的财产、债务情况和事件发生的经过。

第二篇是县政府发给育人集团投资人的一封呼吁信：
育人集团全体投资人：
育人集团作为泰县的支柱，为泰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教育上，他是我县民办教育的牵头人，为我们培养了许多优秀人才；经济上，他作为我县经济发展的一剂强心针，曾经带动过全县的发展。目前育人集团资金运转上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但公司运行情况尚好，他们的老板没有像其他地区的老板一样一出事就跑路，而是敢于直面困难。作为一个泰县人，希望大家团结一致，互救互助，与育人集团一起努力，争取早日走出困境。

高利贷是不受国家法律保护的，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育人集团为解决融资困难问题，向民间高息借款，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一方面，企业每年要向债权人支付大量的利息，严重影响企业发展；另一方面，月利率高达4分以上的畸高利息收入，扭曲了许多人的观念，造就了我县许多专以放贷为生的“老高”们。这种严重违背经济发展规律的高利贷，势必会有崩盘的一天，希望大家明白，高利贷害人害已，绝不可心存侥幸。

过去近十年时间，包括许多公务员在内的我县投资者，都从育人集团公司获得了丰厚的利息收入，我们呼吁，广大公务人员能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道德自律性，带头适当退还利息收入，帮助育人集团渡过难关。
                                       泰县人民政府
                                 二O一一年十一月八日

第三篇是育人集团处置债务问题的三条新措施:
一、债转股。育人集团出让旗下最优质的两个子公司，债权人可以选择债转股……
二、选购商品房。育人集团拿出位于县城中心的房地产项目，债主可选购楼花抵债……
三、分期还款。分五年还清，每年付欠款的20%，利息按国家贷款基准利率计算，最后一年给付。

看到老高脸上的笑意，阿贵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微笑地问老高：
“把你的故事写成文章，发在泰县论坛上供大家学习参考，你看行不行？”
老高没有反对。

第二天，泰县论坛上出现了一个题为《一个育人集团老高的心灵救赎》的帖子，一个小时内点击量过万，回贴数上千。引人注目的，跟贴上出现了一条署名泰县公安局经侦大队的发言：
据县“处置育人事件领导小组”统计，截止11月12日，共有37位投资人全部或部分退回了从育人集团所获得的利息收入：
育人集团董事长钱万利放弃个人一亿元资产，全部交归集团公司运转；
育人集团大股东陈小小退回从育人赚取的1800万元，用于公司运转；
泰县县政府XX公务员退回育人赚取的400万元，从现有债权中扣除；
……
泰县老高茶庄退回从育人赚取的110万元，从现有债权中扣除。

老高的伤势慢慢地恢复了，山城也渐渐重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