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 叮咚泉 老奶奶

弋子

茶水  叮咚泉  老奶奶

弋子

（一）

“咕——嘟! 咕——嘟! 咕——嘟!”

“再……再……再来一……一碗！”

那双满是青筋暴突且干瘪皱巴的手，迅速地掀开大瓷坛的盖子，又紧紧握住竹勺的长柄子，颤微微地从大瓷坛里舀出一勺热气腾腾的茶水，倒在黄亮的瓷碗里，刚好是满满的一碗。那双满是青筋暴突且干瘪皱巴的手，又像老鹰的爪子一样迅速地叼起盖子，不差毫厘地盖在大瓷坛的口子上，生怕茶水的清香溢出。

面前这位赤脚，穿短裤，挂背心的小姑娘，还是那样“咕——嘟! 咕——嘟! 咕——嘟!”地喝下了第三碗茶水。她又举起手中里层黄亮的瓷碗，“再——”小姑娘的话刚出口，只见那双满是青筋暴突且干瘪皱巴的手，已是扬起了舀茶水的竹勺子，小姑娘吓得放下里外黄白分明的瓷碗，吐了吐舌头，快速地躲在了老爷爷的身后。

“哈哈哈哈……！”

篷子里所有的人都开怀大笑起来。掌勺的老奶奶也露出了慈善的笑容。

不管是住在村子里的，还是路过村子的人们都知道，凡是从老奶奶的手里舀出的茶水，你最多只能喝到三碗。老年人的是中号碗，壮年人的是大号碗，小孩子的是小号碗。你没有些许的权力，突破受远近人们尊敬的老奶奶亲自制定的“不破四碗”的原则。听说是六十多年前有几个人一次喝过四碗的茶水，虽然解渴消暑，但都不及喝三碗以内茶水的人养胃、壮体，从此，老奶奶就再也不让无论多么口渴的人一次性地喝下三碗以上的茶水。逐渐地，“不破四碗”的原则就定下来了。

热辣的太阳已经偏西，小姑娘偷偷地从爷爷的身后露出半个脸，眼睛一白，小手拉下爷爷端着茶碗的手，咕嘟一口碗里的茶水，便三蹦两跳地赶鸭子下河洗澡去了。

老奶奶伸出那双满是青筋暴突且干瘪皱巴的手，又给大家添上清香的茶水。篷子里的人们也悠然地端起碗外白亮处署有自己名字的专用黑亮、黄亮不同的茶碗，边呷着醇香甘甜的茶水，边畅谈起自己的理想乐子。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人们把空闲的时间都撂在了这座茶篷里。中间是一张由家乡山上遍地都有的实木做成的摆放瓷坛的茶桌，桌旁是一条脱落了好几处油漆的整洁的没有雕花的女主人专用的太师椅，靠墙的地方挺立的是全村人都有着自个儿专放茶碗格子的柜子，周围散放着的是简易而结实的、新旧分明的木板凳，左右的窗台上各摆着一盆吊兰和一盆蟹爪莲，正面的木板折叠起来，堆在两旁，一扇大门敞开着。

“老爷子，别发愣啦，把黑碗收了！”老奶奶看着太阳歇下山去，照常催促着与茶篷共成长的几个汉子和婆姨，不能再喝茶了。而老爷子们这时总紧捧自己的黑亮茶碗，炯炯有神的眼睛闪出难以掩饰的骄傲，不免来一声慨叹：“忍不住不喝这养胃、壮体的叮咚泉茶水啊！”

（二）

之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们幸福，除了参加正常的上山劳动以外，有很大的关系是村里大大小小的每个人都喜欢有空时到茶篷来坐坐，顺便聊聊家长里短，摆摆烦恼郁闷，听听远近新闻，说说村中事务，也喝上几碗老奶奶用叮咚泉水冲泡的茶水。

乡间的小茶总是笼罩在云雾之中，汲取的是天之水分，营养的是农家草肥；采摘于早晨抹上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晾干于阴凉地方新鲜的竹片之上，手制于傍晚暮霭蒸腾时分。早年，这些工作都是老奶奶一个人的专利，别人是插不上手的。而今，同辈的老汉婆姨们也被允许加入其中，共同分担茶园的管理与茶叶的采制工作，以满足更多喝茶人的需求。

但是，舀取用来泡制茶水的叮咚泉水工作，至今还是由老奶奶自己一个人负责。她的理由很充分：泉水在自己家的后院；取合适水温的泉水的时间不能固定；她家有一个恒温的地窖；……老奶奶还向大家介绍说，这茶水能养胃、壮体，甚至益寿，一半的功劳来自于叮咚泉水。她年轻时，就让城里的技术员化验了叮咚泉水，结论是叮咚泉水里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非常适合冲泡本地的小茶，但一定得掌握好叮咚泉水的水温。所以，她在自己还能行动时，是不会让别人去做取水的工作的。

叮咚泉水，在老奶奶的老爸手上建房掘基时开发出来的。因流量小且持续叮咚而得名。叮咚泉水没有一滴浪费的。只有老奶奶在取泡茶的叮咚泉水时，别人不能干扰之外，其余时间里，全村的人都可以来取这“益寿”的泉水。就是在泉水满石缸时，也没有一滴的流出，大家已经想法让满缸的泉水从口子的管道流向了另外的大水池里，储藏起来。

用来冲泡茶水的叮咚泉水，一定得倒入铁锅烧开，那样冲泡出的茶水才口感醇厚绵柔，香韵悠长。

早年，老奶奶拥有叮咚泉水，就在路口摆上茶摊，方便过路的客人，偶尔也收些小钱生活。那时候的茶摊都是每天的早上十点以后开张，晚上六点就收摊。现在，却不然。不但建起茶篷，志愿冲泡茶水，尽管来者喝茶，分文不收，还纳凉取暖，谈天说地，而且调解纠纷，平息怨气，深得乡里村外好评。

怪不得有人说，叮咚泉水冲泡出来的茶水，不仅仅让人养胃、壮体，更勃发精神。

（三）

老奶奶在七岁时就成了孤儿，是村子的乡里邻亲拉扯大的。她的血液里流淌的是村中的河水，骨子里坚硬的是村中的精神。

十三岁时，她摆上茶摊。十八岁时，她被土匪掳进山里。几天后，她顶着憔悴，蹒跚着从山里回到了自己的家。躺了一个月多，她把茶摊搬回村中现在茶篷的位置，重新开张，但她再也不收费了。

从那时起，她不再与人谈婚论嫁，说是不要连累了男人家，断了别人的香火。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潜心研究乡村小茶的培育、采摘、制作、冲泡等环节的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努力，终于换回了久违的笑容。

解放前后的村子里没能通上电，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日子。老奶奶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她抽空上山砍些竹子、苇秆之类的，请人送去邻近的小镇纸厂，卖了，买来煤油与马灯，点亮了茶篷的夜晚。

渐渐地，茶篷的人气旺了起来。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不再只是窝夜，都在晚饭后走入茶篷里来，侃些话儿。山上回来的说些农事，家里窝火的透些闷话，串门回来的讲些见闻，远道而来的传些国事，……现在，农人的心也连上了茶篷的大电视。大家的日子充实了，喝茶，也成了大伙睡前的一样需求。

随着社会的发展，村子里的事务多了起来。家事公事需要有人出来调和与办理。村子里的人自然想到了能凝心聚气的老奶奶，凡是家里村中的大事小事，都请她出面。倒也真的，一切的事儿，一到老奶奶的手上，不到一杯茶的功夫，都迎刃而解。大家都说是事儿点到了心坎上，接着分头开心地办去了。

同样，老奶奶的茶篷成了村中农户滞销产品的中转站。若有产品销不出去，只要送到茶篷，过不了几天，定能有个不亏本的收入。

如今，山村的夜已由年年期盼的电灯照亮，可它并不是村民心里的稀奇事。让大家心里魂牵梦挂的是，应该如何给老奶奶过上像点“场面”的九十高寿。

成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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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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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角☆kissぺ

那是哪里呀

孤风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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